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自然又是言辞上谦逊几句。
陆承礼左右听不懂,见长安和周和以都盯着他的手腕瞧。便兴奋地举起系着金铃铛的手腕,叮叮叮地晃着。
长安与周和以寒暄来寒暄去,说得全是虚言。别说长安耐不住性子,就是周和以心中也颇有几分纳闷。这直愣子不是最会没话找话说?往日对着他一个‘傻子’都能说半天,怎地今日对着他,好似多说一句都要她命?
王爷有点不习惯,奈何如今他已经不是陆承礼,好像也没了与长安随意的便利。
面对面站了一会儿,长安没憋住抬眼又瞄了一下美人。
周和以状似没动,就见长安瞄了一眼,又瞄他一眼。而后仿佛被烫着一般缩回去。
那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模样,瞬间冲销了王爷心口的那点子不悦。他微蹙的眉头悄悄然松开。果然,这好色的二愣子,就是在觊觎他的脸吧?这般干巴巴说不出话,偏又偷偷摸摸地偷瞄他的行径,难不成是在害羞?
王爷默默换了个站姿,这般瞧着,更芝兰玉树了些。
果不其然,长安又瞄了他一眼。
王爷终于肯定了,陈二花这女人,就是在觊觎他的美色。
他顿时有些莫名想笑,但不可否认,陈二花在觊觎他这个认知,叫王爷心口很有几分舒泰。如此,他暂且便原谅她胆敢将他的东西给了别人这件事。
又瞥了眼陆承礼晃着玩儿的小金铃铛,他很是冷淡地开口:“这花样子,戴起来还真有几分有趣呢……”
说着,他挑眉去看长安。
虽一个字没说,但眼神的意思很明确。这铃铛之类的东西虽看着很有几分上不得台面的样子,但胜在十分有趣。看在有趣的份上,你若知趣,不若也给本王打一个。
长安眨了眨眼睛,又看向自己浑身上下,不知他眼神在看向何处。
是的,蠢笨的直愣子陈二花,完全没有领会到王爷的深意。
她继续摆着手,十分谦逊地道:“表兄您谬赞了,当真太抬举我了。这不过是我灵光一闪画出来的花样子,打出来讨人欢心的小玩意儿。若真要戴金子,自然得去请大师打造。我这点东西哪里只当别人去戴,可千万别贻笑大方了。”
王爷差点没被梗死:“……”
“承礼戴着……啊,是我的疏忽,”长安一拍脑袋,介绍道,“这位我的义兄,姓陆,名唤承礼。表兄见谅,承礼跟旁人是不同,幼时伤了脑子,如今行为举止便有些孩子气。若承礼有哪里冒犯,还请表兄莫与他计较。”
现在才想起交代这事儿,周和以吐出一口气,陈二花还是那个陈二花。
“怎么会?”他出来也够久了,是时候回花厅,“陆公子天真活泼,是个好的。莫说冒犯不到我,便是真冒犯了,我又岂会与他计较?”
长安一想也是,绿帽王虽说为人颇有些冷漠,但十几年在沙场拼搏着保卫大盛子民的人,心胸怎么也不该会狭窄。
于是道了谢,顺势也请求他带陆承礼一道进去。
长安想得很直接,承礼往后也算姜家的正经主子,今日认亲宴的主角,没道理因为他有些痴傻,便把他撇到一边去。
之前大半年,周和以被长安强迫的事儿多了,形成了条件反射。结果如今长安这一拜托,他想到没想,下意识地就答应了。等领着陆承礼走出一大截后,他忽然回过神。他玉面罗刹溧阳王,何时这般被人指使过?
不悦也没办法,人都到门口了,自然得领着一道进去。
陆承礼离了长安身边,便十分安静。他哪怕神志不清,却是个非常听话的。此时随周和以在主位上坐下,不开口的模样,仿佛一个被世家保护得密不透风的小公子。陆承礼不喝苦茶,下人一见他,立即去后厨端来长安特地教会后厨傅替陆承礼烹煮的杏仁羊奶奶茶。
陆承礼弯着眼角笑了一下,捧着杏仁羊奶奶茶,旁若无人地便喝了起来。
周和以慢条斯理地啜饮茶水,眼角余光瞥去一眼,又是一滞。
这是什么?陈二花又捣鼓新吃食了?
陆承礼却咕噜咕噜地喝光,由着身后的下人上前替他擦拭了嘴角。拍拍肚子,他很低声很低声就咕哝一句:“好好喝哟,一会儿叫娘子再替承礼做一碗。”
周和以:“……”
作者有话要说:陆承礼:再一碗!!
