爱情下一站作者:禺说
刺破爱情的疯狂替婚闹剧:蓝亦涵是一个工作两年的儿科医生,工作的压力和忙碌的生活让她开始重新打算自己的前途。蓝亦涵的男友在父母的催促下带她回家,顺势定下了二人的婚期。蓝亦涵不愿意就此放弃事业,而王曦晨的不断催婚又让她感到恐惧和焦虑。于是,在和好友商量之后,她找了一个叫凌珊的女孩去接近王曦晨,试探他的忠心,并最终做出了一个冒险的决定——让凌姗代替自己结婚。在几个人的策划之下,王曦晨和凌珊的婚礼顺利举行了。婚后,凌珊假借出国进修离开了王家,而王曦晨依然和蓝亦涵在一起。他们都以为从此将会风平浪静,谁知这却是一切噩梦的开始…
路漫漫,唯探索
--序禺说长篇小说《爱情下一站》
陈建功(中国作协副主席)
禺说请我为她的长篇小说《爱情下一站》作一个序。《爱情下一站》是这位文场新秀出版的第二部长篇小说。
初识禺说,大概是在十年前的一个初夏,当时,我与文学界的几位师友,一起到广西北海开笔会。一个偶然的机会,看到她的散文《不会流泪》。这篇短文词语流畅、题旨深刻,让我印象颇深,而让我更为惊喜的是,作者还只是个高中生。北海的朋友告诉我,这位小作者从小就喜欢观察和思考,试着用稚嫩的笔抓住吉光片羽,从小学起就在各大报纸、杂志发表文章,参加校际、全省、全国的作文比赛也屡屡获奖。她的一部叫《我们的天空》的中篇小说,当时正在《北海晚报》上节选连载,为此,北海电台还对她进行过采访。
我为北海文学创作队伍的新生力量感到欣慰,这位土生土长的北海小作者,将为北海文坛注入新鲜血液。
而今,十年过去,禺说已大学毕业并在高校任教,我没有拒绝这位作家的作序之请,并不仅仅因为乡谊,更多的是感佩于她对文学梦想的坚守。在物欲横流的时代,有了这坚守,便有了一份人生的信念和乐趣,这是难能可贵的。
《爱情下一站》这题目本身就是一个多解的命题。当今社会,生活多元化,自由气息浓厚,人的价值取向和选择越来越多。纸醉金迷的社会氛围,你死我活的竞争,日渐淡薄的人情,不知所措的归属…如此环境下的人生与爱情,使禺说的这个命题越发难以回答了。
可以说,这是一部探索的小说。在我印象中,禺说的这种探索精神其源有自,在当年的《不会流泪》中已经可以看出,禺说是一个具有艺术探索使命感的青年作家。当然,这并不是说禺说的小说已经完全达到了多么了不起的境界,但她对探索的渴望和勇气,加之其作为一个小说家的基本功的训练--对生活细节的善于捕捉,对人物心理的洞悉,以及独特的想象力,已使她的小说具有一种触动心底的力量。
在读《爱情下一站》时,禺说又把近年来写过的短篇、长篇一一发给我看,浏览这些作品,包括她前不久出版的《宅女遇上驴》,我发现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每一部小说涉猎的题材都不一样,主题、风格、笔调也不一样。一般说来,同一位作家所写的小说,大抵是很难脱离他的阅历和身世的,也很难有很大的风格跳跃,但禺说意外地破例,兴许,这又是她探索精神的体现。
她愿意作出尝试,不管成功与否,都在她的成长之路上留下一个个鲜明足迹。
这本《爱情下一站》,能让读者更多地看到,禺说在婚姻和爱情两个层面上的探究求索。她细致地刻画着笔下交集碰撞的人物,深入地掏摸人物内心,把人性的矛盾、情感的冲突、思想的挣扎等等所有人都置立其中的精神世界,描摹得入木三分。
这是非常不易的。
禺说一梁一柱地悉心搭建,去构造一个属于小说人物的世界,让人物的各种遭遇一幕一幕地徐徐上演。作者在写作的过程中,只有艰难地跋涉,为了目标坚定而勇敢地翻越,才能将笔下万千气象舒缓呈现,并交织糅合成一幅栩栩如生、百态恣放的生活画面。也只有人情世态,条分缕析,生活的缩影才会跃然纸上,淋漓尽致。
文学的力量是柔软的,却具有直抵人心、触及灵魂的拷问的力量。在这部小说里,禺说关注的焦点是当下婚姻和爱情里那些容易摇动和破裂的因素,她展现的是现实生活里一种无法回避的真真假假。每个人都会面临婚姻和爱情里的诸多选择,当爱情正发生时,爱情的下一站是哪里?
