椎香那边短暂沉默:“我和自己打了个赌。”
薛一颜没有接话。
“结果赌输了。”椎香的语调很平静,平静得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薛一颜强自压下心潮,费力将酸涩的视线移向落地窗外,那里停着待飞的飞机,人影显得分外渺小。良久,她的语气里带着些悲伤,道:“我想过,很仔细地想过,和你在一起的可能。请原谅我是个悲观的人,我知道从现在起,如果我们交往,也许会有一段时间,我们会相处得很快乐……这都取决于我,取决于我能装多久。”
椎香没有打断她,她得以继续说下去:“你也许不知道奶奶去世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愧疚是一个短时期的心理感受,更长的是,我找不到目标,我找不到自己,在泰国也好,回国也好,我不知道自己未来要做什么。这让我觉得很恐怖,我不能让这样一个我留在你身边,我怕自己会变得可怖,患得患失。我想爱你,可我想先找到自己。”
“你明白吗?”
椎香的语气依旧很平静:“在我身边,不能找吗?”
薛一颜狠狠地摇头,摇了半晌她想起自己是在打电话,转而说:“我试过了,在你身边,我只会更加迷失……我怕有一天,你不要我了,不奇怪,连我自己都很讨厌自己,就好像现在,我很讨厌自己。我明明想留在你身边,我试过了,我无法清除脑子里的负能量,我没办法全心全意和你在一起。”
漫长的沉默,薛一颜握手机的手突然开始发抖,她很努力在压制情绪。
“去多久?”椎香问。
“不知道。也许很快,也许很慢。”
椎香静了静,忽而换了个语气,缓缓道:“很奇怪,从小到大,我身边的人总是要离开……所以我很早就知道,人和人之间就那么点缘分,过完就没了。我只是不太懂,为什么我们之间……会这么短。”
薛一颜张口想说话,椎香那边接着说:“一路平安,我挂电话了。”
“好。”
椎香的电话应声而挂,没有多留哪怕一秒钟的时间,薛一颜及时伸手扶住墙壁,沿着边缘,缓缓滑了下去。额头出了虚汗,是一种很飘忽的感受,仿佛有人从她心里挖走了什么,一瞬间空得厉害。不是想哭的情绪,只是害怕,像是在往深不见底的深渊坠落。
有眼泪顺着嘴角流进口腔里,咸咸的味道,还带点儿温热。
薛一颜不常哭,即使奶奶去世,她也没有哭过。她想过为什么自己总因为椎香而哭,可是始终想不明白。为此,她曾自责过,是不是对奶奶的感情还不够深?今天她才恍然有点明白,每次她因为椎香而流泪的时候,其实往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那是不由自主的生理反应,眼泪走的不是理性那条路。
原来这是失恋的感受。

Chapter?10?温柔无因果

1
艾桢的新专辑特地请了日本有名的制作人平井遥监制。为此,她有小半年的时间待在东京,白天几乎都泡在平井遥的工作室里。
平井遥性格很古怪,典型的艺术家人格。答应替艾桢做监制,是艾桢托了一位叔叔的关系,此前公司也找了各种渠道联系平井遥,始终没能把这项合作谈下来。因此,艾桢分外珍惜这次的合作机会——即使在日本的这段时间,她只见过平井遥三次。
这天,照常是去录音室录音,上星期送去给平井先生听的小样,他亲自标出了一些问题部分,除了演唱方面,伴奏也有一些需要修改的地方。
经纪人夏青陪她一起去工作室,路上,夏青接了一个电话。艾桢原本在看修改稿上的批复,听到夏青那边疑问的声音:“椎香?”
