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登突然发现自己被埃德蒙描绘的前景迷住了,虽然他对遗传学或计算机建模知之甚少,无法对埃德蒙的预测作出准确判断,但他的观点无疑是具有独创性的。

“一个物种的进化,”埃德蒙说,“与其所生存的环境总是密不可分的。所以我让E波覆盖第二个模型——模拟当今世界环境。这一点很容易做到,尤其是今天,关于文化、政治、科学、天气和技术等的新闻都在网上传播。我让计算机特别关注对人脑未来发展影响最大的那些因素——新的药物、新的健康技术、污染、文化因素,等等。”埃德蒙顿停了一下说:“然后我运行了程序。”

此时这位未来学家的脸塞满了整个屏幕,他径直盯着摄像机镜头。“就在我运行模型的时候…一件根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他的目光明显游离了一下,但马上又盯着摄像机镜头,“让人深感不安的东西。”

兰登听到安布拉惊讶地倒吸了一口气。

“所以我又运行了一遍。”埃德蒙愁眉苦脸地说,“很遗憾,结果跟上次一模一样。”

兰登感觉到埃德蒙的目光中透出了真正的恐惧。

“于是,”他说,“我修改了参数,重装了程序,改变了所有变量,然后再一遍又一遍地运行,可是得到的结果仍然是一样的。”

兰登心想,埃德蒙也许发现了人类的智力在经历了极其漫长的发展历程之后,现在正在走下坡路。肯定有什么警示信号表明这一切有可能是真的。

“得到的数据让我感到不安,”埃德蒙说,“同时又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我就请计算机帮我分析。结果E波用其已知的方式明白无误地输出了评判结果,还给我画了一张图。”

屏幕刷新后,出现了一张始于大约一亿年前的动物进化年表。这是一个复杂而多彩的画面,画面中呈水平排列的气泡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地扩张或收缩,以表示物种是如何出现或消失的。示图的左侧是恐龙的天下(当时它们已经发展到历史峰值),恐龙用颜色最深的气泡表示。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气泡的颜色变得越来越深,直到六千五百万年前随着恐龙的大规模灭绝,气泡突然消失。

“这是地球上主要生命形态的大事年表,”埃德蒙说,“是根据物种种群、食物链分布、种间优势,以及对地球的综合影响等因素绘制的。这张示图基本上直观地再现了在特定时期哪个物种在地球上唱主角。”

示图中不同的气泡不停地扩张和收缩,表明各主要物种是如何出现、繁殖,最后消失的过程。兰登的目光追着示图仔细观察。

“智人的发端,”埃德蒙说,“出现在公元前二十万年。不过直到大约六万五千年前我们发明了弓箭,成为更高效的捕食者之后,我们的影响力才让我们出现在这张示图上。”

兰登的目光沿着年表往下看,找到了公元前六万五千年的标志。在这个位置上出现了一个蓝色的小气泡,上面标着“智人”。这个气泡刚开始是非常缓慢地放大,放大的速度几乎觉察不出来,但到了公元前一千年左右,气泡的颜色迅速变得越来越深,再后来似乎在呈指数级放大。

当他看向示图的最右边时,蓝色的气泡已经膨胀到几乎占据整个屏幕。

现代人。兰登心想。至此地球上最占优势、最具影响力的物种。

“果然,”埃德蒙说,“到公元2000年,这个年表显示人类是地球上最占优势的物种。没有什么物种能跟我们匹敌。”他停顿了一下。“但是大家可以看到一个新的气泡出现了…在这里。”

示图放大后显示,在人类膨胀的蓝色气泡上方,一个微小的黑色形体正在开始形成。

“一个新的物种已经进入了画面。”埃德蒙说。兰登看到了黑色的斑点,但与蓝色的气泡相比,它看起来微不足道——蓝鲸背上的一条小印鱼而已。

“我意识到,”埃德蒙说,“这个新来者看上去微不足道,但如果我们从2000年往前看,看到现在,你会发现我们的这位新来者已经在这儿悄无声息地不断生长。”

年表一直延伸到当前的日期。兰登感到胸口有一种压抑感。在过去的二十年里,这个黑色的气泡已经大幅度扩张,现在已经占据了屏幕的四分之一居多,已经与智人的影响力和优势旗鼓相当了。

“那是什么?!”安布拉半耳语半大声地惊叫道。

兰登回答道:“我不知道…某种休眠病毒?”兰登的脑海里浮现出近年来袭扰世界各地的一系列肆虐病毒,但他实在想不出地球上有哪种物种生长得这么快却没有被人发现。太空来的细菌?

