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女声破空而来,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显得尤为的突兀。
乾清宫的角门,缓缓走出一道纤细的身影。长安一身甲胄,被紫怨蓝欲四人紧紧地拥在中间。她的身后,身着红色重型甲胄的李长旭领着一支队伍在前头开道。为首的两个将士,一左一右地挟持着禁卫军副统领和靖王府的女眷子嗣呼啦啦一群人走了过来。
长安转过身,目光锁定了周德泽:“靖王,现在罢手还来得及,束手就擒吧。”


第一百零四章
靖王府的女眷拉拉杂杂数十口人。换言之, 除了靖王本人以外, 靖王府其他所有人都被长安给控制在手中。靖王府的女眷,一见靖王便哭了。
一个人哭,一群人跟着哭。一时间, 嘤嘤的啜泣声不绝于耳, 仿佛一只大手凭空紧紧捏住了周德泽的咽喉, 叫他一张脸都涨紫了。
靖王妃抱着王府唯一的子嗣, 靖王的独女暖暖, 远远地向周德泽呼救。
事实上, 昨日宫中出事,靖王妃没做他想便在长公主的安排下回府。她卜一回府,便被靖王的下属连夜送出京城。糊里糊涂的尚不知出了何事, 半道儿又被一群黑衣人给劫走。
这一夜的来回折腾, 又是见血又是杀人,早已叫她吓破了胆。比起靖王妃,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儿去,此时妇孺们瑟瑟发抖地抱在一起,惶惶不知如何是好。
僵持对峙的两方人马,此起彼伏的哭喊声,吵得人心慌。
姜怡宁混在其中, 盯住被紫怨蓝欲护在其中的长安,眼神仿佛淬了毒。担惊受怕一整夜,她看着眼神都没往她身上落一下的靖王,心里恨死了长安。若是今日她命丧于此, 做鬼都不会放过姜长安!
周德泽的嘴紧抿成一条线,心里几经辗转,眉头也越皱越紧。
长安见他不为所动,看了一眼李长旭。
李长旭手一挥,一个将士站出来,粗暴地一把从靖王妃的怀中抢出了靖王的独女。而后蹭地一下拔出腰间佩剑,直接架在女童的脖子上。
靖王瞳孔剧烈一缩,当即怒极:“姜氏你敢!”
“为何不敢?!”
长安的声音在这时候听着格外清晰,冷酷且无情:“你拿箭矢指着本妃的夫君,本妃为何不能持刀同等对你的女儿?”
“暖暖尚且不足五岁!”
“那又如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如何对本妃,本妃便全盘还你,很公平。靖王,你说是你的箭快呢,还是本妃的刀利?”
“毒妇!”靖王气急败坏,“姜氏你这个毒妇!”
长安冷冷一笑,不为所动:“少废话!今日你一时不收箭,本妃这刀便切下去一分。你何时收了箭,本妃便何时松开这刀。靖王殿下还请悠着点,毕竟侄女这脖子,可不经切……”
靖王独女被人这么拎着,又听长安说出这样一番话,顿时吓得哇哇大哭。
尖锐的童声刺得人耳廓生疼,周德泽虽没开口,但脸色明显变了。
长安又看了一眼小孩。虽说拿孩子威胁十分卑鄙,但这群人里。除了靖王妃有威胁力,也就只有这个小姑娘有这个筹码令靖王迟疑。
李长旭又看了一眼,那将士将剑又递得深了些许。切到了一些皮肉,刀尖立即就磨出了血。
小姑娘哇哇大哭:“父王,救暖暖!!”
靖王面上闪过纠结,只见那剑又深了几许,他顿时怒了:“姜氏,你莫要如此恶毒!这般对一个不足五岁的孩子,当真不觉得羞愧?!”
孩子的胸口已被鲜血染红。离得远,周德泽虽然看不清伤口,但独女这个模样,还是慌了神。他年及二十有五才得这么一个子嗣,平日里如珠如宝地捧在手心,何曾叫独女受过这样的苦楚。女儿这番惊恐地呼救的模样,当真是剜了他的心。
长安不为所动:“拿孩子的性命做赌注的是你又不是本妃,你身为父亲都可以如此狠心,本妃为何不可以狠心?这般义正言辞地指责于我,靖王,难道不是身为父亲的你最该羞愧?!”
“姜氏你莫要强词夺理!”
“强词夺理的是你靖王才是!”长安不耐烦跟他打嘴仗,“一句话!你收我便收,你若不收,就别怪本妃狠辣无情!李长旭,动手!”
