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微眼睛一转,有了主意:“你刚刚还说什么‘但得众生皆得饱,不辞羸病卧残阳’呢,你不想想,你身为皇宫大总管,有多少人巴结你,给你治病,都治不好,那民间受此病困扰的人呢?他们该如何呢?你有人侍候,可是他们呢?要是靠体力种地、吃饭的人呢,还不活活饿死?如今,我有法子一试,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众生,也该试上一试呀!”

那人听到若微如此一番说辞,仿佛动了心,微微点了点头。

“放心,我的方子,你可以拿到太医院给他们看,药也由他们抓,你要是怕得紧,还可以从民间找些相似的病人,以身试药,确实有效,你再服,这样可好?”若微说得头头是道。

那人终于下了决心:“且依你一试!”

第40节:太子(2)

“好,那我回去写方子,对了,你住在哪儿?我怎么给你呢?”若微嘟囔了一句,“这宫里太大,像个迷宫,很多地方我都不认识,也不能去!”

“我派人去找你!”那人抚须而笑。

若微这才发现,他与一般的公公不同,于是大惊失色:“你有胡子!”

“啊?”若微呆立当场,“你不是公公?”

那人不由大笑:“你不是呼我为胖公公吗?也对也不对,此公公非彼公公!”

若微重复着他的话:“此公公非彼公公,不是太监,还能在宫里,那一定就是王亲大臣,能住这里,那就只有,啊!”

若微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太子殿下,恕,恕罪!”

“哈哈!”他畅快一笑。

此人正是永乐帝朱棣册封的大明太子朱高炽,也是太子妃张妍的夫君,皇长孙朱瞻基的父王。

“丫头!”朱高炽觉得今日实在舒心得很,“所以你唤孤为胖公公,孤也应下了,如此,你还会为孤诊治吗?”

若微低头沉吟片刻,随即一仰脸,展颜一笑:“如此,就更要倾力以赴,为了天下,为了皇长孙和太子妃,若微愿意冒死相往!”

朱高炽点了点头:“好丫头,果然有些胆识,去吧,放手去做!”

静雅轩内,若微把自己关在书房。

在门外,紫烟挡了皇长孙朱瞻基的驾。

朱瞻基又气又笑,指着她问道:“你是何人,看着眼生得很,湘汀到哪里去了?”

紫烟俯身行礼:“回殿下,奴婢紫烟,是若微姑娘自家里带来的,前些日子在柔仪殿学习宫规和礼仪,昨儿刚刚被派回来,所以殿下不认识,湘汀姐姐去浣衣局取衣服了。”

朱瞻基点了点头:“若微妹妹可是生气了,刚待赴约就被召入文渊阁,被皇爷爷考问学业,一直过了午时,才刚刚散了!”

紫烟浅浅一笑:“殿下多虑了,我们姑娘哪里是那样小气之人,不过是一回来就扎在书房,翻书查典,特意嘱咐,不得打扰,连午饭都没吃呢,可能是咸宁公主又给出了什么难题,想着法子破解呢!”

第41节:太子(3)

朱瞻基点了点头:“这小姑姑定是又无聊得紧了,总是想法子捉弄若微,也罢,那我就先回了,你可一定要代为解释,别让妹妹误会了!”

如烟笑应着,朱瞻基这才离去。

而室内一心专注的若微充耳不闻窗外事,细细为太子朱高炽写着医治四肢无力、虚胖体弱的方子。

傍晚时分,果然有位小公公前来取方子,若微将方子交出后,心中忐忑难安,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太子妃身边的管事宫女慧珠,就急着来催。

急匆匆被拉着来到太子妃的寝宫。

这是第一次看到太子妃与太子双双坐于殿上。旁边还立着一中年文士打扮的男子,看那服侍,若微就知道,是太医院的太医。

分别见礼之后。

太子妃先开口了:“若微不必惊惶,这位是太医院院使刘纯刘大人。”

若微心中已然明白,立即又深福一礼:“若微见过刘大人!”

刘纯看到若微分明一愣,也相应还礼:“若微姑娘,昨儿你献上的方子,在下已然看过,有些不明之处想当面请教!”