艾桢将目光转向夏青。
艾桢和椎香的渊源很深。
CraB出道前在美国上课,那时艾桢曾在很多聚会上见过椎香,他在纽约请的指导老师是John Brown,艾桢的偶像,也是艾桢父亲的朋友。
艾桢回国发展,是父亲的主意,她自己也想试试。为了还人情,“天胜艺光”签了她,并且,很负责任地培养她。可是,在国内,艾桢反而没有再见过椎香,她差点就要忘记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那种心动的感觉。
直到一个月前,椎香关注她的INS。
这件事在国内很轰动,艾桢起先根本不知道zitian那个号是椎香的,是国内的椎香粉丝将这件事扒出来,然后,国内新闻上,椎香和她的绯闻就这么传了一段时间。直到椎香的经纪人王瑶亲自出来辟谣,说明椎香关注艾桢只是因为同在一个公司,没有其他过界的原因。
艾桢实在不太能理解椎香粉丝的疯狂,他们认定她和椎香关系不寻常的理由仅仅只是因为,椎香的INS关注列表里,只有她一个人。
“……没问题,那我和艾桢这边接待下吧。”夏青看了眼艾桢,继续说,“就他一个人吗?好,行。”夏青挂了电话。
艾桢手里捧着稿子,问:“怎么了?”
“椎香来东京了。”夏青的表情实在说不上好,语气加重道,“我负责处理他这一趟临时的行程。”
“你这是高兴……还是?”
夏青脸色一变:“高兴?我怎么会高兴?你知道这位先生有多么难搞吗?等等,我先搜下他最近的新闻,他这一年多以来新闻不要太多。”
艾桢没有回话,目光却也一起落在夏青的手机屏幕上,看她打开社交软件输入椎香的名字进行搜索。很快,社交网站上出现大量椎香的新闻,其中,不少是负面的,CraB解散后,椎香过了很长一段自我放逐的日子。
最近的新闻里,话题量最多的,除了他正在参与拍摄的、张放导演的3D武侠大作《剑客》之外,剩下的就是他和模特张希洛的绯闻,当中还出现一些艾桢和椎香的新闻。夏青飞快地把话题往下拉——越往下是搜索量越低的话题。当界面上出现“椎香前女友INS”的时候,夏青停止下拉动作,艾桢听到她“啧”了一声,然后手指一点,夏青点进这则新闻。
新闻内容不长,艾桢看汉字很慢,还没来得及看完,夏青已经把界面拉到最后,新闻配图是一张INS截图。图上女生是薛一颜,艾桢之前在《最佳拍档》节目里见过,男生艾桢不认识,看起来像是这个INS账号的主人,配字是日文。
这是一张薛一颜和一个日本男生的合照。
“这就能解释得通了。”夏青关了手机屏幕,脸上是了然的神情。
艾桢不解,反问:“怎么解释得通呢?”
夏青笑得很神秘:“如果我没猜错,薛一颜是椎香此行来日本的目的。”
“可是,他们不是已经分手一年多了吗?”艾桢回忆了一下刚才那张截图,补充道,“而且,那个新闻的时间,好像是三个月前?”
“没错。”
“那椎香还会……”艾桢不知道怎么表达,说话有些着急,“而且,他不是最近和那位张小姐在一起吗?”
夏青拍了拍艾桢的肩,语重心长地说:“你从小在美国长大,中国娱乐圈里的这些事对你而言还太复杂。你的定位和圈里其他姑娘不同,不用急着了解这些。”
艾桢明白夏青说的是什么,她不关心这个娱乐圈有什么规则,在这时,她突然只想知道一切关于椎香的事。
2
艾桢在平井遥工作室录音的时候,夏青亲自去机场接椎香,他没有带行李,全身上下只有一个背包,配上他极低调的穿着,看起来像个大学生。
夏青将他带出机场,此时正值开春季节,天气尚好,气温却很低。椎香的外套很薄,夏青由此关切地问道:“没有带厚外套吗?”
车子启动,由机场驶出。椎香上车前摘了墨镜和口罩,帽子依旧戴着,夏青这才发现他的脸色很差。
“没有。”椎香问,“住哪儿?”
“我们租的公寓在上野。”想了想,夏青补了句,“给你订的酒店在银座,我们住上野是因为平井遥的工作室在那边。”
椎香点点头,没说话。
隔了小片刻,夏青还是忍不住问:“先送你去酒店?”
