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源 作者: [美]丹·布朗

内容简介

哈佛大学符号学专家罗伯特·兰登受邀前往西班牙毕尔巴鄂古根海姆博物馆出席一场重大的发布会。他二十年前的学生——如今已是享有国际声誉的计算机专家、未来学家——埃德蒙·基尔希将要揭开一个惊人的发现,它关系到人类长久以来未能解开的两大难题:我们从哪里来?我们要往哪里去?

活动一开始,兰登和数百位听众就被埃德蒙的精彩演说所深深吸引。但突如其来的混乱破坏了这场精心策划的晚会——埃德蒙被一颗从暗处飞来的子弹击中头部。

埃德蒙究竟发现了什么?为什么有人要杀他?

为了解开谜团,不让埃德蒙的伟大发现就此销声匿迹,兰登和博物馆馆长安布拉· 维达尔逃离毕尔巴鄂来到巴塞罗那,却遭到西班牙王室和教会的阻挠,而杀手的追杀以及当地警方的追捕更是让他们命悬一线…

在埃德蒙发明的人工智能程序“温斯顿”的帮助下,两人最终在一首诗里找到了解开埃德蒙发现的密码,以及我们一直不敢直面的真相。

作者简介

丹·布朗(Dan Brown, 1964—),美国著名畅销作家,毕业于阿默斯特大学,曾是一名英语教师。一九九六年开始写作,先后推出了《数字城堡》《骗局》《天使与魔鬼》和《达·芬奇密码》四部小说,其中《天使与魔鬼》奠定了他在小说界的地位,而《达·芬奇密码》一经问世就高踞各大畅销书排行榜榜首,并打破销售纪录,成为史上畅销小说的翘楚,创下书市奇迹。其后,他历时六年完成的《失落的秘符》首印量高达六百五十万册,在开始发售三十六小时后,此书的全球销量已破百万,第一周售出二百多万册,成为被经济危机的乌云笼罩的美国书市的最大亮点。二○一三年五月十四日,《地狱》首印四百万册,出版后的前八周蝉联《纽约时报书评周刊》精装书最畅销排行榜榜首,同时其平装本及电子书也在发行后的前八周内稳居排行榜榜首。 二○一七年十月,新作《本源》英文版由美国双日出版社出版。在这部新作中,主人公罗伯特·兰登将再一次面临人类永恒的难题…


谨以此书献给我的母亲


只有心甘情愿放弃精心策划的生活,我们才能拥抱前方翘首以待的人生。

——约瑟夫·坎贝尔[1]


事实

本书中提到的所有艺术品、建筑物、地点、科学知识及宗教组织都是真实的。

楔子

一列古老的齿轨火车正朝着一个令人眩晕的陡坡爬去,埃德蒙·基尔希坐在车里,望着头顶上锯齿状的山顶。远远望去,悬崖峭壁间宏伟的石造修道院仿佛悬在半空中,跟垂直的绝壁融为一体,大有鬼斧神工之妙。

这座穿越亘古的修道院位于西班牙加泰罗尼亚[2],已历经四百多年地球引力的无情牵引,却从未背离初心:让修士们与世隔绝。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一次这些修士将成为最先知道真相的人。

埃德蒙心想。如果这样,这些修士到时会作何反应。纵观历史,世界上最危险的人就是上帝的这些仆人…尤其是有人威胁到他们的神的时候。而我却拿着一支火矛来捅这个马蜂窝。

火车到达山顶后,埃德蒙看到一个孤单的身影正站在站台上等他。那是一个形容枯槁的男人,头戴圆顶小帽,身着传统的天主教紫色长袍和白色紧身法衣。埃德蒙想起在照片里见过这位瘦骨嶙峋的东道主,顿时觉得体内的肾上腺素飙升起来。

巴尔德斯皮诺亲自来迎接我啊!

