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长梦多 作者:庄秦
鸿门客栈+诡镇疑云+尸冢村
充满诡异气氛的尸冢村:夜长梦多
一对婚姻触礁的夫妻,丈夫为了想挽回变心的妻子,于是提议离婚前的最后一次旅行。然而在闪电交加的雨夜里,道路指标却被喝醉的卡车司机撞歪了。郭浩然与叶眉被错误的路标引导向充满诡异气氛的“尸冢村”……
这会不会是他们生命中的最后一趟旅行?
鸿门客栈
楔子/1
第一章尸家重地,非请勿入/4
第二章天花板里的尸体/17
第三章深夜来临的客人/30
第四章暴风雪式的杀人事件/45
第五章演出开始了/61
第六章下一个就是你/81
第七章只能活一个/95
第八章真相与真正的真相/105
尾声/114
诡镇疑云
楔子/117
第一章坍塌的神秘旧宅/120
第二章废墟中的意外/129
第三章冰棺里的无名尸/137
第四章被损毁的尸体/149
第五章谁是夜袭者/158
第六章他剖开了尸体的胸膛/167
第七章老宅下的隐情/179
第八章举止怪异的兄妹/190
第九章死人会复活吗/201
第十章千万不要相信你亲眼看到的事/216
第十一章谁在救赎谁/226
尾声/237
第一部

《夜长梦多》之鸿门客栈


楔子


卡车司机章二在一家脏乱的路边店一边喝着掺了水的米酒,一边看着柜台上方由一台不停发出嘈杂交流电噪音的旧式电视机播出的录像。章二是个粗人,他喜欢看热热闹闹的武打片,当然,如果是三级片就更好了。可那天路边店播的却是一部外国的科幻片,他看了一眼老板娘女儿摆在桌子上的录相带封套,是一部叫《蝴蝶效应》的美国电影。他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趣,于是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走出路边店,上了自己的东风大卡车。
对于卡车司机章二来说,当然不会知道“蝴蝶效应”是物理拓扑学里的一个名词,意思是在事物的发生链里,只要有一个小小的环节发生了改变,就会引起以后一连串的变化。换句通俗的话说,巴西的亚马逊丛林中一只蝴蝶轻轻地扇几下翅膀,就会在美国的得克萨斯州掀起一场龙卷风。
章二并不关心这些事,事实上,他一上了卡车,就已经忘记了封套上“蝴蝶效应”这四个字,他只关心自己是不是能快点把卡车载着的原木卸到该去的地方,他只想早点把事办完后再回到这家路边店,好好拿言语来取悦一下老板娘那正值妙龄的女儿。刚才他在翻看录相带封套的时候,分明看到那女孩拿狐媚的眼光上下打量着他。一想到这里,章二的心里就燃起了一团火焰,他能感觉自己身体的某个地方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为了压抑这股身体里的火焰,章二拉开了车窗,想让窗外的寒风冷静一下他正在发热的脸颊,没想到一打开车窗,几粒煤沙就掠进了他的眼框里。一阵生硬的疼痛逼使章二闭上了眼睛,对于一个开长途的司机来说,开车的时候闭上眼睛是一个大忌,于是章二连忙踩了一脚刹车,他记得前面是一个转弯,就究竟是左转还是右转他却记不得了,又好像前面既有个左转又有个右转。章二忽然发现自己的记忆似乎出了偏差,即使是一秒前看到的景象,竟也成了一团混沌。
也许前面是个三岔口吧,但车应该往哪边开呢?虽然已经踩下了刹车,但如果不扭一下方向盘谁知道卡车会撞在哪里?
只是瞬间的犹豫,章二就觉得卡车的车尾轻轻颠簸了一小下,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章二暗叫了一声晦气,要知道这卡车是自己贷款买的,只是简单地拿钱挂靠了一个车队,所有的修理费用都得自己掏腰包花钱。这时,卡车“嘎”的一声停在了路上。
章二揉着眼睛下了车,当眼泪从眼眶里挤出来的时候,同时也冲刷走了眼眶里的煤沙。他走到车尾,发现了一条浅浅的剐痕,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擦到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卡车撞到了一个路边的路标牌。
章二烦闷地耸了耸肩,吐出一口唾沫,暗骂了一声倒霉,然后继续上了车,踩了一脚油门,卡车快速沿着逶迤的山路向前开去。
这个叫章二的卡车司机将不再在这个故事里出现,他只是一个过客而已。但是他却不知道,刚才他的车挂擦了一下路边的标牌,把原先路牌指示的方向撞歪了。当然他更不会想起那句话——巴西的亚马孙丛林中一只蝴蝶轻轻地扇几下翅膀,就会在美国的得克萨斯州掀起一场龙卷风。事实上,他根本就没听说过这句话。
在章二的卡车渐渐远去之后,天边涌来了一片密密实实的乌云,天色变得黯淡了下去。忽然一声惊雷凭空乍起,闪电急驰而过,掠来一片短暂的光亮,正好映在了路边的标牌上。标牌上有一个尖利的箭头,箭头前则的几个血红的艺术字——恶诅村,1000米。
当然,这个路牌所指的方向,已经不再是原先的方向了。
第一章尸家重地,非请勿入