禺说在小说里探究。每个人也都不能不在现实生活里寻找自己的答案。
这部小说完成之后,禺说的文学下一站仍在继续。
我深切地期待,她继续勇敢地探索,不懈地努力。
是为序。

生平头一次写序,委实心虚。
好在是给禺说这样的性情女子写序,写好写赖,她不会丢我烂菜叶子臭鸡蛋。
◎生活如水,婚姻似船◎
禺说的这本《爱情下一站》在都市爱情小说里,独出一格。她的选材很特别,在假结婚的巨网下,交织着一幕幕情感、欲望、现实、残缺、挣扎、阴谋,以及那些纯粹的爱和温暖的感动。
诸多纠葛,百转千回。
蓝亦涵和王曦晨是一对相爱的恋人,但却为了各种原因,分别与林家炜、凌珊假结婚。人有嫉妒的天性,当看到深爱的人和别人共处一室,那些喷薄欲发的矛盾便都绽裂出一种歇斯底里的痛恨,枝枝蔓蔓,逐渐地张牙舞爪。
在感情上成立的假的婚姻关系,会一直假下去吗?贪婪和不甘,占有和谋夺,推波助澜地冲击着一对恋人之间完整的感情,各种误会一次次考验着爱情的根基,一切是否还能坚定不移?抑或,在不知不觉中,彼此走远,回不到从前?
受到法律保护的婚姻关系,便牵扯到社会、家庭、道德,以及庞大的责任体系。
王曦晨想回归爱情时,那些牵扯真的那么容易甩脱吗?
他与假结婚的妻子凌珊有染,他不爱她,她却有了他的孩子。他已经被各种束缚牢牢地捆住,蓝亦涵仿佛已从他的生活里剥离出去,他够不到她。爱情成了断线的风筝,渐行渐远。
在立场分明的婚姻关系下,爱情的界线很容易被模糊。
很多婚姻的结果都是如此,不是看你爱了谁,而是看你最后和谁在一起。爱情和婚姻在很大一部分人群里,是两种互不关联的事物。
有时,爱情脆弱的把柄搅不动死水无澜的生活。婚姻却像一条船,载着两个人悬浮在一潭死水上,晃晃悠悠,不必花费太大的力气去挣扎。
与其说王曦晨背弃爱情,莫如说他臣服于生活。他挣不动了,便老老实实受困,把爱情摆到一边凭吊,把老婆孩子摊在面前,平静地耷拉着眼皮过日子。
◎君心似我心,不负相思意◎
如果爱情是绚丽的舞台,生活便幻化了生旦净末丑,在这个灿烂的舞台上轮次出演。
男人会在一段爱情里教会女人很多事,比如自私,比如欺骗。
最初那一站,女人遇到一个占尽先机的男人,也许会掏心挖肺,一腔子热忱待他,如拼命三娘一样,急赤白脸去爱,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而得到的,却非圆满。
这世上的圆满无缺本就寥若晨星。东坡居士看破,九百多年前便写: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正是自古难全,所以有了雷峰塔下被镇压的白素贞,有了马嵬坡下被赐死的杨玉环,有了胡桥墓下悲恸跳坟的祝英台…
传世的爱情早已缕缕飘散在时光的洪荒里,我们凄对残骸,终是感慨,爱情不在我们股掌,像雾像雨又像风,太多的残缺,又太多的无奈。
遇到,甚幸。遇不到,任命。
但是,总有一些人不甘心。为什么想要的明明触手可及,却怎么都够不到?是付出的不够多,还是所有许诺都太轻薄?转眼间,掠起一阵萧瑟长风,一切锦堂风月金缕繁华,皆随之灰飞烟灭…
于是,那些执著于爱情的痴男怨女,爱得多深,伤得多狠,情天恨海,一如百慕大漩涡,注定沉陷于命运无法挣脱。
爱情里最美好的愿望,莫过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可有时,付出我心,并不能换得君心,只凑巧,换得了驴肝肺。
像蓝亦涵遇到的郭晓烟。
那样的尴尬并不稀罕,甚至愈演愈烈。耳闻目睹,比比皆是。
那些历经情殇的人,终于在伤口结出的一层层痂里,学会坚硬,学会藏起自己的柔软,在下一站的路口,一边满怀期待,一边暗自保留。
爱情在层层隔膜下变得恍惚,失了真切,缺了熨帖,堂而皇之,似是而非。爱情里的人也愈来愈迷惘,谁能相信谁?谁能依赖谁?