若微抬眼看了一下太子殿下,太子高高在上,和颜悦色,并冲她眨了眨眼睛,若微心中念头一闪,为何不说是我开的方子?是啦,太子殿下仁厚体恤,定是怕太医院一班太医面上不好看,毕竟自己不过是九岁的稚子,又是女孩子,所以才说是我献上的,于是冲刘太医甜甜一笑:“刘大人太客套了,那方子不过是我外祖父留下的,于医理,若微可是不通,怎可胡言?”

刘太医抚须而道:“姑娘既然长在杏林世家,自小耳濡目染,应该得以真传,昨日看这方子,老夫拍案称奇,太医院一直为殿下拟的都是‘补中益气汤’,而姑娘这方子,却加入党参、川芎不知何意?”

若微略一思索,看到太子妃面上殷切,而太子一脸鼓励,随说道:“‘补中益气汤’出自元朝名医李杲,是治疗脾肺气虚引起全身无力的名方。黄芪补肺固表,人参、甘草补脾气调和中焦而清虚热,用白术健脾,用当归补身补血,用陈皮理气,用柴胡、升麻升发清阳之气。此方确实良方,只是与太子殿下之症微有差异。”

第42节:太子(4)

“姑娘此话怎讲?”刘太医紧紧追问。

若微拿眼瞧着太子妃,语气突然低缓:“太子殿下之症,恐怕另有诱因?”

太子殿下点头称是。

太子妃一旁说道:“当日燕京被围,太子殿下亲临城头督站,一连数日,精力充沛,然而大捷之后,却突然昏厥,此后才出现嗜睡、无力,不思饮食之症。”

“那就是了,太子殿下连日督战辛劳而胃气下降,饮食不周,则内有血瘀、中气不足;又因诱因,过力受风,所以才致无力之症。而‘补中益气汤’中没有活血化瘀的作用,而且药力很弱,是温良之方,如今太子殿下之症越见加重,若要痊愈,虽不能以虎狼之方以猛药相治,也要三分治、七分养;其中,七分养就是加入党参、川芎为药引子,三分治就是以‘苏厥散’和针灸相佐,再调理饮食,方可复之。”

若微一口气儿说完,那刘太医面上已然十分难看,因为若微所说,直击要害,身为医林圣手,他怎会不知‘补中益气汤’作用平缓,并不见显著效果,只是太子殿下万金之躯,又怎能轻易自创方子,添加猛药,原本是保守的中庸之策,如今却被一稚龄女童指出才真是尴尬。

只听若微又道:“其实这方子想必太医院早就知道,可是想着太子殿下贵体万金,不敢冒险罢了,若微昨日在园中偶遇殿下,不知殿下真实身份,才莽撞提及,如今更是惶恐之极,还望刘大人,原谅若微不知深浅,班门弄斧!”

一席话讲来,有理有情,还给太医院圆了脸面,刘太医面上这才和缓。

太子妃与太子殿下相视一笑,心中已然明白。

第43节:怜忧(1)

怜忧

“娘娘!”若微突然想起一事,不由再次开口叮嘱,“我也不敢冒险,如今万全之策,就是寻与殿下情形相似者,以身试药,确有效果后,再请殿下服用!”

太子妃点了点头,随即拉着若微走进内堂,两人又切切私语多时,这才吩咐东宫管事宫女慧珠紧随若微,一切听她召唤。

太子妃东宫小厨房内。

若微站在凳子上,指挥着众人。

“这鱼要选用有鳞的河鱼熬汤。比如:鲤鱼、鲢鱼、鲫鱼等。要选一尺左右的大鱼,鱼收拾干净以后,不要除去鱼骨和鱼鳍,放两斤凉水,用小火熬一夜。记住,熬好后,将鱼渣子滤掉。不放佐料只可加入生山楂10颗、小红枣10个一起熬。”两个厨子照吩咐做着,旁边自有太监一一记录在案。

若微又转过身,对着另外两人说:“牛肉要选带肌腱的瘦牛肉,约一斤左右剁成馅,放两斤凉水,用小火熬一夜。记住了,小火熬,第二天把肉渣捞去喝汤,不放佐料,只放点盐就行了

说完,若微又对着太子宫的大宫女慧珠说道:“姐姐记住了,除此之外,选胡萝卜、芹菜、梨子、橙子、桃子捣碎成汁,滤掉渣子,每日早晚各饮一杯。”

慧珠点了点头:“姑娘,这几种可是捣在一起?”