01

初冬的天色总是很阴霾的,厚厚的云层堆积在空中,随时一幅马上就要垮压下来的感觉。东吾小区路边法国梧桐树的叶子都落得差不多了,只剩光秃秃的树干。树干上的树皮东一块西一块地剥落了,露出了里面黄褐色的树肉,偶尔还会有点粘稠的脓汁从树的伤口滴淌出来,然后凝结成暗色的膏一般的东西,让人一眼看上去总有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一年前的这个季节,小区的物业管理叫来了几个花工,准备把东吾小区里的一片种满了梧桐树的小树林整修成绿茵草坪。当一个年轻花工掘开空地上的土堡、刨开上面的浮土时,却看到了一块块斑驳且支离破碎的腐朽木板。另一个有经验的老花工说,那是年代久远的棺木!
几个胆大的花工从浮土下把棺材拖了出来,曝露在了初冬尚还算得上温暖的阳光下。只是棺木在拖移的过程中,裂出了一条条或粗或细的缝隙。花工们原本以为会嗅到腐烂的气味,没想到他们嗅到的却是一股浓郁的香料味。最早发现棺木的花工找来了一根撬棍,撬开了棺材顶的木板,他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幅白森森的骨架,可打开后一看到里面的东西,立刻就吓得连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吐着粗气,胸口不住地起伏着。
几个花工面带鄙夷地嘲笑着他的胆小如鼠,而他则指着棺材声音颤抖地说:“棺材里面有个活人!是个活着的老太太!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棺材里面当然是不会有活人的。几个花工战战兢兢地走到棺材边上,才看到里面躺着的是一具脸色红润的年老女尸,眼睛微微翕张,露出了一丝寒茫。女尸没有腐烂,手臂上露出的肌肉还保持着细腻的肌理,当老花工壮着胆子摸了一下,竟惊异地发现手臂甚至还保持着些许的弹性——这是一具长年未腐的古尸!
古尸在接触了空气后,颜色渐渐变得晦暗,尸体里渗出了暗色的黏液,只是一会儿的工夫,就散发出了恶臭,原本充盈的身体慢慢干瘪了下去。花工们找了张凉席把古尸裹了起来扔到了一边,这让后来赶来的文物局考古专家很是懊丧。
不过这事传出去之后,很多城市里年老的人都说,这具未曾腐烂的古尸,其实是吸收了天地间的灵气,那个不知多少年去死去的老太太其实早就羽化成仙了。而她的仙气也透过地下的土壤,被周围的梧桐树吸了个透。所以,虽然后来这些梧桐树被移栽到了小区附近的行道边,但无数迷信的老年人还是纷纷涌到了这里,不顾物业保安的劝阻,执拗地剥去了梧桐的树皮。他们只希望这些树皮可以为他们带来家人的健康与好运。
毕竟,家人的健康与好运,本来就是老人们最永远的希望。

