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作品的风格充满了未来主义色彩,以至于几个世纪后著名物理学家和无神论者斯蒂芬·霍金选择这幅画作为其《上帝创造整数》的封面图[293]。不仅如此,布莱克的永恒的造物者也在为纽约洛克菲勒中心看家护院,这位古老的地形测量家在那里从名为《智慧、光明和声音》的装饰艺术雕塑[294]上俯视着下方。

兰登看着布莱克的诗集再次感到疑惑,埃德蒙为什么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展示这本书呢?纯粹是怀恨在心,朝这座天主教堂的脸上掴一巴掌?

埃德蒙反对宗教的斗争从来没有停止过。

兰登扫了一眼布莱克的由理生心想。埃德蒙因为有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怕是在一座天主教堂的中心区域展出大不敬的艺术作品呢。

怒气和怨恨。

兰登心想。也许就是这么简单吧。

不管是不是公平,埃德蒙反正总是把他母亲的死赖到宗教组织头上。

“当然,我心里很清楚,”贝尼亚说,“这幅画描绘的并不是基督教的上帝。”

听老神父这么说,兰登惊讶地转过身来。“哦?”

“是的,在这个问题上埃德蒙做得太明显了,他大可不必如此。我对布莱克的思想很熟悉。”

“不过把这本书展示出来,您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教授,”神父微微一笑轻声说道,“这里是圣家族大教堂。在这座教堂里,高迪把上帝、科学和自然融为了一体。这幅画所表达的主题对我们来说并不新鲜。”他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并不是所有神职人员的主张都跟我一样开明,但你也知道,对我们所有人来说,基督教精神仍在与时俱进。”他微微一笑,朝着书点了点头,“让我感到欣慰的是,基尔希先生同意不把书名卡与这本书一起展示出来。考虑到他的名声,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一切,尤其是在他今晚的演讲之后。”贝尼亚停顿了一下,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不过话说回来,我怎么觉得这幅画并不是你们要找的东西呀?”

“您说得对。我们是在找布莱克的一句诗。”

“‘老虎!老虎!如火辉煌’?”贝尼亚张口说道,“‘燃烧在那暗夜林莽’?”[295]

兰登笑了,贝尼亚居然知道布莱克最著名诗篇的第一行。这顿时让他对这位老神父肃然起敬。布莱克这首六小节的诗是一首质疑宗教的诗篇。全诗就是在质问创造可怕老虎的跟创造温顺羔羊的是不是同一个上帝。

“贝尼亚神父?”安布拉一边蹲下来透过玻璃盯着书看,一边问道,“您带没带手机或者手电筒?”

“对不起,没有。要我从高迪墓那边拿盏灯过来吗?”

“可以吗?”安布拉问,“那太好了。”

贝尼亚匆匆离去。

他刚离开,安布拉赶紧悄悄对兰登说:“罗伯特!埃德蒙之所以选择第一百六十三页,并不是因为这幅画!”

“怎么讲?”第一百六十三页上根本没有其他内容。

“这是个聪明的圈套。”

“你把我搞糊涂了。”兰登看着画说道。

“埃德蒙之所以选择第一百六十三页是因为要展示这一页——第一百六十二页!这就不得不同时展示与之相邻的第一百六十三页。”

兰登把视线移到左边仔细查看前面那页。由于光线昏暗,他看不清这一页上的内容,只看到上面似乎全都是手写的蝇头小字。

贝尼亚拿着提灯回来,然后把它交给安布拉。安布拉把灯举到书的上面。柔和的灯光一照在打开的书页上,兰登被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敞开的这一页跟布莱克所有的原始手稿一样,的确是手写的文字。页边空白处缀以图画、边框和各种各样的人物。但最重要的是,页面上的文字已经设计成了格调高雅的诗节。

在他们头顶上的中殿里,迪亚斯在黑暗中踱着步。他心里纳闷他的搭档跑哪儿去了。

丰塞卡现在应该回来了。

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开始振动起来。他本以为是丰塞卡打来的,但他看到的是一个他怎么都不会想到的名字。

莫妮卡·马丁

他实在想不出这位公关协调人要干什么,但不管她想干什么都应该是直接打给丰塞卡的。他是这个小队的头儿。

“你好!”他回答,“我是迪亚斯。”

