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登虽然也没看到什么,但他能够感觉到低沉的脉冲声从立方体内不断传导出来。

“这种缓慢的脉冲声,”温斯顿说,“来自脉冲管稀释制冷系统,听上去就像人的心跳一样。”

没错,是这样。

兰登心想,但这种比喻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慢慢地里面的红色灯光开始照亮立方体的内部。兰登起初只看到白雾和光秃秃的地板——一个空荡荡的正方形房间。后来随着光线越来越亮,地板上方的空中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他这才意识到那是一个异常复杂的金属圆筒,像钟乳石一样从天花板上垂下来。

“这,”温斯顿说,“就是立方体内必须保持低温的原因。”

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圆柱体装置,长约五英尺,由七个水平环组成。水平环的直径自上而下递减,形成一个由细长垂直杆连接、水平环层叠在一起且逐渐变窄的圆柱。铮亮的金属盘之间稀疏地缠绕着精密的电线。整个设备周围环绕着一层冰冷的雾气。

“E波。”温斯顿说道,“量子跃迁[315]——请原谅我使用双关语——超越美国宇航局和谷歌的D波。”

温斯顿解释说,D波——世界上第一台简易“量子计算机”——开启了提升计算能力的美妙新世界,而科学家们仍在努力去理解这种计算能力。量子计算采用的不是存储信息的二进制方法,而是亚原子粒子的量子状态,从而导致在速度、功率和灵活性上的指数性飞跃。

“埃德蒙的量子计算机,”温斯顿说,“从构造上看与D波没有什么不同。差别在于围绕计算机的金属立方体。这个立方体涂了一层锇——一种罕见的、超高密度的化学元素。这种元素可以增强磁、热和量子屏蔽,而且还满足了埃德蒙追求戏剧效果的癖好。不过,我对此持怀疑态度。”

兰登笑了笑,他有同感。

“在过去的几年中,谷歌的量子人工智能实验室为了提高机器的学习能力,便使用了D波量子计算机。当时埃德蒙就已经用这台机器悄悄超越了所有人。他只用了一个大胆的设想…”温斯顿停顿了一下,“两院制。”

兰登皱起了眉头。议会的两院?

“两个半球的大脑,”温斯顿接着说道,“左半球和右半球。”

两院制大脑!

兰登总算明白了。导致人类如此具有创造力的一个因素就是,人类大脑两个半球发挥的作用大不相同。左脑主管分析和语言,右脑主管直觉和想象。

“埃德蒙的绝招就是,”温斯顿说,“创造一个能够模仿人脑的人造大脑,也就是说把人造大脑切分成左右两个半球。不过在这间实验室里,这种人造大脑的构造更像是楼上和楼下的格局。”

兰登后退了几步,透过地板仔细看了一眼楼下嗡嗡作响的机器,然后目光又回到楼上,盯着立方体里安静的“钟乳石”看。两台截然不同的机器融为一体——两院制大脑。

“如果让两台机器独立运算,”温斯顿说,“那么同样的问题它们会用不同的方法去解决,由此体验人脑脑叶间发生的冲突和妥协,从而大大提高人工智能的学习能力和创造力,还有,从某种意义说…人性。就我来说,埃德蒙给了我自学人性的工具,让我自己去观察周围的世界,模拟人类的各种特征——幽默、合作、价值观,甚至伦理观。”

真是难以置信!

兰登心想。“这么说,这台双机其实就是…你?”

温斯顿哈哈大笑起来。“得啦!如果您的大脑就是您,那这台机器就是我啦。如果在洗脸盆里看到自己的脑袋,您不会说‘这玩意儿就是我’。我们是这台机器内部各个元器件之间互动的总和。”

“温斯顿,”安布拉打断他的话,朝埃德蒙的办公区走去,“离播放还有多长时间?”

“5分43秒。”温斯顿回答道,“咱们现在就准备?”

