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巧?世上哪有那么多凑巧的事儿。”
周和以的脸色十分难看。他素来不信巧合之说,任何巧合,不过是旁人的有意为之做得比较隐蔽而已:“可有顺藤摸瓜,查到那群水匪的藏身之处?陈王氏和陆张氏人可在里头?澜河也不算大,怎地两个大活人都找不着?”
暗卫一脑门的冷汗,“禀主子,暂时只查到了一处,人不在。河上没有尸首,人应当还活着,属下的人还在澜河上搜,不日定会有结果。”
周和以的好心情全被破坏殆尽:“那便尽快给本王结果。”
暗卫的身影一消失,周和以便又立即招了人去书房。
方自仲人在屋外,本想着通报一声,外院里,司马家的那几位公子还在等着的事儿。此时一看周和以的书房门观赏,他不慌不忙地一甩拂尘,就这么站屋外等着了。外院的那位急吼吼赶来,不外乎司马家那位娇娇姑娘之事。
方自仲就想不明白了,司马家到底阳盛阴衰到何种地步,才这般宝贝一个庶出的姑娘。娇惯成那副恶毒的心肠还巴巴地捧在手心里,就不怕将来司马家砸这祸害手里?
心里不屑,方自仲也懒得搭理司马家的这一代。
表兄弟近成这般还亲近不起来,当真不是自家主子性子太难缠。自家主子他不偏不倚地说,虽难讲话,但却最是有原则不过的。司马家的这几位公子旁的都好,就是在这唯一的妹妹身上拎不清。那司马娇娇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庶女也敢肖想当今皇子。整日发梦,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想着,方自仲忍不住呸了一口,老神在在地就守在了书房外。
与此同时,陈王氏与陆张氏在醒来,发觉自己被塞住了嘴五花大绑地丢在一辆快速行驶的马车里,吓得魂都要飞了。动了动胳膊手的,不小心碰到彼此,陈王氏更是没出息一抖身子,一股尿骚味儿瞬间弥漫了整个马车。
屋外有人用皮鞭甩得车厢啪啪响,震得两人都不敢叫。哆嗦着将身子挪过来,冷不丁就对上了面儿。
两人在一条船上,但因周和以的人刻意隔离,其实也没碰过面儿。陈王氏一个乡下人,陆张氏一个地主家的太太,彼此也都不认识。抬头的一瞬间,两人的表情是出奇的一致。
瞪大了眼,呜呜地挣扎,都看清了彼此眼里的不知所措。
第七十章
陆张氏生得富态, 体胖的厉害, 一个人窝在那儿就占了大半的空间。陈王氏跟她紧紧贴在一处,挤挤撞撞的就有些受不住。本就被塞住了嘴,几个来回就很有些喘不上来气儿。她动了动蜷缩半天的腿脚, 缓解膝盖的酸麻之感。
然而才一动, 就被同样挤得透不过气儿的陆张氏给狠狠踢了一脚。
陆张氏一双眼利得很, 虽看不清全貌, 但一眼就瞧出陈王氏穷苦出身。本就心慌意乱的, 这会儿被陈王氏一挤火气就上来了。嘴堵着说不上话, 她便拿眼凶狠地瞪,是想叫陈王氏自觉退让。然而陈王氏在村里就是个泼辣货色,欺软怕硬确实欺软怕硬。但这时候都被绑了, 还不知会被弄到哪儿去, 谁又比谁高贵?
马车就这么大的地儿,一个人伸着腿另一个就得蜷着。陈王氏动作快,抢先将腿就这么伸着。任陆张氏眼珠子都瞪出来,她理直气壮地占着这块地儿。
陆张氏的脾气上来,抬脚就开始踹。
陈王氏自也不是吃素的。村里横行这么些年,她还没在除了婆母之外的人手里吃过亏。于是马车一路走得飞快,这两婆子慌张害怕之下, 竟踢打在了一处。
嘴上塞的布巾子都蹭掉了,两人默契地都没出声儿。踢踢打打的,本是几分撒气的意思,打到最后却是真冒了火。等马车外头的人发现之时, 两人已打得脸红脖子粗。若非手被绑在身后扯不断,怕是还能扑过去挠得对方一脸血印子。
马车外头驾车的是两个黑脸汉子。一个满脸络腮胡,一个方脸红面皮。冷不丁一掀车帘,看到俩婆子这副模样都愣住了。
人都被绑成了这幅模样,还有心思掐架?小命还捏在旁人手里,当真是不知所谓!