“迪亚斯,我是莫妮卡·马丁。我这里有个人要跟你说话。”

片刻之后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迪亚斯,我是加尔萨指挥官。请向我保证,维达尔女士现在安然无恙。”

“是的,指挥官。”迪亚斯脱口而出,听到加尔萨的声音后马上立了个正,“维达尔女士现在非常安全。我和丰塞卡目前正和她在一起,而且安全地待在——”

“别在电话上讲!”加尔萨立即打断了他的话,“如果她在安全的地方就把她留在那儿不要动。听到你的声音我心里就踏实了。我们刚才想给丰塞卡打电话,但他没有接。他跟你在一起吗?”

“是的,长官。他刚走开去打电话了,不过也该回…”

“我没时间了。我还被关押着,用的是马丁的电话。仔细听我说,绑架的事件是假的你肯定知道了,所以维达尔女士现在处境危险。”

你还不知道呢!迪亚斯想起米拉之家楼顶上的混乱场面,心里嘀咕道。

“我栽赃巴尔德斯皮诺主教的报道也是假的。”

“长官,这一点我早就想到了,不过…”

“我和马丁正在设法掌控目前的局面,在此之前你必须让未来的王后避开公众的视线。明白吗?”

“是,长官。不过这是谁

发布的命令?”

“我不能在电话里告诉你。就照我说的去做,让安布拉·维达尔远离媒体,远离危险。有什么情况,马丁会及时通知你们。”

加尔萨挂断了电话,迪亚斯孤零零地站在黑暗中,想弄清楚这个电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刚要把手机放回夹克内兜里,就听到背后传来衣服“沙沙”作响的声音。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从黑暗中伸出来的两只苍白的手使劲卡住了他的脑袋。紧接着,这两只手猛地朝一边拧去。

迪亚斯感到自己的脖子“咔”一声被拧断了,脑袋里顿时有一股灼热涌了上来。眼前随之变得一片漆黑。

第71章

解密网

突发新闻

埃德蒙轰动一时的发现出现了新希望!

马德里王室公关协调人莫妮卡·马丁早先发表正式声明,称西班牙准王后安布拉·维达尔遭绑架,现在仍被美国教授罗伯特·兰登劫持。王室要求巴塞罗那警方介入,找到未来的王后。

平民监督人monte@iglesia.org刚刚向我们发来以下声明:

王室有关绑架的指控百分百是假的——完全是在用障眼法,指使巴塞罗那警方去阻止兰登实现其在巴塞罗那的目标(兰登和安布拉认为,他们仍然能想办法向全世界公布埃德蒙的发现)。如果他们能成功,埃德蒙的演讲可能随时上线。敬请关注。

简直不可思议!您现在看到或听到的是独家报道。兰登和安布拉正在马不停蹄地四处奔波,要完成埃德蒙·基尔希未竟的事业!王室似乎正在不遗余力地阻止他们。(又是巴尔德斯皮诺?在事件的整个过程中,王子又在哪里?)

埃德蒙之谜可能会在今晚揭晓,我们将继续追踪报道,敬请关注!

第72章

侍僧驾驶着欧宝轿车疾驰在乡村道路上。胡利安王子望着窗外,想弄明白主教为什么这么诡异。

巴尔德斯皮诺有事瞒着我。

主教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胡利安带出皇宫已经一个多小时了,这是极其不正常的行为。当时,他对王子说他这样做是为了王子的人身安全。

他让我不要怀疑…只要相信他就行了。

主教一直像叔叔一样对待王子,同时他也是国王一直信任的密友。但对巴尔德斯皮诺让他躲到王子屋的建议,他从一开始就心存疑虑。什么事出了岔子。我被孤立了——没有电话,没有消息,没有保镖,没有人知道我在哪里。

汽车此刻正颠簸着通过王子屋附近的铁轨。胡利安凝视着前方绿树成荫的道路。左前方一百码的地方隐约可见一条长长的林荫车道通往远处的王子屋。

当这座荒凉的行宫出现在胡利安的脑海里时,他突然本能地谨慎起来。他身子往前倾,把一只结实的手放在开车的侍僧肩上。“请在这里停下。”

巴尔德斯皮诺惊讶地转过头。“我们都快要…”