“这个新物种是非常隐蔽的。”埃德蒙说,“它在呈指数级繁殖,而且不断地扩大领地。最重要的是它进化得…比人类还快。”埃德蒙又一次盯着摄像机镜头,表情极其严肃。“如果我继续向前演示模拟场景,看看我们的未来,在短短几十年之后…很遗憾,这就是我们所看到的。”

年表再一次继续延伸。屏幕上显示的是到2050年的年表。

兰登忽地站了起来,目瞪口呆地盯着屏幕。

“我的上帝啊!”安布拉悄悄说道,吓得用手捂住了嘴巴。

年表清楚地表明,这个来势汹汹的黑色气泡在以惊人的速度扩张。到2050年,它就会完全吞噬掉人类的浅蓝色气泡。

“我很抱歉给大家看这个,”埃德蒙说,“但我无论怎么建模,结果都是一样的。人类进化到我们现在的历史阶段,然后突然间,一个新的物种出现了,而且会把我们从地球上抹去。”

站在可怕的示图前,兰登尽量提醒自己这不过是个计算机模型而已。他知道原始数据并不能触及人的神经,但这样的画面却能。埃德蒙的图表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好像人类的灭绝已经是既成事实。

“朋友们,”埃德蒙说话的口气非常沉重,那样子就好像在警告大家小行星即将撞击地球一样,“我们这个物种正濒临灭绝。我倾注了一生去做种种预测,不过这一次我分析了每个层次的数据。我可以非常肯定地告诉大家,我们所了解的人类五十年后即将灭绝。”

兰登从最初的震惊,现在已转为对他这位朋友的不信任——还有愤怒。你在干什么,埃德蒙?!这是不负责任的!你虽然建构了一个计算机模型,但你的数据可能漏洞百出。人们尊重你,相信你…你这是在制造大规模恐慌。

“还有一件事,”埃德蒙更加沮丧地说,“如果仔细看看仿真图,你会发现这个新物种并不是把我们完全抹去。更准确地说…它把我们给吞噬了。”

第96章

这个物种吞噬我们?

兰登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他努力理解埃德蒙这些话的含义。这句话让人联想到科幻电影系列《异形》中的恐怖画面——人类被优势物种当成了活体孵化器。

兰登回头看了一眼安布拉。安布拉双臂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上的仿真图。兰登试图从其他角度解释这些数据,但结论似乎都是一样的。

埃德蒙的仿真图告诉人们,人类将在未来几十年内被一种新的物种吞噬。更可怕的是这种新物种已经生活在地球上了,而且在悄无声息地生长。

“在还没能甄别这个新物种之前,”埃德蒙说,“我显然不能将信息公开。所以我对数据进行了深入研究。在做了无数次仿真模拟之后,我终于能准确描述这个神秘的新来者了。”

屏幕上的画面更新到一个简单的图表。这张图表兰登上小学时就能认出来。图表描述的是生物分类,所谓“生命的六个界”:动物界、植物界、原生生物界、真细菌界、原始细菌界、真菌界。

“可是直到我甄别出了这个蓬勃发展的新生物体,”埃德蒙继续说道,“我才意识到,这个生物体有太多的形态,我们很难称其为一个物种。从分类学来说,它涵盖的范围太广,根本不能称其为目,甚至连门[322]都不是。”埃德蒙盯着摄像机镜头说,“这时我才意识到,我们的星球正在被更大的东西所占据。所以只能将其标记为一个全新的界。”

兰登顿时明白了埃德蒙在说什么。

第七界。

兰登顿时肃然起敬,睁大眼睛盯着视频中的埃德蒙把这个消息传递给全世界,向全世界描述一个新兴的界。最近兰登才从数字文化作家凯文·凯利的TED演讲[323]中听说了这个新兴的界。根据早期一些科幻作家的预言,生命的这个新界是随着一次剧变而产生的。

