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桃》作者:绿野千鹤
文案:
仲夏之月,天子以含桃先荐寝庙——《礼记·月令》辰子戚的理想,是当个开养鸡场的大侠,将来出门仗剑走天涯,回家烧鸡诗酒茶!
大侠当不成也就罢了,皇帝老爹还要拿他祭祀神明!
不过这个神明,好像哪里不太对?
神明:啾?
酷炫装逼幼鸟攻X睚眦必报小心眼大忽悠受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江湖恩怨 三教九流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辰子戚,丹漪 ┃ 配角:很多 ┃ 其它:甜甜,1V1
作品简评:礼记有云:仲夏之月,天子以含桃先荐寝庙。辰子戚的理想,是当个开养鸡场的大侠,将来出门仗剑走天涯,回家烧鸡诗酒茶!大侠当不成也就罢了,皇帝老爹还要拿他祭祀神明!不过这个神明,好像哪里不太对?
故事选材角度新颖,令人耳目一新。作者文笔清新细腻,行文流畅自然,善于通过人物对话和动作等细节戳中读者内心。人设属性方面,酷炫装逼攻遇上睚眦必报小心眼受,随着情节推进,两人性格上的差别碰撞出诸多笑料,趣味十足。

 

第一章 鸡肠
仲夏之夜,明月高悬。飞鸟于薄云斑驳的夜幕下穿过,在宵禁的京城上空,留下一串拍打翅膀的回音。
章华台上,光滑可鉴的青石板,被月光镀上一层银霜,隐隐显露出几道浅色暗纹。自半空向下看,纹路繁杂,不甚分明。
国师穿着银线织就的云纹广袖华服,站在章华台中央,阖目吟诵。他的身后,立着七位皇子,均低着头不敢乱看。
“神明将至,诸位皇子,请。”国师没有回头,只淡淡地吩咐了一声。
章华台后,便是章华殿,殿中供奉着这个王朝世代仰仗的神明。地上摆放着几个蒲团,皇子们鱼贯而入,规规矩矩地坐在蒲团上,等待神迹。
传说神明降临之时,章华台亮如白昼,大半个京城都能看到。皇帝和众大臣在章华台下翘首以盼,等着神光加身的一刻。
一炷香过去,月朗星稀,风平浪静。
半个时辰过去,清风拂面,夜鸢呜啼。
一个时辰过去…
什么都没有发生。
皇帝坐不住了,提着衣摆爬上章华台:“国师,这是怎么回事?”
国师沉默半晌,看了一眼寂静无声的章华殿:“皇室血脉不齐,神明不至。”就说是,神明不愿做出选择,要将流落民间的其他皇子找回来,才能显出神迹。
听得此言,皇帝的脸青红交错,吭哧了半晌:“朕叫人去寻。”
没有神迹显现,章华殿中,皇子们尴尬地面面相觑。说好听点,是血脉不齐;说难听点,就是神明看不上他们几个。
谁也没有注意,房梁上的阴影处,稳稳地立着一只圆滚滚的红毛鸡仔,耷拉着眼睛,无趣地瞧着这些皇子。
西南要塞,九如镇。
此处乃勾连各处的枢纽,常年人来人往,十分繁华。然则地处偏远,无人管辖,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大街上,算命的、卖药的、打架斗殴的,比比皆是。
“咣当当——”一连串脆响,有人从天而降,撞倒了算命的挂摊。
“兄台,当心点。”旁边一个混混模样的人立时上前,将摔倒之人扶起来。
“多谢!”那人拱手行礼,咬牙再次冲出去,跟推他的大汉打得不可开交。
混混跟算命先生对视一眼,笑着掂了掂刚刚顺来的钱袋子,冲那正打架的人撇嘴,暗骂一句傻子。两人迅速收拾了挂摊,算命先生脱掉褂子,里面穿着跟混混一样的褐色短打。
两个混混倚在街边。一个盯着对面的“红裳院”大门,跟门前那些穿着鲜亮,甩着帕子迎客的姑娘对眼嬉笑;一个不停地往街那头张望,当看到一个小小身影出现在人群中,贼溜溜的绿豆眼顿时亮了起来。
“小戚!”混混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迎上那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小孩子。
那孩子长得极为好看,粉唇琼鼻桃花眼,即便穿着一身粗布衣裳,也难掩精致。他住在九如镇郊外,父亲不知是谁,随母姓常,跟着舅舅一家过活。舅舅给取了“常戚”这个名字,一点也不吉利。
“小陈哥。”常戚见混混跑过来,也快走了几步,猛地跳起来,拍了一下混混的肩膀,权做打招呼。
小陈伸手接住他,拖着常戚就往巷子里走,从怀里掏出一件锦缎织成的小孩子衣服,“快换上,姓马的一会儿就出来了。”
“这龟孙,后天就成亲了,还敢玩,待小爷我去…啧,料子不错,哪儿来的?”常戚三两下套上那一身华服,雪缎梅花纹的里衬,大红洒金的外褂,很是富贵。就是下摆有点长,走路会踩到。
“刚从云锦斋顺的,”小陈有些得意,蹲下给他整了整衣摆,“他定亲的那家姓王,王小姐闺名叫婉容,记住了啊?”