“好的,请吧。”她说。

观察窗的遮屏板慢慢地滑回原位,兰登转身跟着安布拉来到埃德蒙的办公区。

“温斯顿,”安布拉说,“你整天跟埃德蒙在一起,可你根本不知道他的发现是什么这倒让我很吃惊。”

“再说一遍,维达尔女士,我的信息是条块化的。我掌握的数据您也有。”他回答道,“我只能凭经验去猜测。”

“那么他的发现会是什么呢?”安布拉环视着埃德蒙的办公区问道。

“呃,埃德蒙曾说他的发现将‘改变一切’。凭我的经验,历史上最具革命性的发现都导致了宇宙模式

的改变。毕达哥拉斯否定地平说、哥白尼的日心说、达尔文的进化论、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这一切突破彻底改变了人类对世界的看法,更新了我们现在对宇宙的认知模式。”

兰登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的扬声器。“所以你就认为埃德蒙发现的东西会意味着宇宙的一种新模式?”

“这是逻辑推理。”温斯顿回答道,语速加快了,“‘地中海’是地球上最出色的‘仿真’计算机之一,专门从事复杂的仿真工作。它最有名的仿真技术就是‘红奥亚’[316]——一个功能完善的虚拟人体心脏,精确度达到细胞水平。当然,最近增加了量子元件之后这台设备可以模拟复杂性超过人体器官几百万倍的系统。”

这个原理兰登懂,但他仍然想象不出埃德蒙该仿真什么才能回答“我们从哪里来?我们要往哪里去?”的问题。

“温斯顿!”安布拉在埃德蒙的办公桌旁叫道,“我们怎么才能把这玩意儿打开呢?”

“我可以帮你呀。”温斯顿回答道。

兰登来到安布拉身边时,桌上三台巨大的液晶显示器亮了起来。显示器上的图像生成后,两人看了都惊讶地往后退了几步。

“温斯顿…这画面是实时的?”安布拉问。

“是的,室外摄像机的实时监控。我原以为你们是知道的。几秒钟前他们就已经到达了。”

显示器上显示出教堂大门的鱼眼图。大门口聚集着一小队警察。他们先是按了按门铃,紧接着推了推大门,然后对着无线电讲了起来。

“别担心!”温斯顿向他俩保证,“他们永远进不来的。还有不到四分钟我们就开始播放了。”

“我们应该现在就播放。”安布拉催促道。

温斯顿沉着地回答道:“我相信埃德蒙会希望我们按照承诺等到黄金时段播放。他是个守信的人。再说我正在密切关注全球观众对这件事的参与度,我们的观众人数还在不断增加。以目前的速度,四分钟后我们的观众人数将增加12.7%,而且我估计增加的速度会达到峰值。”温斯顿停顿了一下,声音听上去近乎惊喜,“尽管今晚发生了这么多不愉快的事,但我不得不说播放埃德蒙演讲的时机把握得非常好。我觉得他会对你们两位感激不尽的。”

第88章

不到四分钟。

兰登琢磨着坐进埃德蒙的网眼办公椅,同时把目光转移到房间这头的三台巨大液晶屏上。屏幕上仍在显示实时监控画面。从画面上可以看到教堂周围的警察越聚越多。

“你肯定他们进不来?”安布拉追问道,焦急地在兰登身后踱步。

“相信我。”温斯顿说,“埃德蒙很注重安全问题。”

“如果他们切断整幢大楼的电源呢?”兰登说道。

“独立供电。”温斯顿直截了当地回答,“备用地线。没有人能干扰到这种程度。我向你们保证。”

兰登只好听任温斯顿指挥。今晚温斯顿在所有问题上都是对的…而且他一直都在支持我们。

兰登在马蹄形办公桌的中央坐定之后,把注意力转向眼前与众不同的键盘上。这个键盘上按键的数量至少是普通键盘按键的两倍——在传统字母数字的基础上又增加了许多连他都不认识的符号。键盘从中间一分为二,根据人体工程学,键盘的两半彼此呈一定角度分开。

“不教我一下怎么用吗?”兰登看着眼花缭乱的按键说道。

“你搞错键盘了。”温斯顿说,“这是E波的主接口。我前面提过,埃德蒙把这次的演讲视频藏得很严密,任何人都看不到,包括我在内。必须用另一台机器播放演讲视频。转到您的右边。在最头上。”

兰登扫了一眼自己的右边,有五六台独立式计算机在桌子上整齐地一字排开。他坐在转椅上朝这些机器滑过去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头几台机器已经很陈旧,也已经过时了。不可思议的是,越往桌子的远端滑过去,机器看上去似乎越陈旧。

不对吧!