安东尼奥·巴尔德斯皮诺主教在西班牙可是位令人敬畏的人物。他不仅是国王本人信赖的朋友和顾问,还是这个国家天主教保守价值观及传统政治标准最坚定、最有影响力的捍卫者。

“你就是埃德蒙·基尔希吧?”埃德蒙下了火车后,主教慢条斯理地问道。

“如假包换。”埃德蒙边说边微笑着伸手去握主教骨瘦如柴的枯手,“巴尔德斯皮诺主教,承蒙您安排这次会面,我不胜感激。”

“你这个提议很不错。”主教说话的声音比埃德蒙预想的要铿锵有力——既清晰可闻,又颇具穿透力,“科学家,特别是像你这样杰出的科学家,很少向我们请教问题。这边请。”

巴尔德斯皮诺领着埃德蒙穿过火车站台时,山间凛冽的寒风吹得主教长袍飘飞。

“不得不承认,”巴尔德斯皮诺说,“你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我以为我等的是一位科学家,可你看上去却很…”他带着一丝不屑的神色看了一眼来客那时尚的奇顿[3]K50西装和巴克尔[4]鸵鸟皮皮鞋说道,“‘嘻哈’,是这个词吧?”

埃德蒙彬彬有礼地笑了笑。“嘻哈

”这个词早在几十年前就过时了。

“虽然我拜读过你的很多大作,”主教说,“但你的研究方向是什么,我还是没搞懂。”

“我的专长是博弈论和计算机建模。”

“这么说,你是设计小孩玩的那种电脑游戏[5]的喽?”

埃德蒙觉得,主教是为了故作风雅而假装无知。更准确地说,埃德蒙知道,巴尔德斯皮诺对科技了如指掌,还经常警告别人科技非常危险。“不是的,主教大人。其实,博弈论是数学的一个分支,是研究模型的,目的是预测未来。”

“哦,我想起来了。几年前你好像预测到欧洲的货币危机,是吧?但没人听进去,于是你就编了一个计算机程序,欧盟才死里逃生,躲过一劫。你当时那句名言是怎么说的来着?‘耶稣复活的那年是三十三岁,而我今年就跟他同岁。’”

埃德蒙很是尴尬。“那是个糟糕的比喻,主教大人。我当时太年轻了。”

“年轻?”主教轻轻地笑道,“你现在多大了…有四十岁了吗?”

“刚好四十。”

上了年纪的主教面露微笑,疾风吹得他衣袂飘逸。“好吧,温柔的人本应承受地土[6],但现在却落在了年轻人手里——他们精通电脑,整天盯着屏幕,却从不审视自己的灵魂。不得不承认,我从没想过,我会有什么理由来会见他们的开路先锋。要知道,大家可都说你是预言家呢。”

“主教大人,在跟您会面这件事上,我的预言可是谬之千里啊!”埃德蒙回答道,“在我请求私下约见您和您的同仁时,我估计您答应的可能性只有20%。”

“就像我跟同仁说的,听听那些不信神的人说白道黑,虔诚的信徒总会受益良多。正因为听了魔鬼的话,我们才会觉得上帝的话更有道理。”主教笑道,“当然,我是开玩笑啦。我的幽默感已今非昔比,还请见谅。玩笑动不动就开过了头。”

说完,巴尔德斯皮诺主教示意继续往前走。“其他人正等着呢。这边请!”

埃德蒙看了一眼前方,一座石砌的巨大灰色城堡栖息在峭壁的边缘,万丈之下则是郁郁葱葱的山麓小丘。因为恐高,埃德蒙收回目光,紧跟着主教穿过高低不平的崖边小道,将思绪转到眼前的这次会面上来。

埃德蒙想跟刚在这里开完会的三位著名宗教领袖会面。

世界宗教大会。

自1893年以来,近三十种全球性宗教的数百名精神领袖每隔几年就会在不同的地方碰面,在为期一周的时间里开展不同宗教之间的对话。与会者包括世界各地举足轻重的基督教神职人员、犹太教拉比、伊斯兰教毛拉,以及印度教祭司、佛教比丘、耆那教教徒、锡克教教徒等。

大会宣称,其宗旨是“促进世界宗教的和谐,为不同宗教架设沟通的桥梁,颂扬不同信仰的共同价值观”。

这倒是一项崇高的事业。埃德蒙心想。不过,他觉得这是徒劳的——不过是在古代小说、寓言和神话组成的大杂烩中,毫无意义地去搜寻某种随机对应而已。

巴尔德斯皮诺主教带着他走过山顶小路时,埃德蒙低头望着山腰,心中冒出一个颇有嘲讽意味的想法。摩西登山是为了倾听上帝的旨意…而我登山的目的恰恰相反。

埃德蒙曾告诫过自己,他此次登山完全是出于道义,但他清楚自己的傲慢自大也在作祟——他渴望那种坐在这些神职人员面前预言他们死期将至的快感。

你们已经按照你们的想法定义过我们的认知了。

“我看过你的履历,”主教突然瞥了埃德蒙一眼,说道,“你是哈佛大学毕业的?”