李长旭身旁的将士单手拎起女童,另一只手高高举起,作势便要砍下。
周德泽最终还是舍不得独女,犹豫片刻,手一挥,箭指周和以的弓箭手立即放下武器。不远处屋顶,周和以勾唇轻轻笑了笑。他脚尖轻点,翩然飘至长安的身侧。他身量太高,长安穿着一身厚重的甲胄,行动颇为不便。长安只能艰难地抬眼看他一眼。
周和以见状有些忍俊不禁,但这个场景不适合说笑。他立即将目光投向李长旭,很诧异长安在他的一众副将中挑中了这个人。
李长旭拱手一礼:“王爷。”
周和以点点头,低声问道:“带了多少人?”
“三万。”
三万,够了。
“现如今人都安排在何处?”
李长旭立即言简意赅地将部署一一汇报。一万精兵随行进宫,此时正从外围将这群禁卫军给全盘包围,分别把手了宫中各个路口。令两万人马就驻扎在宫外,严阵以待。只等宫中信号一发,随时能冲进宫内支援。
周和以闻言又是点头,形势因长安的突然出现,发生了决定性的逆转。
靖王一见事不对,立即命人发送支援信号。
他胆敢做出兵变逼宫这等事情,自然不可能毫无准备。诚如陆承礼所猜,靖王暗中训练私兵将近四万。今日伪造圣旨谋朝篡位,为保万无一失,他早已命四万人全部埋伏在京郊十里处的马嵬。一旦有变,马嵬处埋伏的兵力便可以迅速支援。只是,他着实没料到周和以被困,长安这个从来不作为的溧阳王妃会出其不意带来大批兵力支援。如今他的这一万禁卫军根本无法成事。
靖王不傻,宫外的人马与宫中夜枭两头夹击,他们就必死无疑!
信号弹一发出,对峙的局面被打破,厮杀正式开始。
……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周德泽没料到长安居然能动用周和以的虎符,更没料到长安意识到不对后迅速做出决定,并且非常及时地赶到。禁卫军再强,一万的人马,也无法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取胜。周德泽临被捉之前都想不通,他私养的四万精兵就在城外马嵬的兵力为何迟迟不来?
等一切已成定局,周德泽都不敢相信自己做了这么久的准备,居然还是惨淡收场。
暗一单手扣住周德泽的脖颈,将人丢在明德帝的跟前。
明德帝靠着墙壁坐在地上,身旁是尸山尸海,一地血红。他艰难地喘着气,虚弱得仿佛随时能晕过去。
此时狠狠盯住灰头土脸趴在地上的周德泽,使不上力的手抓着袖子,一张灰黄的脸上毫无父子之情,全是痛恨之色。
周德泽的所作所为,已经与安王当日的行径完全是两个性质。
安王私通后妃,不过是贪花好色。自古男子贪慕女色罔顾人伦,虽上不得台面,但严格来说,这不过私德有损。而周德泽则不一样,他弑兄杀父,意图谋朝篡位,火烧乾清宫,这是决计不能为朝堂所容的滔天大罪!
明德帝此时眼里的周德泽已经不是他的子嗣,而是要害他性命夺他皇位的窃贼!罪无可恕,理当问斩!
“来人,自今日起,剥夺周德泽靖王之位。阖府上下贬为庶民,押入宗人府,听候发落!”
各朝各代,皇子宗亲犯错,轻则宗人府思过,重则天牢等候斩首。但大盛却恰恰相反,被打入天牢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一旦进了宗人府。除非皇帝没想起你,你方可在府中苟延残喘。若是立即被发落,各种刑法的死刑都有。
靖王府上下一听是宗人府,直接就吓傻了。扑跪在地,哀嚎一片。有些侍妾一口气上不来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惶惶不信的周德泽这时候终于有了点反应,他刷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明德帝。
“父皇!”
“住嘴!朕没有你这等嗜兄杀父的畜牲儿子!来人!将他给朕拖下去!”明德帝双目赤红,嘴角还残留着吐血之后的残渣:“不仅仅靖王一家,这次所有涉案人员全部打入天牢。无朕的允许,求情者以谋逆罪同等论处,任何人不得探视!”