“不用,到银座就行。”椎香吸了吸鼻子,“我去买件外套。”
夏青知道他不穿别人的衣服,于是道了声“好”,默默地将车内空调调高了一些。
车子一路开到东京市区,非上班时间,路上车流不多。椎香在东京有固定喜欢逛的店,而且不喜欢有人在身边。夏青就和日本事务所的助理一起在停车场等他。
椎香没有让两人等太久,回来时,他手上拎着几个购物袋,外套已经换了。夏青坐在副驾驶,一眼就认出他身上那件外套——春季新款,款式很普通,但极挑人。椎香的身材一直是公认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他在美国待的那几年,衣品被培养得非常好,从出道开始,几乎没有用过专门的服装造型师。
夏青不断在心中暗叹,有些人做明星有天分。等椎香上车后,她转身问他:“接下来去酒店吗?”
“去平井遥工作室。”身后的人,声音里透着一股厚重的慵懒,仿佛有什么心事尘埃落定。
路上,夏青反复在思考为什么椎香要去平井遥工作室,而且还特地买了新外套赶去。尽管之前和王瑶、小洁这几个椎香的身边人聊过他的情况,大约知道他对那位前女友有特殊的情感,夏青还是搞不懂他此行的目的。
难道他真的对艾桢有什么?
“平井遥亲自给艾桢做监制吗?”
夏青神思紧绷的时候,椎香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她凝了凝神,道:“平井会定期发送修改意见,实际的监制是他的学生。”
“噢。”椎香声音很轻。
后来直到车子抵达工作室地下停车场,椎香都没有再主动交谈。
他和夏青一起下了车,一同走向电梯间,夏青想了想,介绍道:“工作室在六楼,现在艾桢应该在录音。”
椎香点点头:“还适应吗?”
这个问题没有主语,夏青的思路飞快盘旋,确定他是在问艾桢,遂道:“挺适应。我们家艾桢,性格真的没话说。”
椎香却没有再回话。
后来直到电梯抵达,两人都没有交谈。夏青入行年限不久,恰好赶上公司风云变化的几件大事,对椎香有一种出于职业敏感上的害怕。
她甚至连问他来这里做什么、打算待几天都不敢。
六楼一整层都是平井遥的工作室,布局只一眼就能够看明白。除了前台,沿走廊往前,是一整排录音室,每个录音室门口都有挂牌。
“艾桢在第三间。”夏青指着不远处朝椎香示意,正要领着椎香往录音室去,椎香却突然停了下来。
夏青转头,见椎香眯了眯眼,对她说:“你先过去。”
夏青不解,脱口问:“那你……”
“去趟别的地方。”
话毕,椎香没有给夏青多余的时间反应,掉头离开了。夏青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心里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慢慢松了下去。
椎香的外形看起来其实是很秀气的大男孩,但他神色间的气场非常强大,夏青看过他们演唱会的现场视频,椎香一开嗓,就是那种足可震住几万人的舞台表现力。这也难怪,一位摇滚乐队的主唱,怎么可能在生活中平易近人?
3
上野站是东京一个非常重要的发车站,车站很大,往来人群众多。
正对着车站的天桥下,有一排小吃店,往小巷的拐角处,开着一家名叫“麻神”的拉面店,薛一颜在这里打工。
店面很小,只有两排桌椅,厨师从窗口送出拉面,薛一颜负责点单、送餐、收银和收餐,她每天工作八小时,朝九晚五,按日薪结算。
下午五点,拉面店下班后,她会在周边吃晚饭,随后去位于丸井百货不远处的莱德士酒吧。
小林正奇和他的同学们组了一支独立乐队,会在酒吧驻唱。不过,小林本人除了周五和周六晚上来酒吧演出之外,工作日极少来,倒是薛一颜,每天都去,偶尔献唱。
比如今晚。
一大杯啤酒下肚后,薛一颜忽然来了兴致,坐到了麦克风旁。莱德士是一家有名的英式酒吧,薛一颜不用附和客人口味,直接接过吉他手身上的吉他,自弹自唱起了Radiohead的歌。
她在这一带很受欢迎。虽然唱的次数不多,她却是个很会用歌声营造气氛的人,而且,相较于其他乐手,她的英文发音显得纯正许多。
她一连唱了三首,赢得了不少掌声。观众中有人喊“Encore”,薛一颜听见了,没理。因为她在吧台那边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他正凝望着她,仿佛看了很久。酒吧里橘色的灯光下,他整个人都裹着橘色的边。
薛一颜忽然将吉他递还给吉他手,胸腔中不知何故翻涌起来,她跑去洗手间,去时里面有人,她不得不强忍着难受,疾步走出酒吧。
东京的春夜并不温暖,有夜风,裹挟着凉意。薛一颜靠在墙角,被风吹醒了思潮,这时才恍惚意识到——她刚才是出现幻觉了吗?
