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笑眯眯地随人走开,少傅滚烫的耳尖才得以喘息。他抿着嫣红的唇,鸦羽似的眼睫颤啊颤,一把打横将夏淳抱起来。大步进了内室,放下帷幔,低声就问起了缘由。
夏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越想越觉得悲剧。古代生产环境本来就挺恶劣的了,为什么她偏要这般倒霉怀双胎?夏淳瞪着一双红眼睛就怒道:“都是你!我要是一尸三命了,做鬼了也天天缠着你!”
少傅本被她哭得心软成一团,这一听她说的话脸就黑了:“混账!谁准你胡说八道!”孩子养的好好儿的,怎地就一尸三命!
夏淳是真的怕,她上辈子糊里糊涂就死了。这辈子才开始享受就怀双胎,果真是老天爷要她的命。现在还没生呢就不能吃饱,要是将来难产,她赚得这些钱岂不是全打了水漂?才开始享受到赚钱乐趣的纨绔越想越悲愤,太色果然是要遭报应的!
少傅也是头一回当父亲,原本沉稳的心态这会儿被危言耸听了几句,也觉得后脊梁发凉。他嘴上呵斥夏淳胡思乱想,自个儿低头瞥夏淳硕大的肚子心肝儿也有些颤。好似确实有些大?旁人家里的妇人怀胎的时候肚子有这么大么?会不会把肚皮给撑破?
越想越觉得心里虚,少傅绷着一张从容不迫的脸,连呵带哄地把夏淳给安抚下去。自己出门的时候却有几分腿软,差点没绊倒在门槛儿边。
当夜问询了太医好些事,次日就吩咐下去,将夏淳只剩一半的饭又给缩减了三分之一。
夏淳看着不够她塞牙缝的这点吃食,心里骂了一万句MMP。
夏宅这边新手父母心惊胆战,周府却欢欣鼓舞。松和院里得知了夏淳怀的确实是双胎,老夫人和温氏笑得都合不拢嘴。夜里周老爷子得知这事儿乐了许久。素来不管后宅的老爷子破天荒地打发人搜罗了好些东西,给夏宅送去。
夏淳很佛系,反正孩子生下来,抱去哪儿养她没多大执念。去周家也行,放她身边也行,所以眼眨都不眨就把东西全收下了。
经过昨日的一通瞎哭,成功恫吓了新手父亲周卿玉,她反倒放开了。
都说祸害遗千年,她觉得虽然这辈子作怪的机会不大多,她本质上还是个祸害。才祸害了一个周卿玉,怎么着也不可能轻易就死,于是豁然开朗。
少傅顶着一对青黑的眼睛幽幽地瞥了眼一脸佛光普照喝粥的夏淳,垂眸冷淡地喝着白粥,突然搓了搓后牙槽:这个不省心的玩意儿!把他吓唬得夜不能寐,自己倒是一夜无梦。这气死人的混账玩意儿!