他从一台貌似很笨重、还使用DOS系统[317]的米黄色IBM前滑过去时心想。这台电脑肯定有几十年历史了。“温斯顿,这是些什么机器?”

“埃德蒙小时候用的电脑。”温斯顿说,“他留着这些古董是想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本。碰到难熬的时刻,他就会启动这些古董,运行一下旧程序,重新寻找儿时编程带给他的那种奇妙感。”

“这主意我喜欢。”兰登说。

“就像您的米老鼠手表。”温斯顿说。

兰登吓了一跳,低头拉起自己外套的袖子,露出他那块老掉牙的手表。自从小时候别人送给他这块手表后,他就一直戴着它。兰登回想起,他最近曾告诉过埃德蒙,他之所以戴这块表是提醒自己要保持心态年轻。温斯顿居然也知道手表的事,这真令他刮目相看。

“罗伯特,”安布拉说,“先别管你的时尚品位啦。我们能不能先把密码输进去?你的老鼠都在向你招手让你集中精力呢。”

果然手表上米奇戴着手套的手高高举过头顶,食指向上抬起,差不多已经垂直了。距离黄金时段还有三分钟。

兰登迅速沿着办公桌滑动,安布拉跟着他走到最后一台电脑前。这是一台需要插软盘的蘑菇色笨重台式机,配套的还有一部1200波特的电话调制解调器,一台十二英寸的凸面显示器。

“坦迪TRS-80[318],”温斯顿说,“埃德蒙的第一台电脑。他买的是二手货,用它来自学BASIC[319]语言,当时他只有八岁。”

兰登高兴地看到这台电脑尽管已是销声匿迹的老古董,但此时已经打开,正在运行。黑白显示器上锯齿状的点阵字体一闪一闪地打出一条信息,让人信心倍增。

欢迎,埃德蒙。

请输入密码:

在“密码”二字之后,一个黑色的光标充满期待地眨巴着眼睛。

“就这样?”兰登觉得似乎过于简单了,于是问道,“我只要在这里输入密码就行了?”

“没错。”温斯顿说,“只要您输入密码,这台电脑会把‘解锁’验证码发送到主机里存放埃德蒙演讲视频的封闭分区。然后,我就可以接入,负责数据馈送,与黄金时段进行匹配,并将数据发送给全球所有主要的分配线路。”

兰登大体上听懂了温斯顿的解释,但看着笨重的电脑和电话调制解调器他仍感到困惑。“温斯顿,了解了埃德蒙今晚的所有计划后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把演讲视频完全交给一个老掉牙的电话调制解调器呢?”

“我会说埃德蒙就是埃德蒙。”温斯顿说,“如您所知,他酷爱戏剧、象征艺术和历史。所以我猜启动他有生以来的第一台电脑,用它来发送他生命中最伟大的作品,肯定会给他带来莫大的喜悦。”

说得好!

兰登心想,埃德蒙肯定就是这么想的。

“再说,”温斯顿说,“我想,埃德蒙也可能是为了防止意外吧。不过不管是哪种情况,使用一个老掉牙的计算机去‘打开开关’,有其必然的逻辑。简单的任务需要简单的工具。为了确保安全,使用速度慢的处理器会让那些攻击系统的黑客耗费很长的时间。”

“罗伯特?”安布拉在他身后捏了一下他的肩膀督促他快点。

“哦,对不起,都搞定了。”兰登把坦迪键盘朝自己拉近了一点儿。紧紧卷在一起的电缆线拉直之后,那样子就像是老式转盘电话的电话线一样。他把手指放在塑料按键上,把他和安布拉在圣家族大教堂地下墓室里发现的那行手写文字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黑暗宗教就要离场,甜美科学即将为王。

用威廉·布莱克史诗《四天神》的最后一行诗去打开埃德蒙最后的科学发现——一个他自称会改变一切的发现,似乎再完美不过了。

兰登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把诗行输了进去,词与词之间没有留空格,并把“和”字符换成连字et。

输完之后,他抬头看了看显示屏。

请输入密码:

兰登数了数屏幕上的点数——四十七。

真是天衣无缝!管它是不是呢!