第三十章
正宴设在午时, 来宾在巳时前差不多到齐。
苏家人是最后到的, 且过了午时一点点。先不提苏家人缘何会晚到, 就说苏家老太太一到便想见见长安。长公主对苏家这番做派很是不满, 但看在苏老太太巴巴从荆州赶回来见长安, 便吩咐人去唤了长安过来。
长安彼时正在花厅与闺秀们说话, 孙嬷嬷卜一进来就引起了注意。长安斜侧方本还有些神思不属的姜怡宁若有所觉,她抬起眼帘看向孙嬷嬷。
孙嬷嬷屈膝向她行了个礼, 而后小碎步凑到长安身边耳语起来。
姜怡宁心里有一丝不舒服, 此时孙嬷嬷寻过来, 自然是长公主那边来了什么人要见长安。能来什么人?除了苏家的那些人到了, 便只有十九皇子。搭在膝盖上的手指痉挛了一瞬,姜怡宁倏地站起身,浅笑地给四周的闺秀道:“失陪一下。”
说罢,她脚步有些急促地就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 长公主的会客厅里聚齐了京城身份最高的几位老封君。苏老太太在其中身份不算高,但因着与姜家关系匪浅, 苏家的女眷座位都排得很靠前。
苏家除了老太太满心期盼着见到长安, 其他女眷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尤其苏家舅母尤氏觉得,今日的这认亲宴, 就是长公主在变相地在打她们苏家的脸。毕竟当年去江南抱孩子的, 不是别人而是苏铭心。尤氏自个儿也出身书香门第, 心气儿本就高。嫁入苏家,更是被读书人捧得目下无尘。然而公主府为抱错孩子这事儿敲锣打鼓,如今京城都知苏铭心十四年前跑乡下一趟, 抱个孩子回来都弄错了人。
苏家大房为了此事,遭了不少人明里暗里地挤兑。旁人直说是什么酸腐文人光会吟诗作对,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利索,当真叫他们一家子都丢了好大的脸。
尤氏黑着脸,长公主看她便更不顺眼了。
长公主本就是个脾气大的,这些年虽修身养性,但脾气却还是在的。苏家长媳来公主府敢摆黑脸,那就别指望她会迁就。于是与苏老太太说了几句话,便不搭理苏家人。尤氏被她冷面噎了几下也不再开口,低头装饮茶。
苏老太太看了,只觉得头大。
她是知自家这儿媳素来心高气傲,最是不圆滑之人。这阵子闲言碎语听多了,她心中怕是不大痛快。但再不痛快,作为嫡亲舅母今日头一回上门,怎么也不该摆脸子给人瞧!若非碍于出门在外,苏老太太当真要叱骂出声儿。
暗暗瞪了尤氏一眼,苏老太太便不再理会,转头巴巴地望着门口。
然而她巴巴等来的不是长安,而是先一步过来的姜怡宁。
只见姜怡宁一身湖蓝的流仙裙,莲步轻摇,很是仪态万千地走进来。她进来,先是上前给上首的长公主见礼,而后走到苏老太太的身边,巧笑嫣兮地唤外祖母舅母,而后眼神不定地看着苏家人。苏老太太自然也是心疼她的,见她这惶惑的模样心中叹气,只好含笑地握住她的手拍拍。
姜怡宁眼中倏地一亮,于是顺势就在苏老太太的身边坐下了。
孙嬷嬷领着长安一进门便就见姜怡宁亲热地与尤氏耳语,那副依恋的模样,显得与苏家人很是亲密。长公主瞥过去一眼,眼神有些复杂。怡宁这么是做什么心思哪里能逃过她的眼睛?不过长公主虽不悦她在认亲这日子里给长安不痛快,却也没当众给她甩脸子。
毕竟今日这会客厅来的都是京中贵妇,若当真给怡宁甩了脸子,她往后在京城贵女圈子里便再没了立足之地。长公主心疼长安是真心,心疼姜怡宁也是真心的。
姜怡宁被长公主目光扫得心中发虚,长公主没开口,她便坚持坐在苏家人的身边。
尤氏是存了一口恶气的,就拉着姜怡宁不放。
且不说长安卜一出现在会客厅,难能一见的美貌叫方才诸多没见到她的老封君世家夫人们惊艳不已。就说苏家人看到长安,尤其苏老太太,很有些大惊失色的样子。长安细瞧与苏芳,也就是这俱身子的母亲只有三四分相似。但晃眼那么一瞧,苏老太太只觉得,这就是曾经风华绝代的女儿重新站在眼前。
尤氏自然是认小姑子苏氏的,毕竟苏氏当年可是名满京城的京城双殊之一。此时看着将会客厅衬得黯然失色的少女,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这铁定就是她苏芳儿的孩子!
