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心 作者:卯莲
文案:
【溧阳翁主幼得帝心,八岁嫁与表兄明德帝,十八为高顺帝所夺,天姿国色,一生荣宠
三朝帝心皆付一人,红颜祸水,不外如是】
如果,只活到二十也算荣宠一生的话…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成了书中这位早逝的女配,阿悦回忆书中内容,不禁陷入沉默
#成了书中所有男主/男配的白月光,且身边的人都对自己有非分之想怎么办?#
软妹纸女主~又乖又软
架空设定,不考究,只求写得开心
很苏,接受不了苏文请慎入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悦兮 ┃ 配角:魏昭,傅文修,宁彧,郭雅 ┃ 其它:穿书,苏文
作品简评:
阿悦穿进了一本书,书中她是男主男配的白月光,出身高贵、绝色天成,唯一的缺点就是死得早。女主角是她八竿子外的表姐,和她长相相似,将来还会踩着她的死步步高升,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阿悦想了想,觉得还是先定一个小目标,比如先多活个几十年…
本文背景在大争之世,新朝更迭,帝王更换,唯一没有改变的是接连几代帝王对女主阿悦的宠爱,是本不折不扣的苏甜文,情节跌宕中不失热血,平淡中不失温馨,人物剧情丰满。


第1章
春雷滚滚,竹简被吹得四方滚动,漆红槅扇反复开合,打得啪啪作响,仿佛有狰狞的巨兽在怒吼。
长春宫外红墙转深,宫婢用宽袖遮在额前挡雨,急急跑过泥泞小道,眼角随意一瞥,便瞥见了倚在美人榻上的少女,眼中雾蒙蒙,像是映着整片黑沉的天空。
她一时怔在原地,直到被一声惊雷吓得打了个哆嗦。枯枝坠在头顶酥麻麻的像是蛇虫,她顿时手忙脚乱地拍打。
再回过神抬首,那扇小窗已经阖上了。
宫婢心中遗憾,她识得那位贵人,前朝太|祖最宠爱的外孙女,亦是前朝明德帝最为宠爱的皇后。
说是前朝,其实覆灭也不过六个月而已。明德帝一朝失势,被陛下废黜幽禁在百人巷,他的皇后却留在了深宫。
抖落雨水,宫婢去换了身衣裳,在炭盆前暖了会儿手,另一人捂着小腹皱眉道:“湘湘,帮我把这碗汤送进去可好?我腹中疼痛赶着去净手,怕惊扰了那位贵人。”
私底下她们都用“那位贵人”来称呼这位被幽禁的前朝皇后,盖因陛下把人留了半年,每日看望,时而过夜,却至今无名无分。
想到方才的惊鸿一瞥,湘湘拒绝的话就咽在了口中,“好,还要做甚么,你一并交待了。”
认真听过,理了理裙裾,湘湘捺下心中莫名的紧张,轻轻推开槅扇。
门内有门,帘幔深深,她一道道挑开,待看到坐在最深处的美人时,脑中兀得浮现“金屋藏娇”四个字。
仔细一想,陛下可不就是在金屋藏娇么。
“娘娘——”湘湘声音情不自禁轻柔了许多,“近日天儿冷,您身子又弱,以防受寒太医给您煮了药。”
湘湘把药放到近前,添了一句,“陛下嘱咐要婢等伺候您喝下。”
说完她咽了口口水,微垂的眼注意到少女缓缓坐了起来,柔软的乌发垂在美人榻上如云似雾,纤细的手指搭上碗沿,根根瓷白。
那双手在碗上停了一息,随即就慢慢地把整碗喝了下去。
湘湘心想交待的话儿可真没错,只要提到陛下,这位立刻就柔顺了。
只不知是真的乖,还是怕的。
她大着胆子仰眸瞧了眼,再度安静倚榻的少女雪肤花貌,气质娴静,即便一直沉默,鲜妍的容貌也好似照亮了沉沉的寝宫。
只是…不过十八年华,却比寻常年事已高的妇人还要安宁些,若再说得重些,便是死气沉沉。
湘湘突然就想到了那个传言,好像…陛下的父亲是这位贵人父亲的叔父,也是前朝太|祖的结拜兄弟,贵人小时候还曾唤陛下为叔父。
但陛下登基后,与这些关系有关的传言都消失得一干二净,所谓的结拜无证无据,陛下和这位前朝皇后自然也没有任何辈分。
不过在大晋,这些其实并不稀奇。毕竟无论皇家还是那些高门世家中,什么强纳弟媳、夺父美妾的事都不少,有美人在的地方就容易有争端,陛下这般做法也不知是为自己心安还是让这位娘娘接受。
注意到少女幽幽的视线一直凝在花窗那儿,湘湘道:“娘娘喜欢看雨景?其实半开着雨丝也不会打进来,婢帮您支开。”
语罢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上前开了窗,发觉少女眼眸被窗外些许的光芒映得明亮了些,湘湘心底就高兴。
这阵高兴没持续多久,湘湘就听到雨中传来熟悉的甩鞭声,那是御驾清道。
她悄悄瞥了眼榻上少女,想说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安静退了下去,而榻上的人仿若木偶,连眼珠也未曾因此转动。
殿内燃起熏香,浅雾氤氲,沉稳的脚步声裹挟风雨气息而来,直奔美人榻边,黑色皂靴上纹了几重金色祥云。
来人先是看到几案上空荡荡的碗,微微一笑,“阿悦今日乖乖喝了药,朕很高兴。”
他顺势在少女身旁落座,成年男子高大的身躯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少女动也不动,依旧静静地看着窗外,傅文修神情冷肃,眼底泛出戾气,伸手让宫人将他带的东西呈上,琉璃盏内盛着一份点心,还是热的,溢出浅浅的香味。
“这是下面研制出的新玩意儿,阿悦尝尝。”
他亲自动手,就不容人拒绝。
一口汤喂下,他轻声问,“味道如何?”