郭浩然耸着肩膀沿着人行道向东吾小区自己的家走去,他的两道眉毛紧紧蹙在了一起,手里拿着几个刚从邮局取回的挂号包裹。他瞟了一眼小区路边的梧桐树,下午的阳光越过光秃秃没有遮拦的梧桐树,晒在了他的身上,暖洋洋的,可他的眉毛却蹙得更紧了。那些树干上的伤口就像一只只眼睛一般瞪着郭浩然,这让郭浩然的心里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如同身体里有无数只小爬虫,想要从郭浩然皮肤上的毛细血管里钻出来,暴露在阳光之下。
郭浩然这段心情很是不爽,他刚给妻子叶眉打了个电话,可电话还是一如既往地关着机。叶眉是市歌舞团的舞蹈演员,两年前歌舞不景气的时候叶眉主动离职去了一家生意不错的夜总会担任领舞。钱是不少挣,但必须得晨昏颠倒地工作。
郭浩然倒不是担心这个事,他是个自由撰稿人,常常都是白天睡觉,晚上赶稿。他最害怕的是,叶眉会不会在夜总会这种杂乱的场所结交其他男人!毕竟能去夜总会消费的男人荷包里多多少少都有几个钱,而郭浩然只是个不算入流的悬疑小说作家,写的东西在杂志上发表的也不多,每个月就一两千的稿费。在他的心里,有种深深的危机感,他很害怕叶眉终究会有一天什么都不说,悄悄地离开他。
郭浩然的这种感觉,最近来得更是迅猛了。
这段时间,他常常发现自己给叶眉打电话的时候,叶眉的手机总是关着。“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冷冰冰的一句话,总会让郭浩然坠入寒冷到极点的冰窖。
他也曾问过叶眉,叶眉总是说现在夜总会正在排一个新舞,她是领舞员,为了不受干扰,所以一定要把手机关掉。一开始郭浩然也相信了叶眉的说法,可今天他却彻底地伤心了。
郭浩然在今天稍早的时候去了一趟那家夜总会,见到了那里的老板。那个腆着肚子五十多岁的胖子,一边拿牙签剔着金牙上的食物碎渣儿,一边傲慢地告诉郭浩然一个令他不敢相信的事实——叶眉早在三个月前就已经离开了夜总会,至于她现在哪里上班,这个金牙死胖子也一无所知。
叶眉没在夜总会跳舞了!但她还是每个月都会往家里带回不菲的工资。
她现在究竟是做什么?难道……
郭浩然的心里隐隐作痛,他猜,他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也许,叶眉已经在外面有了另一个男人。
回到了家中,叶眉没在家。郭浩然心里有点郁闷,他把刚从邮局取回的挂号包裹扔在了桌上。他点燃了一根细长的香烟,在窗前枯坐了片刻,袅袅的烟雾渐渐裹住了他整个身躯。
他的心里越来越乱,他忽然站了起来,走到了书桌边,拾起了包裹与邮件。
先打开了一个包裹,里面是本叫《诺查丹玛斯预言与九星连珠》的闲书,是郭浩然赶稿无聊的时候在网上书店订购的。不过现在他对这个没什么兴趣,于是随手扔到了一边,然后拾起另一个包裹。
这是一个从西南某城市寄来的包裹,看大小里面应该是本书。作为一个写悬疑小说的作家,郭浩然常常收到同行寄来的新书,这次也不例外。他撕开了包裹上粘着的透明胶,一本装帧得还算精美的书“啪”的一声从封套里落到了桌上。
《夜葬》,这是一本由一个叫庄秦的小说作家写的恐怖小说。郭浩亮并不认识庄秦,只是在网上偶有交流,这次庄秦的新书出版后,郭浩然也发了封礼节式的电子邮件找庄秦要了一本,没想到才过了几天就真的收到了。
作为行规,只要收到了作者寄来的书,就有义务为对方写一篇书评。于是郭浩然捧着《夜葬》走到窗边,在午后还算温暖的阳光下仔细地阅读了起来。
这个故事发生在西南一个叫“恶诅村”的穷乡僻壤,作者的想象力很是丰富,竟把西南民俗上的一种丧葬习俗与海地巫毒教、毒品犯罪联系到一起。故事虽然简单,但也让郭浩然读得津津有味。三个小时过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也正好读完了整本书。
当他翻开最后一页,看到那一页上竟然夹了一张精美的纸片。本来他以为这是一张书签,可取出来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张旅游宣传单,上面印着几个艺术字——“恶诅村欢迎您”。
看了看介绍,郭浩然才明白,原来庄秦的恐怖小说《夜葬》,让这个穷乡僻壤的小村子一下出了名,当地的旅游局决定开发那里的旅游资源,而打出的宣传语正是——想去看看恐怖故事发生的真实场景吗?来恶诅村吧。
郭浩然若有所思地放下了书。