夏淳喝了一口淡粥,咂了咂嘴:啧,嘴里淡出个鸟。
☆、第六十九章
许是被夏淳吓了一场,少傅对她生产格外得如临大敌。原先配的两个伺候月子和将来孩子的婆子奶娘, 此时都觉得不够用了。
不多久, 凌云凌风就又送来了两个医女四个奶娘过来。
夏淳看着这么多生面孔难得有些无言,就算是双胞胎, 也用不到这么多人伺候吧?婆子先不必说,这两个医女年岁不大, 约莫十六七的模样。此时妆发齐整地立在面前, 柳腰细眉,唇红齿白,很是青葱貌美。
夏淳眯着眼打量这两人, 扭头看向少傅, 少傅此时端坐在窗边。
少傅这段时日都闲赋在家,甚少出门走动。或许是累了又或许是存了心锻炼申屠渊,夏淳发觉他这几日连公文都很少看。除了翻看些医书便是在作画。
此时他一身朱红的薄衫勾勒得腰肢精瘦, 腰间束着红纱, 坠着红玉和金器。发丝也没有平日里梳的齐整,额间洒落些碎发, 掩盖了锋利之气。乌发雪肤,唇红如血。他一手执杯,垂眸翻看着书页啜饮一口, 姿态略显闲适。察觉夏淳的目光扫过来, 他刚饮了一口茶水,唇上沾了些水色,逆光瞧着诱人得仿佛熟透的红果。
夏淳注意到两位医女的眼睛不自觉溜过去, 眼角微微挑了起来。
少傅放下了杯盏,微抬起鸦羽似的眼睫,目光才缓缓从手中的书籍上移开。他眼睑下两团青黑还没散去,想来这些时日夜里都休息不好。少傅淡声道:“无碍,奶娘只会留两个,这些只是供你备选。”
既然是双胎,自然所有的安排都要按双份来。
夏淳隐约觉得他近来又憔悴了些,心里暗暗嗟叹。怀个孕果真是伤啊,不仅伤母亲还伤父亲,瞧把大美人给憔悴的,她看了都有些心疼了:“那这两个医女呢?宋嬷嬷会医术,先前你送来的两个婆子也擅长妇科。医女就不必了。”
话音一落,两医女身子便是一僵。不过依旧低着头,并未说话。
“这两个是太医院的医女,算是廖太医的弟子,尤擅妇科。”夏淳那日大哭一场确实将他吓到了。不仅为按夏淳的心也是安抚自己,少傅特地寻来两位医女来照看,“平日里为宫中贵人诊脉,也伺候过宫妃生产,留下是为照看你生产。”
夏淳眨了眨眼睛,‘哦’了一声。酱紫啊……
再看两人,就顺眼了许多。
两医女微抬起下巴,嘴角矜持地勾着,不卑不亢地冲夏淳福了福身。
夏淳抬手示意她们起身,打量的目光就收回去了。虽说她一看这两人就注意到所谓‘觊觎’的目光,但若为她的安全生产着想,夏淳觉得少傅还是可以往后放一放的。毕竟周卿玉虽美,她的小命更重要。
捧着果茶咪了一口,夏淳摆摆手示意宋嬷嬷安排。
她的肚子如今已经七个多月,怀了双胎,孩子不大可能会足月生产。虽然不太想看到这两个姑娘,但也就一两个月的功夫,熬一熬就过去了。
少傅不知夏淳心中辗转,捏了捏眉头,放下游记走到夏淳身边。
夏淳半躺在软榻上,不知在干什么突然躺倒,硕大的肚子撑着衣裳叫她起都起不来身,仿佛一个笨拙的王八。她手心里偷偷藏了一个果脯,这是她藏了好久的东西。不多,刚好一个小荷包。刚才准备趁其人不备塞嘴里,谁知道太兴奋了没坐稳。
少傅用了巧劲将人扶起来,拿个靠枕垫她的身后。
夏淳动了动身子坐得更稳当些,面上一点不慌,就是手心里果脯这会儿没机会塞嘴里吃了。她抬起头瞄一眼少傅,少傅在她身边坐下,盯着她肚子的目光有些凝重。夏淳心里一虚,翻着眼皮一动不动与他对视。
少傅紧促着眉头,这模样看得夏淳后背发毛:“……干什么?”
周卿玉抿着嘴没说话,表情有些奇怪。
夏淳没好气:“看什么看!你是没见过吗这么稀奇?”
周卿玉如今也习惯了她没事找茬,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他就是突然发现,夏淳的肚子好像又大了不少。明明前些时候看还没这么悚人,这会儿看却觉得一个不小心就会撑破。这么小的肚子里面装了两个孩子,他心惊胆战。
少傅抿了抿嘴,幽深的眼眸里闪着旁人看不懂的光,手也慢慢放到夏淳肚皮上。
夏淳:“……”手心里果脯都快捏化了,不懂他突然之间又发什么疯。
“你是不是偷吃东西了?”