这是一个非生命的界。

这些无生命物种的进化与生物的进化如出一辙——逐渐变得更加复杂,不但能适应新环境,而且还能在新环境中繁殖。在适应新变化的过程中,它们有些生存下来,有些便消亡了,完全是达尔文适应性变革的一面镜子。这些新物种发展速度惊人,现在已经组成了一个全新的界——第七界,其地位相当于动物界和其他的界。

这个全新的界叫作技术界。

此刻埃德蒙开始令人眼花缭乱地描绘起地球上的最新界来——这个界包括了所有的技术。他描述了新机器是如何按照达尔文“适者生存”的法则茁壮成长或彻底消亡的——不断适应生存环境,开发新的生存特征,一旦成功便尽快复制,以便垄断现有资源。

“传真机已经重蹈了渡渡鸟[324]的覆辙。”埃德蒙解释说,“苹果手机只要保持竞争优势就能生存下去。打字机和蒸汽机随着环境的变化而消亡了,但《大不列颠百科全书》则成功进化,其笨重的三十二卷册突然长出了数字脚,像肺鱼一样延伸到前所未有的领域,而且此时此刻还在茁壮成长。”

兰登的脑海里闪现出童年时代的柯达相机,它一度是个人摄影领域的霸王龙。但随着数字成像技术的迅速到来,柯达相机便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五亿年前,”埃德蒙继续说道,“我们的星球经历了一次突如其来的生命大爆发——寒武纪生命大爆发,地球上大部分物种几乎在一夜之间就诞生了。今天我们正在亲历‘技术界’的寒武纪生命大爆发。新的技术种每天都在诞生,而且以令人目不暇接的速度向前进化。每一种新技术都变成创造其他新技术的工具。计算机的发明帮助我们制造了各种惊人的工具,从智能手机到宇宙飞船,再到机器人外科医生。我们正在目睹一系列爆发式的创新,速度之快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我们就是这个新界——技术界——的创造者。”

屏幕上现在又回到了黑色气泡正不断吞噬蓝色气泡的那个令人不安的画面。技术消灭人类?

一想到这一点兰登就觉得恐惧,但直觉告诉他,这基本是不可能的。在他看来,在一个反乌托邦的终结者式的未来世界中,机器猎杀人类直至灭绝的观点与达尔文的进化论似乎是相左的。人类掌控技术;人类具备生存的本能;人类永远不会允许技术超越我们。

兰登即便满脑子都是这一连串的逻辑思维,但他心里清楚自己太天真了。他在跟埃德蒙的人工智能产品温斯顿互动过之后,难得地领教了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水平。虽然现在温斯顿明白无误地按照埃德蒙的意愿行事,但兰登想知道像温斯顿这样的机器还要多久就能自行决定来满足自己的愿望。

“显然在我之前有很多人曾经预言到技术界,”埃德蒙说,“但我成功地对技术界进行了建模

…而且能够向大家演示,技术界会对我们产生什么影响。”他指了指那个颜色更深的气泡。到2050年,这个气泡就会占据整个屏幕,也就是说它将完全统治地球。“我不得不承认,乍一看仿真图所描绘的前景过于残忍…”

埃德蒙停顿了一下,眼睛里又闪烁着光芒。

“但我们真的应该看仔细点。”他说。

视频中,镜头正在推向黑暗的气泡,把气泡逐渐放大到兰登能够看清楚的程度。巨大的泡体已经不再是乌黑,而是深紫色了。

“如诸位所见,技术的黑气泡在吞噬人类气泡的过程中呈现出不同的色度——紫色的阴影,两种颜色似乎均匀地搅在一起。”

兰登不知道这种色度的变化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诸位在这里看到的是一种罕见的进化过程,叫作‘专性胞内共生’。”埃德蒙说,“一般情况下,进化是一个分化的

过程,也就是说一个物种分化成两个新的物种。但有时候,在极少数情况下,如果两个物种离开彼此不能生存,那么这个过程就会发生逆转…不是一个物种分化,而是两个物种融为一体。”

