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我都清楚。”独处的环境,让胡鸾慢慢找到和傅睿白对话的状态,她不再像在客厅时那么紧张,她知道自己能说服睿白姐,只是不应操之过急。
“既然清楚,你应该知道,你要去请教的人,应该是吴穹,或者……豆子,我听说她在接手后期。”傅睿白耐心地说,她对胡鸾仍有好感。
“不是她,”胡鸾摇头,“节目前期策划,是我教的我,台本设计是你拍板的,拍摄的细节也是你在现场事必躬亲地执行,这档节目,归根到底是你的,即使吴老师,豆子姐,哪怕章总都来过问,你才是这个节目的灵魂,只有你最清楚它应有的样子。”
这一晚的进展,傅睿白完全没有想到,不仅包括刘生龙的离职,还有胡鸾的这番话,都让她有些无措。
“睿白姐,我和肖然姐争取到一个机会,十月底之前,我们俩负责出一版剪辑,豆子姐会盯出另一版,例会上,她汇报了自己的想法,她想剪几条CP线,用周雾和大鲸的CP感来吊观众胃口,炒话题,她的想法章总同意了,但是我和肖然姐也说服了吴老师,他愿意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都不想,不希望这个节目变成烂俗偶像剧。”
傅睿白沉静地看着她,道:“你们的想法是什么?”
“这段时间,我和肖然姐一起在机房看了所有的素材,我们讨论了一下,想把这个节目剪成一个类似于像情景喜剧那样的,每一期有一个主题,这个主题下有综艺感的部分,也就是喜剧的部分,还有质感相对重一些、深一些的,人生道理的部分,我们想——”
“你们想得很清楚,看起来已经不需要我的指导了。”
“所以,”胡鸾面露惊喜,“睿白姐也觉得我们的想法合适吗?”
“不是我的想法合适,是你们能在豆子和章茜的压力下另辟蹊径,勇气可嘉,但是,我得提醒你们,立意越高远的东西,落地就越难,这个节目,豆子的想法虽然简单粗暴,却是最好执行的方案。”
胡鸾沉默了片刻。“如果是睿白姐你来负责节目剪辑,你会选择简单粗暴好执行的方案吗?”她用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盯着傅睿白问。
坦白说,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傅睿白心底到底是慌乱了小片刻,随后,她以不加掩饰的颓唐语气道:“没有如果,我不是节目负责人。”
“睿白姐,我——”
“时间不早了,小胡。我很长时间没想节目的事,脑筋有点乱,也许你来的不是时候。”傅睿白起身道。“龙龙的事情对我来说比较严重,至于你和你的节目,抱歉地告诉你,都和我无关。”
胡鸾被这些话怔在原地,没有动。其实她还有一些话想说,比如,她和肖然姐决定,在荒岛这个节目结束后,她们要一起追随她,不管她去哪。但是龙龙把这话说在前,睿白姐听完很苦恼的样子,胡鸾不想在这个时候徒增她的压力,所以选择暂时不说。
然而不管这些后事如何,横亘在胡鸾心头的当务之急是荒岛节目的剪辑,这是她跟的第一个节目,她想要善始善终,她想要先交出一份答卷,像肖然说的那样,起码让睿白姐觉得她是值得被选择的人。
胡鸾暗暗决定,过几天,她还得找睿白姐。
这天晚上下雨天,车难打,龙龙开车送胡鸾回家。到公寓楼楼下时,龙龙从车窗探出头看了眼楼栋,满脸兴奋地问胡鸾:“你和颐立果同居啦?”
胡鸾不明所以:“啥?”