当我们付出的信任一次又一次被辜负,也许会掩蔽心扉,拒绝任何人的探入。
但是,生活还是会给你另一种可能性。
你也可以选择,让所有不堪的痛楚变成人生厚实的积淀,用阅历的双眼去分辨,而不是用质疑的目光去揣测。仍然应该相信,爱情里并不全是糠秕,下一站,还会遇到甘美丰润的爱情,君心似我心,不负相思意。
2008.11.17
第一章
"我们结婚吧!"他搂紧了她。
她却说:"明天一早我还要上班呢,睡吧。"说完就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1
蓝亦涵颤抖着手打开宿舍门,直奔墙边平展展的单人床而去。
身后,疲惫的浪潮迅雷不及掩耳地追上了她,劈头盖脸就把她掀翻在床铺上面。然后,她双眼一闭,只感觉到自己不断地往下沉、往下沉…
待蓝亦涵的意识重新浮出水面时,窗外已经是一片幽深的宝蓝色。每每看到这样宝蓝色的天空,她心里总会不由自主地浮起一层哀伤,那哀伤夹杂着淡淡的霉味,从遥远的年月飘来。
"一秒的安慰,是我想你的滋味--"深情的歌声驱散了蓝亦涵身边开始凝聚的哀伤氛围。她抓起手机的同时,想起她今天下午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涵涵,睡醒了没有?收拾收拾吧,我现在过去接你喽。"王曦晨的温柔通过手机完完整整地传了过来。
"嗯,好的。"她放下手机,心跳却急促起来。今晚王曦晨要带她回家。丑媳妇终要见公婆了,虽然她还不是"媳妇",但紧张仍然不可避免,心里好像揣了一只乱撞的兔子。
她站起身,把衣服整了整,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来,这梳妆台是她和同宿舍的罗玲玲合买的,高密度板白漆皮,有欧洲复古风格的典雅。
镜子里很快出现一张因睡眠不足而略显灰暗的脸,上面原本标致的五官显得无精打采,大眼睛下面是深深的黑眼圈,轻薄的嘴唇缺氧一般颜色发紫,最可恶的是原本光洁的额头也被几颗暗红的痘痘侵占了。
蓝亦涵轻轻叹息一声,捏起一柄桃木梳,仔细地把齐眉刘海梳得整整齐齐,把额头完全遮住,然后打开自己的化妆包,摆出一整套工具,开始修复这张因熬夜而迅速枯萎的脸。
她先往脸上抹一层粉底液,然后扑粉,眼眶周围扑得尤其多,黑眼圈就一点点淡去了。然后再往鼻梁两侧扫了些阴影粉,短小的鼻子便陡然升高起来。接着她往唇上点了抹樱桃红,嘴唇便亮盈盈丰润如花瓣。
之后,她在眼睛的妆上侧重施展,画眼线、夹睫毛、刷睫毛膏,眼线末端丹凤上挑,妩媚而妖娆。
转瞬间,那一双神采飞扬的电眼就顾盼生辉起来。
现在的蓝亦涵和刚才的蓝亦涵几乎判若两人,但她还没有停手,又将两粒圆润饱满的白珍珠缀于耳垂上,极是小巧玲珑,仿佛是绽放在耳畔的两朵白色小蓓蕾,纯情浪漫。她在纤细的左手腕上套了一串红珊瑚圆珠手链,再加一串白砗磲圆珠手链,右手腕是一只黄黑间纹的玳瑁手镯。优雅鹤立的脚踝上,再绕一条吊着五粒紫色滴珠的银链。性感的锁骨之间,是一颗熠熠生辉如龙睛点墨的大溪地黑珍珠,直径12mm,是上次王曦晨去广西北海出差给她带回来的。
全副武装之后,镜子里的女人光华四射明艳照人,她的信心又一点点收复回来了。
咚咚咚!门被敲响了,蓝亦涵一阵紧张,心突突地漏跳了一拍。王曦晨来得真快,她还在手忙脚乱,连穿哪件衣服都没决定,身上还穿着那件灰塌塌的旧T恤和牛仔裤,和她那一身行头极不相称。
英挺俊朗的王曦晨前来接驾,一看她那身装扮,不免笑道:"回家吃个饭不用搞得这么隆重吧。"
"哪有嘛!"她的脸倏时羞红,然后不自觉地别开去。平时她是不化妆的,刚刚那几招还是平时瞄着罗玲玲化妆学来的。
"我看看嘛!"王曦晨偏要来扳她的脸,瞧着她时,目光灼灼,啧啧称赞道,"嗯,不错,盖过明星相!"