融合一词让兰登想起了类并,即两种不同的宗教混合起来,形成一种全新信仰的过程。

“诸位如果不相信人类和技术将融为一体,”埃德蒙说,“那么请看看你的周围。”

屏幕上快放了一组幻灯片——画面中的人,有的拿着手机,有的戴着虚拟现实眼镜,有的在调整耳朵里的蓝牙耳机;跑步者胳膊上绑着音乐播放器;家宴餐桌中间摆着一个“智能扬声器”;一个孩子在婴儿床上玩平板电脑。

“这些只是这种共生的原始发端。”埃德蒙说,“我们现在已经开始将电脑芯片直接植入我们的大脑,将能够在我们体内永远存活、吞食胆固醇的纳米机器人注入我们的血液,制造由我们大脑控制的假肢,运用CRISPR[325]等基因编辑工具改变我们的基因组。毫不夸张地说,我们正在打造一个人类的加强版。”

此刻埃德蒙的表情近乎欢天喜地,流露出的是激情和激动。

“人类正朝着某种不同的东西进化。”他说道,“我们正在成为一个杂交种——生物与技术融合的产物。今天活在我们体外的工具——智能手机、助听器、阅读眼镜、大多数药品,五十年后将被大量植入我们的体内。到那时我们就再也不是‘智人’了。”

在埃德蒙身后又出现一个熟悉的画面——从黑猩猩到现代人的单向进化图。

“转眼间,”埃德蒙说,“我们将成为这种翻书式进化的下一页。到那时我们就会像现在回忆尼安德特人一样去回忆今天的智人。控制论、合成智能、人体冷冻、分子工程、虚拟现实等新技术,将彻底改写‘人’的定义。我知道你们中还有人相信,你跟智人一样是上帝选择的物种。我明白这个消息可能会让你感觉这个世界已经走到尽头。但我恳求诸位,请相信我…其实未来比你想象的要光明得多。”

随着希望和乐观情绪的突然宣泄,这位伟大的未来学家开始令人眼花缭乱地描述起明天来。他所描绘的未来,兰登连想都不敢想。

埃德蒙娓娓动听地描述着,未来,技术将变得非常廉价,而且无处不在,贫富之间的差距也将不复存在。未来,环境技术将为数十亿人提供饮用水、营养食品和清洁能源。未来,借助基因组医学,像埃德蒙得的癌症这样的疾病将被彻底消灭。未来,即使在世界上最遥不可及的角落里,人们都能用威力强大的互联网来推进教育。未来,流水线机器人技术将把工人从单调乏味的工作中解放出来,让他们去追求更有价值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将在现在仍无法想象的领域绽放出来。最重要的是,未来,突破性技术将创造出大量的人类临界资源,到那时人类完全没有必要再为临界资源而战。

就在兰登倾听埃德蒙描绘明天的过程中,他产生了一种多年来没有过的情结。他知道此时此刻数百万观众也会有这种感觉——一种对未来充满乐观的情绪在意外地喷涌。

“对这个即将来临的神奇时代,我只有一个遗憾。”埃德蒙的声音突然激动得嘶哑起来,“很遗憾我将无法目睹这个神奇的时代。就连我的密友都不知道,我病得很严重…看样子,我不能像自己计划的那样永远活下去了。”他强作笑颜,但这种笑颜看上去让人心酸。“等你们看到这段视频的时候,有可能我只能再活几个星期…也许只有几天。但朋友们,要知道今晚能对诸位讲话是我一生中最大的荣幸和快乐。感谢大家的参与。”

此时安布拉已经站在兰登的身边。他们都带着钦佩而又伤感的心情看着他们的朋友向全世界发表演讲。

“我们现在处在一个非同寻常的历史巅峰时期。”埃德蒙继续说道,“在这个时代,所有人都觉得世界完全颠倒了,所有东西都与我们想象的不一样了。但是不确定性始终是彻底改变的前兆;动荡和恐惧始终走在巨变的前面。所以我强烈要求大家,相信人类具有创造力和爱的能力,因为这两种力量一旦合二为一,就有能力照亮任何黑暗。”