夏淳脸一僵,见鬼地看向他。/公/众/号/小/甜/宠/文/
少傅没注意到夏淳的不自然,手心在肚子上来回抚了两下,感觉到温热的气息。他心骤然变得十分柔软,小声嘀咕道:“没吃东西的话,我怎么觉得又大了不少?”昨夜他摸的时候没觉得这么吓人,今儿一瞧怎地这般吓人。
夏淳听到这话,悬起的心放回肚子里,没好气白他一眼。
虽然她是第一回怀孕,但也知道小孩子这种东西一天一个样。她肚子里这两个没出生也免不了,估计几天就长成另一个模样。张了张嘴,她刚准备说什么,突然啊哟叫了一声,吓得出神的少傅浑身一抖。
来不及张口,他就感觉到手下的小家伙在拳打脚踢。
动得很是凶,连续好几下,顶得老父亲的手,叫少傅心里好一番激动。说来也稀奇,两孩子长到七月,周卿玉还是第一回亲手摸到孩子胎动。
“像我,我天生手脚灵活。”夏淳不由嘚瑟,“都是我养得好啊。”
少傅懒得跟她计较,孩子什么好都是像她,不好的就像他。心情愉悦地抚慰了一番孩子,少傅另一只手不知不觉抓住了夏淳藏在里侧的手。夏淳僵持着不动,少傅勾起嘴角,目光不离肚子:“拿出来。”
“什么?”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夏淳稳得一批。
“手里的东西。”少傅别的都可以依她,就是吃食这一块管得十分严。屋里别说糕点了,夏淳多吃一筷子都不行,“我早就闻到蜜饯的味儿了。”
这么远你都闻得到,你特么是狗鼻子吗!
“什么蜜饯?”夏淳恍若无辜,“这屋里哪有蜜饯?就这点果茶。”
少傅不跟她多言,直接将她手心里的东西抠出来,丢到地上。不管夏淳崩溃的脸,仿佛闲庭看花般满屋子走动了一圈,然后精准地将夏淳藏到墙缝里的荷包给找出来。扭过头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耻笑:“藏得还挺严实。”
夏淳哭了,真的哭了,周卿玉这狗男人!
“我都两个月没吃蜜饯了,就藏了这一包!给我吃一点怎么了!”她艰难地爬起来,顶着那大肚子别提多可怜,“周卿玉你这狗男人,生儿子没屁.眼儿!”
少傅嘴角的笑容扭曲了片刻,抓起哭丧的人就一顿好打。生儿子没屁.眼儿,这是在骂谁,少傅当真要被这蠢货气死!说白眼狼都是抬举了她,这就是个混不吝的混账玩意儿:“我儿子是谁生的?这样诅咒自个儿儿子,你还有脸哭!”
夏淳才不管,从她嘴里夺食,她今天就跟他拼了!
屋里两人好好儿的又扭打成了一团。少傅说是要教训,肚子这么大呢他哪里下得去手。一手攥着夏淳的胳膊,另一只手蜷着怀里人的腰,反倒挨了不少的挠。两人吵吵闹闹的,夏淳忽然哎哟了一声,嚷嚷起了疼。
少傅以为她又在耍赖,这丫头坏的狠,准备抱着人往榻上去。只是低头一瞧,方发觉夏淳脸色不对,嘴唇刷一下就白了。
“来人!”