“我想知道出了什么事!”王子吼叫道。吼声在小车里听上去震耳欲聋。

“胡利安殿下,今晚一直乱哄哄的,不过你必须…”

“我必须相信你?”胡利安质问道。

“是的。”

胡利安捏了捏年轻司机的肩膀,指着荒凉的乡间小路上一块长满野草的路肩。“停车!”他斩钉截铁地命令道。

“继续往前开!”巴尔德斯皮诺针锋相对地说道,“胡利安殿下,我会解释…”

“停车!”王子咆哮道。

侍僧朝着路肩急打方向。车子“吱嘎”一声停在了草地上。

“让我们单独待一会儿!”胡利安命令道,心跳在加速。

侍僧用不着等王子说第二次。他跳下还未熄火的车子,把巴尔德斯皮诺和胡利安丢在后座上,急匆匆消失在黑暗中。

在淡淡的月光下,巴尔德斯皮诺好像突然害怕起来。

“你应该

害怕。”胡利安说话的口气非常专横,就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巴尔德斯皮诺被这句威胁的话吓坏了,身子不由得退缩了一下。胡利安以前从来没有用这种口气跟主教说过话。

“我是西班牙未来的国王。”胡利安说,“今晚你根本不让我知道任何安保细节,不让我用手机,不让我听新闻,不让我联系我的未婚妻。”

“我真的很抱歉——”巴尔德斯皮诺开口说道。

“你不能只道个歉吧。”胡利安打断主教的话,怒气冲冲地盯着他。很奇怪,此刻在他眼里,主教似乎非常渺小。

巴尔德斯皮诺慢慢地喘了一口气,在黑暗中转过身来面对着胡利安。“胡利安殿下,今晚早些时候,有人联系过我,说——”

“谁跟你联系的?”

主教犹豫了一下。“你的父亲。他心烦意乱。”

他心烦意乱?就在两天前,胡利安还到萨尔苏埃拉宫拜见过他父亲。那时他感觉,虽然他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但精神还很好。“他为什么心烦意乱?”

“很遗憾,他看了埃德蒙·基尔希的节目。”

胡利安绷紧了下巴。他父亲因为年老体弱,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在睡觉。在那个时间,他不应该醒着才对。再说,国王认为皇宫里的卧室是睡觉和阅读的殿堂,所以一直禁止在卧室里看电视和电脑。国王的医护人员都很清楚这一点,他们不会让他下床去看一个无神论者的作秀表演。

“这都怪我,”巴尔德斯皮诺说,“几周前我给了他一台平板电脑,好让他不会觉得与世隔绝。他正在学习文字输入和邮件收发。结果他看到了埃德蒙的事。”

父亲已经到了生命的最后几周,居然还看到了已经引发血腥暴力的反天主教节目。想到这里,胡利安觉得很不自在。父亲早就该反思他为这个国家做的许多离谱的事情。

“您可以想象,”巴尔德斯皮诺恢复了镇定继续说道,“他关心的事很多,但尤其让他深感不安的是埃德蒙的言论,而你的未婚妻居然还主持了他的演讲。国王觉得未来王后的参与对您…对王室的影响都不好。”

“安布拉有她自己的自由。这一点父王应该明白。”

“话虽这么说,但他打电话给我时很清醒,也很生气,那种口气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听到过了。他命令我马上带你来见他。”

“那我们为什么到这里来?”胡利安指着前方王子屋的车道问道,“他住在萨尔苏埃拉宫。”

“他不在萨尔苏埃拉宫了。”巴尔德斯皮诺平静地说,“他已命令侍从和护士给他穿上衣服,把他放在轮椅上,带他去了另一个地方。这样,他就可以在自己国家历史的簇拥下度过他生命的最后时刻。”

主教这么一说,胡利安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王子屋根本就不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胡利不安地转过身去,目光越过王子屋车道,遥望着从他们眼前延伸出去的乡间道路。越过树林,他只看到远方一座庞大建筑之上发光的尖塔。

埃斯科里亚尔宫。

距离阿凡托斯山脚下不到一英里的地方,坐落着像城堡一样的世界上最大的宗教建筑群——西班牙富有传奇色彩的埃斯科里亚尔宫。整个建筑群占地超过八英亩,包括一座修道院、一座大教堂、一座宫殿、一座博物馆和一座图书馆,还有胡利安见过的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地下墓室群。

