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西闽恐怖小说合集 作者:李西闽

第1部分 惊悚空间


《割腕》

李西闽◎文
《幼儿园》系列恐怖小说之一
潘伊路过巷子边那口古井时,眼皮跳了跳。她想,古井巷一定是因为这口井而得名的。古井巷幼儿园就在巷子的尽头,她站在门口,门敞开着,里面一片寂静。这是一座老宅子,以前一定住的是有钱人家。在这个叫赤板的现代城市里有这么一条寂寞悠长的小巷和这样一座老宅子,潘伊有种怪怪的感觉。这是傍晚时分,又是阴天,小巷里空空荡荡的,有几分凄凉。潘伊朝里面叫了声:“有人吗?”没有人回答她。她又叫了声:“有人吗?”还是没有人回答她。潘伊迟疑了一下,就提着皮箱走了进去。
这是一座府第式的老宅,有上厅和下厅,还有两排厢房。上厅放满了提供给孩子们午休的小床,下厅整齐地排放着小桌小椅。上厅和下厅隔着一个天井,天井中间有一个很大的陶缸,陶缸上种着一株巨大的滴水观音。潘伊站在下厅里看着滴水观音,想着什么。突然,她身后传来了沙哑的声音:“你是新来的潘老师吧?”潘伊心里抖了一下,猛地回头,看到一张苍白的中年女人的脸,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潘伊朝她笑了笑:“我是潘伊。”中年女人说:“我是幼儿园做饭打杂的李姨,张园长等了你一天,家里有事先回去了,就让我等你,房间已经给你收拾好了,我带你去。”李姨把潘伊带到上厅的一间西厢房后就走了,临走时交代潘伊要把大门关好。
潘伊看着李姨匆匆而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她关好大门后回到了房间,房间里放着一张单人床和书桌,还有一个老式的立柜。房间里有一股霉味,也许是因为长时间没有人住的缘故。潘伊把窗打开透气,然后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对于这个地方,她没有过多的要求,一切在这里会重新开始。离开原来工作的城市,来到赤板,是对过去生活的逃避,她不想沉湎在失败婚姻的阴影之中。
天很快就黑了,她觉得饿了。李姨每天只在幼儿园做一顿午饭,但是她告诉过潘伊厨房的冰箱里有很多吃的东西,自己随便做点就可以了。
潘伊把厅里的灯打开了,然后就去厨房里弄吃的。厨房收拾得十分干净,可以感觉到李姨是个勤快干净的女人。潘伊也不想吃什么东西,她看有鸡蛋和西红柿,决定下碗面吃。面很快下好了,当她端着一碗西红柿鸡蛋面走出厨房时,看到天井里有一个小男孩背对着她在陶缸下不知道在干什么。
潘伊觉得奇怪,她对小男孩说:“你是谁?怎么还不回家?”
小男孩没有理她。
潘伊把那碗面放在桌子上,就走了过去。
潘伊突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她走下了天井,血腥味浓郁起来。
潘伊走到孩子身边,弯下了腰,伸出手要去拉那个男孩,小男孩突然站起来,转过身,怔怔地看着她。
潘伊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啊——”
潘伊分明看到小男孩的左手拿着锋利的刀片,右手的手腕上被割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直往外冒,天井地上的青砖上淌着一滩鲜血。
潘伊的牙颤抖着:“你——”
小男孩诡异地朝她笑了笑,然后跑了。潘伊看着他跑到大门口,打开门冲了出去。潘伊反应过来后追了出去,她站在大门口,看着悠长清冷的小巷,一个人也没有。潘伊浑身冒出了鸡皮疙瘩,她感觉到有一阵阴风吹过来。潘伊赶紧回到了门里,死死地把门顶上了。她弄不明白这个男孩子是谁,为什么要割腕。她根本就没有食欲了,忘记了那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可以说,潘伊整个晚上都没有睡着,她在床上睁着眼睛,想着那个诡异的小男孩。她害怕在这个夜晚还会发生一些让她恐惧的事情。天亮后,潘伊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她来到房间外面,见天井上的青砖上已经没有了那滩血迹。不会是自己的幻觉吧,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她的精神都是恍恍惚惚的。潘伊在这个清晨里,希望自己用一种崭新的面貌开始生活。她是通过一个好朋友介绍,才来到赤板古井巷幼儿园工作的。
张园长是这天最早来到幼儿园的,她刚刚踏进幼儿园的门就看到了站在天井边上的潘伊。
潘伊以前没有见过她,但是在电话里感觉到张园长是个热情的人。她没有想到张园长是个老太太,电话里她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的年轻。张园长脸色红润,一看就是保养很好的那种老女人。张园长走过来,伸出手和潘伊相握,潘伊感觉到她柔软的手十分温暖,这让潘伊似乎有了一种安全感。
张园长笑着说:“潘老师,实在不好意思,昨天我有事情先走了,本来准备给你接风的!”