丢下最后一句话,他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血沫喷的到处都是。
太医们经过一番惊吓,早已神思不属。听到动静,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而后扶着受惊后软绵的手脚,磕磕绊绊地给明惠帝施救。
“至于梁博,便断个车裂之刑法……”
相伴几十年,从冷宫相扶持走到今日这一步,明惠帝可以容忍任何人变脸,但绝对受不了梁博的突变。没料到最后的最后,梁博会在背后捅他一刀。此时逃跑的梁博被人抓回来,跪在地上就开始向明惠帝哭诉自己糊涂。
一面磕头一面哭,请明惠帝看等候他多年的份上,放他一条生路。
“放你生路,可谁又会朕一条生路?”若非十九冒死救他,他早已葬身火海。
梁博自然知道明惠帝这次不会放过他,但还是抱有一丝丝侥幸。如今侥幸破灭,他看着明惠帝的眼神迅速黯淡了下来。
而后被冲上来的两个士兵,一左一右的将他给押下去。
血腥气弥漫了乾清宫整片天空,激战僵持一天两夜,大火也燃烧了一天两夜。等一切尘埃落定,乾清宫早已看不出模样。到处残垣断壁,寸草不留。


第一百零五章
靖王阖府上下十来口人被一举拿下, 连不足五岁的周瑜暖也没放过。
明德帝这回是铁了心地要杀一儆百。在位三十三年, 明德帝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虽说周德泽之事已经告一段落,但险些葬身火海的恐惧如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都会掉落下来斩断他的头颅。越是知道大限将至越恐惧死亡的明德帝, 抱着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的决心, 将早已换装偷逃出宫的惠妃以及惠妃娘家李家一府全部拿下。
惠妃自接到前宫的消息便早已料定了结局, 知道躲不过, 她从容赴死。此时看着面前的毒酒, 白绫, 匕首,耳边是内侍的一声声质问,她冷笑不已。
明德帝庸碌无为, 她儿天资聪颖, 凭什么不能有问鼎帝位的野心?明德帝七个儿子,老三龌龊,十六耽于美色,十九乖戾难驯,其余难堪大任。她儿自幼聪慧隐忍,胸怀天下,有治国之才, 凭什么不能是下一任大盛之主?
事到如今,惠妃也不想再作淡薄之态。她就是看不上明德帝,看不上这庸庸碌碌毫无建树的男人,指着乾清宫方向一次性骂个痛快。而后端起毒酒一饮而尽。
惠妃于宫中自缢, 明德帝听完内室的学舌,气得又吐了一场血。
接连的受到重创,明德帝的身体已经渐渐从里到外透出腐败的气息来。越是力不从心,他心性越是暴戾。惠妃靖王相继自缢,李家及靖王一脉全被投入天牢。明德帝杀心难收,李府十五以上的男子被全部午门斩首。妇孺投充教坊,十五岁以下子嗣流放北疆。
显赫一时的靖王府,一夕之间满门覆灭。
靖王一脉土崩瓦解,与靖王府相交密切或有丝丝缕缕关系的各大家族也不能幸免。短短一个月内,京城各大世家风声鹤唳。斩杀的斩杀,流放的流放,贬黜的贬黜……越发衰败的明德帝展现了三十年来没有过的狠辣,一时间朝堂上下哀鸿遍野。
周和以每日忙得脚不点地,他就是明德帝手中的一把刀,配合着迅速肃清了朝堂。
兵变之事中发挥巨大作用的长安,自然得到了论功行赏的待遇。
虽说她擅自盗用虎符违背了军规,但救了明德帝一命,救了五位皇子、百来位皇室宗亲以及满朝文武,功大于过,一律不追究。并且,明德帝以大盛国君的身份亲口承诺了她三个请求。在不触犯大盛国体的情况下,无论何种请求,只要长安提出,都可应允。他若未能兑现,下任皇帝也务必兑现。
且不说这等出格的奖赏令多少人震惊,就说长公主终于还是为姜怡宁,求到了长安这里来。
往日种种,长公主对姜怡宁这个孙女早已寒心。但人就是这样,养了多少年的孩子,哪怕知道是个白眼狼也撒不去手不管。她知长安与姜怡宁不对付,也知姜怡宁害过长安数次,但是看在她的面子上,能不能饶她一命?
毕竟靖王谋反这个事儿当真与怡宁无关。怡宁还小,才将将十六,寿辰还没过。年纪轻轻就命赴黄泉,长公主实在不忍心。
长安听完眉头立即就皱起来。
两个月前,靖王在宗人府自缢。不久后,靖王妃亲手掐死了独女也追随而去。如今的宗人府里还关着靖王的两个侧妃,十来个侍妾。明德帝没开口留活口,按宗人府一贯的处事习惯,必然会在靖王的这件事结束后送她们下黄泉。
但是也因为只是一群女眷,无关紧要,多一个少一个其实并不打眼。周和以在负责这件事,长安若开口叫周和以保姜怡宁一命,其实也就一句话的事儿。
只是,她为何要以德报怨去救一个对她心怀怨恨的人?