大约是脑子清醒了,想吐的那股感觉也慢慢退去。她吸了吸鼻子,站直身体,打算重回酒吧。
转身看见他,就站在她身后,一步的距离。酒吧门口的灯并不亮,正对着酒吧的便利店却是灯光大亮,映出他的表情,掩了她的。
“你……你怎么会在?”薛一颜问。
椎香神情很淡:“跟了你一段时间。”
“跟?跟踪?”
“算是吧。”
“从哪里?”
“拉面店。”
薛一颜震惊:“我没有看见……”
“我没进店里。”
薛一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想不到还有什么问题要问他,大脑好像在一瞬间停止运转。椎香的身形很坚定,坚定地走向她,居高临下地拥住她。
“……别动。”他沉声说,“一下就好。”
她没有动,也动不了,椎香力气很大,像是要把她压扁。
被温暖倾覆的感受很真实,薛一颜的理性终于有一丝回归,理性告诉她,她应该享受这片刻。
薛一颜租的公寓就在附近,两人见面后直接回了公寓。
屋子是典型的日式小公寓,胶囊式的长条房间,厨房和浴室相对,往里是起居室和卧室一体的一个开间。薛一颜按开房间的灯,道:“欢迎来我家。”
椎香摘下围巾,低头看她:“你喝了多少酒?”
“一杯而已。”薛一颜说,“我没有喝醉。”
她坐在门口脱鞋,椎香也学着她的样子坐下。原本很宽松的门,因为坐了两个人,一时变得拥挤起来。这种氛围意外地让她的心格外熨帖——是的,熨帖,说不上来的、紧凑的舒适。薛一颜于是停下脱鞋的动作,行动有些迟缓地扭头看向旁边的人。
“为什么?”薛一颜问。
“什么为什么?”椎香也停下动作,偏头回看她。
“为什么来找我?你明明有了新女朋友,不是吗?”
椎香神情清明:“我看见你和小林正奇的合照。”
“在哪里?”问完,薛一颜瞬间想起一件事,“你说Instagram?那只是普通的合照啊,说起这件事,小林真的很冤,平白无故被你的粉丝骂了很久。还好他不认识中文……”
“没必要解释这么多。”
薛一颜转开视线,续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小林正奇在平井遥的工作室工作,我上午见过他。”
“你认识平井遥?”
椎香摇头:“公司有人认识。”
薛一颜点点头,想起很多椎香这一年来的新闻。他的生活很丰富——至少在娱乐新闻里是。娱乐圈里的感情最不值钱,诱惑的出现按秒计时,和普通人相差太远。
“我没有想过你会来找我。”
“我也没有想过。”椎香语气迷惑。
“我以为你忘了我。”这句话说出口的感觉和在心里藏着不一样,很难受。薛一颜抱膝,将脑袋侧放在膝盖上,自下而上看着椎香。他的下巴上隐隐有一些青楂,是她难得在他脸上看到的不修边幅。
椎香嘴角弯起了一个嘲味十足的弧度,没有立即接她的话。
她就那么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以为他在酝酿答案。等了半天,却听到他说:“别那么看着我。”
薛一颜不想动,所以没有对他的话做任何反应,反而问他:“你为什么不看看我?”
椎香静止了大约两秒——这是薛一颜在心里数的。
两秒过后,他将她扑倒在木质地板上,就按她说的,看着她,恶狠狠地说:“我让你别那么看着我。”
他死死地压住她,某些时刻,薛一颜觉得自己胸腔里的空气都被挤光了。
可她挣不开,生理和心理都不想挣。
4
椎香终于停下来时,薛一颜建议泡澡。
日本的浴缸非常好用,薛一颜被椎香抱进水里泡了一会儿过后,力气总算一点点恢复过来。她扒着浴缸边缘,怏怏道:“我不是安全期。”
椎香在她身后,手上没有半刻闲下来。对薛一颜的担忧,他的语气非常轻松:“有什么问题?”