没有应答,他也不介意,自顾道:“这可是朕亲自去取魏昭的心头肉让御膳房熬制的,你那般留恋他,应该也会爱极这个味道。”
傅文修慢条斯理说着,正巧一个惊雷落下,闪电在空中耀过,将殿内照成一片惨白,他的脸在这道白芒下愈显阴冷,双眼直直看着少女,好似森森恶鬼。
……
……
阿悦满头大汗地从梦中惊醒,倏得从床榻坐了起来,浑身被汗浸得湿透,一双眼睁得圆滚滚,活像受到惊吓的猫儿,通身冰凉。
本来安稳趴在被褥上睡眠的小奶狗也受了一惊,回过神看到小主人的模样又呜呜两声,上前舔起阿悦垂在身侧的手,舔得手也变得湿漉漉,痒痒的。
阿悦把它抱在了怀里,头埋在那软软的绒毛中吸了几口,慌乱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她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了,但这种“吃人肉”的惊悚剧情还是首次梦见。
屋外同梦中一样飘着细密的雨丝,雨水在青瓦上汇聚成流,檐下都是滴答的落水声。
俪娘挑开床帏,温声道:“小娘子醒了?”
晃眼就看到趴伏在阿悦身前欢快摇尾巴的小狗,愣了一愣,无奈笑道:“小娘子,医女嘱咐过不能让小狗同睡一榻,可不能太纵着它。”
俪娘伸手就要把小狗抱走,却遭到了阻力,不出意料是小娘子不愿撒手,那双水亮的乌眸一望来,俪娘就心软了,“好罢,不管它,小娘子该起身用饭食了,待会儿再顺道让它去吃乳。”
古代衣衫繁复,即便孩童的也一样,阿悦乖乖地伸手任俪娘给自己穿衣换靴,脑袋上还被套了个鹿皮小帽,全套下来,只剩下巴掌大的脸露在外边儿,瓷白的肌肤因暖意泛出淡淡的粉。
俪娘牵她去了外厅,桌上摆了一碗温热的乳,一碗鸡丝粥和四碟小菜。
“小娘子自己动手,还是婢来喂?”