“这不是颐立果家吗?十六楼。”
“不——”话没说完,胡鸾便回过神来。下车前,她没和龙龙再多说什么,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确切地说,是有个事情要验证。
公寓楼电梯里,胡鸾径直按了十六层,虽然她住十五层。
这座公寓楼一共三十二层,每一层四个房间,胡鸾挨个敲门,敲到第三间时,开门的果然是熟人。
“啊哈哈,怎么是你啊?”颐立果穿着一件浅黄色连帽T恤,大约刚洗完澡,头发湿的,脸上皮肤干净得泛红,胡鸾心头愠怒的小火苗被他慌乱挠头的可爱动作瞬间浇灭了。
“让一让,查房。”胡鸾迈步进门道。
颐立果家的格局和胡鸾家一样,大开间,总面积不超过四十平米,胡鸾脱完鞋进门,一眼见到淋浴间门开着,以致整个屋子里氤氲着一股主人刚洗完澡的气息,卧室和客厅的分隔是一扇推拉门,颐立果还算讲究,推拉门关着,所以这股浴室的气流没能侵入卧室。
胡鸾正摸索着往前,身后突然蹿出一个箭一般的影子,以饿虎扑食的动作扑向沙发,在胡鸾来不及反应的时间里,飞快扯起一张沙发毯,将一摊什么东西卷了起来,为了更好地压住那张毯子,颐立果整个人仰躺在上面,朝胡鸾挤出一脸做作的笑容。胡鸾目光轻移,往沙发前的茶几,奈何视线还未落定,颐立果又是一个飞扑,像玩跳棋一样,从茶几上一大摞高高低低的物件里拎出一堆东西,顺手扔进了垃圾桶,胡鸾眼睁睁看着那只容积不大的垃圾桶瞬间就满了。
“你来咋不提前说一声呢,多突然啊,我没点心理准备。”颐立果一边收拾一边贱嗖嗖地说。
“提前说,还能看到这么精彩的画面吗?”胡鸾嘲讽道。“再说了,你可没提前告诉我你住我楼上啊,看这屋的装置,在这住挺久了哈?”
胡鸾的语气惊出颐立果一脸窘状,他以跪坐在地上收东西的姿势转过头来看她。“你咋突然说家乡话?我感觉不妙。”
“我感觉你感觉是对的。”胡鸾眯着眼说。
颐立果这时已经光速收好眼面前的东西,换作满脸讨好的神情,举双手做投降状。“我承认,是我的错,我没提前告诉你我住这,我的锅,我的锅——不过你怎么发现的?我自认平时出行滴水不漏呢。”
“甭管我怎么知道的。你现在坦白,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这不是怕你不愿意住我楼下吗。”
“为什么你认为我会不愿意?”
颐立果“嘿嘿”笑了两声,随即低下头。“真要我说那么明白?”
胡鸾看着他那颗头发松软,头型乖巧的脑袋瓜,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咽下不请自来上泛的口水。“说!”
“还不是因为我想跟你一起住,你不愿意,我才出此下策的。”颐立果嗫嚅着说。“不住一块儿,我不放心。”
“不放心还是有什么歪主意啊?”
“不都一样。”
“不一样。一个是出于爱,另一个——”胡鸾语塞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另一个当然也是出于爱。”颐立果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接话机会,他抬起头,眼珠子亮晶晶的看着她。“你站着不累吗?要不来沙发上坐会儿?”
“不坐,你刚刚还藏了一包脏东西。”
“不是脏东西!”颐立果语气坚决地说,“我不脏,每天都洗澡洗衣服!天可怜见!”
“你的垃圾桶都满了,不倒,不怕招蟑螂吗?”
“倒!我每天都倒!这不,垃圾桶太小了吗?”
“你还喝奶茶,碳酸饮料——”
“对,我特别不会照顾自己,特别需要你。”
胡鸾哑口。
一段时间后。
胡鸾静静在原地站了多久,颐立果就目光灼灼地看了她多久。忽然,他从地上起身,坐回到沙发上,还是用那道灼灼的视线,他先朝胡鸾勾了勾手指,继而拍了拍沙发座面,酒窝里灌满蛊惑人心的东西。
总之,胡鸾最终是走去他身边坐下。
沙发很软,还很狭窄,沙发毯包着的一堆东西占了大半,胡鸾一坐下去,人就已经和颐立果贴在一起,偏偏刚洗完澡的大男孩身上满是果香味,胡鸾试图往旁边挪,不料刚一动,颐立果便大喇喇把她拉过去,先是拉她胳膊,继而手搭上她右侧肩膀,胡鸾防不胜防,被他拉进怀里,以极其松散但诡异的姿势自后往前抱住了。
胡鸾挣了挣,没挣开,于是开口道:“能不能放开我?”
