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在皇室宗亲中名头不显, 来的宾客也大多是官眷和京城有名望的有识之士。但皇室宗亲的人没到多少, 除了几个走动过一两回的,大多都没露面。没露面归没露面,在溧阳王的面子上,没来也纷纷备了生辰贺礼送来。
这些自有苏家人安排,不必长安操心,她只需沐浴更衣之后在东屋等时辰到了露面即可。
按照规矩,礼赞之前, 家中姊妹可在东屋作陪。但是苏家的姊妹素来与长安不亲近,这段时日走动频繁也亲近不起来。只是碍于苏老太太的要求,她们才不情不愿地来东屋。来自然不能空手,每个人还得备一份像样的生辰贺礼。
好东西见多了, 长安其实对这些东西早已都不看重。但在开口之前,她忽地觊到苏家几个姐妹仿佛割肉的神情。坏心眼儿蹭地一下冒出来,长安半点没推辞。故意一一拿出来品鉴一番,再笑眯眯地收下。
果然才收下,有几个心思浅的苏家姑娘,脸色就更精彩了。
头发披散着,不能走,长安于是就拿眼睛去瞥几个表姊妹。事实上,因着自小没一起长,大了也没怎么见过,彼此都没什么共同话题。苏家姐妹嫌弃长安粗俗不通文墨,长安也懒得跟她们咬文嚼字。坐在一处,相顾无言。
最后长安瞧时辰差不多,大家松了口气,各自就散了。
人一走,没多会儿就有苏家的下人来告知长安,可以起身去。红星红月红雪搀扶着长安去到场地,正宾,客人依次就坐观礼位。互相落座之后,宣布开礼。
给长安行及笄礼的是京城有名的全福人,也是皇室宗亲。事实上,原本最应该给长安主持及笄礼的人是长公主或者苏老太太。但长公主是因为姜怡宁的事儿闹得祖孙形同陌路,长安不希望她来。而苏老太太则是自觉身份不够,想外孙女的及笄礼风风光光,特意豁出去脸面,请来了京城身份高福气好的人来替她。
苏老太太请的是轻易不出门走动的晋安老王妃,可见是卯着一口气要替长安挣一分体面。
不仅仅晋安老王妃,长安的及笄礼,无论笄者,观礼人,器物陈设,还是礼器,无一不是顶好的。哪怕是小到一个奉罗帕和发笄的托盘,也是再讲就不过。无一处不精细的结果,就是今日来观礼之人,都体味到了苏家对这外孙女的看重。
苏老太太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再之后便是一系列的流程。实施之前,嬷嬷早手把手教过长安一遍如何走,如何行礼,如何奉茶听训,全部都亲自过了一遍。此时当众再走一道,还是免不了僵硬。不过这都不影响最终效果,在外人看来,长安的及笄礼可谓风光无限。
期间长公主不是没给过苏家人暗示,或者说,明示暗示都做了,只要苏家识趣地给递一个台阶,她必定亲自上去给长安主持及笄礼。奈何苏家人的眼睛就跟瞎了似的,全当没瞧见。从头至尾,这场及笄礼就没叫长公主沾过手,全是苏家人一手操办。
长公主又气又恼又心虚,全程观礼到最后,脸都是紫的。
周和以是在快结束的时候赶来的。
难得嗜红如命的溧阳王刻意打扮了一番,从头至脚一身簇新。本就是难能一见的好颜色,此时显得更加光彩逼人。
他来了别的也没多说,只将一支蛇形的血玉簪子簪在长安的头上。离得近了,长安闻得见他身上苦涩的药味儿。事实上,蛇形这个样式,是不太讨一般女子欢心的。也有人诧异溧阳王送的簪子怪异,但总有些眼尖的,瞥见他自个儿头上簪了一根差不多样式的簪子。于是不由得心领神会。
这根簪子,怕是溧阳王,难得向朝阳郡主表露心迹的举动吧……
到最后,风不风光已经不重要,长安实在累得够呛。等宣布礼成立场,她回到住处便就瘫倒下来。红星红月伺候着用了些易克化的吃食,她倒在榻上就睡着了。
说起来,长安也是亲自经历了及笄礼才知,古代的贵族姑娘家也是要取字的。一般呢,少女的字由父母来取,但是长安的父母早逝,这个字是苏老太爷给取。苏老太爷是个严肃的做派,但给长安取字却取得娇软,字呦呦。呦呦鹿鸣的呦呦。