兰登跟安布拉交换了一下眼神,安布拉冲他点点头。他伸手按了回车键。

转眼间电脑发出沉闷的嗡嗡声。

密码错误。

再试一次。

兰登的心怦怦乱跳起来。

“安布拉——我输的没错啊!我敢肯定!”他转过身来抬头看着她,满以为会看到一张充满惊恐的脸。

相反,安布拉·维达尔面带调皮的笑容,低头看着他,摇了摇头哈哈笑了起来。

“教授!”她指着键盘悄悄说道,“你开着大写键呢。”

此时在山洞的最里面,胡利安王子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专注地看着,想弄明白眼前令人困惑的场面。在教堂最偏僻、最私密的地方,他的父亲,西班牙国王正坐在轮椅上一动也不动。

胡利安突然感到一阵恐惧,赶紧冲到父亲身边。“父王?”

国王慢慢睁开眼睛,显然刚才是在打盹。虚弱的国王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儿子,谢谢你能来。”他的声音极其低落。

胡利安在轮椅前蹲下身子,看到父亲还活着,心里如释重负。但看到在短短几天里,父亲的病体如此急剧恶化,他也感到震惊。“父王?您还好吗?”

国王耸了耸肩膀。“还不是老样子嘛!”他的回答仍不失幽默,“你好吗?你今天可是…惊心动魄啊。”

胡利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您在这里干什么?”

“哎呀!我在医院待烦了想出来透透气。”

“那好啊!可是…在这里?”胡利安知道父亲一直不喜欢把这座神殿与迫害和偏狭联系起来。

“陛下!”巴尔德斯皮诺叫了一声,气喘吁吁地绕过祭坛来到父子俩跟前,“这到底是怎么啦?”

国王冲他一生的挚友微微一笑。“安东尼奥,欢迎你。”

安东尼奥?胡利安王子从来没听父亲称呼过巴尔德斯皮诺主教的名字。在别人前面,他总是称呼主教“阁下”。

国王突然这么不拘礼节似乎让主教很不自在。“谢谢…您。”他结结巴巴地说,“您还好吧?”

“很好。”国王笑着回答道,“能有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两个人在身边,还能不好吗?”

巴尔德斯皮诺不自在地看了一眼胡利安,然后转身对国王说:“陛下,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殿下带来了。要我回避吗?”

“不用,安东尼奥。”国王说,“这次是告解。所以我需要有神父在场。”

巴尔德斯皮诺摇了摇头。“我觉得王子并没有希望您为今晚的举动做出解释。我相信,他…”

“今晚的?”国王呵呵笑了起来,“不,安东尼奥,我准备向胡利安交待我隐瞒他一辈子的秘密。”

第89章

解密网

突发新闻

教堂遭到袭击!

不,不是遭到埃德蒙·基尔希的袭击,而是遭到西班牙警方的袭击!

此时此刻,巴塞罗那托雷-赫罗纳教堂遭到当地警方的突然袭击。据说,在教堂里的罗伯特·兰登和安布拉·维达尔正准备将万众期待的埃德蒙·基尔希的发现公开。此时距离播出时间只有几分钟。

倒计时已经开始!

第90章

兰登第二次尝试输入诗句后,老掉牙的电脑终于兴高采烈地“嗡嗡”做出了回应。看到这一幕安布拉·维达尔兴奋不已。

密码正确。

谢天谢地!

她心想。这时兰登从办公桌前站起身来转身对着安布拉,安布拉立即伸出双臂紧紧搂住他,给了他一个深情的拥抱。埃德蒙会感激不尽的。

“2分33秒。”温斯顿说道。

安布拉放开兰登。两人把目光转向头顶上的液晶显示屏。显示屏上出现了一个倒计时钟,她上次见到倒计时钟是在古根海姆博物馆。

距现场直播还有2分33秒

目前远程参与人数:227,257,914

超过了两亿人?