“自己来。”
稚气未脱的童音,带着撇不清的奶味儿,俪娘眸中泛柔,她喜欢喂小娘子,每次乖巧仰首等她投喂的模样都极为可爱。
可惜从五日前的那件事发生后,小娘子似乎就不爱与人亲近了。
厅内另候了两个仆婢,阿悦在三人的注视下安静喝粥,脑中盘旋着这几天发生的事。
从五天前穿到这里,成为年仅五岁的小阿悦后,她知道了这里是一本小说的世界。
小说出自晋|江,作者不详,是一本大女主言情文。
阿悦从没看过这本书,脑中却大致浮现了剧情。
小阿悦是这本书中的一个女配,甫一出身就备受宠爱,外祖父魏蛟是绥朝的开国皇帝,因独女的早逝而对外孙女格外疼爱,在她幼时就把她指给了自己的亲孙、小阿悦的表兄魏昭。其后魏昭继位为帝,遵从祖父遗愿待这位表妹皇后也是如珠如宝、爱护有加。
在她十八岁那年,逆贼叛上,魏昭无心平乱,绥朝江山仅持续了不到百年就易主,易的正是小阿悦以前唤过一声叔父的傅文修。
傅文修对这个名义上的小辈觊觎已久,一即位就迫不及待地把人抢了过来囚禁在深宫。他阴戾残忍,占有欲极强,小阿悦对他又恨又怕,仅两年就累病而逝。
她病逝以后,女主郭雅才可以说是真正出场。
郭雅是小阿悦的表姐,和她容貌有七分相似,性格却截然不同。小阿悦娴静温雅,郭雅妩媚大胆有心计,凭借着容貌的优势很快就吸引了诸多男主男配的主意,踩着小阿悦这个白月光上位,继而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真正心意”,相继助她夺得权势,令她最终成为一代名留青史的铁血太后。
郭雅不同于寻常的女主,她不沉迷谈情说爱,因庶女出身地位低微,生母被磋磨致死后就立誓要成为人上人。她从一开始就不是良善之辈,为了往上爬不折手段,其中最让人能领略她残忍的一幕剧情便是——郭雅得知自己的容貌与前朝皇后、自己的远亲表妹相似,且有几位位高权重的男子都对其念念不忘,就果断使计弄死了自己曾经两心相许的现任夫君,以寡妇之身成功使自己进入了那几位的眼中,才有了后来的剧情发展。
书中提到小阿悦的剧情其实并不多,她出现最多的场景就是众人的回忆,或者是郭雅借着她的物件、事迹来引诱男主男配的时候,其中对她的那句评价【三朝帝心皆付一人,红颜祸水不外如是】也是郭雅给她亲自手著,为的就是借此掩盖她和那几位的纠缠。
起初接收到剧情时阿悦还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毕竟这种看小说的方式实在让人难以感同身受,哪知随后就开始了每夜的梦境。
梦境时间很乱,有时是小阿悦的幼时,有时是她嫁给魏昭后,更多的时候还是她被傅文修幽禁深宫的场景。
因着梦境的惊吓,阿悦基本没睡过好觉,时常半夜惊醒,消瘦不少。
俪娘等仆婢不疑有他,因为阿悦的母亲魏氏四月前去世,父亲姜霆痛失所爱,时常癫狂,五日前就差点亲手把女儿掐死。
她们都认为阿悦是被郎君吓着了。
慢吞吞用了一碗粥,阿悦净过手,任俪娘解开领口。
小孩儿肌肤很嫩,即便搽了几天药还是能清晰看到脖颈上那道深青色的五指印,狰狞可怖,俪娘沾了药膏,冰凉的指尖碰到阿悦时让她下意识往回躲。
俪娘顿了片刻才重新慢慢试探触碰去,“小娘子莫怕,搽药不疼的。”
“嗯。”
俪娘笑了笑,轻声道:“再过几日,魏侯就遣人来接小娘子去兖州了,那儿毕竟与安郡不同,小娘子有甚么想带的可提前吩咐婢。”
阿悦微怔,兖州牧魏侯…自己如今的外祖父?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文~希望有个新气象mua3
不要养肥~答应我陪这本文一起长大好咩
前三章留言30名内都有个小红包嘿,谢谢小可爱们继续支持我(*^▽^*)


第2章
平林亭侯并兖州牧魏蛟,剧情中绥朝的开国□□。
但如今魏蛟尚未称帝,仍是晋帝当政。
晋帝建年号熙宁以来沉迷享乐,暴虐不得民心。不到二十年就开启了诸侯割据、群雄并起的局面。晋帝不理朝政,晋军无反抗之力,他便以封侯赐地的方式来鼓励各地平乱。
魏蛟就是因此成为兖州牧,被封平林亭侯,而在这之前,他不过是个乡间豪绅之子。
这个方法只让晋帝安稳了不到十年。
十年间,各地征伐不断,割裂吞并,如今只剩下豫州牧宁常和魏蛟两势相争。
但到了这个时候,谁都能看出来宁常已是强弩之末,魏蛟才是大势所趋。
四月前是二人相争的关键时刻,宁常设计摆下鸿门宴意图鸩杀魏蛟,是魏蛟的女儿挡下了这杯毒酒,让他得以安然回到兖州。
付出的代价就是小阿悦失去了母亲,姜霆失去了夫人。
魏蛟心中有愧,感怀小外孙女年幼失恃,又得知姜霆发狂差点掐死阿悦,连夜遣人赶来安郡接阿悦。
俪娘估摸时日,觉得最多再过一日来人就要到了。
她是魏氏陪嫁,魏氏违世后自然一心向着小娘子阿悦,姜霆发狂的消息就是她传信去兖州的。
听闻此事不仅阿悦愣住,青女也惊讶道:“俪娘何时知道的,怎么我们竟没听到半点风声?”