初初听到这个字的时候,长安还诧异了一下。她以为按她对苏老太爷的了解,怎么着也该取个什么‘娴’啊什么‘淑’的字,没想到最后叫了‘呦呦’,苏老太爷居然有这份意趣。
及笄礼安然结束,临到末尾,苏家大房的姑娘苏慧当众嘀咕了一句‘今儿也是怡宁的生辰。怎地不替怡宁操办及笄礼’。
她的嗓音不大不小,正好叫前排的这些人给听见,长公主的脸色刷地绿了。
不巧的是,在座的宾客中有一家姓钱,正巧是姜怡宁挤兑下侧妃之位的钱侧妃的娘家。钱侧妃从堂堂上玉蝶的亲王侧妃一遭变成低了不止多少等的侍妾……别说钱侧妃受不住,要死要活,就是钱家人也怄得一听‘姜怡宁’这个名字,反射性地就想怒目而视。
长公主置身其中,只觉得十分尴尬。帮着姜怡宁以势压人,欺辱了钱侧妃逼迫她让出侧妃之位是事实。哪怕并非她亲自动手,这也与她脱不了干系。
且别说,长公主方才只为苏家不识抬举暗恼在心,此时看到钱家人,便免不了又想起被她关禁闭的姜怡宁。
这事儿不能提,一提就是成倍的闹心。
想她磊落了一辈子,自问行事从来都无愧于心,没想到临老了反而失了偏颇。钱侧妃之事确实是公主府的不厚道,但怡宁再怎么说不能为妾。不仅仅为了怡宁自个儿,也是为了姜家。姜家教养的姑娘,无论如何也不能被人糟践了。
一旁长安礼成,由下人搀扶着准备离场。观礼的宾客们寒暄之后也准备起身。长公主由苏嬷嬷扶着追上去,想去跟长安说几句。
红星红月红雪如何也不敢拦,长公主自然跟着长安回了客院。
长安经过这大半年的冷静,如今再看长公主,已经没了当初的气愤难忍。看开了,也是释然了。长公主这段时日显然过得不好,瞧着老了五六岁不止。原先的华发已全白,眉眼带着深深的疲惫,再没了祥和宁静。
她跟来,是想说姜怡宁嫁入周德泽府中这事儿。
长安早已自立门户,在郡主府独自过活。但只要姓姜,名字在姜家族谱上,她跟陆承礼便还是堂堂正正的姜家子嗣。姜怡宁出嫁,哪怕长安再不愿意去,也是必须要去的。长公主是来告知长安,就在近一个月内,姜怡宁出嫁之事。
如今只是两个月,肚子不显,但四五个月后大起来,那是想瞒也瞒不住。不想里子面子都丢了,姜怡宁嫁入周德泽府中这事儿宜早不宜迟。
可尽管分析得清楚,长公主胸口的这口气就怎么也顺不下来。
想她好好的两个孙女,花容月貌,知书达理,多好?才短短一年,一个与她离了心,闹到形同陌路的地步;一个长着长着就歪了根,为了名利权势可以不择手段。她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才闹得如今这般孤家寡人的局面……
长安不知长公主心中悲苦,只满心的烦躁,她完全不想掺和姜怡宁的婚事。
事到如今,长安毫不否认她希望姜怡宁倒霉的态度。当着长公主的面儿,长安也丁点儿不遮掩地表露出来,姜怡宁出嫁,她不可能会到场。
长公主不想她决绝如此,竟一点体面都不留:“你这是铁了心要跟祖母断绝关系?”
长安眼帘低垂着,间或一闪地动:“我以为长公主心里很清楚。当初长安说过的每一个字都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你既然选择了姜怡宁,那长安必然是舍弃的一方。长公主既然舍弃了长安,就莫要盼着会重修旧好。姜怡宁想要我的命,光是这一点,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与姜怡宁绝不可能一笑泯恩仇。”
干脆利落地拒绝了,长安往榻上一躺,骨头都在咔咔作响的。
长公主被噎得半晌说不上话,许久,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不知何时飘进屋中躲在横梁上的野猫主子轻飘飘地落下来,道貌岸然地走到长安身边坐下。长安正在以手作爪地梳理头发,抬眼就发现他双目紧紧盯着她不放。
沉默。
一阵沉默。
长安率先忍不住,挑眉问:“……王爷何事?”
周和以目光在长安乌黑的发丝中溜了一圈,忽地生出一只手,递到长安面前:“本王的珠串带了这么久,你何时打算还我?”