“你真的疯了。”
“……是吧。”
薛一颜沉默了片刻,突然想起一事,问:“那,你和那位姓张的模特,你和她……”
“她不是我喜欢的型。”
薛一颜不信,扭头看他:“没有试过?”
椎香突然手上一重,捏得薛一颜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后,他淡淡道:“这种事不用试。”
“那……其他绯闻对象呢?我记得你们公司新签的那个美籍的新人,胸很大,感觉是你的菜……”薛一颜正说着,肩头突然一重,紧接着,耳朵里一热——是椎香往她耳朵里吹了一口气。
薛一颜浑身一颤,身后的人因而笑得颤了颤。
他的下巴靠在她肩头:“我的菜是你。”
隔天一大早,椎香接了个电话,随后有助理给他送来衣服。薛一颜昨晚累得不行,在迷蒙的睡意里听到这一切。陷入深度睡眠前,她脑子里一直在想的是,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薛一颜翻了个身,半睁着眼,见椎香正坐在她的书桌前翻她的书。
她慢慢从床上起身,揉着眼睛,刚想说话,却见桌边的椎香阴沉着脸转过头来:“你想加入日本国籍?”他将桌上的申请表翻向她。
薛一颜彻底醒了,脑子里捋了捋思路,道:“只是‘想过’而已。”
“这么喜欢日本吗?”
薛一颜没有回答,下了床打算去梳洗。还没走出两步,被椎香一把拉了回来。
他盯她的眼神前所未有的严肃。
薛一颜试图掰开他的手,没有成功。无奈之下,她只好重新坐回床上,书桌前面是窗户,她用空着的那只手拉开一角窗帘,外面阳光灿烂,天气晴朗,她终于放松下来。
“我还没有想好任何事。”薛一颜就看着那一角窗景,轻声说,“刚来日本的时候我看景,每天都有新鲜感,北海道的雪景美极了。那儿的食物也很好吃,空气很新鲜。”
“慢慢地,就没那股劲儿了。我心里很空你知道吗?我不知道将来要做什么,要去哪儿。”
“然后我来了东京,报了个日语班学日语。我去便利店打工,学和人沟通。我把时间安排得很满,可是,我的生活没有方向。我原来以为,奶奶拖累了我,导致我过去活得很累,可是,奶奶一走,我反而不知道怎么活。大概奶奶在的那么多年,把一辈子的辛苦全活完了。”说到这里,薛一颜叹了口气,沮丧道,“椎香,我还没找到答案。”
椎香松开她。
察觉到这个变化,薛一颜将视线移向他,她以为在他眼里会看到的东西都没有,不是心疼、不是同情,甚至不是关心,他是了然,带着点儿轻松的了然。
这个了然的眼神直抵薛一颜心灵最深处,她骤然发现,在爱情这件事上,椎香之于她,从来不是更高阶的那一个。她和他平等到,哪怕一个眼神,他们都能彼此心意相通。
果然,伴随着渐渐清亮起来的眼神,椎香说:“很奇怪,这个世界上好像只有你,会让我觉得不那么……”椎香停下来,眼神中有些细碎的光,像洒满阳光的湖面,微风拂过,粼粼的那种光。
“我也在找答案。”
他起身抱住她。
薛一颜的脸因而贴向他的腰,这个肢体接触令她有些蒙,事实上,她还在想椎香没有说完的那句话。
她知道,他想说的是,她的存在和她经历的事情,让他觉得自己不孤单。
这个观点提醒了她,椎香现在的状态确实和她一样。他们过去各自珍视的、为之努力的人和事,都离开了他们。
也提醒了他们,是时候为自己活了。
5
椎香东京一行之后,薛一颜和他即开始了一段严格意义上的,异地恋。
不过,这段靠手机维系的异地热恋,只维持了三个月。
椎香回国后,薛一颜退了东京的房子,告别小林正奇,独自开始了日本本州之旅,这期间,两人每晚都用视频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