风餐露宿了一路,两黑脸汉子心浮气躁。也没管俩婆子为何闹,络腮胡弯腰进马车,挑了瘦的陈王氏提溜出来。将两人给隔开,重新绑。
陈王氏冷不丁被人一把给提溜着胳膊拖出来才晓得怕。嘴上的口塞掉了,她张嘴就要嚎。
络腮胡的男人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差点没将陈王氏一嘴的牙给扇没了。他虎目瞪得如铜铃,身上那股悍匪的凶煞之气瞬间震慑住了陈王氏。事实上,这两人其实正是澜河上的水匪。络腮胡是水匪的头子,沈长山,方脸红皮则是二当家,万四一。
说来,这件事还得从一个月前说起,沈长山的寨子突然收了一大笔钱财。
对方别的要求没有,就要绑几个人送进京城去。
沈长山一伙儿人多年在澜河上横行,烧、杀、抢、掠样样拿手。不过是绑几个人,小事,自然是满口答应。然而真动起手他才知,碰上了硬茬子。不过一艘不起眼的小船,竟然叫他那群悍勇的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损失惨重。
沈长山为此已然呕了一路,夜不能寐,仇恨至深。但他自诩是个守信的生意人,便是如此惨重,只剩兄弟俩个,这抓到的两个疯婆子,也是要坚持送进京城去交差的。
陈王氏和陆张氏闹得这一出,正是撞枪口上了。沈长山火气上来了,虽不会弄死她们,但这一路上也不会叫两人好过。
且不说陆张氏和陈王氏吃尽苦头,陆张氏身上的肉都掉了一圈。就说沈长山不愧是做匪多年的,躲避追查的本事一流。两人驾车尽走些无人之地,行踪十分刁钻。周和以的人不过一错眼,就再没查到丁点儿踪迹。
京城,周和以这边接到消息,其实已是小俩月之后。
彼时,暗卫的人已然将澜河上下游搜查了个遍。久搜无果,周和以便将人都招回来。那俩婆子若不是沉河被鱼吃了,必然已经被人藏起来了。若真是被人藏起来,无外乎两个原因:一是针对长安;二便是针对他。
针对长安的话,要么为仇,要么为色。
长安初入京城,又是个不爱争的性子,京城里的仇家一只手都能数得出来。无论是司马娇娇还是姜怡宁,周和以都不认为她们有能力从暗卫的手里夺人。为了色,这就不好猜了。毕竟长安虽不争,但皮相却委实惑人。倾城之色令人垂涎,尤其美人待字闺中含苞欲放,更令一些好色之徒色令智昏。
希望是冲着他来的。周和以就怕那背后之人是冲着长安的美色……但若真冲着他来,周和以不禁又有些头疼,他得罪的人可多了去。
一时半会查不出来,只能多派些人各处盯着。
渐渐深冬,除了司马家因周和以的一番动作又闹了些动静,京城各处一片祥和。
转眼到了年关,长公主自从上回被苏家老太太一顿臭骂之后便忍着再没上郡主府的大门。但她没来,孙嬷嬷却来来回回来了不下十趟。每次来,都搬了不少东西来。有些是安澜侯夫妇的,更多的是长公主的私藏。
长安起先还会矜持地拒绝一下,后来都照单全收。
姜怡宁还在关禁闭,但长安不在府上,长公主一个人难免寂寞。再加上姜怡宁禁闭之中时不时病一场,时不时又哭闹一场。久而久之,长公主又被折腾得心软了。孙嬷嬷一旁看着心里着急,郡主再不会回府,长公主就又要被笼络走了!
长安闻言却是十分无所谓,她早看透了,长公主对姜怡宁如何也做不到狠心。
是,多费心思哄,确实能在长公主心里搏出一个跟姜怡宁势均力敌的效果。但哄的人是个墙头草的感觉太糟糕了,态度摇摆不定不说,时时还得去拼个演技。不是说演不了,而是长安这种性子的人,着实不耐烦做这种戏。
长安不听劝,孙嬷嬷急得不行:“小主子哦,你莫要在这种事上撒脾气!”