第八十七章
周和以不提, 长安都忘了这事儿。
这串珠串落长安这里少说也有大半年, 这么久没来要过,周和以这厮也真是沉得住气。长安手指摩挲着腕子上的珠子,被她贴身带着, 珠子被体温润得温热。长安歪了下脑袋看着他, 不承认:“什么珠串?王爷在说什么?”
周和以学她歪了歪脑袋, 想想, 觉得颇为好笑:“你说呢?”
“我怎知王爷说得什么。”
……这玩意儿戴久了, 她都戴习惯了。长安抬眼打量了一下周和以。寻常身上没什么配饰的, 今日挂了一个精致的小香球。只是这香球也无法遮掩他身上那股苦涩的药味儿。长安收回了视线,笑道:“我不知王爷在说什么珠串。”
“就你腕子上戴着的。”
“哦~”长安撇了下嘴,抬起手腕。袖子滑下去, 鬼面珠串就露出来。
只见那血红的珠串套在纤细白腻的手腕上, 色泽极艳。长安本就是天生一副好皮,戴着更衬得肌肤赛雪,活色生香。周和以冷不丁瞧见,眼眸骤然就是一抖。垂下眼帘,他笑:“没想到这个色儿倒是还挺衬你的,长安,可是喜欢这花样?”
喜欢是确实有些喜欢的, 这玩意儿那般贵重,从工艺到材质都绝无仅有。
长安没说话,就这么举着手腕,一手指勾着串子转了一圈。细微的光透过珠子, 每一张鬼面都栩栩如生。当然,长安的喜欢是单纯作为珠串首饰来说的,若论起这珠串背后的意义,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喜欢为好。
“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啊?”褪下来,单手勾着。
周和以有些想笑,不然呢?这话他是回答也不好不回答也不好。意味深长地看了长安一眼,他直接略过,忽地伸手。他动作极快,手指过去轻轻一勾。只见那珠串在他食指上打了个圈儿,落下去:“嗯,我的。”
长安猝不及防的被他勾个正着,下意识要抓。周和以手一缩,她抓了个空。
磨磨蹭蹭的,不过是长安想问个明白。长安虽说对外界的诸多事情都漠不关心,只想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但周和以毕竟不是别人。这东西落在她这儿,周和以这厮一直也没问过,为何今日突然一身伤地上门讨要?
长安心里隐隐有点不安,总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可她也知,有些话能问有些话不能问。问多了,她的秘密便也瞒不住。想想,边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你又受伤了?”
周和以这段时日确实有些忙,身上也总带伤。从年前一身重伤被长安撞破过后,他索性就不瞒着长安。
屋子的门不知何时已被人从外面关上了,屋里下人也全退下去,就剩两个人在。周和以忽地抬起腿,他身高腿长,眨眼间就靠近了长安,在长安一拳之隔的地方站定。长安本是半坐起身跟他说话,这冷不丁的,脸怼在了他的腹部。
长安:“……”
高大的身材,影子仿佛山一般遮天蔽日。离得近,他身上丝丝缕缕的冷香混合着药味儿冲进她的鼻腔,强烈的气息瞬间就将长安包围了。
长安头皮瞬间就绷紧了,不太明白他突然地要作甚。
“既然你都已经闻出来了……”周和以贴近的姿势站长安跟前,手指搭在腰带上。
他今日一反常态,没着红衣,反而一身黑底儿绣兽纹的锦袍。修长挺拔的身姿,极其俊美,手指衬着玄色锦袍,如玉石一般晶莹剔透。王爷微弯眼角,手指摩挲地从腰侧摸到了香球的绳子上,指尖一勾,轻轻松松解下来。
长安:“……”
解了香球还不算,随手丢在长安的脚边,又摸到了腰带上。于是长安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仿佛端杯子一般,很是随意地就解起了腰带。
“等,等下!”长安眼皮子剧烈一抽,头皮顿时发麻:“你这是要作甚?!!”
周和以垂眸凝视长安,也没说话,就鼻腔里发出轻轻一声哼笑。
安静的屋内,轻飘飘的笑声仿佛闷雷炸响一般在长安的头顶炸开。他本身的音质偏冷,此时因着他的动作,显得那般暧昧。
长安瞬间局促了。
她反手撑着软榻,上半身迅速向后与周和以拉出一臂的距离:“周和以你!”