“长安,过来。”长公主很是自豪,冲长安招招手道,“来见见,这是你外祖母。”
苏家老太太激动得脸上都泛红,她立即站起身,手伸进袖笼里掏出了一个通体无暇的白玉镯子便巴巴地望着长安:“是,是长安啊?我是你外祖母。”
长安眨了眨眼,走过来见礼轻声细语地唤了一声。
苏老太太哎地一声就应了。见长安看着尤氏,苏老太太道:“这是你大舅母,二舅母。”
长安一一唤人。
原本对长安便有些生了厌烦心思的尤氏一看她居然生得比苏芳儿还出色,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抵触便更明显了。于是只敷衍地应了声,看了眼身后的下人,下人递上一份见面礼。苏家二夫人倒是亲热许多,不过二房是庶出,也不曾与长安多说什么。
苏老太太没心思去管儿媳心中如何,拉着长安的手就将白玉镯子往上套。
长安唤了人,转头便顺着长公主的话去一一跟京中老封君见礼。老封君们上门,备得自然是厚礼。长安不确定地看了眼长公主,得了她点头首肯,则都收下了。
一圈认下来,腰包都默默鼓了一大截。
姜怡宁到不至于将这点子东西放眼里,她那里,要什么宝贝没有?此时只是心中不痛快,眼角余光注意着长安,装得一幅专注与尤氏耳语的模样。长安倒是没多大感觉,毕竟苏家是个什么做派,她没来之前就已有心理准备。此时发现苏老太太如此给脸,还十分诧异。大约类似于意外之喜。除此之外,毫无感觉。
认了亲,又说了些话,长安便又去花厅陪姑娘们说话。姜怡宁则没走,就在苏家的那一块坐了好一会儿。
吃茶说话,很快到了开宴的时辰。
外院打发了一个婆子来询问,长公主看差不多了,便吩咐下人开宴。开宗祠,早在两个月前便开了,族谱也在两个月前填过。如今这场认亲宴,不过是长公主在昭告京城的人,姜家真正的血脉是姜长安而非姜怡宁。
这等大张旗鼓的事儿,书中其实是没有的。长安记得书中的姜长安二十岁被找回,最后只当做姜家义女留下来,好像连族谱名字都未曾添上过。
如今这般强烈的对比,长安心中不由感慨,造化弄人。
姜家的这场宴设在后院子的竹林,男席女席在一处,并未特意分开。说来还是大盛的民风开放,若是类似于清明时期,怕是她脸都露不得。
长安随下人又去换了身清透的,一身雪白显得她如高山之巅的莲花一般高洁。不得不说生得好就是占便宜,长安自己都发现,她快把姜怡宁给衬成布景板了。显然姜怡宁也发觉了这一点,她自然又气又恼。捏在袖笼里的手,掐得手心都紫了。
其实不仅仅姜怡宁,今日来做客的闺秀们都不大愿意与长安走一处。这些贵女本就是天之骄女,谁也不乐意去给人当陪衬。倒是沈星月沈星雨没那么多心思,一个挽着长安一边,乐呵呵地就凑在长安身边坐下了。
按着位次坐好,下人们拎着食盒酒水鱼贯而出。
长安发觉大盛不仅民风像盛唐,这般摆宴的风格也类似。并非一群人凑一桌,而是一人一个席面,跪坐而食。长安不太习惯这种跪坐的姿势,感觉跪不到一会儿就脚跟发麻。
下人们上菜很慢,只上了酒水点心,便没有再上。
长安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人才刚满上酒水,便有人提议行酒令。长安只觉得头皮发麻,她别说行酒令了,背两句古诗都背得马虎。而素来以才学见长的姜怡宁不动如山,须臾只道:“行酒令多无趣,不若作诗?”