“嬷嬷你莫劝了,”长安态度坚决,“我有分寸。”
劝了多次不顶用,小主子的脾气犟得比公主有过之无不及。
孙嬷嬷连连叹气,只盼着自家主子能看得明白些。这怡宁主子,当真是底子就是歪的。小小年纪满腹心计,又贪又不知恩图报,就如苏家老太太骂的,白眼狼一个。但这种话她一个做奴婢的又不能多嘴说透,就盼着长安能多费心。但如今瞧着小主子舞动宇宙的模样,是彻底对自家主子寒了心。
劝不动,孙嬷嬷只能又再次无功而返。
长安靠在栏杆边看着屋顶的白雪,悠长地吐出一口气。袅袅的白气在空气中散开,氤氲得长安眉眼模糊。红雪红星犹豫地立在三步之外,红星拍拍红雪,摇了摇头。
红雪低低地叹了口气,就这么便宜了公主府的那位,真叫人心有不甘。
廊外的雪又簌簌地下起来。
京城冬日里雪多,自腊月起就开始下,半个多月了还没消停。长安呆呆地望着雪景发了会儿愣。目光似是触到什么倏地一顿。拢了拢怀里的手炉,长安也没打伞,就这般走下了台阶冲进了雪里。
红雪红星还没反应过来追呢,长安已经跑远了。
长安脚上蹬了一双鹿皮靴,里头塞了好些棉,厚实得很。踩在雪地里咯吱咯吱的,也不怕湿透。她走得快,脚在雪地里留下一长串的脚印。穿过了空地,绕过了假山,来到一颗光秃秃的树干下,顿住了脚步。
树干下,站着一个红色的身影——是周和以。
这厮大冷的天儿,就穿着一身单薄的衣裳。没有棉衣也没有夹袄,就两三件的样子。满头的墨发用一根蛇形的红玉簪子簪着。肩上落了雪,玉人一般立在雪地里。
长安仰头看着他,无奈:“你怎么又来了?”
是的,自从长安在他重伤之时去溧阳王府照顾过他,这位十九王爷似乎就认定了她。经常冷不丁就在郡主府的某处出现了,然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神出鬼没的行迹,比艳鬼还难以琢磨。长安目光在他肩上流连,眉头蹙得很紧。
“你伤好了?”
周和以其实来没一会儿,正在吩咐暗卫谨慎看护好郡主府。此时被长安逮住,手下一挥,那些人迅速隐去。他自个儿则只无辜地眨了眨眼,没说话。
长安见状不由扶额:“就穿两件,你不冷?”
周和以低头看了一下自身,一件略厚的外衫,中衣……哪里是两件?明明是三件。但他还是不说话,就这般紧紧地盯着长安瞧。
长安现如今也算摸清了这位王爷的性子。这位的性子完全跟小说里描写的不同,看似冷淡,不好相与,其实对纳入自己范畴的人尚且算得上十分宽容。长安撩了下眼睫上落的雪粒子,想了想,单手解开了肩上大麾的带子。
周和以立在雪中没动,看着长安将大麾脱下来。
然后,劈到了他的肩上?
暖暖的香气从大麾上冒出来,有股令人心安的暖意。周和以眼皮子微微一抽搐,乖巧地地垂下来。就听长安用着十分不耐的语气道:“伤还没好就出来作,王爷真是好兴致。为了不叫你病倒赖我,这个给你穿吧。”
说着,她还极其不耐烦地替他把带子给系上了。
长安的这大麾是红色的,边沿处绣了白梅,精美又不失雅致。披到周和以身上,颜色正好。长安刚想夸,低头一看短了那么长一截,瞬间闭嘴。
拢了拢手炉,长安抬眼看向陷入怔忪之中的人,哼了一声:“你穿着吧,我走了。”
说完,转身离去。
雪继续下,周和以立在雪中,躲藏起来的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冒出来:“爷?”
周和以拢了拢肩上的大麾,低低地应了一声。
暗卫瞄了一眼这极不合身的大麾,犹豫地提议:“……爷的披风就在外头,可要属下去拿来?”
周和以瞥了他一眼,颇有些冷淡:“不必了。”
“……”
第七十一章
腊月二十之后, 雪停了。
难得好几日的晴, 沉寂许久的世家终于又开始走动了。长安十分意外,她平素也不太跟人走动,居然收到了罗家姑娘的请帖?花笺展开, 里头似是罗姑娘亲自书写。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 配了桃花图, 十分雅致。
花笺上说, 罗府的红梅开了, 开得极盛, 特地邀长安过府赏梅。
长安两根手指捏着花笺来回翻看,有点摸不准罗家的意思。罗家姑娘她知道,有一个似乎后来被送进宫成了贵妃, 还挺有戏份的一个女配。虽说长安知道她, 但全本书这个女配跟她这女炮灰并无交集。长安怕麻烦,不太想跟女配搭上。
红雪端着甜水,轻轻搁到桌案上,扭头看向一旁插梅花的红星。
红星摆好花瓶端着搁到窗棱,扭头便问了一句:“冬日里本就沉闷无趣,主子若是有些闷的话,出去走动也是好的。”
闷确实有点闷, 毕竟这古代没电脑没手机,她又不耐烦看那些繁体字。
“罗家是什么样的人家?罗姑娘是什么人?”