天不怕地不怕的姜长安,这一刻,脸颊脖子瞬间红了个透。
周和以一手还捏着腰带的手,一手作势还要继续脱。见长安紧张得都在吞口水,忽地挪开视线,捂着额头就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清淡悦耳,仿佛玉石相击,长安整个人都被他笑蒙了,懵逼地看着他,好半天反应不过来。
周和以还在笑,胸口震动着,整个人仿佛美人灯点着了火一般浓墨重彩了起来。
长安:“……”特么的这家伙到底受了什么刺激,瞎笑什么?!
“哎,你……”
正当长安要说话,笑够了的周和以忽地故技重施。
他丢开腰带,衣裳松松垮垮落下半边,他顺手就拉开了衣领。长安差点没被他豪迈的动作给呛死,脸红脖子粗的,立即一个滚地卷到一边。
周和以不知是不想长安追问,还是故意恶趣味,他弯着腰,俯身贴过去,上半身凑到长安的跟前。浓密的眼睫低垂着,周和以脸上的红润肉眼可见地变的苍白。狭长的眼睛,眼帘之下眸色幽深,他呵气如兰:“你屋里可有伤药?”
长安快被他这一串的动作搞得一脑子浆糊,愣愣地看着他。就见周和以指了指胸口,忽地拉开了夹袄。外袍大敞,夹袄解开,露出里头同色的中衣。
玄色中衣已被鲜血染湿,黏答答地贴他身上。
难怪他今日反常,没穿红袍,穿了这一身厚实的衣物。长安见状,脸上的热度迅速褪去。周和以顺势在长安脚边坐下,动一下,额头的冷汗就浮一层。方才还红润的嘴唇,此时全白了。长安就这般眼睁睁看他撕开了中衣,露出里头绑好的纱布,纱布已被血水染红。
今日观礼,他可是站了许久。没想到他若无其事这许久,伤势居然这般严重。长安相碰又不敢碰,连忙趿了鞋子下榻,去里屋拿伤药的箱子。
简单地处理一下伤口什么的,一回生两回熟。长安飞快地替他换了药,屋里也没绷带,就撕了自个儿而一两件贴身的衣物。等伤口重新上药包扎,长安又开了门窗散味儿,周和以的这身血腥味儿才淡了许多。
此时,周和以赤着上半身坐软榻上,一张脸苍白如纸。
藏这么久没露出来,这会儿原形毕露了。长安一面将带血的东西全处理了,一面就在瞄拧眉不知在想什么的周和以。她佩服这人,当真是打心里佩服。周和以当真是个神人。他到底是如何做到,连脸色也控制得如此自如的?
当然估计他解释了,长安也琢磨不科学。科学的世界,人能脚踏飞燕,飞檐走壁?这般想想,好像周和以可自如地控制脸色也没什么?
正当长安想得入神,外头忽地响起了一阵喧闹声。隐隐有呵斥传来,仿佛闹得很严重。红星红月红雪几个这时候也端着东西回来。看到突然出现屋中的周和以,都已经见惯不怪了。这一年来,未来姑爷总是这般神出鬼没,她们早已习惯。
红月将吃食托盘放到桌上,也不管周和以在不在,转身便告诉长安前头出事儿了。她刚才在外头听了一嘴,是有什么人带兵闯进苏家来,说要搜查。
“搜查?”长安一愣。
红雪点点头,而后将自己方才听到的说一遍。
长安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已合上衣服的周和以,只见这厮已经端起了茶杯吹了吹,一幅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长安眉头一蹙,特别的想翻白眼。周和以似是察觉她的视线,很是淡定地抬起头:“怎么?”
长安:“……”懒得跟他废话,于是忙叫红雪放下手头的事儿,去瞧瞧。
红雪别的不行,打探消息的能力可是比狗仔还强。行了一礼,她转身便匆匆去了。红月接上,打开食盒,替长安摆膳。
饿了一天,长安早就前胸贴后背了。
与此同时,前院闹得十分不愉快。苏家虽说一门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苏家男子身上也无实权官职,但读书人本就清高自傲,苏家人更是尤甚。哪里能容忍得了这一棒子粗俗武夫来欺辱?顿时脾气上来就起了冲突。
苏家在读书人心中神圣不可侵犯,在兵痞子的眼里,那便是一家子酸腐书生。此时一人拦住了愤怒的苏家人,手一挥,一队搜查的禁卫军便直接闯入苏家的后院。
苏家人来都拦不住,禁卫军冲进来就四处开始搜找。
今日是长安的及笄礼,苏老太太为替外孙女争了这口气特意办得十分隆重。来人、宾客众多。这般禁卫军突然冲进来搜查,立即就引起了不满。但是禁卫军不是一般的衙役,可不是他们想呵斥便呵斥。
一时间,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正当这时,方才才在长安那儿碰了一鼻子灰的长公主走到二门。迎面就与禁卫军的人撞上。本身这不关她的事儿,不理会便好。但今日她心情不好,手一指,拦住了就要气势汹汹往后院去的禁卫军……


第八十八章
随后赶到的温廉被长公主堵着, 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她早憋了一肚子火气没处撒, 温廉领着一队人冲进来,这是明白着撞刀口上。
温廉耐着性子等她将这口火气出了才道:“殿下是有所不知。昨夜御书房失窃,有重要物件丢失, 陛下正为此事大发雷霆呢。如今全城戒严, 正在挨家挨户地搜寻贼人。属下此举并非有意冒犯, 还请殿下原谅则个。”
“失窃?”长公主一窒, 顿了下, 脸色还是有几分难看, “可知丢了何物?”