皇家地下墓室。

胡利安八岁那年,他父亲曾带他到地下墓室,领着他穿过太子祠——塞满王室子嗣的墓室群。

胡利安永远不会忘记看到地下墓室里那个“生日蛋糕”墓的可怕情景。那是一个形似白色夹心蛋糕的圆形大墓,里面埋葬着六十位王室子嗣的遗骸。这些遗骸都被安放在“蛋糕”四周内侧的“抽屉”里。

胡利安看到这个可怕墓室时所产生的恐惧,过了好几分钟后才慢慢退去。他父亲还带他去看他母亲最后安息的地方。胡利安本以为会看到一个与王后身份相配的大理石墓室,但令他吃惊的是母亲的遗体躺在一个极普通的铅盒里,而铅盒被放置在长廊尽头一间光秃秃的石屋中。父亲向胡利安解释说,他母亲目前被埋在“腐败室”里。王室成员的遗体都要在这里存放三十年,直到逝者肉体只剩下粉尘才会被重新安葬到永久墓室里。胡利安还记得当时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眼泪和呕吐。

接着,父亲带他来到一段陡峭的阶梯顶部。这段阶梯似乎无止境地通往下面的黑暗之中。在这里,两边的墙壁和阶梯已经不再是白色大理石,而是高贵庄严的琥珀色大理石。每隔两个台阶就有一盏许愿烛,烛光影影绰绰地照在黄褐色大理石上。

幼小的胡利安伸手抓住古旧的绳栏跟父亲一起往下走,一步只迈一个台阶…一直走进黑暗之中。在阶梯的底部,父亲打开一道装饰华丽的大门,然后站到一边,示意幼小的胡利安进去。

国王祠。父亲告诉他。

虽然只有八岁,但胡利安已经听说过这个墓室——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地方。

胡利安胆战心惊地跨过门槛,一个气势恢宏的褐色墓室赫然出现在眼前。整个墓室呈八边形,里面弥漫着焚香后的味道。头顶上方的枝形吊灯上烛光摇曳不定,给整个墓室增添了朦胧的色彩。胡利安走到墓室的中央,慢慢地转身环顾。在这个庄严的墓室里,他感觉自己浑身发冷,又觉得自己那么渺小。

八面墙壁都有很深的壁龛。壁龛里堆放着一模一样的黑色棺材,从地面一直堆到天花板。棺材上都有金色铭牌,上面的名字都能从胡利安的历史教科书上找到:国王费迪南德…女王伊莎贝拉…国王查理五世——神圣罗马皇帝。

在沉默中,胡利安可以感受到肩膀上父亲那只柔软的手的重量,不禁肃然动心。有朝一日,父王就会葬在这间墓室里。

父子俩一句话没说就离开了亡灵回到地面,重新回到光明之中。一走到户外西班牙的烈日之下,国王便蹲下身来,直直地看着年仅八岁的胡利安。

“记住,人终有一死。”[296]国王小声说,“即便是那些呼风唤雨的人生命也是短暂的。要战胜死亡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让我们活出个样子来。我们必须抓住一切机会去表现仁慈之心,全心全意地去爱。从你的眼睛里我能看出你有你母亲宽大的胸怀。你的良知会引导你。如果在生活中面临黑暗,就让你的心来指引你前进。”

几十年过去了,胡利安无需别人提醒,为了活出个样子来,他几乎没做什么大事。事实上,他才刚刚摆脱父亲的影子,树立了自己的人格。

我让父王彻底失望了。

多年来,胡利安遵从父亲的忠告,让良知指引自己前进。但当他的内心渴望一个与他父亲统治下的西班牙完全不同的国家时,前进的道路却异常曲折。对自己深爱的祖国,胡利安的梦想如此大胆,以至于这样的梦想要等到他父亲去世后才能说出口。即便到了那时,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让别人接受他的做法,不仅要让王室接受,而且要让整个国家接受。他能做的就是等待,保持一颗宽容的心,并且尊重传统。

后来,也就是三个月前,一切都变了。

我遇到了安布拉·维达尔。

这位朝气蓬勃、意志坚强的漂亮女人把胡利安的世界翻了个底朝天。在他们刚开始见面的那段日子里,胡利安终于明白了父亲的话。让你的心指引你前行…抓住每一个机会,全心全意地去爱!