长安是心软,但并非脑残圣母。她已经看在长公主的份上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过姜怡宁,姜怡宁对她下手却一次比一次狠辣。以逼宫当日姜怡宁看她的眼神,长安是疯了,才会好心放一个时刻企图咬她一口的毒蛇出来。
于是,长安一口拒绝她的这个请求,并且命紫怨将长公主强行送出溧阳王府。若无必要,还请她往后莫再登门。
长公主站在溧阳王府门外,看着紧闭的大门整个人都是木的。
一旁孙嬷嬷长叹一口气,不知说什么好:“主子,您这是何苦……”
浑浑噩噩地离开了。长公主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因为她今日的一时心软,亲手斩断了与亲生孙女之间最后的一点祖孙情分。寒风吹起马车的车帘,长公主半边身子都麻了,心中忽地涌上了无边的后悔。
一念之差,她似乎真成了孤家寡人。
一晃儿又是一年寒冬,凌冽的寒风卷着冰雪将京城银装素裹。明德帝的身子在无数的灵丹妙药的堆砌之下硬生生撑了三个月,最后撑不住垮了。京中丧钟敲响之时,恰逢腊月初三。临闭眼之前,明德帝才指定了下一任继承人。
不是周和以,是意料之中的人选,安王,周修远。
虽说他曾因私通后妃当众出丑,私德有损,但明德帝临死之前还是选定了他。朝堂上下对此不敢有任何异议,靖王倒台后,安王势力东山再起。如今的朝堂,安王独大。便是其他人登基,也不如安王坐得稳当。
不过,明德帝虽指定了安王继承,却附加了一个条件:安王在位期间,绝不动溧阳王府。哪怕溧阳王犯下大错,也决不伤溧阳王夫妇性命。
这有失偏颇的条件,安王没有丝毫不满,当众一口应下。
明德帝与明德三十三年腊月初三崩,之后便是国丧,举国齐哀。
周和以在安王登基以后,请旨去北疆从军。北疆一直是司马家的人在镇守。安王,不,如今是隆惠帝,深思了三日之后允了他的请求。虽允了他,但有一个条件,让周和以交出号令夜枭的枭鸟令。
那日宫变,夜枭的战力令所有人胆寒。那等杀神附体,以一敌百的强悍,叫安王在登基后的日日夜夜里寝食难安。这支来无影去无踪的暗中煞神,若不能得到手,便务必毁掉。
事实上,夜枭是每一任国君的秘密武器。枭鸟令形状不明,将由上任君主亲自交给下一任君主,形状大小只有他们拥有的人自己知道。周和以之所以能得到,不得不说,确实得益于明德帝格外的偏爱。
按理说,周修远登基,这夜枭也该有周修远一并继承。但是明德帝除了指定帝位,并没有提起夜枭的所属。这就造成了如今的局面。夜枭在周和以手上,安王便是坐上了帝位,头顶却始终悬着一把随时劈下来的利剑。
这似乎在嘲笑,他必须谨记着明德帝的附加条件,否则至始至终都不能安枕无忧。
“请恕臣弟不能从命。”
夜枭是明德帝留给周和以保命的一道保命符,这是周修远不动溧阳王府的保证。诚如明德帝不信任周修远会遵守承诺,已经死过一次的周和以就更不信。虽说明德帝临死之前为他设了一道保命符,但以周修远的脾性,哪日感到威胁,绝对会翻脸不认。
周和以立在周修远下首,目光丝毫不退怯地紧盯着周修远。
周修远被这双眼睛盯得如鲠在喉。
心头仿佛缠了一道长满荆棘的长鞭,死死勒住了周修远的心脏,叫他喘不上气。动一下,又扎得血肉模糊。嚣张!如此嚣张!若非夜枭在他手上,京郊五万精兵的虎符也在他手中,周修远恨不得能当场将周和以撕成碎片。
两人就这般寂静无声地对峙着,谁也没开口,谁也不退一步。
不知过了多久,周修远缓缓勾起了嘴角,皮笑肉不笑:“不交出夜枭也可,你京郊城外的那五万精兵的虎符也该交还于朕了。”
明德帝驾崩以后,周和以便早做好了兵权被收回的准备。此时周修远提及,他丝毫不觉得意外。但是做好打算是一回事,心甘情愿交出兵权又是另一回事。周修远此人疑心颇重,若不费吹灰之力拿回兵权,他指不定更加防备于他。
周和以只能故作姿态,摆出一副与周修远周旋到底的姿态。周修远果然就吃这一套,周和以越是抗拒,他越觉得放心。
兵权之事,在离京之前,周和以绝不会轻易松口。