温廉一脸为难。
“怎么?不能告知本宫?”长公主与明德帝的姑侄情分自来是非同一般的。当初明德帝登上帝位,长公主与姜家一系不知出了多少力。
温廉犹豫了一下,上前两步, 压低了嗓音吐出两个字。
长公主表情倏地一变。
她看了眼四周, 压低了嗓音:“好好儿的,怎会有人打玉玺的主意?禁卫军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居然叫贼人闯进御书房去!”玉玺可不能等闲待之的小玩意儿,这要是丢了,宣扬出去,明德帝的帝位都坐不稳当,“可有看清贼人的模样?到底怎么一回事儿?!”
当时情况复杂, 三言两语的根本说不清。温廉摇了摇头,也没多做解释。
长公主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她虽为女子,却也经历过两任皇帝更迭。自幼身在皇室,某些事儿必然比旁人敏锐许多。
这段时日, 先是最有望成储君的安王被发现与宫妃有染,众目睽睽之下捉.奸在床被贬为庶人打入天牢;而后是安王一系为救主扰乱朝纲,被肃清大半;再如今,玉玺失窃……这一桩桩事儿连起来,京城怕是要出大乱子了。
事关重大,长公主也顾不上长安的及笄礼,立即就让开了路。
禁卫军动作很快,不到一刻钟,前院搜完,并无结果。
苏家人气愤异常也拦不住,温廉的手里有陛下的金令。于是一个个怒视着带头的温廉,敢怒不敢言。温廉一身黑色甲胄,一手挎刀地立在后院的入口,扭头看一眼长公主。长公主点了头,他顿时手一挥:“进去都给我手脚放轻点,莫惊扰了姑娘家!”
长安听到动静,禁卫军已经搜到苏家大房女眷的院子。
她看了一眼已经坐在她的位置上端起她的碗筷吃上了的周和以,真心佩服起这人的淡定。外面都查到这里来了,他还有心情吃喝:“外头的动静跟你可有关系?周和以,你这一身伤是怎么来的?”
周和以轻轻吹着热汤,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坐下一起吃些。”
吃什么吃!这都什么时候了!长安这急脾气,疾步走到周和以身边,一把抓起他的袖子就要拉他起身。她现如今不管外头的动静是否跟这个人有关系。一会儿人查到她这里来,周和以人在她的屋里,就是不对!
红雪红月几个眼睁睁看着,对自家主子时不时的出格行为早已习以为常。只要姑爷自个儿不怪罪,她们就权当自己是睁眼瞎。
周和以纹丝不动地坐着,仿佛长安力大如牛的金手指就是个摆设。袖子上揪出了两个褶子他看也不看,只不疾不徐地将一碗汤全饮尽。桌上几样小菜,他一样吃点儿。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似乎吃够了,顺手还抽出长安腰间的帕子擦拭嘴角。
“……”
长安那叫一个冒火:“周和以!”
“慌什么。”吃饱喝足的王爷手一拂,长安轻飘飘就在他的手边坐下了。
猝不及防的,长安都不知怎么被他给弄坐下的。眨了眨眼睛,表情有些懵。门窗是敞开着的,这会儿屋里的血腥气已经散得差不多了。红月点了熏香,帮着熏一熏。不过这会儿熏香的味儿有些重,刺得人鼻尖发酸。
瞥了眼红雪红月红星几个,周和以手轻轻一挥。
红雪则扭头看向长安,长安蹙着眉头想想,须臾点了一下头。
红雪红月几个于是利落地收拾了桌上的碗碟,转身出去,顺手再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