“不能。”
“你用什么味道的沐浴露?”
“芒果。”答完这句,颐立果忽然探过头来,越过她的肩线。“怎么样?喜欢吗?”
“喜欢什么?”胡鸾气息不稳地反问。
“芒果。”
“嗯。”
“想吃吗?”
“不想吃你。”胡鸾识破他的套路。
“那我吃你?”颐立果下巴搁在胡鸾肩头,说话时故意使坏往她耳朵里吹气。
“你别——我有事找你说。”胡鸾艰难地仰起头,企图用手推开他的脸。
“什么事,我在听。”
不,他没在听,他在细嗅她的脖子,像只鼬鼠。胡鸾最终是狠下心,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努着嘴和他对视。“我真的有事。”
颐立果眼里有迷雾蒸腾,令人心旌摇曳。“什么?”
“你这样抱着我,我没法说。”
“不这样抱着你,我没法听。”
“喂!”
“或者你先亲亲我,也许我能做到。”
结果,胡鸾图省事亲了他,一下,两下,然后她被颐立果翻身压在沙发上,几分钟前,他眼里是迷雾,此时已是大火燎原。在电光火石的动作翻腾间,不知道是谁压到电视机遥控器,电视画面亮起,继而是节目声音响起,胡鸾瞥了眼,发现是体育频道。两人都没理会,很有探索精神地在彼此身上做勘探工作。
“什么时候可以让我试真的?”几分钟前,颐立果在胡鸾的要求下顺手关了灯,此时,两人缠绕着相拥,屋里仅有电视机的光线——颐立果找不到遥控器。
“等我准备好?”
“准备什么?你的胸也不会再长了啊。”
“喂!”
“我装备都买齐了,就在我房间的床头柜,你要不要——”
“不要!”
“为什么?你明明很喜欢我……的、身、体,尤其是——”
“你别说了行吗?”
“行。”颐立果从善如流。“你脸好烫,像火炉,想亲。”
“不要。”
“你不要是不是怕待会儿阵地失守,功亏一篑?”
“你能不能正经?我真想找你说事!”
“哇喔,又说方言!好,你说,我保证不乱接话。”
“手也别乱动,还有那里……”
“哪里?”
“你找揍?”
“那里不是我能控制的。”
“我回家了。”胡鸾说罢要退开。
“好好好,”颐立果连忙把她按回去,“我试试看,好好‘管教’一下‘那里’。”
后来,在颐立果的插科打诨下,胡鸾断断续续地讲完了和睿白姐的谈话、和肖然的决定,以及刘生龙离职的消息。
“……龙龙的事,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嗯。”
“你怎么想?”
“我觉得他做得对!”颐立果用喊口号式的语气说。
“好好说话!”
“就,我支持我兄弟的决定,也支持我女人,反正你们投奔的是同一个人——啊,等等,你们以后会当同事?”
胡鸾无声地翻了一道白眼。“这是重点吗?”
“当然,我一想到你们一起上班,每天和他待一块儿的时间比我还多,不,不能深想,我也得辞职。”
“颐立果,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给我好好——”
“我说认真的,”颐立果忽然换了个低沉的语调,“我未来不想当制片主任,曦姐说了,我的特长是和人打交道,搁电视圈,我这能力,更上游的工作是制片人,攒局那种。”
“曦姐舍得放你走?”
“不舍得。”颐立果双手用力抱住她,“我多宝贝啊。”
“那你说了等于白说。”
“曦姐舍不得放我,是舍不得放我去别的地方,要是睿白姐,情况就不一样了。你不知道,睿白姐如今在我们组的形象,通过曦姐的渲染,已经变成窦娥了好吗?”
“窦娥?”
“冤呐!”
胡鸾禁不住在他怀里翻了两道白眼,两人接着聊了许久频道人事八卦,期间内,颐立果始终蠢蠢欲动,胡鸾差点被他骗进房里,欲行不轨之事。
这一天晚上,对胡鸾来说最危险的其实不是颐立果,反倒是自己,天知道芒果这种热带水果对她一个北方人来说有多诱人!