红月从外头进来,正好听见了便道:“罗家与苏家一样都是书香世家,在学子心中比苏家更有威望。家中子弟各个出息, 在京城里颇有些好名声。至于罗家姑娘,庶出的不清楚,但有一位嫡出的三姑娘,与咱们公主府里头的那位一样,满腹诗才。除了身子有些弱症外,倒是没听说过什么不好。”
长安偏过头:“哦?”
“主子可是收到罗姑娘的请帖?”
花笺在手上麻溜地转了个圈,长安随手就丢到桌案上。屋里烧了地龙,窗子是开着的,却依旧温暖如春。长安自问是个俗人,于作词作诗上没什么见地。看到梅花除了好看,估计也发不出什么精彩的感慨,“再看看吧。”
罗家在京城名声好,这点长安也有听说过,去一趟也没什么不好。
“对了,承礼呢?”这些时日忙着安顿府里上下,好久没好好跟承礼说过话。长安突然想起来人,还有些想念他。
红星说到陆承礼就笑了:“公子在暖房看花。前几日城郊的庄头送了一批兰花来,公子高兴得不得了。大清早一起身便要去瞧瞧,看了好几日了还不腻呢!”
长安也被逗笑了,“就这么喜欢?”
“可不是!”红月提起陆承礼也是笑,公子智力上不足,但性子当真可人心疼。早前红星红月还嫌陆承礼拖累了长安,如今日子久了,疼爱他,比之长安有过之无不及,“公子还说要摘来送给主子。若非崔妈妈拦着,一暖房的花他都要摘了!”
“哦?”长安在屋里闷了快一上午,正想出去走走,“去悄悄看。”
郡主府的花房,是周和以送来的两个花匠在管。这些人不知从何处得知长安喜爱花草,这冰天雪地的,愣是替长安做出了一个面积非常可观的花房。里头不仅有兰花,各色难养的珍奇异草也养得娇艳欲滴。
长安原本只当个意趣在随他们,如今是真拿花房当宝贝。
带着三个丫鬟进去,一眼就瞧见蹲在一株兰花前弯眼笑的陆承礼。本就相貌也干净秀雅,此时无忧无虑的,陆承礼整个人明透得仿佛春日的阳光。
“长安喜欢,”陆承礼嘟嘟囔囔的,“这个,长安一定会喜欢。”
小七沉默地在陆承礼的身后站着,他不会说话,但做事非常利索。还有个发髻上绑两朵粉色绢花的小丫头,只见她微微蹙着眉头,眼睛盯着陆承礼沾满泥土的鞋。
陆承礼已经围着这朵兰花看了许久,若非花匠阻拦,这话怕是早被他给摘了送长安。
“承礼。”长安轻唤一声。
专心致志盯着花的陆承礼跟嗅到了食物的小狗似的刷地扭过头,看到缓步走进来的长安,眼睛蹭地就是一亮。他脚下一动,蹲得太久腿麻,冷不丁一个踉跄差点栽下去。小七眼疾手快地截住,陆承礼好半天缓过劲儿,乐颠颠地就朝长安扑过来。
这么个大男人,小鸟一般扑棱棱地就飞到长安怀里。周围都是郡主府贴身伺候的下人,见的多了,也早习惯了。
陆承礼在长安怀里腻了一会儿,抓着长安一只手就要拉她去看花。
长安被他拖着走,莫名觉得养了只大狗。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忍不住就抬手揉了揉陆承礼的头发:“承礼想要小宠物吗?”
“小宠物?”陆承礼眯着眼拿脑袋蹭长安的手,“什么小宠物?”
“比如小狗,小猫什么的。”长安其实也是突发奇想。陆承礼在郡主府虽有下人伺候,但大多数时候都一个人呆着,很有些孤单。往后若她再跟姜怡宁闹起来,就更没工夫陪着他,不如给他找个伴儿,“承礼喜欢什么?”
陆承礼想了想,眼睛弯成月牙:“喜欢小狗。”
“小狗啊?”长安被他笑得心都化了,捏着他的耳朵也是满脸笑,“明儿就给你弄来一只。承礼要好好养它啊!”