“是的,本科是在哈佛读的。”

“嗯。最近,我看到哈佛大学新生中无神论者和不可知论者人数超过了信教的学生人数,这在哈佛历史上还从未出现过。这个统计很说明问题啊,基尔希先生。”

我能说什么呢?

埃德蒙很想这样回答他。我们的学生越来越聪明了。

他们到达古老的石造修道院时,风吹得更猛了。

穿过昏暗的修道院大门,空气中便弥漫着一股浓郁的乳香[7]香气。两人七拐八拐在黑暗中穿过迷宫一般的走廊。埃德蒙跟在身着长袍的主教后面拼命睁大眼睛,去适应阴暗的环境。终于,他们来到一扇木门前,门小得有点不可思议。主教敲了敲门,猫下身子,然后走了进去,并示意埃德蒙也跟上。

尽管有点迟疑,埃德蒙还是迈过了门槛。

他突然发现自己来到一个长方形的房间里,高高的壁柜里塞满了精美的羊皮卷古书。一些独立式书架像一根根肋骨般从墙壁上凸露在外,再加上屋里散落着一些叮当作响、嘶嘶有声的铸铁散热器,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仿佛这个房间是活的一样。埃德蒙抬起头,看了看环绕整个二楼、装饰异常华丽的过道,顿时明白自己身在何处了。

赫赫有名的蒙塞拉特[8]藏经阁。居然允许他进入这里,这让他惊讶万分。据说,这个神圣的房间里收藏着世间罕见的典籍和善本,只有那些毕生敬奉上帝且归隐此山的僧侣才能一睹真容。

“你要求谨慎点。”主教说道,“这里是我们最隐蔽的地方。很少有外人进来。”

“能有如此殊荣,不胜感激。”

埃德蒙跟着主教走到一张大木桌前,两位老者正坐在那里等待他们。左边的那个老者饱经风霜,白须蓬乱,眼露倦意。他头戴软毡帽,身穿一件皱巴巴的黑色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衬衫。

“这位是拉比[9]耶胡达·克韦什,”主教说道,“他是著名的犹太哲学家,在卡巴拉[10]宇宙哲学方面颇有建树。”

埃德蒙伸出手礼貌地跟拉比隔着桌子握了握。“先生,很高兴见到您。”埃德蒙说,“我读过您写的关于卡巴拉教的大作。虽不敢说心领神会,但我确实认真拜读过。”

克韦什一边和蔼地点了点头,一边拿着手帕轻拭着泪眼。

“这位,”主教指着另一位老者继续说道,“是尊敬的阿拉玛[11],赛义德·法德尔。”

这位受人尊敬的伊斯兰教学者笑容可掬地站起身来。他身材矮胖,面容慈祥,似乎跟他那双深邃又犀利的黑眼睛不太协调。他身穿一件很不起眼的白色阿拉伯长袍。“哦,先生,我读过您预言人类未来的大作,虽不敢苟同,但我确实拜读过。”

埃德蒙亲切地笑了笑,跟他握了握手。

“我们的客人埃德蒙·基尔希,”主教最后对他的两位同道说,“两位都知道,他是一位备受推崇的电脑科学家、博弈论专家、发明家,还是科技界所谓的预言家。他要求和我们三人对话,但考虑到他的背景,我一直觉得十分奇怪。所以,现在就请基尔希先生说明一下此行的目的吧。”

话毕,巴尔德斯皮诺主教便在他的两位同道中间坐了下来,插着手,满怀期待地看着埃德蒙。三人就像庭审法官坐在埃德蒙的对面,这种架势根本就不像友好的学术讨论,更像是在宗教法庭。埃德蒙这才注意到,主教连把椅子都没给他准备。

看着眼前的三位老者,埃德蒙不但不畏惧,反而觉得很好笑。这就是我要见的三一真神,或者说东方三贤士喽!

为了彰显自己的实力,埃德蒙停顿了一下,走到窗前凝视着山下令人叹为观止的景色。阳光下,是一幅古老的田园牧歌景象,绿树碧草绵亘的深谷被科塞罗拉山脉[12]崎岖的山峰所阻断。在数英里以外巴利阿里海[13]的海面上,一大片来势汹汹的暴风云正涌聚在天际。

真应景啊!埃德蒙心想。他意识到,自己马上就会在这个房间里、在这个房间背后的整个世界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先生们,”他突然转身对着三位老者说道,“我相信巴尔德斯皮诺主教已经向你们转达过了,我特别要求过要保密。在我们的谈话继续之前,我想重申一下,我今天说的必须严格保密。简言之,我要求在座的诸位对天发誓守口如瓶。三位愿意吗?”