少傅赶紧掀了夏淳的裙摆去摸里裤。触手一片湿润,知道这是羊水破了。多亏这段时日读了好些医书,少傅心里虽慌,手下动作却有条不紊。
他弯下腰打横将人抱起,大步朝着早就预备好的产房走去。
外头宋嬷嬷才安顿好婆子医女,这头就听到小丫头哇啦哇啦地叫唤。她心里一悚,转头赶紧又折回去。把刚放下包袱的医女婆子都叫出来。
夏淳的院子不大,但这会儿走起来才发觉其实也不小。宋嬷嬷心急如焚,一面走一面就在问小丫头夏淳的情况。她曾经也是伺候过宫妃生产的,知晓头胎没那么容易生,将人领回主屋就赶紧下去安排起来。
小彩蝶素来是躲着少傅的。只要少傅在主屋,她从来都不冒头。这会儿听到夏淳要生产,赶紧就奔了过去。
赶到之时一群人围在产房门前,里头传出一阵一阵的尖叫。小彩蝶火急火燎地挤进去,就看到少傅抱着人一脸冷静地发呆。朱红的衣袍被揪扯得乱七八糟,这会儿他也没在意,一手被夏淳咬在嘴里,一手还在慢吞吞地摸着她的肚子。
“很疼?”少傅神情镇定,声音也沉静得听不出半点慌乱,如果手腕没叫人咬出血的话。
废话!当然疼啊!不疼能叫这么大声?
不过这话她不敢说,扭头就出去找宋嬷嬷。正好这时候宋嬷嬷也赶到了。她大喝一声叫人让开,领着人赶紧上了台阶。产房的门是开着的,宋嬷嬷第一个进去,跟在宋嬷嬷身后的两医女面面相觑,几大步走到少傅的身边:“大人。”
少傅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气味难闻不难闻了,冷着脸叫两人赶紧替夏淳诊脉。
夏淳小脸煞白,恶狠狠地瞪着少傅:“周卿玉,要是我今天一尸三命了,你就等着午夜梦回,老娘娘三个来找你索命!”
话音一落,少傅沉静的脸忽然扭曲了。
他看着还没生就满嘴丧气话的夏淳,煞白的脸色铁青铁青的,显然是怒极了:“再敢多说一句,本公子就崩了你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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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生产的痛比夏淳预料得要更要命一点。天知道清醒着撕裂血肉是什么滋味儿,她觉得这辈子都不想再生第二次。等她生完这一胎, 出去就把周卿玉那厮给药物阉.割了!
“周卿玉你给我等着——”
少傅被赶出门, 手脚都是冰凉的。他知产房不能留男子,宋嬷嬷赶他, 他也就没拒绝。只是此时候在门外不明情况,突然就后悔了。夏淳还在扯着嗓子叫, 那撕心裂肺的喊话, 叫少傅冷静都绷不住,越听越觉得心慌。
这时候再进去也不行,只僵硬地站在门外。
他不说话, 眉心紧锁, 浑身的冰雪之气婆子们根本不敢靠近他,只小心翼翼地挡在了门前。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少傅都失去了知觉, 屋内方传出孩子小猫儿似的哭声。细细弱弱的, 不仔细听都听不见。少傅满脑子都是生了?夏淳生了?生了什么?小子还是姑娘?怎地没个动静?为何还没有开门?
越是满脑子浆糊少傅的神情就越森冷,浑身的戾气泄出来, 三尺之内都没人敢靠近。
少傅袖笼中的手指紧紧地捏成了拳,他一动不动地立在台阶上,幽沉的眸子卷着旋涡, 整个人仿佛一尊没有烟火气的玉像。夏宅里伺候的下人一面张望一面偷瞄他, 心里不住感慨。男主子的相貌当真是俊美得少见,她们看了这么多时日,还是会晃神。
门口有动静, 门房急匆匆地跑进来,说是周家来人了。
少傅闻言眼皮子抖没动,只淡淡地盯着门口,抿着唇一言不发。约莫过了一炷香,里头终于响起宋嬷嬷惊喜万分的声音:“姑娘,是个漂亮的小公子!”
这一嗓子,叫玉像少傅突然间活了。
他上前走了两步,宽大的袖摆随他走动猎猎。靠近门边,还没摸到门把手,就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拦住。婆子是专门守门的,这会儿里头还没生产完,万万不能被打搅分了心。少傅冷冷一眼扫过去,吓得婆子一个激灵。就听到里头又传来宋嬷嬷惊喜的嗓音:“姑娘,后头这是个小姑娘!龙凤胎,健康的龙凤胎,大喜啊主子!”