“知道了,婉容。”常戚挤挤眼,扬起小下巴,背着手趾高气扬地走出巷子。
两个混混就跟在常戚后面,三个人大摇大摆地走进红裳院。门口的姑娘瞧着他们抿嘴笑,常戚伸手拉了一下姑娘的衣摆,用口型打了个招呼:“小茹姐。”
小茹轻点了一下他的脑袋,悄悄塞给他两颗糖。
常戚面不改色地揣进袖子里,抬脚迈过门槛,左右瞧了瞧,看向大堂中的一桌嫖客。
那桌坐着位肥头大耳的男人,正左搂右抱地喝花酒,正是他们要找的马公子。马公子刚刚与镇上的大户人家订亲,竟还敢在这里花天酒地。
常戚快步走过去,照着那肥厚的脊背拍了一巴掌:“姐夫!”
“谁?”马公子吓了一跳,左扭右扭,找了半天,才终于看到了矮墩墩的小孩,“你谁呀?”
“我是王婉容的弟弟呀,前两天你去我家,我还瞧见你呢!”常戚嘿嘿笑着,把一个不知礼数的小少爷学了个十成十。
马公子看看这粉雕玉琢的孩子,再看看孩子身后跟着两个随从,心中咯噔一下。他知道婉容有个弟弟,但没见过,小孩子调皮,钻到哪里瞧见他实属正常。大家是亲戚,早晚都是要见的,这倒没什么。可问题是,在青楼楚馆里见到未来小舅子,着实有些尴尬。
“那个,弟弟啊,你怎么跑进这里来了?”马公子很是害怕,四下张望,生怕王老爷也在附近。
“我出来买东西,忘了拿钱,恰好瞧见你在这里,”常戚笑得一脸无辜,“姐夫,借我五两银子呗,我想买…嗯,借我呗。”
马公子听到这话,转了转眼珠子,心道这小舅子是要买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心中大定,拉着常戚小声说:“我没带那么多钱,只能给你三两,但咱俩可说好了,今天在这里瞧见我的事,不许让你爹娘知道。要是说漏了,我就把你乱买东西的事告诉他们。”
常戚皱着小眉头想了想:“成交!”
马公子利索地掏出钱袋,把仅剩的三两碎银子拿出来,塞给常戚。常戚笑嘻嘻道:“谢谢姐夫,改天还你。”
“去吧。”马公子挑挑眉,跟小舅子对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常戚背过身去,翻了个白眼,谁跟你“心照不宣”了,傻子。
趾高气扬地走出红裳院,常戚跟两个混混对视一眼。小陈抱起常戚,拔腿就跑,快速躲进了小巷里。
“哈哈哈哈,这个蠢猪!”三人哈哈大笑,常戚脱掉身上的华服扔给小陈,掏出碎银子来平分。
“衣裳拿去当了吗?”常戚摸出小茹姐给的糖,扔进嘴里一颗。
“当什么当,拿去当就被人家瞧出来了,还扔回云锦斋去。”小陈把那身衣服捡起来,抖了抖灰。
“对,这叫盗亦有道!”另一个混混大陈跟着附和。
“哦。”常戚点点头,原来这就叫“盗亦有道”,学了个新词。辞别了大陈小陈,常戚把刚分到的一两碎银子塞到袜子里,重新穿好鞋,一脸无害地回家去。
天色还早,九如镇的大街上依旧热闹。
“小弟弟,你家里人呢?”满脸褶子的老太太笑眯眯地问他。
“在你后面呢。”常戚一脸认真地说。
老太太悚然一惊,赶紧回头,什么也没有,再转过头看,那漂亮的小孩子已经没影了。气得跺脚,这九如镇真是风水不好,拐个孩子都特别难。
“走一走,看一看,心里打打肉算盘。喂个猪,喂个羊,总比喂个耗子强…”卖耗子药的吆喝声远远就能听见,常戚走过了摊子又拐回去。
“卖药的,你可有让人吃了口舌生疮的药?”常戚拿起一包老鼠药看了看。