三人都点头默许。其实埃德蒙心里明白,这纯粹是多此一举。这个信息他们巴不得秘而不宣,怎么会广而告之呢?

“今天我来这儿,”埃德蒙开始说道,“是因为我的一项科学发现,我相信三位会大吃一惊的。多年来我一直苦心研究,希望能够解答我们生命历程中的两个最根本的问题。现在我已经大功告成,特来拜会诸位是因为我相信这个消息会严重影响世界上各个教派的忠实信徒,还可能会引起一场颠覆性的巨变。目前,我是世界上唯一知道这个消息的人,而我即将把它透露给三位。”

埃德蒙把手伸进西装外套,掏出了一部超大型智能手机——这部手机是他为了满足自己的特殊需要而专门设计制造的。手机外壳是色彩靓丽的马赛克图案。他把手机支在三人面前,就像放了一台电视机。他马上要用这部手机,拨号接入一台超级安全的服务器,然后输入四十七位字符的密码,给他们播放一段演讲视频。

“诸位即将看到的,”埃德蒙说道,“是一段演讲的初剪版,我希望大约一个月后能将它与世人分享。但在此之前,我想请教三位世界上最有影响力的宗教思想家,受这段视频冲击最大的人在看到这段演讲之后会作何反应。”

主教大声叹了口气,看上去他一点儿也不在意埃德蒙在说什么,反而感到很无聊。“基尔希先生,你的开场白真是引人入胜。听你这么说,好像你要给我们看的东西将会动摇世界宗教的根基似的。”

埃德蒙环视了一下这座摆满宗教典籍的古老藏经阁。我的发现不会动摇你们的根基,但会让它们土崩瓦解。

埃德蒙审视着眼前的三个人。他们当然还不知道三天后会有一场精心安排的、令人震撼的发布会,埃德蒙会当场将演讲视频公之于众。当那一刻到来时,全世界的人都会明白所有的宗教教义其实只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宗教教义都大错特错。

第1章

罗伯特·兰登教授抬头望着广场上那座高达四十英尺的大狗雕塑。雕塑上装饰着郁郁葱葱的青草和芬芳的鲜花,如同狗的皮毛一般。

想说爱你真不容易啊!他心想。不过,我一直在努力。

兰登又打量了一眼大狗雕塑,然后沿着一座天桥,顺着不规则的楼梯走下去。设计得高低不平的楼梯踏板似乎专门为了让步履沉稳的来宾踉跄一下的。果然不辱使命啊!兰登嘀咕了一句,因为参差不齐的台阶已经两次差点儿把他绊倒。

兰登走到楼梯下面时猛然停住了脚步,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若隐若现的一个庞然大物。

我终于一睹真容了。

一尊高耸的黑寡妇蜘蛛像矗立在他面前,黑蜘蛛细长的铁腿支撑着离地面三十多英尺的球状躯体。蜘蛛下腹的金属丝网里装满了用来充当蜘蛛蛋的玻璃球。

“这件雕塑名叫《妈妈》[14]。”一个声音传来。

兰登往下一看,发现蜘蛛像下面站着一个瘦高个男子,他身穿一件黑色锦缎高领长外套[15],留着萨尔瓦多·达利[16]那样滑稽的拳曲小胡子。

“我叫费尔南多,”男子继续说道,“欢迎来到古根海姆博物馆[17]。”说完他便开始在身前桌子上的一堆胸牌中仔细翻找。“请问您贵姓?”

“噢,我叫罗伯特·兰登。”

那人立马肃然起敬。“啊,真的很抱歉!先生,我没认出是您!”

我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兰登心里嘀咕了一句,因为他是穿着黑色燕尾服、白色马甲,打着白色领结前来的,这身打扮让他走起路来很不自在。我这身行头就像个威芬普夫斯歌手[18]。兰登常穿的那件燕尾服都穿了快三十年了,还是他在普林斯顿常春藤俱乐部时留下来的,由于他每天雷打不动地坚持游泳,所以这件衣服仍然很合身。不过这次由于打包时过于匆忙,兰登从衣柜里拿错了西装,把他常穿的那件燕尾服落在家里了。

“请柬上说要着黑白搭配的正装,”兰登说道,“我觉得穿这件燕尾服应该没问题吧?”