02

当叶眉回到家后,郭浩然不可避免地与她大吵了一场。叶眉承认与其他男人有染,但却不愿意说出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叶眉毕竟与郭浩然做了五年多的夫妻,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记得有一次叶眉提前下班回家,看到郭浩然正准备做香辣兔。他没有用菜刀杀,而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那只待宰的兔子,然后举起了一柄榔头,面无表情地冲着兔子的脑门砸了下去。兔子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脑浆四迸,眼珠爆裂。当郭浩然看到叶眉在旁观看时,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但是在眸子中,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残忍与满足。是的,是满足!当郭浩然看到兔子被砸死时,眸子里显现的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快感。
虽然因为平时郭浩然靠写文章挣不到什么钱,在叶眉面前就像只病恹恹的兔子一样,对叶眉百依百顺,但叶眉却总是忘不了那天看到从郭浩然眼中迸出的快感。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这个以杀兔子为乐的人!
叶眉担心郭浩然会在知道了那个男人是谁后,做出疯狂的举动。在结束了争吵之后,叶眉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过了一会儿,她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纸递给了郭浩然。在纸片的顶端,写了五个工整的黑色大字:离婚协议书。
叶眉在协议书里做出了最大的让步,把他们共同拥有的这套两室一厅、所有的银行存款都留给了郭浩然——反正那个男人有的是钱,叶眉也不在意这点与郭浩然共有的东西。她想郭浩然应该满足了吧,可是当她看到郭浩然的脸时,不禁愣了。
郭浩然的脸上滑过了两行泪水,他视线朦胧,定定地看着叶眉,一字一顿地说:“我可以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只要你愿意离开那个男人,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
这一刹那,叶眉的心里突然有了些柔弱的东西,她几乎就要点头了。可一想到这五年来郭浩然什么都不曾给过她,而那个新结交的男人有车有房,还对她百依百顺,她心里的天立刻又倾斜了过去。
叶眉决绝地说:“不行,我必须要离开你,我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说完这些话,她看到了一双绝望的眼睛,她的心又柔弱了起来,于是她低声对郭浩然说:“别难过了,只要你愿意签这份协议书,我可以答应你最后一个要求。只要我做得到,你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来。”
郭浩然站了起来,抬起头四顾逡巡,他的视线无意间落到了窗台上的那本《夜葬》上。他忽然脸上露出了释然的表情,他对叶眉说:“我们去旅游吧。”
“为什么突然想起去旅游?”叶眉有些不解。
郭浩然语气黯然地答道:“因为我希望在旅游里可以遇到一点事,让我们的关系又重新恢复到以前一样美满。如果事情能这样发展,当然是最好的。如果不能如我所愿,那也无所谓,就如同现在最流行的离婚旅游,我们可以开开心心地分手,即使是离婚了,我们也可以继续做普通朋友。”
叶眉点了点头,同意了郭浩然的提议。在她点头的时候,在她的心里忽然也生出了一丝淡淡的悲凉。
很多年以前,叶眉曾经看过一本日本女作家山村美纱写的推理小说《离婚旅行》。讲的是一对夫妻在离婚前选择了去旅游,他们在旅游里遇到了许多离奇诡异的事件,在经过了这些事件后,那对夫妻最终重归旧好。
那还是叶眉与郭浩然热恋的时候,找郭浩然借来看的。叶眉知道,郭浩然也看过这本书,说不定他的提议就是因为这本书的原因。不过,叶眉相信,不管在旅途中遇到什么样的事,她做出的决定都是不会改变的。她早就厌烦了与郭浩然在一起的生活,她渴望转变,她渴望脱离与郭浩然有关的一切生活。
在叶眉回房前,她没有忘记问一句:“我们去哪里旅游。”
郭浩然面无表情地说:“恶诅村,一个西南的古镇。”他抬起了手,手中有一张精美的纸片,正是《夜葬》里夹着的那张旅游宣传单。