潘伊也笑着说:“没有关系的,我来这里就麻烦你了。”
张园长说:“说哪里话,你能够来,是我们幼儿园的幸运,听说你是一个很出色的幼儿教师,我们这里师资力量比较薄弱,你来就好了,我们幼儿园会有起色了!”
张园长把潘伊领到了她的办公室,给她介绍古井巷幼儿园的情况。
在张园长给她介绍情况的过程中,幼儿园的几个老师和李姨也陆续来到。
张园长也把她们叫了进来,给她们介绍新来的潘伊。潘伊看李姨站在一个角落里,苍白的脸上还是没有表情。潘伊印象比较深刻的是朱红,她显然很热情,话也最多;还有一个是杨蓝,她冷冷地看着潘伊,礼节性地朝潘伊点了点头,她下巴上的那颗痣看上去十分显眼。
幼儿园的学生八点左右就陆陆续续地来了,张园长带着幼师们开始了这一天的工作。潘伊心里老是想着那个割腕的小男孩,他的小脸在她的脑海中十分的模糊,流血的手腕却异常的清晰。她单独和张园长在一起的时候老是想问她什么,却总是开不了口,她不想一开始就给张园长留下一个多事的印象。
潘伊整个上午都在审视着二十多个孩子的脸,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二十多个孩子中,会不会有昨天晚上割腕的那个孩子?她知道这不可能,但是她心里没有办法不去想这件事。
有一个叫王波的小男孩老是看着潘伊,他的眼睛里有种和其他孩子不一样的复杂的神色。潘伊发现了他复杂的目光。她突然想,自己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目光,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王波绝对不是昨天晚上那个割腕的小男孩。
晚上,在孩子们都被家长接走后,张园长和幼儿园的老师们一起到外面吃了顿饭,李姨没有去,她早早地走了。吃完饭,朱红主动送潘伊回幼儿园。一天的时间里,朱红已经和潘伊熟络了,她的确是个开朗的女孩。她们经过那口古井时,朱红说:“潘伊,你知道这口古井的来历吗?”
潘伊说:“不知道呀,我才来,一切都是那么陌生。”朱红笑了笑说:“以后有时间再给你讲吧!”
其实,潘伊也没有心情听她讲什么古井的故事,尽管她知道这口古井一定有许多许多神秘的故事,从它井口的青苔就可以看出来。潘伊满脑子还是那个割腕的小男孩。她想问朱红,可她还是开不了口。朱红陪她看了会儿电视,还说着话,朱红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有朱红在这里陪着,潘伊心情好些了,可她的目光总是往天井那边瞟。她希望那个小男孩出现,又害怕他出现。这时,朱红的手机响了。
朱红接完电话就笑着对潘伊说:“潘姐,我先走了,男朋友找我有事呢。
这家伙说不定又喝多了,否则不会这样催我的。“潘伊也笑了笑说:”你快去吧,让你陪了我这么长时间,真不好意思。“朱红说:”我们姐儿俩还说什么客套话,你一个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有什么困难尽管和我说。那我就先走了,有事打我手机。“
潘伊把她送到了门口,朱红走时,还是像昨天李姨走时那样对她
说:“一定要把门关好!”
朱红走后,潘伊心里空落落的。
她往里走时心里顿时忐忑不安起来。
潘伊提心吊胆地走到天井边上,看了看天井,没有那个割腕的小男孩。厅里电视里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响,和这座老宅的寂静产生了强大的反差。潘伊关掉了电视,走进自己的房间,把门反锁上了。昨天一个晚上没有睡觉,潘伊觉得很累,她躺在了床上。
灯开着。房间外面很静,一枚针落地的声音她都可以听见,可是外面什么声音也没有。开着灯,潘伊是怎么也睡不着的。潘伊心里说:潘伊呀,你不要自己吓自己,好好睡一觉吧,明天精神好了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不要胡思乱想了。她把灯关了,很快地进入了梦乡。
黑暗的老宅里,似乎有一个人在游走。
潘伊是在凌晨三点醒过来的,她感觉到胸口压着一块石头,异常沉重,呼吸也困难。潘伊不知道胸口压着的是什么,她伸手拉亮了灯。她看到一个小男孩坐在她的胸膛上,冷漠地看着她!这个小男孩就是那个割腕的小男孩,他手腕上的血流在了潘伊身上,另外一只手上还拿着刀片,他的眼睛里好像有泪。
“啊——”
潘伊大叫了一声。
她用力地推开了小男孩,翻身下了床。
潘伊浑身颤抖地站在地上,对床上用泪眼注视着她的小男孩说:“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来吓我?”