“燕尾服是经典着装!您看起来真的很有风度!”男子急忙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把胸牌粘在兰登外套的翻领上。

“很荣幸见到您,先生。”留小胡子的男子说道,“您之前肯定来过我们博物馆吧?”

兰登的目光越过蜘蛛腿,注视着眼前熠熠生辉的建筑。“不好意思,我还真没来过。”

“不会吧!”男子假装很惊讶,“难道您不喜欢现代艺术吗?”

兰登一直很喜欢欣赏现代艺术时所面临的挑战——主要是搞不懂有些作品为什么会被奉为杰作:杰克逊·波洛克[19]的滴色画、安迪·沃霍尔[20]的金宝汤罐头,还有马克·罗斯科[21]的简单彩色矩形画作。虽然如此,兰登还是更喜欢探讨希罗尼穆斯·博斯[22]的宗教象征主义作品,或者弗朗西斯科·德·戈雅[23]的画作。

“我更喜欢古典主义的作品。”兰登回答道,“我了解达·芬奇多一点儿,欣赏不了德·库宁[24]。”

“但达·芬奇和德·库宁大同小异啊!”

兰登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说道:“那说明我还需要多了解一下德·库宁。”

“嗯,那您算是来对地方了!”男子的手朝着这幢雄伟建筑一挥,接着说道,“在这个博物馆里,您会发现世界顶级的现代艺术收藏品。我衷心希望您能喜欢。”

“但愿如此。”兰登回答道,“不过我希望能知道到底为什么邀请我来这里。”

“所有人都想知道!”男子摇了摇头,开心地笑了,“对今晚活动的目的,主办方一直守口如瓶。连博物馆的工作人员都被蒙在鼓里。这种神秘感

本身就很有意思——搞得谣言四起!里面已经有好几百位客人了——有很多名人,但没人知道今晚有什么安排!”

听他这么说,兰登咧嘴笑了笑。世界上没有几个人敢如此冒险地在最后一刻才发出这样的邀请:周六晚。请光临。相信我。

更没几个人能够说服几百位大人物拨冗飞到西班牙北部参加这样的活动。

兰登从大蜘蛛雕塑下面经过,沿着通道继续往前走。这时他抬头发现头顶上方飘舞着一块巨大的红色条幅。

与埃德蒙·基尔希共度今宵埃德蒙从来都是这么信心十足。兰登想到这一点就觉得很开心。

大约二十年前,年轻的埃德蒙·基尔希成了兰登在哈佛大学的第一届学生。那时,他还是一个头发蓬乱的电脑极客[25]

,因为对代码感兴趣,所以来上兰登的新生研讨课——《代码、密码和符号语言》。埃德蒙聪明绝顶,给兰登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尽管他最终放弃了陈旧老土的符号学,转学前景辉煌的计算机专业,却还是和兰登建立了很好的师生情谊。在埃德蒙毕业后的二十年里,两人一直保持着联系。

现在学生已经超过了老师,兰登心想,而且已经超越几个光年了。

如今埃德蒙·基尔希闻名世界,而且非常特立独行——他已是资产过亿的计算机科学家、未来学家、发明家和企业家。四十岁的他发明了大量让人惊叹的尖端技术,在机器人、脑科学、人工智能和纳米技术等诸多领域取得了飞跃式的卓著成果。他对未来科学的突破性进展的准确预言,为他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兰登以为,埃德蒙预测的神秘灵感源于他对身处的世界异常广博的知识面。在兰登的印象中,埃德蒙一直是孜孜不倦的书虫——什么书他都读。在兰登眼里,他对书的酷爱和他吸收书本知识的能力简直无人能及。

在过去几年里埃德蒙主要生活在西班牙,他爱上了这个国家的古老的魅力、先锋派建筑、别具一格的杜松子酒吧和堪称完美的天气。

埃德蒙每年都会回坎布里奇市[26]一次,在麻省理工学院媒体实验室搞个讲座什么的。兰登会借此机会跟他去波士顿某家他从没听说过的时尚餐厅吃顿饭。他们从来不谈论技术,埃德蒙只想跟兰登讨论艺术。

“罗伯特,你就是我的文化领路人,”埃德蒙经常开玩笑地说,“也是我的私人独身艺术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