“嘿,这害人的东西我可没有。”卖药的大胡子嗤笑一声。
常戚把耗子药扔下,转身欲走,却听得卖药的小声说:“不过这害畜生的,倒是有一些。”
刚走了两步的常戚,立时拐了回来:“就要害畜生的。”
“两文钱。”大胡子从褡裢里摸了个铜钱大小的黄纸包。
常戚接过黄纸包,给了大胡子两文钱。
“耗子药,不值钱,一包只要两文钱。水里掺,饭里拌,耗子沾嘴就完蛋。”大胡子看着常戚不明所以地笑。
常戚住在镇郊,那里是一个农庄,有很大的养鸡场和农田,隶属于一个名叫金刚门的江湖门派。他的舅舅常胜,也是金刚门的弟子,不过因为资质太差,没什么地位,就被扔到这农庄里看守门派财物。
农庄里各处都有人看守,寻常人不能靠近。
常戚趴在围栏上,看着里面活蹦乱跳的鸡,吞了吞口水。他每天早上,都来这里捡鸡蛋做杂活,工钱就是一个鸡蛋。
“小戚,挣到钱了?”鸡场的看守正在杀鸡,他们每天会杀几只,送到镇上的酒馆去。
“邱老爹,我想买半只鸡,行吗?”常戚从袜子里摸出一点钱。
“行,怎么不行,”邱老爹伸手,摸摸常戚的头,“听说你娘病了?”
“嗯,回去给她喝点鸡汤补补身子。”常戚乖巧地说着,明亮的大眼睛雾蒙蒙的,让人看着心疼。
邱老爹给了他半只鸡,还把鸡肠子和鸡胗送给他。常戚道了谢,拎着半只鸡回家去。刚到小院门口,就被一个胖乎乎的小孩拦住。
“常戚,你又去偷东西了?”这小胖子,是常戚的表弟,名叫常家宝。明明是表弟,却比常戚高半头,看起来足有七八岁了。
“呦,今儿我们小戚发财了呀!”同样有些胖的舅母,扭着腰走出来,跟表弟站在一起,“来,给舅母。”
“我娘病了,得给她炖汤喝。”常戚把鸡藏到身后,警戒地盯着舅母。舅母嘴角有颗黑色的痦子,平日就不怎么好看,今日看起来尤其可憎。
“偷的鸡,还敢藏!拿出来,不然告诉我爹去!”常家宝站在自己母亲身边,底气十足。
邻居纷纷出来看热闹,这常家三天两头就要吵闹,总有看不完的戏。
常戚抿了抿唇,伸手把鸡肠子抓出来,粘粘的一坨攥在手里,认真地说:“这不是偷的,是邱老爹收拾干净给我的,不信你尝尝。”说着,就把手里的生鸡肠子,塞进了表弟的嘴里。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小鸟:老规矩,先出场的是攻
戚戚:前面那么多人,我哪知道是谁啊?
鸟攻:啾!


第二章 仙女
“呕——”常家宝被塞了满嘴的生鸡肠,腥臭的气味顿时充斥了口鼻,粘腻柔软的触感让他止不住呕吐起来。
“啊——”舅母没想到常戚会这么干,尖叫了一声,立时把儿子拉过来拍背,“快吐出来,快!”
常戚的娘亲听到声响,趿着鞋从屋中跑出来。穿着粗布罗裙、戴着荆枝发钗,面色苍白、脚步虚浮,也难掩她的美丽。
就因为太漂亮,常戚的外婆坚持要给自己闺女取名叫常娥,说女儿比得上月宫的仙女。常戚也一直这么认为,自己的娘亲就是仙女!
“怎么了这是?”常娥在嫂子出手推常戚之前,一把将儿子拉到身边,声色俱厉地问话,“又闯什么祸了?”
“表弟想吃我买的鸡,我就给他尝尝。”常戚一脸无辜地说。
“你个兔崽子,往你表弟嘴里塞生鸡肠子,那东西多脏了,吃了要得鸡瘟啊!”舅母拿瓢舀了水,让表弟漱口,这才有功夫来数落常戚,捏起地上常家宝吐出来的鸡肠子,就要给常戚吃,“你自己尝尝!自己尝尝!”