里头下人的恭喜不断,少傅再端不住沉静的脸,一把挥开婆子便作势开门。
正当他碰到门把,门扉吱呀一声从里头打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鼻而来,宋嬷嬷抱着两个跟老鼠似的孩子喜滋滋地走出来。
“大人,主子,大喜啊!!”看着孩子,宋嬷嬷眼圈儿都红了。这两个孩子连带孩子的母亲当真是她亲手一点一点喂出来的,“姑娘生了一对龙凤胎!”
这句话仿佛一粒小石子砸进了少傅的心湖,然后缓慢地荡起了涟漪。
少傅是个不爱笑的性子,平日里除了夏淳故意作怪,他对着谁都没展露过笑颜。此时看着小老鼠似的两个小家伙,少傅的脸瞬间冰雪消融,嘴角勾起,百花盛开。门口的下人一个个呆愣住,少傅抱着两个孩子早已走进产房。
夏淳生得不算艰难,宋嬷嬷以及夏宅的下人照顾的精细,比起一般妇人头胎已经算是容易。但生了两个出来,她也累得够呛。此时身下的狼藉已经收拾妥当,但整个人还是狼狈。墨发濡湿地贴在脸颊上,向来红艳的嘴唇煞白。
少傅将孩子放回宋嬷嬷怀中,勾着嘴角便走到了床边。
屋里血腥气委实有些重,夏淳自己也几欲作呕。素来龟毛的男人此时仿佛闻不到异味儿似的将酸了的夏淳抱怀里,低头便在她眼皮上落了一个轻吻:“辛苦你了。”
夏淳憋着一口气本来想骂他的,被他这一个吻给打乱。
她有气无力地翻了一对白眼,嘟了嘟嘴,把那点蔫坏给压下去。婆子们已经在清洗,夏淳生产完还得仔细擦洗一番。否则将来月子里不能洗澡,身上难受。因着夏淳被照顾的好,生产没遇到意外,今日赶鸭子上架的两个医女倒是没怎么发挥到作用。
此时两人端着水盆拿着湿帕子,充当起了丫鬟来。两人走过来,贴着少傅蹲下来,拧湿了帕子作势就要替夏淳擦拭脸颊。
宋嬷嬷一面照看孩子一面还瞥过来,压住心头冷笑道:“公子,这产房里头味儿重。姑娘这里收拾一番便要挪出产房,您……”
少傅点了点头,小心地拨开夏淳脸颊上的头发,抱着人便走。
医女手落了空,面上一变,扭头看向宋嬷嬷。
宋嬷嬷喜滋滋地哄着眼睛还没睁开的小家伙,头也不抬:“两位大夫今儿辛苦了,且先回屋歇息吧。姑娘擦拭这事儿,一会儿有下人做,不必劳烦两位。”说着,她指使着两个手脚麻利的婆子,迅速地将产房开窗通风。
夏淳这会儿眼一闭就睡了过去。
她虽然虎,但刚生一夜孩子也累得慌。少傅披风罩在她身上,走得稳稳当当。
躲在角落里的小彩蝶看着两人走远,回头看向两整理衣冠的医女,冷冷一笑。跟夏淳混久了,小彩蝶可把她通身的坏毛病学了个遍。这俩不知打哪儿来的女人,当着她的面就敢觊觎公子,吃了熊心豹子胆!