"讨厌!"她推开他的手,心里却暗暗窃喜。女人嘛,到底是喜欢听这些奉承话的。她踱到衣柜前,在琳琅满目的衣堆里挑衣服,漫不经心地问:"你说我穿哪件好看?"
"哪件都好看啊。"他随口说道。
"等于没说。"她不再理会他,自顾自翻找、比试起来。
反复挑拣,好不容易选出一件白色的蓬松娃娃衫和一条牛仔七分裤,她对王曦晨说:"你出去等,我要换衣服。"
王曦晨却笑嘻嘻地赖着不走:"又不是没看过,我就不用出去了。"
"出去!出去!"她又羞又恼地把他往外推,他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乖乖出去了。
一切打点妥当后,她挎上一只黑色的大包包,两人相携而出,打远凑近地瞧,都是极相称的一对璧人。
王曦晨贪婪地望着她,赞赏地说:"好漂亮的宝贝儿!"
她不好意思地拍了他一巴掌,嗔道:"少来啦!"
两个人走出宿舍区大门,在路边拦了一辆的士,往王曦晨家赶去。
一路上,蓝亦涵心如鹿撞,离目的地越近,她越紧张,不觉间,手心里已是汗湿一片。
的士在王曦晨的指引下七弯八拐进了一条小巷子,然后在一个大院门口停了下来。
下车之后,蓝亦涵跟在王曦晨身后往大院深处走去。大院里绿化搞得很好,到处都是繁茂的树木,树荫底下坐着一些闲聊的老人,蓝亦涵走过时感觉到了那些打量的目光,她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脊梁飕飕冒凉气,好像自己心存不轨,又逃不出他们的犀利法眼。
王曦晨把她领进一栋家属楼,那楼看上去已有些年头了,墙壁上刷的白石灰剥落下来,斑斑驳驳,落着岁月的沧桑。葳蕤的爬山虎已经蹿到三四层楼那么高,墙壁的角落和缝隙里还长出了茸茸绿苔。
刚走到三楼,蓝亦涵突然大声惊叫起来:"啊!糟了糟了!"
这叫声把王曦晨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什么糟了?"
蓝亦涵一脸惊慌失措:"我忘记买东西了!"
"买什么?"王曦晨一头雾水。
"买礼物啊!"她说着就要转头往楼下跑,王曦晨赶紧拉住了她。她盈盈一握的手臂纤细得他几乎不敢用力,只扯住她,镇定自如地说:"不用买啦,没关系的!"
"有关系!一定要买的!第一次上门不带礼物给你爸妈,成何体统嘛!"她在那一刻变得异常执拗,焦急地挣扎着就要往下跑。
这时候,从四楼下来一个人,冲着他们说:"曦晨吗?吵吵嚷嚷的做什么?快上来吧!"
蓝亦涵心里咯噔一下,抬眼向上看去,是一位五十来岁模样的妇女,脸上表情淡淡的,好像还夹杂着一丝不悦,莫非这就是王曦晨的…
果然不出所料--
王曦晨答应道:"妈,我们这就上去!"他手上加了力,硬生生把心虚怯怵的蓝亦涵拎了上去。
他妈妈自顾自进了门,只把一个背影留给蓝亦涵。那一刹那,蓝亦涵有些莫名的沮丧,她木讷紧张得好像连话都不会说了。
"先坐吧。"王曦晨把她安置在门边的沙发上,她一屁股滑落进去,恍觉沙发的年龄应该不小了,海绵弹性尽失,她一下就坐到了硬邦邦的弹簧上面,屁股硌得生疼。
王曦晨反身把门关好,他妈妈已经端了茶水上来,表情还是淡淡的,刚刚那丝捉摸不定的不悦已经隐形遁迹。
"妈,这是我的女朋友,蓝亦涵。"
王曦晨拉了拉她,她赶紧站起来,战战兢兢龇着牙笑道:"阿姨好…"
所谓忙中出错百密一疏,真是一点儿不假。这初次登门竟然没带礼物,她紧张得两只手没地方放,只得紧紧抓住挎包。
"不要太拘谨,随便坐吧。"
王曦晨的妈妈微微笑着,在两秒钟之内就把她全身上下扫描了一遍,斜风掠影的目光在她下身停留时间稍长,眉头以难以察觉的幅度轻轻一紧。蓝亦涵却注意到了,心里也随之一紧。
三个人在沙发上坐下来,王曦晨和蓝亦涵坐长沙发,王曦晨的妈妈坐单人沙发。
"爸呢?"王曦晨问。
"他买菜去了。"王曦晨的妈妈眉目凉淡,凉得仿佛是夜里即将沉没的薄月亮,寡淡的,没有什么颜色。
蓝亦涵挺直身子坐在硬邦邦的沙发上,注视着王曦晨的妈妈,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只手还是死死地抓着包,僵得像座雕塑。
"亦涵是在医院工作?"王曦晨的妈妈问道。
她紧张兮兮地答:"是的,在儿科。"
王曦晨的妈妈"噢"了一声,若有所思,停了一会儿又问:"工作几年了?"