若微怔在当场,一拍额头:“千万不要,怪我不好,没说清楚,是单独一种,这几种均可以。”

慧珠看了一眼负责记录的小太监:“可都记仔细了?”

小太监点头称是。

慧珠这才放心,扶着若微从凳子上下来:“姑娘辛苦了,娘娘让我带姑娘去量量身,如今这天热了,也该做几件新装给姑娘换上。”

“好,有劳姐姐了!”若微立即甜甜一笑。

说罢,又从边案上捏起一块酱鸭脯,边走边吃,慧珠不由失笑,随即吩咐着厨子:“快给姑娘切些新鲜的,送到静雅轩!”

“是!”

“有的吃又有的穿,真好!”若微拉着慧珠的手,兴高采烈,此情此景任谁看上去,都觉得她不过还是个孩子。

静雅轩内小小的池塘边,柳树荫荫。

若微倚在一张藤制的躺椅上,喝着冰镇酸梅汤,手里随意地翻着一卷诗词。

“妹妹好悠闲!”穿过回廊,走到近前的皇长孙朱瞻基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犹如水墨画般的景致,若微上身着一件烟葱绿色的薄烟纱衣小袄,下身是碎花翠纱露水百合裙,头发蓬松如雾随意地分成两尾垂在胸前,还别了一朵小黄花,淡扫蛾眉薄粉敷面,小脸润泽艳丽。本就绝色,掩映在池水畔、柳枝下的意境里,更显玉成天然。

第44节:怜忧(2)

“殿下!”若微嘴里轻唤了一声。

朱瞻基微微一愣:“这儿又没有外人,好端端的怎么又外道了?”

若微轻叹一声,别过脸去。

“怎么?可是有人说你了?”朱瞻基心中一紧,挨着若微坐下,扫了一眼她手中的书卷,不由笑道,“怎么又翻回头看这么粗浅的东西?”

若微伸手端起小几上放着的一碟樱桃,不过寥寥几颗,递给朱瞻基。

朱瞻基伸手捏了一颗,“圆转盘倾玉,鲜明笼透银。如珠未穿孔,似火不烧人。”随即又放回碟中:“我知道你喜欢吃,这樱桃产自西蜀,地方官员千里送至京城,好的本就不多,各处按例分了一些,所以晌午刚得了就让小善子给你送过来!”

若微仰起脸,眼中闪过一片晶莹:“殿下对若微的好,细致周道,常常令我更加惶恐,刚刚看到这樱桃,恰巧翻着诗卷,偏偏就看到这句‘尘惊九衢客散,赭汗滴沥青骊。宫中美人一破颜,惊尘溅血流千载。’所以心里忽然害怕的紧!”

朱瞻基自幼沐浴在诗词典章中,自然知道此诗的意思,青骊是指宝马,大汗淋漓、冲进长安九一衢事,就是指唐玄宗为了博贵妃玉环一笑,将西蜀之地的荔枝送到长安的情景。而宫中美人一破颜,自然就是指安史之乱,国破而美人葬身马前的悲惨命运。

朱瞻基心中百感交集,想要安慰又不知如何开口,自若微进宫以后,六宫妃嫔都喜欢她的伶俐与开朗,整日笑嘻嘻的,仿佛不知人间何为愁滋味,只有在自己面前时,若微才会以真性情相露,她也会时时惶恐,时时忧心,多愁善感的性子往往一下子就让朱瞻基没了主意。

“身处宫中,何止这樱桃,所有吃穿用度,无一不仰仗天子和各宫主子的好恶与恩宠,若微只是害怕,有时真觉得自己连个宫女都不如,如果只是一个小宫女,做好自己的本分,侍候好本宫的主子,就万事大吉了,可是如今放眼望去,仿佛这皇宫之中所有的人都是我的主子,都要小心应对,百般讨巧,若微真的有些担心!”若微的眼中蓄满了泪水,更是楚楚可怜。

第45节:怜忧(3)

朱瞻基眉头微皱,定定地注视着她,唯有笑颜以对,稍作安慰。

“我没事,一时伤感罢了!”若微神色一转,“明儿是端午,我有礼物要送给你呢!”

“哦?”朱瞻基不由伸手轻轻拂了一下若微的发尾,“什么礼物,既然说了,就拿来,省得我还要翘首以盼等待明朝!”