兰登看了一眼安布拉,发现安布拉已经激动得流下了眼泪。他轻轻伸出手臂搂住她,同时看着他的朋友向全世界作临终诀别。

“就在我们走进充满不确定性的明天时,”埃德蒙说,“我们将把自己变成一种比我们想象的更强大的东西。我们所拥有的力量是我们做梦都想象不到的。到那时候,但愿我们永远不要忘记丘吉尔的至理名言:‘强大的代价…是责任。’”

埃德蒙的一席话在兰登心中产生了共鸣,因为兰登经常担心人类在使用自己发明的令人陶醉的工具时不够负责任。

“虽然我是无神论者,”埃德蒙说,“但在我离开大家之前,我恳请大家再忍耐一会儿,容我给大家读一读我最近写的一篇祈祷文。”

埃德蒙写祈祷文?

“我称之为‘为未来祈祷’。”埃德蒙闭上眼睛,异常沉着地慢慢祈祷起来,“但愿我们的哲学能与我们的技术俱进。但愿我们的悲悯之心能与我们的力量俱进。但愿爱,而不是恐惧,能成为变革的引擎。”

说完,埃德蒙·基尔希睁开眼睛。“再见,朋友们,谢谢大家!”他说,“容我说一句…愿上帝保佑!”

埃德蒙对着摄像机镜头看了片刻,之后他的脸庞消失在波涛汹涌的海洋里。兰登盯着毫无声息的屏幕,不由地为他的朋友感到自豪。

他站在安布拉身边,想象着全世界几亿观众目睹了埃德蒙激动人心的壮举的场面。他在想,埃德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晚上,也许已经向世人展示了他最优秀的品质。

第97章

在马丁的地下办公室里,加尔萨指挥官靠在后墙上站着,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屏幕。他的双手仍然戴着手铐,两名皇家特工紧紧地守在他的两边。他们已经默许了马丁的要求,允许他离开军械室来看埃德蒙的演讲。

加尔萨发现莫妮卡、苏雷什、五六个皇家特工,以及一帮原本不可能在值夜班时擅离职守、冲下楼看热闹的王室工作人员都在聚精会神地观看这位未来学家的演讲。

在埃德蒙做完演讲之后,加尔萨面前的电视屏幕上出现了短暂的平静。但很快平静被世界各地的新闻打破了。新闻评论员和权威专家都在马不停蹄、简明扼要地概括这位未来学家的主张,同时不可避免地加以分析评论。由于所有人同时在说话,结果就成了难以辨清的杂音。

从房间另一侧,加尔萨手下的一名高级特工走了进来。他先是看了一眼房间里的众人,见到指挥官后便大步流星地朝他走去。他二话没说打开了加尔萨的手铐,然后递上一部手机。“长官,您的电话。巴尔德斯皮诺主教。”

加尔萨低头看着手机。他想到主教偷偷摸摸溜出皇宫,还有在他手机里发现的那条足以定他罪的短信,所以今晚他最不想接听的就是主教的电话。

“我是迭戈。”他接过电话说道。

“谢谢你接听我的电话。”主教说,声音听上去很疲倦,“我知道你今晚过得很不愉快。”

“你在什么地方?”加尔萨问道。

“在山里。在英灵谷教堂的外面。我刚刚见过王子和国王陛下。”

加尔萨无法想象国王在这个时间去英灵谷干什么,尤其是在这种健康状况下。“我想你应该知道国王已经让人把我抓起来了吧?”

“是的。这是个令人遗憾的错误,我们已经采取了补救措施。”

加尔萨低头看了看自己摘掉手铐的手腕。

“陛下让我打电话给你表达他的歉意。我会在这里的埃斯科里亚尔医院守护陛下。陛下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你的时间恐怕也不多了!

加尔萨心想。“奉劝你一句,苏雷什在你手机上发现了一条短信——一条足以证明你有罪的短信。我相信解密网很快就会把这条短信报料出去。警方没准会来抓你。”

巴尔德斯皮诺深深叹了口气。“是的,短信。今天早上我一收到短信就应该找你的。请相信我,埃德蒙·基尔希谋杀案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两位同仁的死也跟我没有关系。”

“但短信明显暗示你——”

“迭戈,有人在陷害我。”主教打断了他的话,“有人千方百计地想让我看上去是同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