行酒令简单,作诗却不是那么容易的。在座虽说都是段文识字的,但也总有会作诗和打油诗都不会的人在。比如沈星月沈星雨两姐妹,脸都绿了。
好在那提议的姑娘也是个才学平平的,见姜怡宁开口接话,顿时就意识到不妥。
毕竟今日这宴的主角是长安而非姜怡宁,听说姜长安十几年都养在乡下,学识定然比不上姜怡宁。若叫姜怡宁抢了风头,她回去定然要被家里责备。
于是她干笑了两声,转头又说起了其他酒宴的小乐子。
众人来此自然有意来捧长安的场儿,你一言我一语地将方才那事儿揭过去,说起了其他。没一会儿,场面就又热闹了起来。长安松了一口气,长安身边的沈星月沈星雨更是夸张地拍了拍胸脯,嘀嘀咕咕地说好险。
长安正要发笑,就见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似是要报信儿,只是这宴上有两个主子。她在姜怡宁跟姜长安之间犹豫了许久,试探地走到长安的身边,对长安耳语了起来。
“主子,三殿下、五殿下,十六殿下到访。”
长安一愣,三殿下?她下意识看向了脸色不大好看的姜怡宁。男主不是该四年后才第一次露面,难道因为她改了剧情,这么早男主就出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
第三十一章
几位皇子同时出现在长公主府的认亲宴, 自然与周和以脱不开干系。在几位皇子看来, 这位自幼颇得盛宠的幼弟离魂大半年, 忽然回魂。且醒来也一幅不管世事的模样。这般毫无动静的动静, 叫他们心中很是不安。
如今得知他难得下山去往公主府, 自然是都巴巴赶过来。
因着几人来的突然, 公主府上一时间没个准备。三人去见过长公主后,临时加席。
周和以充当主人邀三人上座。几人中以三王爷周修远年龄最长, 年二十有八, 比周和以大了将近十一岁, 坐在最上首。五王爷周德泽比周修远小一岁半, 二十六,坐在次首。十六皇子周涵衍与周和以年岁相差不大便也没那么多讲究,就坐周和以的手边儿。
若说几个兄弟中,周和以最不讨厌的, 大约只有一心风花雪月的周涵衍了。
他要坐,周和以也没拒绝, 默默往旁边让开了一些。
几位落坐之后, 众人自然又是一番恭维。在座都是人精,此时谁也不想得罪近来朝堂上势头很猛的三王爷周修远。他人卜一进来便被众人围住, 此时说是众星拱月也不为过。周修远侧目瞥了一眼神色沉静的周和以, 隐约觉得这幼弟似乎有什么不同了……
周和以只作不知周修远的目光, 低头将手中的茶一口饮尽。
在未从军之前,王爷是颇有些好美酒的。只是后来在北疆因一次意外被烈酒伤了喉咙,曾一度失声儿, 至此便再不碰酒水。今日来长公主府,方自仲特意交代了府中下人,如今周和以的案上上的自也是茶水。
公主府的下人训练有素,很快置办上三幅合宜的席面送上来。
周修远端起杯盏,邀众人举杯。众宾哪有不应答的?自然纷纷附和。周和以见状便也重新斟满一杯茶,举了杯。坐他身旁的周涵衍嗅出他杯中之物并非酒水冒着茶香,还很有些诧异,这人怎么忽然改性儿了?
然而周和以只淡淡地瞥他一眼,说了句戒酒便不再开口。
周涵衍耸耸肩,对他的冷淡不以为意。毕竟他们这个十九皇弟自小就是这样一幅万物不入法眼的德行,他们如今都习惯了。
说来十六皇子此人,与周修远周德泽周和以这这些人不同。他算是十几个皇子中,出身最低的一位。既没有强势能撑腰的外祖,也没有得宠的母妃。周涵衍的母亲不过是乾清殿的一个小小宫女,一次意外被被醉酒的皇帝幸了才有的他,生下他后便去了。兼之他本身才思不算敏锐,有幸能被周德泽的母妃抱养,已经算意外之喜。
因着自小跟周德泽一起长大,两人同一阵线。周德泽拥护周修远,周涵衍自然也是惟周修远马首是瞻的。
周修远此行就是为周和以而来,他觉察出周和以不对,自然要帮着探上一探。不过周涵衍实在不是激灵的人,这般一会儿瞄一眼一会儿瞄一眼,什么心思都被看透了。周和以心中好笑,却也没搭理他,随他看去。
周涵衍看了半天,只觉得心中颇有些惴惴。
什么时候十九皇弟变得这般气势惊人了?周涵衍虽然不大聪明,却也不算蠢笨。能在宫里安稳地长这么大的人,没脑子,也得有几分眼力劲儿。哪怕周和以面上再平和,按捺在内的那股子煞气看不到也感觉得到。这还怎么开口?