“呵呵!”若微嘻嘻一笑,“偏不,偏要明天再给你!”

朱瞻基也笑了:“你呀,总是这般顽皮,母妃的礼物和王贵妃那儿的,可备下了?是否用我代为准备?”

“羞羞羞!”从花架子旁边突然闪过一人,若微抬眼望去,只看到那绛红色长裙,缠枝花卉纹金腰带就知道是谁了,立即起身:“公主殿下,怎么凤驾光临我这陋僻小院了?”

咸宁公主这才闪身,走了过来。

“小姑姑!”朱瞻基亦起身行礼。

“免了,客套什么?”咸宁扫了一眼几案上的樱桃,面上一笑,只盯着他们二人上下打量,朱瞻基自然明白咸宁的戏谑之意,不由微微发窘。而若微则装作不查,只上前拉着咸宁撒娇道:“莫非公主也是可怜若微,给我送樱桃来了?”

“呸!”咸宁公主轻啐了一声,伸手轻轻戳了一下若微的额头:“你个馋嘴的小妮子,哪里短的了你的吃食,我是好心,以为这东西稀罕,巴巴的给你送来,没成想,有人已然捷足先登了呢!”说着便把手中的食盒重重放在几案之上。

若微拉起公主的手,居然脆声声地亲了一下:“谢谢公主殿下!”

“这死丫头,哪里学来的怪做态!”咸宁公主伸手就要打,若微跑得快,闪身躲在朱瞻基身后,“不是公主殿下前几日讲的,说听那郑国公讲西洋的礼节就是如此,看公主殿下对西洋的风俗如此青睐,不如日后给咱们大明招一位黄头发、绿眼睛的西洋驸马好了!”

“你这小妮子,三天不打,就来臭贫,看我不撕你的嘴!”咸宁追着要打,而朱瞻基伸手相拦,咸宁气极:“瞻基,你就护着她吧!还真把她当成自己未过门的媳妇了,看着吧,我一定去求父皇,给你指一个厉害的正妃,以后让她好好修理这个小妮子!”

第46节:怜忧(4)

“姑姑息怒,这种玩笑开不得,侄儿怕了!”朱瞻基立即伸手相揖,弓身行礼。

三人嘻嘻哈哈,又闹了一会子,才各自散去。

午后宫内各殿的主位娘娘都在午睡,侍从们也各自下去休息,于是此时正寂静一片。

若微也有些困倦,刚待躺下小睡片刻,谁知外面一阵脚步声临近,湘汀立即神色紧张地进入内室:“姑娘,快快起来,乾清宫的总管来传话说是陛下召您前去问话!”

若微心中一惊,想自己进宫也有些日子了,除了最初那次面圣之后,再也没有机会一仰圣颜,好端端地怎么会突然召见自己的?

刚待犹豫,只听门口太监已然轻声咳嗽,不阴不阳地说道:“若微姑娘快点动身吧!咱家多等一会儿无妨,只是不能让陛下久候呀!”

若微立即站起身,紫烟也上前,与湘汀一道帮她略微整了整秀发,理了理衣裳,若微举步向外走去,紫烟心中忐忑,跟上去轻声问道:“可需要我去找皇长孙?”

若微摇了摇头,看到候立在外的太监,只觉得眼生得很,湘汀忙走上前给太监手里塞了锭银子,悄声打探:“周公公,召我们姑娘前去所为何事呀?”

那周公公瞪了她一脸,将银子在手中掂了掂,塞进怀中:“少打听。”随即打量着若微,“姑娘,走吧!”

若微跟在周公公身后,步履沉重,走出院外,走过东宫,一直走到三大殿之后的一所宏大殿宇,拾阶而上,她悄悄拿眼望去“乾清宫?”

居然是“乾清宫”,后宫之首,万岁的寝宫,召自己来这儿,究竟所为何来?