坠入爱河的那种快感跟胡利安之前体验过的感觉截然不同。他觉得自己终于踏上了活出个样子来的第一步。

但现在,就在王子茫然盯着前方时,他心里充满了一种不祥的孤独感和孤立感。他的父亲就要死了,他心爱的女人不能跟他通话,刚刚他又训斥了他信赖的导师巴尔德斯皮诺主教。

“胡利安王子,”主教轻轻地说,“我们该走了。你父亲很虚弱,他有话急着要跟你说。”

胡利安慢慢转向他父亲毕生的好友。“你觉得父王还有多少时间?”他小声问道。

巴尔德斯皮诺的声音有些颤抖,好像要哭出来似的。“他不想让你担心。不过,我觉得结局会来得比任何人料想的都要快。他想临终诀别。”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要去哪里?”胡利安问,“为什么要撒谎,要这么保密?”

“对不起,我别无选择。你父亲给我下了死命令。他命令我,在他没有亲自跟你讲之前,绝不能让你跟外界接触,绝不能让你听新闻。”

“绝不能让我听…什么新闻?”

“我觉得还是由你父亲解释为好。”

胡利安盯着主教看了好长时间。“在我见到父王之前,有些事我想知道。父王现在头脑清醒吗?还有理智吗?”

巴尔德斯皮诺茫然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要问这个?”

“因为,”胡利安回答说,“今晚父王的要求似乎有些奇怪,有些冲动。”

巴尔德斯皮诺难过地点了点头。“别管是不是冲动,你父亲还是国王。我爱他,我得遵照他的吩咐行事。大家都得遵照他的吩咐行事。”

第73章

罗伯特·兰登和安布拉·维达尔并肩站在展示柜旁,借着油灯微弱的灯光,俯身仔细看威廉·布莱克的手稿。贝尼亚神父识趣地躲到一边去摆正几条长凳,好给两人留出点私密空间。

这首诗是手写的,字太小,兰登很难看清楚,但页面上方的标题字比较大,一目了然。

《四天神》[297]

看到这几个字,兰登心中顿时生出一线希望。《四天神》是布莱克最著名的预言诗——一首共分为九“夜”的长诗。兰登还记得大学时读过这首诗,诗的主题是传统宗教泯灭,而科学最终占据主导地位。

兰登一节一节往下看,发现手写的诗行在这一页的中间位置结束了,下面很讲究地画了一个“结尾分割线”[298]——相当于“结尾”的图形。

这是诗的最后一页。

他心想。布莱克这首预言诗的结尾!

兰登往前凑了凑,眯起眼睛仔细辨认细小的字迹,但灯光太暗,他实在看不清上面的文字。

安布拉已经蹲下来,脸离玻璃只有一英寸的距离。她一声不响地浏览诗行。突然,她停下来大声读其中的一行。“‘人类顶着大火前行,邪恶被全部消灭。’”她转身对兰登说,“邪恶被全部消灭?”

兰登想了想,茫然地点点头。“我觉得,布莱克是指堕落的宗教行将灭亡。他反复提到的一个预言就是一个没有宗教的未来。”

安布拉看上去信心满满。“埃德蒙说过,他最喜欢的一句诗,就是一个他希望能

实现的预言。”

“嗯,”兰登说,“没有宗教的未来肯定是埃德蒙所希望的。这行诗有多少个字母?”

安布拉开始数,但摇了摇头。“五十多个。”

她继续浏览诗行,不一会儿又停下。“这行怎么样?‘人类睁大双眼,凝望着奇妙世界的深处。’”

“有可能。”兰登边说边思考这句诗的含义。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类的智力不断发展,使我们能从更深层次去探索真理。

“字母还是太多,”安布拉说,“我接着找。”

就在她继续往下看的时候,兰登在她身后开始踱着步苦思冥想起来。她刚才读出来的那两行诗,在他脑海里产生了共鸣,唤起了很久以前他在普林斯顿“英国文学”课上阅读布莱克诗篇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