小男孩没有回答她,他也下了床,朝房门外走去。此时,潘伊的房间门洞开着,有冷风灌进来。小男孩走到门口时,回头哀绵地看了她一眼。
潘伊的头像是要裂开,十分疼痛。就是在她最痛苦的那段日子,头也没有这样痛过。连续两个晚上被割腕的小男孩折磨,潘伊显然十分憔悴,上班后也无精打采的。张园长看她这样,问她是不是生病了。她摇了摇头说:“没有,张园长,我没有事的。”朱红更加关心她:“潘姐,你的脸色很难看,我看不对,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潘伊谢绝了她的好意。她们在和孩子们做游戏的时候,那个叫王波的小男孩对她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中午,孩子们都午睡了,只有王波坐在小床上,看上去很不安。
潘伊走过去,轻声对他说:“王波,快睡觉!”
王波愣愣地看着她,什么话也没说。过了一会,他躺下了。潘伊走了之后,他又睁开了眼睛。
潘伊和朱红在房间里轻轻地说着话。
潘伊突然问朱红:“你见过一个割腕的男孩吗?”
朱红的脸色变了:“你说什么?”
潘伊又说:“你见过一个割腕的男孩吗?”
朱红愣了一会儿,说:“这么说,你看见过那个孩子?”
潘伊点了点头。
朱红喃喃地说:“怎么会这样呢?”
潘伊说:“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朱红说:“我们都没有见过,可是……可是王波那孩子说他见过。他和我们说,我们谁也不相信,我们还以为他胡说的呢!你竟然也见过了!奇怪,真是奇怪!”
潘伊的心提了起来:“王波怎么说的?”
朱红说:“王波有一天中午睡觉起来说,他看到了一个小男孩死了,是割腕而死的,流了很多很多的血!王波这孩子显然是吓坏了,从那以后,这孩子就变了一个人,因为他的父母关系不好,老是吵架,我们认为是和他的家庭有关,我和张园长还去过他家,让他的父母亲好好对待孩子,不要让孩子心里有创伤。王波应该是在梦中看到那个割腕的小男孩的。”
潘伊说:“是这样呀!”
潘伊不明白的是,自己看到的怎么会和王波梦中看到的一样呢?
这个晚上,潘伊没有睡觉。她在等待那个割腕的小男孩出现,如果他出现了,她一定要弄清楚事情的原因!可一整个晚上,潘伊没有见到那个小男孩。她只是觉得冷风一阵一阵地吹过,这座老宅寂静得可怕。潘伊觉得自己要崩溃!
张园长一大早就来到了幼儿园。她来到了潘伊的房间,看到潘伊呆呆地坐在床上。潘伊看张园长进来了,就下了床对张园长说:“张园长,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张园长笑笑:“早点来,想和你谈谈。”
潘伊心想,张园长要和自己谈什么呢?
张园长让潘伊坐下来,她也坐在了潘伊的面前。张园长关切地说:“又一个晚上没有睡觉?我们这里条件比较差,你又一个人在这里,我们关心不够,让你吃苦了。”
潘伊笑笑:“张园长,你太客气了,这里的条件不错的。”
张园长说:“你这样说我十分难为情的。对了,朱红已经和我说过了那孩子的事情。”
潘伊不清楚张园长说的是哪个孩子,是王波还是那个割腕的小男孩?
张园长又说:“你是不是也在梦中看到那个孩子了?”
这下潘伊明白了,潘伊摇了摇头。
张园长脸色有些变化:“怎么可能呢,那孩子已经离开赤板一年多了。那时朱红还没有来呢。他母亲亲口告诉我的,她要带他离开赤板到另外一个城市里去。后来证实,那女人的确把她孩子带走了的。”
潘伊问道:“那女人?”
张园长叹了口气,说道:“那是个可怜的女人,没有结婚就生下了那个孩子,孩子的父亲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再也没有出现。女人带着孩子,那日子多难你也可以想象得到。她就变得喜怒无常,孩子跟着她也受苦。那个孩子后来就送到我们幼儿园来了,杨蓝知道那孩子的,对了,杨蓝还见过那孩子……”
潘伊说:“见过那孩子什么?”