纠结来纠结去,他索性就闭嘴了。左右三哥五哥也不指望他,他装鹌鹑被骂两句也没什么。
心中一坦然,周涵衍才觉察出公主府的这酒滋味儿。听说那真姜家姑娘找回来了?大长公主当真这般高兴,竟拿这样的好酒出来待客。
兴冲冲又品了几杯,他便将来的正事儿给抛去脑后了。
周修远瞧得眉头直抽抽,十六这蠢货到底是干什么来的?没喝过好酒?整个宴上,就十六这蠢货跟十九旁边的白衣公子两人吃得旁若无人。
周和以旁边吃得一直没停过嘴的陆承礼,已经闷声不吭地吃了三碟奶香小蛋糕。
这奶香小蛋糕,也是长安单独教会陆承礼的厨子给做的。因着陆承礼这家伙吃东西没节制,长安特意吩咐了后厨给他每一碟就五个丸子大小,每天一碟子。今日是特殊日子,长安才放宽了限制,但也至多三碟子。
陆承礼吃完最后一碟,意犹未尽地咂咂嘴。看向身边伺候的小丫鬟红锂,红锂小丫鬟是长安的铁杆颜粉,谨遵长安教诲,多一分都不给。
陆承礼知撒娇没用后,乖乖地擦擦手,悻悻地捧起花茶漱口。
周和以眼角余光注视着他,只觉得心口这一块似乎有些不是滋味儿。虽说他一个大男人不大爱吃甜食,但若陈二花那女人非要他尝尝味儿的话,他尝个一碟子两碟子的奶糕,也并非不可。只是这女人行事未免小气,一道坐下来,吃食却独独给傻子一个人特殊,哼!
陆承礼察觉到他的目光,睁着一双水润的桃花眼看他:“表兄你也想尝尝?”
周和以偏过头:“……我不想。”
“你想尝也没有的,因为承礼全吃光了!”
王爷:“……”
“奶油蛋糕是娘子专门为承礼做的,”陆承礼语气隐隐炫耀都说,“娘子说过了,别人吃都是没有的,她只给承礼做!”
王爷面无表情地转过脸,一口饮尽茶水。谁稀罕!
周涵衍本就坐得近,听到承礼说话噗嗤一声笑出声儿来。他伸着脖子去看陆承礼,方才进来没注意,这时候才发觉周和以身边还坐着个人:“这位是?”
陆承礼也歪着脑袋看他,却没有开口。
周和以瞥了眼陆承礼,回答得毫无灵魂:“长安的义兄。”
“长安是谁?”
上首的周修远余光一直留意着这边,闻言举着杯道:“姑祖母找回来的亲孙女。听说是改了名,叫长安。”
周涵衍恍然地点头:“看来咱们来的不是时候,不知这表妹生的如何?啊,方才应当先去见一见这表妹的……”
周和以一听他说这话,眉头就蹙起来。
若说他这十六皇兄本身无大毛病,单就一条有些碍眼,十分好美人。年纪轻轻不过弱冠之年,正妃侧妃一样不缺,身边稍有些姿色的宫女却都被他沾过。关于这点,明德帝也曾斥责过他,但他就是死性不改。
“你若是想见,一会儿去送个见面礼便是。”毕竟自小一道长大,周德泽对这养在自家母妃膝下的弟弟,还是有几分疼爱的。
周和以握着杯盏的手一顿,就听周德泽继续道:“这次来这儿也是为了恭贺长公主祖孙团聚,咱们做表兄的,哪里能少了见面礼。”
“说得有理。”上首的周修远也点了头。巴巴赶过来给个民间认回来表妹送见面礼什么的,是没什么必要。只是来都来了,长公主那里该周道的,必然要周道一些。毕竟这姑祖母在他们父皇心中的地位,可并非一般人能轻易比肩的。
他一锤定音,这事儿便定下了。
周和以嘴角的笑意淡下来,缓缓地抬起眼帘看向周修远。
周修远面上挂着矜持的笑意,见他神色变了,稍一想,也明白为何。十九与姜家孙女之间是有娃娃亲的。之前是那位才女姜怡宁,如今这亲孙女变了,十九的未婚妻十之八.九也会变。他们态度这般轻慢,十九心里铁定不痛快。
只是,他不痛快了,周修远心里才觉得痛快。
周修远垂下眼帘遮住眼底幽幽的恶意,嫉恨算不上,毕竟相差了十岁多。但是这自小就占尽了便宜和宠爱的弟弟,看他吃瘪,当真是一件令人心中畅快的事儿。
这般想着,周修远忽然想去见一见这个叫长安的姑娘。多大来着?十四岁?
低头啜了一口酒水,他眼神幽幽。
而下面的周和以,手中的杯盏已经放下去。他一只手搭在膝盖上,一只手放在案面。修长的手指虚虚垫在案桌上哒哒地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