03

为了这次意料之外的旅游,郭浩然在超市采购了大包小包的零食和饮料。当他走到东吾小区的行道边时,他望了一眼路边光秃秃的梧桐树,愣了一下,然后他大步走到了一棵树旁,用力在树干上撕下了一块树皮。
虽然郭浩然并不相信这块梧桐树皮可以为他带来好运,但是他真的也期盼着在冥冥中,可以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能够还给他叶眉那颗已经飘忽缺失的心。
看着手里的这块沉甸甸的暗褐色的梧桐树皮,郭浩然忽然感到了一阵眩晕。叶眉在递给他离婚协议书时,眼中闪现出那决绝的寒芒,令他伤心到了极点。他使劲拼命摇了摇头,想让自己保持一点清醒。初冬的阳光虽然温暖,但郭浩然却觉得全身透体冰凉。
他把那块梧桐树的树皮塞进了裤兜里,然后转身拎着零食向家中走去。
郭浩然与叶眉不紧不慢地开始了他们的恶诅村之行。根据旅游宣传单上的介绍,他们定了去西南某城的飞机票,到了某城后又坐火车来到了远郊的一个小镇,这个小镇离传说中的恶诅村还有半天的车程。
他们到小镇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所以不得不在这里盘桓一夜。走进一家小旅社后,郭浩然本来很想与叶眉开一间房,但叶眉却皱着眉头对有着红彤彤脸蛋的服务员要了两个房间。郭浩然本想表达自己的反对,可一看到叶眉冷若冰霜的面孔,他就不由得一个哆嗦,把嘴里的话硬生生地塞了回去。
郭浩然到柜台上找到了那个脸蛋红扑扑的女服务员,问了问关于恶诅村的情况。那个女服务员一边吐着瓜子皮,一边告诉郭浩然,恶诅村其实是才开发的,并没有纳入镇里旅游的规划,是恶诅村自己在运作这个项目。所以现在没有公共汽车可以直达恶诅村,只能乘坐破旧的城市里淘汰的小巴前往。
听完了这些话,郭浩然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应该到这里来进行他与叶眉的离婚旅行。
第二天一早,郭浩然叫醒了叶眉,来到了镇里的公交车站。他问了好几辆车后,终于坐上了一辆屁股后面冒着黑烟的破旧小巴。
车上人不多,除了司机只有三个乘客。郭浩然看到小巴最后一排坐着一对年龄不大的情侣,正旁若无人地互相喂着黄澄澄的柳橙。在最前排的副驾座上,则有个戴着墨镜、肌肉遒劲的中年人。郭浩然可以肯定这三个人也是游客,之所以这样认为,除了因为他们身穿的衣物与车外的乡民们截然不同外,更重要的原因是,这三个人的手上,都拿着一张恶诅村送出的精美旅游宣传单。
郭浩然暗笑了一声,心想这三个人也一定是看到了宣传单上的美景后被蛊惑了吧。
叶眉上了车后,没有顾及郭浩然的脸面,独自一人坐到了靠左侧窗边的单人座上。郭浩然苦笑了一声,闷闷不乐地走到最后一排,坐到了那对年轻情侣的身边。看着这对情侣卿卿我我的甜蜜劲,郭浩然的心里也情不自禁地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凉。

车缓缓地行驶在弯曲逶迤的山路之间,司机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很明显他是个刚上路的新手,对这条通往恶诅村的道路并不熟悉,一遇到岔路他就会歪过头来问他身边那个健壮的中年人应该怎么走。而那个中年人也对道路并不熟悉,他只是个游客而已,一遇到司机的问题,他就翻开一本地图册,指着上面的道路说也许该往这边走,也许该往那边走。
一路上,这个司机走走停停,本来只需半天车程就可以到达恶诅村,可天色渐渐变暗的时候,这辆冒着黑烟的小巴车却还在连绵起伏的山麓中如蜗牛一般爬行着。
这一路上,郭浩然的心里一直憋闷着一团火气,他很想对这个不熟悉的年轻司机破口大骂,但他又想在叶眉面前保持自己最后的一点点风度。他无数次想要将自己的怒火压抑在胸腔之中,可那团邪火却像生了根的种子,顽强地在心里滋生,总想找个缝隙冲将出来。
天边涌来了一团团密密实实的乌云,遮住了阳光,只是一刹那,天色就暗得如同夜晚一般。
郭浩然望了望窗外,感觉自己终于难以忍受了。他“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在年轻情侣诧异的目光中,他大声质问司机:“你到底还要开多久啊?都走了一整天了!”
司机踩了一脚刹车,小巴车的惯性差点让郭浩然难堪地摔倒在车厢里。他正想发作,却又发现车已经停在了一处三岔口之前。那年轻的司机不紧不慢地说:“到了,你们看——”
司机指着窗外的一个路牌,上面写着几个血红的艺术字:“恶诅村,1000米”。
副驾座上的那个健壮的中年人问:“为什么车停在这里不走了?为什么不把我们送到前面一公里的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