张园长说:“可怜的孩子!他母亲要谋生,每天晚上都很迟来接他。每次接上他还骂他,把气撒在孩子的身上。那个晚上,是杨蓝陪着孩子等他妈妈来接他。杨蓝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发现孩子在天井里用一个刀片在割腕,已经割开了,鲜血直流。好在发现及时,送到医院抢救过来了。后来,孩子就不来幼儿园了,再后来女人就带着孩子离开了这个城市,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因为那件事情,杨蓝一直心里不舒服,她原来也是个开朗的姑娘。对了,王波现在睡的那张床就是原来那孩子睡过的。”
潘伊心里堵得慌,怎么会这样呢?
又一个晚上。这是个周末,朱红在这个晚上请潘伊去唱卡拉OK,
很晚了潘伊才回来。朱红和她的男朋友把潘伊送回来就走了。潘伊洗了个澡想早点睡觉,她回到房间时,又看到了那个小男孩,他站在房间的中央,整个房间里顿时充满了一种诡异的气氛。他的手腕上还在淌着血。
他的眼睛里有泪。他迷惘无助地看着潘伊。
潘伊壮着胆子说:“你不是和你母亲离开这个城市了吗?”
孩子突然说:“我没有走,是我妈妈走了,她没有带我走!”
孩子的声音轻飘飘的,就像阴风一样吹过。
潘伊哆嗦了一下说:“你为什么要割腕?”
孩子说:“我看我妈妈割过,我问妈妈,为什么要割,妈妈说,割了就快乐了。我想快乐,我真的想快乐。”
潘伊被这个孩子打动了。
孩子又说:“你像我妈妈,你长得像我妈妈,你能带我走吗?他们要毁了我!”
潘伊说:“我怎么会像你妈妈呢?是谁要毁了你呢?”
孩子说:“你真的很像我妈妈,真的!是他们,他们……”
孩子的泪水流了下来。
潘伊此时的感觉十分复杂。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孩子轻飘飘地走到了她的身边,伸出流血的那只手拉起了潘伊的手,孩子的手十分冰冷。
潘伊觉得自己进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她没有了恐惧,只有巨大的忧伤。
她的手任孩子拉着,孩子拉着她的手走出了房间,朝大门外面走去。
孩子拉着潘伊的手,穿过那条阴森的小巷,走向寂寞的午夜的大街……孩子把潘伊带到了一个偏僻而杂乱的地方。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旧城改造的工地。原来这里是一片老居民区,现在拆得乱七八糟。
孩子把潘伊带到了一个拆了一半的老阁楼上。孩子的哭声飘了起来,潘伊听到了孩子伤痛的声音:“妈妈,带我离开这个地方……妈妈,带我离开……”
潘伊发现孩子突然不见了。
她大声说:“孩子,你在哪里——”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那面残墙上传来了微弱的声音:“我在这里——”
潘伊吓坏了,赶紧给朱红打电话。
是的,在那残墙上发现了一具孩子的尸体。尸体已经干了,是有人把孩子的尸体砌进了墙里。
孩子的尸体被火化了。潘伊把他的尸体存在了殡仪馆里。她想自己以后会经常去看这个孩子的,可她不再希望看到孩子出现在她的面前。
那个晚上,潘伊的确在梦中梦见了孩子,还有他的母亲。他的母亲用刀片割着自己的手腕,孩子站在母亲面前,问她:“妈妈,你割腕真的很快乐吗?”他母亲流着泪说:“真的很快乐!”母亲自己割完,就把孩子的手腕也割开了。母亲看着孩子的血流干后,就包起了自己的手腕。
她把孩子砌进了阁楼的墙里……

《灵姨》

鬼金◎文
◎关于作者
鬼金,真名刘政波,辽宁本溪人。青年作家,创作有大量文学作品。出版过长篇恐怖小说《血畜》等。
在那年夏天的七月,母亲说灵姨要来看我们,所以,每天放学后,
我都背着书包急匆匆地往家走。我希望在我推开房门的时候,能看见灵姨坐在我家的屋子里,对我微笑着说,小南回来了,看灵姨给你买好东西了。然后她就会从兜子里掏出各种各样好玩的东西,好吃的东西,摆在我的面前。然后,她就会要求我坐到她的怀里,紧紧地搂着我,在我的脸上亲吻。
那天放学路上的雨是我有生以来看见过的最大的一场雨,下得地面上都冒烟了,蒙蒙的雨雾,几乎看不见对面的任何事物。恍惚的人影犹如鬼魂般在街上行走着。我不知道我置身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上。地狱吗?也许是的。我充满恐惧地在雨中奔跑着,路过五金店的时候,我看见一辆汽车停在门口,我听见里面传出一阵阵婴儿的啼哭声,凄厉地震颤着雨夜茫茫的黑暗。透过五金店的玻璃窗,我看见一个老女人怀抱着一个婴儿。她微笑着对坐在椅子上的五金店老板老冢说,老板,是一个男孩。老冢面色铁青,一句话也没有说,抱起孩子重重地摔在地上……
一大滩血从婴儿的身体里流出来,在地面上蜿蜒地流淌着。孽种,一个孽种!