好在周修远除了惦记周和以的兵权,时不时试探以外,还有诸多事情令他分身乏术。
那日乾清宫兵变给大盛造成的损失十分巨大。精心栽培的一万禁卫军,短短十日,死伤过半,如今禁卫军只剩下不到五千。禁卫军重组是一个问题。肃清朝堂,大批官员被拉下马,朝中人才短缺又是一个问题。
到底是加开恩科广招有才的寒门子弟,还是破格提录世家子弟填补空缺,一时间没个定论。有些势力盘根错节的世家看周修远初初登位,帝位不稳,趁机想将手伸进朝堂中。朝中的肥缺原本就被世家子弟占去大半。若再叫他们伸手进来,周姓皇权必定会被架空。
诸多问题纠缠在一起,闹得朝堂跟菜市口似的,不可开交。
这些长安都不是很关心,一来周修远的能力必定能搞得定,二来这不关她的事。长安唯一觉得诧异的是,本该在郡主府的陆承礼不知何时入了周修远的眼。没有参与科举直接被任命为吏部侍郎,且似乎颇得周修远的信任。
……到底发生了什么,陆承礼为何会跟周修远搅和在一起?
虽然这么认为有些不太理智,但长安在知道的一瞬,陡然生出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男儿志在四方,想要一展手脚,这些都可以理解。长安也知道他恢复清明之后不喜窝在后院,但他若有思想有抱负,大可以跟她开诚布公地谈谈,为何不声不响地投入了周修远的门下?是怕她阻拦,还是别的什么……
长安感觉十分糟糕,她这是被陆承礼给看低了。


第一百零六章
陆承礼之事, 给长安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创伤。虽说这么说颇有些矫情, 但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起,长安便与陆承礼相依为命。在她的心中,陆承礼的意义不仅仅是亲人, 更多的是一种特别的依靠。但似乎清醒过来的陆承礼心中, 并非这样看待她。
心情郁郁, 却又不能怪陆承礼什么。毕竟如何看待陆承礼, 只是她的一厢情愿。陆承礼没回应同样的认知, 是他个人的选择。若强行去愤怒, 怕是陆承礼会认为她不知所谓。
长安憋屈了几日,周和以看不下去,连人带被子一起掳了, 驾车去京郊。
一晃儿就又是一年夏。从年前明德帝驾崩到年后周修远登基, 再到如今朝堂初初稳定下来,眨眼间四个月过去。
春花落尽,夏花刚起,正是不冷不热适合泛舟的时候。
长安窝在周和以的怀中,仰头看他弄了一篮子不知什么品种的野花搁手边。长臂环着长安,手里不紧不慢地编,很快编了两个十分精致的花环。
一个戴在她头上, 一个就扣在了豆豆的头上。豆豆是一条白犬,是曾经长安命人寻来哄陆承礼的三个小玩意儿其中一只。
当初三只犬,黑白花三种色。陆承礼选了花的,周和以这厮瞧见了, 闷声不吭地掳走了白的那只。剩下的那只小黑,长安自个儿养着。嫁入溧阳王府快一年,长安从未在府里看到过,都忘了周和以还养了只狗。此时看到这么灵动的白犬,她还颇为惊奇周和以这家伙居然有耐心养宠物。
瞧这狗戴花环斜眼瞧人的姿态,颇有点宠似主人型的味道!
周和以不大会哄人,见花环扣上去长安笑了,他心头那点不舒坦也就松开了。
陆承礼的事儿,早在陆承礼登上安王府大门那一日周和以便知道了。一直没告诉长安就是怕她会多想。不过陆承礼这事儿不能说做得不对,跟着周修远,总比跟这着他有前途。但陆承礼不知会长安的行径,确实有些轻慢了。
周和以没说话,心中却记了陆承礼一笔。
如今是国丧期间,忌酒色。说来周和以自从出事以后,已经许久没碰过长安。长安身上那股清淡的香味儿跟长了尾巴似的,一下一下地勾得他心慌。此时怀里抱着娇软的人儿,他总有些压不下那股冲动。
“等京城之事尘埃落定,长安你跟我去北疆。”
上辈子周和以从未要求姜怡宁跟他走,一来嫌弃姜怡宁累赘,二来觉得没必要。但如今一想到他要在北疆几年不能回京,放长安一个人在京城,他就觉得无法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