安布拉惊呆了。显然她和兰登在巴塞罗那四处逃命时,全世界都注意到了。埃德蒙的关注人数已经达到了天文数字。

显示屏上,除倒计时钟以外,实时监控系统还在继续监视外面的动静。安布拉注意到外面的警察突然发生了变化。本来在砸门和用对讲机讲话的警察一个个停下手中的活,掏出手机低头看了起来。教堂外的庭院逐渐变成了被一个个手机亮光照得煞白而又急不可耐的人脸的海洋。

埃德蒙已经让整个世界戛然停止了。

安布拉心想。她突然感觉自己负有一种责任感,因为全世界的人都在准备观看从这个玻璃房里播出去的演讲。我不知道胡利安是不是在看。

她心想,紧接着又立马把他从脑海里抹去了。

“程序已经启动。”温斯顿说,“我觉得你们两位到实验室那边埃德蒙的会客区去看会更舒服一点儿。”

“谢谢你,温斯顿。”兰登说完便领着安布拉光脚走过光滑的玻璃地板,绕过蓝灰色金属立方体来到埃德蒙的会客区。

会客区的玻璃地板上铺着一块东方式的地毯,里面还有一些讲究的家具和健身自行车。

安布拉从踏上柔软的地毯后,整个人顿时觉得轻松了一些。她爬上长沙发,双脚蜷曲在身子下面,环顾四周去寻找埃德蒙的电视。“我们看哪儿?”

兰登显然没有听到她的话,而是走到房间的一个角落去看什么东西。但安布拉的问话马上得到了回应,房间的整面后墙从里面开始发光,然后从玻璃内投射出熟悉的影像来。

距现场直播还有1分39秒

目前远程参与人数:227,501,173

整面墙是显示屏?

安布拉目不转睛地盯着八英尺高的显示屏,这时教堂里的灯光逐渐暗了下来。为了埃德蒙的这场大型直播,温斯顿似乎要把他们安排得像在家里一样舒适。

在玻璃房十英尺开外的角落里,兰登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吸引他的并不是巨大的电视墙,而是他刚刚发现的一个小物件。这东西就像博物馆里的展品摆放在一个精致的基座上。

那是一根试管,放在一个正面是玻璃的金属陈列柜里。试管是密封的,外面还贴有标签,里面装的是一种黑褐色的液体。刚开始兰登还以为这可能是埃德蒙之前服用的某种药剂。接下来他看了看标签上的名称。

不会吧!

他自言自语。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世界上只有为数几个“出了名”的试管,但兰登知道这一个绝对当之无愧。我真不敢相信埃德蒙手里居然有一个!

他准是神秘地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就像他购买米拉之家里高更的那幅画一样。

兰登蹲了下来仔细去看这个有七十年历史的小玻璃瓶。虽然试管上的胶纸标签已经褪色、破损,但上面的两个名字仍然清晰可见:米勒—尤列。

兰登脑后的毛发都竖了起来,他赶紧把名字又看了一遍。

米勒—尤列。

我的天哪!…我们从哪里来?

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化学家斯坦利·米勒和哈罗德·尤列曾做过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科学实验,试图回答这个问题。虽然他们大胆的实验以失败告终,他们的努力却得到了全世界的赞誉。自那以后,他们的实验就被称为“米勒—尤列实验”。

兰登还记得在高中生物课上,自己如饥似渴地去了解两位科学家是如何试图重构地球产生的早期环境——一个炎热的行星,被没有生命且翻腾不息的海洋所覆盖,而海洋的主要成分则是沸腾的化学物质。

原生汤。

米勒和尤列复制了早期海洋和大气中存在的水、甲烷、氨和氢等化学物质,对这种化合物进行加热来模拟沸腾的海洋。然后他们用电荷模拟闪电对化合物进行电击。最后他们让化合物自然冷却,就像地球上的海洋冷却下来一样。

两位科学家的目的很简单,也很大胆——从没有生命的原始海洋中激发生命的火花。兰登心想,用科学手段去模拟“创世记”。

米勒和尤列对化合物进行了研究,希望能发现化学成分丰富的混合制剂会产生原始微生物——这个前所未有的过程就是所谓的“无生源说”。令人遗憾的是,他们这种用无生命的物质创造“生命”的尝试没有成功。他们没能创造出生命,倒是留下一大堆没有用的小玻璃瓶。这些小玻璃瓶现在就丢在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一个黑乎乎的壁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