老冢大声地咒骂着,猛地站起来,从屋子里冲出来,进入茫茫的雨中,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我顿时胆战心惊起来,惊惧地逃开。可是我的脑海里却闪现着那个婴儿被摔死的模样,他睁着死鱼般的眼睛,在看着我。他的眼睛在我的身后飞着。我气喘吁吁地跑回了家,紧紧地关上了门,还插上了门闩。
我浑身冰冷,瑟缩地坐在屋子里,身上的雨水从衣服上渗出来,滴落在地上。
我双臂紧紧地抱着自己,置身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雨水从房顶漏下来,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母亲从厨房里出来,见我面色苍白地跑回来,连忙问我怎么了?
我神情恍惚,我的耳朵再一次听见那婴儿的啼哭声。那被摔在地上的婴儿复活了,在地上爬着,爬着,地上可以看见婴儿拖沓的血迹。
母亲焦急地看着我,拿过一条毛巾给我擦着湿漉漉的头,抚摸着我说,小南到底怎么了?你撞见鬼了吗?
我哆嗦着,战战兢兢地说,我路过五金店的时候,看见那个老板把一个小孩摔死了。
母亲惊愕地张大了嘴,摸了摸我的脑门说,你都看见了吗?
我点了点头。
因为被雨淋湿的原因,我发烧了,身体火炭一般,还不停地胡言乱语。我醒来的时候,问母亲的第一句话就是,灵姨怎么还不来?她不是说这个月来看我们吗?
母亲说,也许灵姨有别的事情耽搁了,需要过几天才能来。再说了,下这么大的雨,灵姨怎么来啊?
灵姨跟母亲是孪生姐妹。
她在我八岁的那年,来镇上看过我们。灵姨穿着一件好看的旗袍,梳着一头短发,脸色白得像婴儿的脸。灵姨给我买了好看的玻璃球,甜甜的糖果,还有一个玩具冲锋枪。我拉着灵姨在镇上游玩。我们来到蓝河边,看着那些在河边垂钓的老人。灵姨眼神发呆地坐在河边,脱下鞋,赤裸着细嫩白皙的脚,撩着河里的水。我站在岸边举着我的玩具冲锋枪,对着河边的树扫射,对着河里的鱼扫射,它们都没有在我的扫射中死去。我有些沮丧。我哀求着灵姨,我们到蓝河远处的树林里去玩,我要采树林里好看的野花给灵姨。树林里雾很大,我因为跑得太远了,看不到灵姨了,我在树林里哭喊着。茫茫的大雾淹没了一切,也淹没了灵姨的身影。树林里鸟叫的声音吓得我在树林里疯跑着。镇上的人说,树林里有一个女鬼。我想象着鬼的模样,大声地呼喊着,灵姨……灵姨……我的声音被树林吸收了似的。灵姨没有回答。没有。灵姨也迷失了方向吗?
我突然肚子疼得厉害,蹲在一个草窠旁边大便,当我用一根草棍刮净屁眼的时候,我看见身后一个崭新的土堆,在土堆旁还摆放着一个颜色鲜艳的花圈。我吓了一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寂静的树林里,我注视着那颜色鲜艳的花圈。我连裤带都没系上,两只手拎着裤子,向树林外跑着,我的冲锋枪也跑丢了。直到我跑出树林,也没看见灵姨的身影。我在树林外等着灵姨,心里对幽深的树林充满恐惧的时候,我听见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敢冲进树林。灵姨的叫声一声高过一定遇到女鬼了。女鬼子里浮现出来。她披头纸一样,两只眼睛是红破旧的白裙子,细长的手指上长的不是指甲,而是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