"两年。"她赶紧说。
王曦晨妈妈又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至少在蓝亦涵听来,那一声"噢"别具深意,直噢得她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那声悠长深沉的噢到底包含了什么意思。
"住在医院宿舍?"王曦晨的妈妈又问。
"是的,两人间。"她答道。
"工作很辛苦吧?"王曦晨妈妈的眼神中流露出了温柔的慈光。
"是啊,上三天班就要值一次夜班,不值夜班也常常加班到很晚,我都快累死了,今天我就是才下夜班,连午饭都没力气吃就倒在床上了。"受了这温柔的鼓舞,蓝亦涵陡地话闸大开。
王曦晨妈妈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用体恤的口气说:"再累也不能不吃饭啊,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说着,一双捉摸不定的眼睛又在蓝亦涵身上游移。
"还好啦。"蓝亦涵不好意思地笑笑。她知道自己瘦,薄瘦如纸板的身材,即便穿了蓬松的娃娃衫,也隐隐透出一身铿锵坚硬的骨头。
一忽儿,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还有小孩子的说话声和上楼梯的噔噔声,由远而近,由下而上,很是杂乱,却清晰无比。
蓝亦涵顿时尴尬得无以复加,她这才知道,这幢楼的隔音效果如此之差,难怪刚刚王曦晨的妈妈会走出来喊他们上楼,肯定是把他们在楼道里的对话全都听到了!
瞬时,她的脊背冒出一层虚汗,头也懊恼地垂了下来,压得低低的,活脱脱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2
吃过晚饭,王曦晨把神经紧绷的蓝亦涵送回去,一路上也没有太多话。
蓝亦涵挥别王曦晨之后,最后的一点儿精神也委顿了,人软蔫蔫地瘫在床上,没有一点力气。这提心吊胆一整天,直到此时,她才自在自得地放松下来。
罗玲玲已经回来了,见她的模样,嘴角挑着坏笑说:"面试通过了吗?"
"唉!累死我了,饭都没吃饱!"蓝亦涵尽情舒展着手脚,顺便发着牢骚。
"这一遭可不容易吧?"罗玲玲说着丢过去一包饼干,蓝亦涵老饕似的打开袋子狼吞虎咽起来。
"以我的直觉和第六感,我觉得他妈妈好像对我不太满意。"蓝亦涵吃得一嘴饼干屑,脑海里又浮现出王曦晨妈妈眉头一紧的样子。
罗玲玲一边往指甲上涂护甲油,一边站着说话不腰疼地打趣她,"不会吧,今天你的化妆技术明显有进步嘛,看起来蛮顺眼的。"
蓝亦涵一脸苦相地说:"你顺眼不代表人家也顺眼,总之我觉得我没讨到她的欢心。这种年纪的女人,和年轻人有代沟,又忒喜欢鸡蛋里挑骨头,我向来不知道如何讨她们喜欢。"
"对噢,科室那些半老徐娘都跟你闹别扭,呵呵,你啊,就是少男杀手,师奶克星,没办法,有一得必有一失。"罗玲玲索性揶揄她。
"如果他妈妈不喜欢我,我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双面胶》你看过吗?那个女主角多强势,事事不服输,百般算计千般精明,可最后怎么样?曲终人散,还是和她男人分道扬镳。"蓝亦涵放下饼干,忧心忡忡。
罗玲玲不以为然,"不要和她住一起不就得了,过二人世界。"她专心致志地在指甲上作起画来,一朵小花,两朵小花,指甲上弄得繁花盛开,罗玲玲哪里能理解蓝亦涵的无奈。
蓝亦涵站起来倒开水,咕哝着说:"那怎么可能!他之前有说过,结婚之后就在他家住。"
"有结婚的打算了?"罗玲玲抬起眼看她。
"我看他是有了,不然也不会急哄哄带我回家让他爸妈过目啦!"蓝亦涵大口喝水,大大的水杯与她的身材不成比例,可她需要大量水分来克制心里的焦躁。
"你呢?"罗玲玲暂时停止作画。
蓝亦涵愤愤然说:"我还没想好,现在这种状况,我根本什么都不想打算,我只想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句话说到两个人心里去了,她们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罗玲玲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压低了声音说:"你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