“之前尚不确定就没说,省得小娘子期盼落空,现今才好告诉你们。”俪娘放置好药瓶,回身细细擦手,“怎么,有甚么事吗?”
“…那倒没有。”青女暂且没出声,等二人出了厅才道,“郎君毕竟是小娘子父亲,郭夫人又不在此地,背着郎君把小娘子带走,是不是不妥当?”
俪娘秀眉蹙起,“那日郎君的模样你也瞧见了,小娘子被吓得至今惊魂未定,怎好继续待在这儿。魏侯是小娘子外祖,有甚么不妥的?”
青女慢声,“我是想,郎君与小娘子毕竟父女,血脉相连。郎君事后亦有悔意,这几日都会嘱人来看望小娘子,就算他曾做下错事,总该让二人道别一番。何况…小娘子日后也不是不回郎君身边,若让郎君恼怒了,夫人又已不在人世,你让小娘子该如何自处?”
条分缕析十分清楚,俪娘心知青女说得有道理,思虑半晌道:“所言极是。”
她把这事说与了阿悦听,劝道:“郎君最疼爱小娘子,那日是病了才如此,现今已经大好了。此去兖州必定有一段时日见不到郎君,小娘子好歹和他作别后再走。”
阿悦静静听着,其实并没有他人想的那么抵触。她刚穿来时就是被掐着脖子,虽然吓了一跳,但不至于留下阴影。
“好。”她唤着记忆中的称呼,轻声道,“阿耶会想见我吗?”
“自然,不见小娘子,还会见谁呢?”
俪娘对姜霆发狂的事到底心有余悸,担心会出现上次的情况,特地让青女一起陪同,想着若有状况多个人也好帮忙。
天色依旧昏暗。
濛濛细雨下青瓦锃亮,柳条抽了新枝嫩芽,上面挂满了水珠,油伞一碰便簌簌滴下,如珍珠般自伞沿滚落。
绿阶旁积了几处水洼,阿悦被牵着小心跃过,偶尔能在半浊半清的水面望见扎双髻的小女童倒影,陌生极了。
一行人踏进姜霆居住的兰亭居,俪娘收了油伞,再要迈进一步却被守在门边的婢子拦住,“郎君正在歇息,不便打搅。”
“让我和小娘子进去禀郎君。”
婢子摇头,俪娘又道:“小娘子前几日病了,魏侯与文夫人闻讯十分牵挂,明日便有人来接小娘子去兖州。小娘子思念郎君,临行前想与郎君道别。”
说的是“病”,实际到底如何,在场几人都十分清楚。
婢子面色淡淡听了这几句,却依旧道:“郎君未醒,俪娘还是回罢。”
婢子油盐不进,不入内也不放行,劝阻下激起了俪娘怒火,“你不过是一个家婢,何人给你的权力胆敢阻拦小娘子看望郎君?怎么,主母刚去,你就要拿出主母作派了?”
婢子神色无奈,“俪娘何至如此说我,郎君不想让人打搅,我不过奉命行事罢了。”
她是姜霆的母亲郭夫人派遣,对俪娘并不畏惧。
争执间,里屋传来动静,低沉沙哑的男声道:“何事喧闹?”
不待人答又道:“都进来。”
婢子只得奉命将二人带入。
屋内并不小,开有八扇窗,可惜窗门都紧闭,扑面而来都是满满的酒味,床榻和地面横倒着酒壶酒盏。
阿悦咳了两声,俪娘立刻走去支开小窗,皱眉不赞同地看向榻上郎君。他衣襟大敞,露出结实的胸膛,不修边幅。
姜霆被明亮的光线晃闭了眼,片刻再睁开,映入眼帘的便是女儿细白稚嫩的小脸,神思一恍,“阿悦怎么来了?”
说罢伸手要去抱人,被躲过后愣了愣,随后就想起了自己曾经做过什么,顿时哑然,“…阿悦好些了没?”
阿悦有和他相处的记忆,但并没有实际相处的经验,更不知这件事该怎么答,便只能站在原地安静望着他。
女儿柔软清澈的目光让姜霆有些许不自在,也许是因为没有在其中看到丝毫怨恨,他转而道:“方才怎么那么吵闹?”