常娥皱眉,拉着孩子往后退了一步。
“跟人私通生个野种,还当个宝贝,欺负哥哥的儿子,啧啧…”隔壁的张家媳妇抱着手臂看热闹,嘴里啧啧有声地说着。
“就是啊,要是我,就把那野种掐死了,自己再去投河。”她婆婆也在旁边撇嘴说风凉话。
张家人跟舅母关系好,平日没少凑在一起说风凉话。
“呕——”常家宝本来刚刚止住吐,看到自己母亲从呕吐物里捡鸡肠子出来,忍不住又吐了。
常娥咬紧了牙,抬手照着常戚的屁股狠狠打去:“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你那个贵人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接我们娘儿俩,你再这般惹祸,怎么活到那个时候!说了多少次了,让着弟弟,怎么就是不听!”
一边说着,一边打,巴掌落在衣服上发出“嘭嘭嘭”的声音。常娥的嗓音有些尖,此刻提高了嗓门大喊,街坊邻居都听得分明。
张家人缩了缩脑袋,早前是听说常戚他爹是个大贵人,近来常娥没提,他们倒是给忘了。
巴掌落在身上的那一刻,常戚愣了一下,“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哭声特别凄厉,把舅母都吓了一跳。
见孩子哭得可怜,邻居有些不落忍。对门的邱大娘出来劝和:“常家娘子,别打了,孩子这么小,经不住这么打!”
常戚长得好看,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哭得眼红鼻子红,让人看了心疼。
许多邻居都上来劝,恰好常戚的舅舅回来了,见自家门前又围了一群人,赶紧上前询问:“怎么回事?”
说来也怪,常娥长得美若天仙,她哥哥却五大三粗的,甚至有点丑,瞧着根本不像兄妹。
“常胜啊,你可回来了,赶紧劝劝你妹妹,一会儿把孩子打坏了,你媳妇还非要不依不饶的!”邱大娘已经有些生气了。
邱大娘就是邱老爹的媳妇。邱老爹在这农庄里地位很高,大家对邱大娘也有些敬畏。
“娘我错了…呜呜…”常戚还在持续地惨嚎,很是可怜。
常胜看看凄惨无比的外甥,再看看一脸盛气凌人的媳妇,周围邻居还在指指点点,脸上有些挂不住。“好了好了,别闹了!”伸手把妹子拉开,转头把自己婆娘数落一顿,“天天惹事生非,还嫌不够丢脸吗?”
常娥没再说话,拉着还在抽抽搭搭的常戚回自己屋去。
进了屋,关上门,常娥看看还在掉眼泪的常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戳了他脑门一指头:“行了,小王八羔子,还装!”
常戚眨眨眼,看了一眼门,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灰尘混着眼泪,把一张小脸给弄花了,看着更加可怜,只是这脸上再没有任何悲戚,笑嘻嘻地把手里的半只鸡递上去:“咱们炖鸡汤吧!”
“就知道吃!”常娥瞪他,拿了布巾拧湿,整个蒙上去像擦桌子一样给他擦脸。
常戚仰着脸,由着母亲擦拭。
“你病了,得吃点好的…”常戚隔着布巾闷声闷气地说,见母亲不应声,便没头没脑地又说了一句,“待我再长大些,就带你走。”
常娥拿开布巾,弹了儿子一指头:“走,能走去哪儿?这世道不会武,寸步难行。让你跟舅舅学武,你又不好好学。”
常戚撇嘴,舅舅只会一些外家功夫,练到顶也是给人当苦力:“我肯定能成为这天下最有名的大侠,到时候开个上千亩的养鸡场,顿顿都有鸡肉吃!”