且不说小彩蝶想搞事,夏淳才被抱进主屋,后脚就有人送了水进来。
少傅抱着人坐在床榻边上,一手环着夏淳一只手正一下一下地拨动夏淳的眼睫,垂眸凝视着怀里的。没什么表情,却叫任何人都看得出温柔。夏淳睡得沉,这般作弄也不醒。婆子捏着湿帕子看着仿若壁画一般的年轻男女,一时间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不知凝视了多久,少傅方放下了手指将人摆放在榻:“仔细伺候,莫惊醒了她。”
丢下这一句,他转头大步离开。
前院,周家的人早已等得焦心。可没有人带领,她们等闲不敢硬闯。只立在花厅门边,一下一下地张望。夏宅的这位主子生产,可是全府主子都在等着的大事儿。周家孙辈儿尚没有人成家,头一个周卿玉,定了亲也毁了。
夏淳肚子里的这孩子,是周家的第四代头一人。别说周老夫人和温氏重视,就是周老爷子也早早派了人在等。昨儿夏淳发动的消息一传到周家,全家都揪着心。
少傅过来,话没多说,只随她们先行回周家。
关于孩子的事儿,自然不是他一人说了便了。周卿玉的身后,站着周家这样一个大家族。周家四代里头的第一个孩子,入族谱,取名字,如何教养,样样都得讲究。少傅是存心想叫孩子在亲生母亲的身边教养长大,但这里头却有很多事儿要处理。毕竟世家大族子弟的教养十分严肃,少傅可不想将来孩子大了,被人骂是小妇养的。
嗯,尽管夏淳不承认是他的妾室,但到底无名无分,生养的孩子确实不够名正言顺。但少傅如今没有了娶妻的打算,没有嫡子就又是另一个情况。
这里头如何牵扯,十分复杂。恐怕如何安顿孩子,不仅仅周家长辈有话说,就是周氏宗族里头也是有话说。周家那样大一个世家,不仅仅是嫡支这一脉,还有许多分支旁支。人多心杂,周家家大业大,也不尽是些君子磊落之人。贪财好势之人蝇营狗苟之辈,藏于暗处。少傅作为宗子,每一件事都得有理有据。
不打算娶妻,他的孩子便没有了嫡庶之分。那这个孩子,便极有可能会是下一任宗子。
少傅是个未雨绸缪的人,从不会落下话柄叫人拿捏。在坚定不会娶妻后,少傅便将所有的可能设想了一遍,也早早做好安排。这会儿孩子出生,确定了男孩,自然得在孩子生下来的这一日,将所有的事情一次性次处理清楚。
少傅人一走,藏于暗处的暗卫便将夏宅整个围起来。
夏淳对一切一无所知,仔细擦拭过后,舒服了,睡得就更香甜了。
孩子没足月出生,比起一般婴儿还要更弱些。宋嬷嬷实在不放心,请老大夫仔仔细细地号脉,不厌其烦地请教大夫如何照看。老大夫被虽说医术高明,却也没亲自照看过奶娃娃,当真不晓得如何安排,倒是自觉受了些冷落的医女这时候显出来。她们往常在宫里,可是专门给后宫的主子诊脉,照看皇子也有过。
宋嬷嬷很是为难,她原先打算过了今日便跟夏淳说道,将这两个医女送回去。这会儿看两人极擅长照看早产儿,不免有些犹豫。
乱糟糟的一天,宋嬷嬷等到天黑也没见少傅回来便只好作罢。
医女在偏屋照顾了一天孩子,天擦黑才回了屋。夏淳也是这个时候饿醒了。一天一夜滴米未进,她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小彩蝶端着一大碗鸡汤面进来,夏淳差点没喜极而泣。端起来就一通吃,可把小彩蝶给心疼坏了。
“孩子呢?”夏淳吃完了才想起她刚生了俩娃,“抱来给我瞧瞧。”
“小公子和小主子才吃了奶正睡着。”小彩蝶替夏淳擦了擦手和脸,想把医女的事情跟她说一说,见夏淳眉眼中都是疲惫便将话都咽回去。大喜的日子,别说这些话败坏主子心情,“姑娘这会儿要见,奴婢这就去叫宋嬷嬷抱来。”
说着,她噔噔地就跑出去。
只是过了须臾,抱着孩子过来的并非宋嬷嬷,而是嘴角含笑一身素袍的医女。夏淳眯着眼睛看她,恍惚地想:这姑娘叫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