陆承礼其实也听不大明白,满心欣喜地就答应了。
翌日,红月就拎着一篮小奶狗笑嘻嘻地送来了长安这里。
一只黑白花的,一只全黑,四爪和尾巴是白的,跟套了小手套似的。还有一只全白。毛茸茸的,眼睛都没睁开。长安将篮子上搭着的布一掀开,嘤嘤嘤的哼唧不停,一屋子姑娘瞧了脸上都放光。
长安本身也是喜爱小动物,不过答应了陆承礼,先叫他选:“去侧厢将承礼叫来。”
红月得了话,忙小跑着就去了。
没一会儿,陆承礼就随红月过来,蹲在篮子跟前就走不动道儿。长安被他这模样逗笑,学他蹲下去:“承礼喜欢哪只?”
“啊,”陆承礼想看长安又舍不得小狗,眼睛慌乱地在两者之间移动,“我,我都喜欢。”
“不行哦,只能选一只。”
陆承礼面露难色,眉头都皱到了一起:“那……”
他目光犹豫地在小狗身上移动,这个摸一下那个摸一下,犹豫不决。转头再看看长安,长安肯定地说只能一只,他吐出一口气,最后抱起了黑白花的:“就,就这个吧。”依依不舍地看着其他两只,“那它们呢?”
长安笑了下:“我养着。”
陆承礼眼睛蹭地又亮起来,兴奋了:“那我可以来抱它们吗?”
“当然。”长安上辈子也是养狗的,抱起一黑一白两只,捋着小奶狗的脑袋,“承礼要是想抱抱它们,随时都能过来。”
得了肯定的回答,陆承礼忍不住又扑到长安身边蹭个不停。
屋里顿时一阵欢声笑语,对面屋顶上的周和以面无表情地盯着傻笑的男人,忍不住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冷哼。夜枭眼皮子抖了抖,仿佛什么都没看到。
冬日里本就日头短,一晃儿就又是夜里。
长安入睡之前正赤着脚在窗边喝水,清晰地听见窗棱边一声啪嗒声。她抬起的手一顿,翻着白眼一口将茶水饮尽,看也没看窗口走过来的红衣男人。
屋里是铺了厚厚的地毯,周和以鞋子脱了,正拎在手上。
“不是养了狗?”周和以坦然地将鞋子搁置到一旁,赤着脚走到床榻边。仿佛这间屋子的正主似的,大喇喇地在脚踏上坐下来,“怎么没瞧见?”
自从接手了溧阳王府的下人,长安就没指望郡主府的消息能瞒得过周和以。闻言也没辩驳,随口答:“在外间儿。”
周和以淡淡地应了一声,不说话。
长安又添了一杯茶,慢条斯理地饮尽了,屋里一片安静。
须臾,沉默的王爷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嗡嗡地说:“本王也喜欢养犬。”
长安眼皮子一跳,淡淡地点头:“哦。”
周和以:“……”
……
“送人旁人一只,你不是还有两只?”周和以散漫地坐在脚踏之上,两条修长的双腿实在无处安放,艰难地半支着伸展开。
他生得貌美,这般斜着眼瞧人时十分的妖孽。兼之他刻意为之,瞬间叫他身后的这素雅的床榻都跟他的气息一起妖娆起来。来时的路上,周和以满头的墨发被冷风吹过,凌乱不羁地披在肩上,显得他格外惑人,“拿来给本王瞧瞧?”
长安:“……”
“本王幼年曾养过雪狼,养得十分健硕。犬与狼是同源,”周和以胳膊肘撑着床沿,支着下巴,“说不定本王还能指导你一二。”
懒得搭理他,长安止了渴便搁下了杯子。所谓见多不怪,周和以这小半年的骚操作荼毒,她如今都习惯了这人种种的行径。拨开胸前垂落的头发,长安直接跨过他上榻,盖上被子就闭上了眼睛。
王爷自小还没被人无视过,盯着长安的后脑勺好半天说不上来话。
在脚踏上坐了好一会儿,突然从上面丢下一床被子,直冲他的脑袋砸下来。周和以瞬间接住,上头的人已经又转过去。王爷啧了一声,就这么在脚踏上躺下睡了。
相安无事的一夜,次日天色大亮之时,长安是在一声压低的呼声中睁开了眼的。披了衣裳走出来,红星红月围着狗窝,正满脸惊慌地四处看:“奇了怪了,主子这屋夜里门关的好好儿的,小白怎么着也不能丢呀?”
红雪也奇怪了:“总不能爬窗跑丢了吧?这么大点儿的小奶狗能爬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