同理可证颐立果。


第56章 王炸篇
(6)
傅睿白决定和陈述一起去美国过圣诞,他们打算在纽约待久一些,用陈述的话是,权当散心。两人分头准备,傅睿白于是想赶在签证下来之前把离职手续办了。
在傅睿白根据过往经验的想象中,台里离职流程通常旷日持久,远超其他行业,殊不知,她的离职流程进展飞快,不到三天时间,台里人事部便通知她去领文件。
她开了车去,从她在停车场停好车,到拿完东西(包括办公室里的杂物)回车里,前后竟然只花了不到一个小时。
这让她感到一丝意外的失落——她原以为离职手续办完,自己的心情应当会是解脱,全然没想过会是失落。她在台里停车场待了很久,一边回忆自己在办公室的经历,一边暗自咀嚼那缕失落的来源。
最后,她把车开出停车场,失落进化成了愤懑。
“没一个人抬头看我。”晚上在家吃饭时,傅睿白对陈述描述当时的遭遇。“都是我带了那么多年的人,我收了那么久东西,没人跟我道别,目送都没有,我以为……我以为至少……”
“你以为至少有人会来求你别走?”
“都‘至少’了,我还能期待是‘求我留’吗?”
“哦?你说期待——你期待发生什么?”
傅睿白被问到哑口,陈述比她更了解自己不愿意面对的内心。“起码送一下,帮个忙什么的。”她还是逞强道。
陈述静静看着她,忽然起身走到她旁边,他站着,将她揽到自己怀里,轻抚她的头发,此时,他的语调也是安安静静:“白白,你我都清楚,他们不会这么做,他们不会这么做的原因你也很清楚,对吗?”
“豆子不在。”傅睿白急忙解释道。
“豆子在不在不重要。”
“对,”傅睿白从陈述怀里挣开,也从椅子上站起来,定定地看着他。“我知道你在引导什么,你觉得我没办法面对自己的失败,人事关系,人情关系,你想让我找到症结点——我现在就告诉你,对,是我的问题,我知道,是我失败,做人失败,走了没什么人缘,做事也失败,台里根本没留我,他们批我的离职手续批得比一个实习生离职还快——所以我承认了,我承认我很差劲,你想要我这样的答案吗?”
陈述无声地看着她,他眼里的心疼情绪让傅睿白难以再和他对视。
“为什么你就不能卑劣一点呢?为什么永远要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呢?我就想让你和我一起发泄啊,说说他们没良心,说说豆子,说说章茜,骂骂她……”说到这里,傅睿白卡壳,没有接完自己的话。
“好,你骂,我不引导你,你想说什么说什么,尽情地说。”
傅睿白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后又捋了好几遍头发,她想让自己清醒,可惜无法。最终,她只是退了几步,看着阳台外的夜景,道:“陈述,我想我没法跟你去美国了。”
“不要情绪用事——”
“不是情绪用事,今天从台里回来的路上,我想得很清楚,我这个状况,我是指,这种糟糕的心态,得先解决。”
陈述沉默了许久。“你要怎么解决?”
“我得想想。”傅睿白退后走去房间,在拐角处,她低声对他说,“对不起。”
陈述没有回话。
这天晚些时候,傅睿白离开房间,发现陈述离开了。他在餐桌上给她留了一张纸条。
——做你想做的,纽约不会跑,我也不会。
傅睿白看完鼻子剧烈发酸,强行忍住没让自己哭出来。其实她骗了他,就在台里停车场,她已经想到一个办法,平复自己心境的办法,只是没法告诉他,她怕告诉了,在心里规划得清清楚楚的步骤就没法实施了。
隔天晚上零点一刻,傅睿白出现在《岛上生活》的后期机房,带她进机房的,是负责这档节目的后期责编,傅睿白的多年好友江玉煌,尽管时间已至零点,参与节目剪辑的工作人员们还是在埋头苦干着,也正因为他们还在埋头苦干,戴黑色口罩进机房的傅睿白才能一路畅通无阻进了江玉煌的办公室。
“感觉跟谍战一样。”江玉煌摘下外套的帽子说。“要被章总发现,我以后——”
“你靠本事吃饭,她怕你比你怕他多吧?”