正拎着鸡下锅的常娥,噗嗤一下笑出声:“好,我等着咱们养鸡大侠名震江湖的时候。”
常戚得意洋洋地坐到桌子上,垂着两条小短腿来回晃。
一锅鸡汤煮好了,常娥把鸡腿捞出来,单独放在一个碗里。半只鸡,只有一条腿,捞出来就没有了。转头看看坐在桌子上瘦瘦小小的儿子,皱皱眉,又把鸡腿放回锅里,捞了鸡翅膀出来放在碗里。
“你先吃,我给你舅舅送点东西去。”常娥把整锅肉和汤都倒进汤盆里,摆到桌上。夏天的东西放不得,须得一顿吃完,母子俩也没什么讲究,就着盆吃就好。
常戚看看母亲手里的粗瓷碗,满满一碗鸡汤里还有一根鸡翅,知道是要送给常家宝吃的,立时跳下地:“先吃饭,吃完我去送。”
自己先吃饱了再说,免得中途生出什么枝节,这是常戚的原则。
母子俩吃饱喝足,半只鸡啃得精光,只剩下了给常家宝留的鸡翅,还有一个鸡屁股。常戚把鸡屁股用油纸包好揣进怀里,端着那碗鸡汤去了前院。
摸出在镇上买的药粉,常戚咬着嘴唇想了想,没往里放,只是吐了些口水进去。
“舅舅,娘亲让我拿来给弟弟吃的。”常戚长着一双桃花眼,眼尾有一抹浅粉色的红晕,刚刚哭过,看起来越发明显。双手将粗瓷碗举过头顶,用有些发红的大眼睛仰望着舅舅,看起来乖巧无比。
常胜看着这样的外甥,很是过意不去:“小戚自己吃吧,家宝吃过饭了。”
常戚不说话,依旧举着碗。
舅舅只得伸手,接过那碗鸡汤,伸手在怀里摸了摸,把今日在镇上买的糕饼给了常戚两块。
“谢谢舅舅。”常戚捧住那两块糕饼转身离开,出了院子,往鸡场东边的梅子园走去。
因为金刚门掌门夫人喜欢吃梅子,这农庄里便种了一片梅子树。正是梅子黄的季节,远远地就能闻到那清甜的香气,煞是诱人。
农庄里有不少孩子,但没有一个敢来偷梅子吃的,因为看守梅园的,是个长相奇丑的怪老头,人们不知道他的名姓,都叫他梅老头。
“梅老头,梅老头!”常戚从篱笆的的缝隙里钻进去,站在梅子树下大声喊。
“吵什么吵!”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从破茅屋里传来,不多时,一个身形佝偻、走路坡脚且瞎了一只眼的老头,从屋中晃了出来。
常戚跑过去,把油纸包的鸡屁股和舅舅给的两个糕饼都拿了出来:“给你吃。”
“臭小子,怎么只有鸡屁股!”梅老头寻了个树根蹲着,拿起鸡屁股闻了闻。
“我好不容易找来了一点鸡肉,都被我舅母抢了去,只剩下一点骨头和鸡屁股。骨头得给我娘炖汤喝,鸡屁股就给你了。”常戚撇撇嘴。
“哼,算你识相,”梅老头有滋有味地吃着鸡屁股,从树底下扒拉出来一本破书,带着泥土扔给常戚,“今天教你第十八句,记好了。”
那是一本十分陈旧的书,书页破破烂烂的,封面写着《天衍万象功》五个大字。起初在梅园看到这本书的时候,常戚以为自己得了绝世秘籍,激动得一晚上没睡着。后来跟镇上的混混打听才知道,这天衍功,就是内功入门的基础功法,所有气宗门下的弟子都要学的。
虽然是基础功法,整个农庄也只有梅老头会,常戚还是很认真地跟着学了,最起码还能认认字。
“集天地之气,于少阳穴…”梅老头啃着鸡屁股,念着书中的句子。
“这个字念什么?”常戚指着书上的一个字。
“那是‘罡’,天罡地煞的罡…嘿!你这小子,怎么看到后面去了!”梅老头这才发现,这小子都快看到最后一页了。
“我就认认字。”常戚笑嘻嘻地把书还给梅老头,拍拍屁股站起来,顺了几颗梅子就跑。
“又偷梅子,你给我站住!”梅老头起身欲追,那边常戚已经跑得没影了。
回去路过张家的院子,里面听着还挺热闹,张家媳妇还在大声数落儿子:“以后不许跟常戚玩,知道吗?他娘是个不检点的女人…”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常戚就从被窝里爬出来,揉揉眼睛,端起桌上的水壶灌了几口冷水,便提起门前的草篮子,往养鸡场去。清早起来要捡鸡蛋,去得早捡的就多。
“小戚总是捡的最多。”邱老爹笑呵呵地清点孩子们的成果,每人发一个鸡蛋,可以要熟的,也可以要生的。常戚因为捡的最多,就得了两个。
一个生的揣怀里,一个熟的剥开吃,其他小孩子都有些羡慕。
张家儿子和常家宝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其他孩子都围在常戚周围。
“常戚,昨天你娘说你爹是个大贵人,是什么贵人啊?”有孩子好奇地问。
“说出来,吓死你们!”常戚嗤笑,“我可告诉你们,我娘,是受上天庇佑的仙女,谁要是说我娘坏话,肯定会口舌生疮、脚底流脓。”
“真的假的?”有人不信。
“是真的,”邱家的孙子想起了什么,学着他奶奶平日的动作,一拍大腿惊呼道,“我早上瞧见,张家婶婶嘴上起了一圈的大燎泡!”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预言往往只能兑现一半篇》
戚戚:我娘是个仙女,谁说她坏话谁烂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