俪娘正要答话,被那婢子截住,温声细语道:“郎君,俪娘道小娘子多日未见你甚是想念,想让郎君陪小娘子在府中游玩。婢以为郎君昨夜饮了酒需要歇息,便让她们明日再来。”
“分明是魏侯要接小娘子去兖州,将有数月不见,所以才…”
补充到一半的话让婢子恍然,反倒嗔怪她,“小娘子要去兖州怎不早说,若我早知道,定不会拦你们。”
以俪娘的心计,口舌之争上显然赚不了便宜。阿悦不由悄悄瞄了这婢子一眼,不妨被她察觉,回眸逮个正着。
婢子对她微微一笑,阿悦下意识躲了过去。
“好了——”姜霆皱眉打断二人争执,头又开始泛疼,下意识想喝酒,“阿悦要去兖州?甚么时候?怎么也无人和我商——”
脑中忽然闪过那件事,姜霆声音突然低下去,这样的他似乎的确已失去了为父的资格,无怪这些仆婢都不提前禀告他。
“罢了。”姜霆淡声道,“阿悦去兖州待几月也好,省得在此处孤单。今日无事,我带你去街市游玩,顺道为外祖他们选些礼物。”
他随意捋了把头发,走到水盆前,水光粼粼的盆面映出他如今的模样,胡渣满布,眼下青黑,整张脸都在随着晃动的水面扭曲。
夫人若在这里,定要责怪他的。姜霆心中冒出这个想法,本就浑浊的眼神愈见恍惚。
他浑浑噩噩地把自己收拾了遍,所选衣物的颜色样式都是魏氏喜爱的模样。
姜霆向来如此,魏氏喜爱甚么,他便爱甚么,连女儿也是。
焕然一新的他容貌隽雅,往日温雅的眉目添了一抹沉郁,自有一番独特的风流气质。从他踏上街市的那刻起,凝来的女子目光只多不少,连带身旁的阿悦和青女也分去不少。
姜霆的外貌无疑极为出色,他生性烂漫,父亲是前安郡太守,甫一出生便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喜好舞文弄墨,其余事情一概不感兴趣。和青梅竹马的夫人魏氏成婚后,有岳丈魏侯照拂,他更不用操心那些杂务,整日只和夫人踏青吟诗,好不快活。
正是这样从未经过风雨摧折的内心,才在得知魏氏香消玉殒的消息后就崩塌了大半。迄今为止,姜霆更像一缕白日下的幽魂。
他带着阿宓在街市慢走,父女二人隔得不近不远,身边带了青女和方才拦人的婢子,再往后还有几个护卫远远跟着。
长街深巷,块块石板拼成的道路并不平坦,姜霆不曾放缓速度,阿悦不得不跟着加大步伐,不出一会儿就有些气喘,脸色泛白。
这具稚嫩的身体和原来的她一样,先天不足,很是脆弱。
途径一间酒馆,里面咿咿呀呀传出唱词,幽幽唱道:“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缠绵的词调让姜霆浑身一个激灵,太熟悉了,夫人魏氏就极爱这支小曲,时常在和他对酒时轻哼。
他当即忘了身边的人,直直走入酒馆要了一坛酒,持著敲碗,也跟着迷糊哼唱道:“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
癫癫狂狂,迷迷怔怔,这模样实在算不上让人放心。
阿悦无法,只能乖乖坐在旁边等候。
“小娘子。”过了会儿,青女弯腰为她擦脸,柔声道,“郎君怕是还要一些时辰,要用些点心吗?”
阿悦摇头,她再问,“可要喝水?”
确实有些渴了,阿悦点头接过温水,慢慢饮下,目光隐带好奇地投向姜霆。
她对这位“父亲”着实不了解,脑中存留断断续续的记忆又带着小女孩仰慕父亲的天然滤镜,顶多能从其中看出他和夫人的恩爱。
书中关于小阿悦这个女配的剧情少之又少,更别说姜霆这个女配的父亲。很多事情和细节,阿悦并不清楚。
神游间,不知是不是周围酒味太浓的原因,阿悦感觉脑袋越来越昏沉,有种恍惚无法清醒的感觉。
撑在桌上的手没了力气开始下滑,她努力扶住桌角。
“小娘子,小娘子——”青女的声音像从天边传来,带着回音。
她听见青女笑道,“定是喝多茶水想去净手了。”
手被青女根根掰下,青女继续道:“郎君稍候,婢带小娘子去去便回。”
我并不想净手啊。阿悦迷迷糊糊,可她无法开口,只能任青女把她牵走,隐隐的余光还能瞥见姜霆大口喝酒的模样。
他身边的婢子似乎往这里扫了一眼,也很快就漠不关心地收回。
昏昏沉沉,阿悦感到自己被青女抱在了怀里。她走得很快,疾如风,阿悦竟不知道,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青女也有这么大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