“可不敢那么说,她可连你都不留。”大约是察觉到傅睿白面色的变化,江玉煌没有再说下去,转身拉了把椅子给她。“两版粗剪是都出来了,豆子也是拼,熬了两个通宵,要不是她刚走,我是不敢带你进来,台里本来是上周五审片,也是她去拖时间,拖到明天。”边说着,江玉煌一边打开文件夹,给傅睿白看成片。
“依你判断,胡鸾她们的版本有胜算吗?”傅睿白问。
“难,”江玉煌摇头,“肖然太保守,胡鸾这个小姑娘想法又太新,没法服众,凭良心讲,豆子的沟通比较有效,出来的东西很完整,点都有,观众会喜欢。”
傅睿白抬头看他。“你是不是对她俩有偏见,所以没尽心帮她们?”
“嘿,你别把锅往我这甩,说到底我只是后期,保证出片比较重要,成片剪得难看,责任怎么着也不该我扛,不说了,两个版本你自己看。”
后来两个小时五十分钟的时间,傅睿白专心看完两版剪辑,她本来想和江玉煌深入讨论两个版本的差异,一转头,见他已经瘫倒在行军床上睡着了。办公室墙上的大时钟指示着当下时间,傅睿白没有给自己太多时间梳理心情,直接在江玉煌的电脑上找到一版可编辑的素材,顺手做起剪辑来。
当然,她剪的是胡鸾和肖然盯的那版,为此,她在合版素材里找了很多弃用素材,花了整整四个半小时的时间,剪了一个非常粗糙的新版本,等她编辑完最后一个镜头保存时,天亮了。
傅睿白听到办公室外的声音,除了她和江玉煌,后期工作室还有很多人昨晚通了宵。说来奇怪,明明一整夜高强度烧脑的工作,她却一点也不困,入行这么多年,她只在刚工作头几年亲手剪过片子,技艺生疏,剪出来的成片其实十分粗糙,还需要江玉煌亲自出手调整,包装、花字和音乐也需要专业人士来添加,思及至此,她再度将目光移向墙边睡着的人,心一横,起身走过去拍醒了他。
发完一通起床气,江玉煌还是乖乖坐到电脑前看了傅睿白剪的版本。“你这个人是真的烦,我真以为你来这顶多修改一点点,你倒好,居然自己剪?我跟你说,我不会帮你的。”
一开始,江玉煌抱怨的语气很硬,二十分钟后,他沉静下来。傅睿白将这点反应当成好迹象,然而全片看完,江玉煌依旧沉静了一段时间,门外工作人员在号召大家点早餐,有人来敲门问江玉煌吃什么,他头也没抬说了句:“老三样,两份。”
“两份?”
“有问题?”江玉煌沉声道。
“没。”那人走开了。
江玉煌转过头来看傅睿白,他的表情很严肃。“你知道,我编制还在台里吧?”他用那副谈正事的表情问。
“知道。”
“我这个工作室,有三个人还占台里编制,剩下都是外面招的,虽然这个工作室法人不是我,股东用了我妈名字,可台里要想查,一查一个准,我要失业,劳动法都不保护我……还有我团队这群人,这几年全靠台里养着吃饭,台里一直睁只眼闭只眼,你知道为什么的吧?”
“有话直说。”
“我不能帮你这个忙。”
傅睿白挑了挑眉。“《岛上生活》是我的节目还是台里的?把它搞好是帮我还是帮台里?”
“对我来说没差别,我就——”
“老江,”傅睿白打断他,“你明知道我的版本更好。”
“谁说的?”江玉煌瞪大眼睛道。
“别说谎,我跟你认识这么久,你眼睛一闪我就知道哪部分打动你了,早年你和我一起磨逃脱,我们都希望它是我们自己研发出来的孩子,哪怕版权是人家的,我们一起磨出了我们的气质,是我们。”傅睿白语句流畅,说服力极强。“你看了我剪的,也看了豆子剪的,你知道,我剪的这版能让你和你团队有更大的发挥空间,关键是,节目内容本身的差异化,我往故事片方向剪的。”
江玉煌很认真地听完傅睿白的话,他眼神中有动摇的痕迹。“也有可能,我手下这帮人从今往后没饭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