第47节:圣怒(1)

圣怒

若微在门口驻足,周公公与门外执守太监首领耳语片刻,那人进殿回话,不多时走出来,冲若微示意她进殿。

若微低着头,小心翼翼,当她终于置身在这高大华美的乾清宫殿内的时候,她对着御座端端正正地行了三叩九拜之礼。

“民女孙氏若微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那如珠似玉的声音怯怯地响起,在空荡的大殿中,还带来回音绕梁。

“万岁?”御座上的朱棣轻哼一声,一挥袖,什么东西随即飘落在若微面前,若微低着头,跪在殿中,纹丝不动。

“看看,你看看,如此大胆妄为,朕都不能安枕,哪里还能有万岁之寿?”朱棣几乎是在咆哮。

“父皇息怒,料想她一个小孩子,不过受人支使罢了,如今查出幕后所指才是当务之急!”一个清冷的声音自殿内传来,若微抬起头,这才看到原来殿内除了天子还有一人,此人自己识得,若微冲着他又是一阵叩拜,口称:“汉王殿下。”

汉王几步走到近前,从地上拾起朱棣丢下的那物,递给若微:“这个,可是你写的?”

若微一惊,接过来匆匆扫了一眼,心中已全然明白。

朱棣仔细端详着殿中下跪的这个稚龄女娃,身形小巧,看起来确实不足十岁,只是那面上的神情如此淡然镇定,倒是让自己有些意外,而恰恰正是这份神情分明又让自己十分的恼怒,于是面上一沉,“这方子是出自你手?”

“是!”若微据实回答,心中已然无所畏惧,在她看来,自己这并算不得什么大错。然而她错了。

“你好大的胆子!”汉王指着她气急败坏,“凭你也配!也敢给太子殿下拟方问诊,简直是太荒唐了,只此一项就可定你的死罪!”

若微不慌不忙,冲着汉王展颜一笑:“汉王殿下说我是死罪,那自然就是死罪了,不过在死之前,还请汉王殿下赐教,若微所犯大明律例哪条哪款?”

“这个?”没有想到她居然敢回嘴,汉王一时顿住,对答不上。

“放肆!”朱棣心中对她小小年纪临危不乱的气度倒着实有些欣赏,只是皇家的威仪怎可令人轻易触犯,“你为何要为太子开此处方?”

若微不假思索,只把当日在花园的情形细细道来,每一句对话,包括太子殿下脸上的凄苦表情都一一详述,没有半点遗漏。

一席话说完,殿上立时寂静一片,朱棣龙目半眯,眼前浮现了太子生母徐皇后死前的那一幕,她紧握着朱棣的手,看了看已经在病榻前哭晕过去的太子,只说道:“当娘的总是偏疼那个身子弱的孩子,太子身形肥胖,不似汉王那般神武,一向不为陛下所喜,但是他心地最是仁厚,还请陛下日后能够多多宽待!”

第48节:圣怒(2)

若微见到朱棣沉思不语,又大着胆子说了一句:“太子殿下有恙在身,久卧床榻,仍然忧心百姓,所以若微虽然自知,无论如何这皇宫大内也轮不到小小女子逞强出头,然而却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为太子殿下拟方配药,只是因为听到太子殿下口中所念的诗句,想着太子殿下居然自比病牛,心中定是凄苦得很,殿下病体之身还能一心挂寄百姓,正所谓我为人人,那么人人自然也可以为我,所以,小女才会尽心一试。”

朱棣收回思绪,凝神而望,不由失笑:“你?你真以为你能救得了太子殿下?太医院的太医调理了这么长时间,难道还不如你一个十岁幼童?”

若微望着天子,展颜一笑,尽露天真之态,“其实此症并非难治,只是那些太医太过担心,而若微心无旁骛,自可以放手一搏,效果也就不同。”

汉王殿下刚待开口,而朱棣此时反而有了兴致:“你真有如此把握?你可知道,不管太子殿下之症有无改善,你都要重重被罚!”

若微抬眼看着朱棣,终于眼帘低垂,点了点头,“太子殿下好了,若微甘愿领罚,太子殿下未愈,若微自然罪责难逃,也该罚。”

朱棣点了点头:“如此,就罚你…”

此时执守太监又进得殿内起奏:“陛下,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求见!”

朱棣面上一沉,眼光扫过若微,本以为在她脸上会看到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然而让他诧异和失望的是她那双小小的粉面神色依旧。

“宣。”朱棣道。

太子与太子妃双双进殿。那一瞬,不仅是汉王,就是朱棣也颇为意外,都说天子喜怒不行于色,而此时朱棣失态了,他脱口而出,“炽儿!”

是的,三年了,朱高炽没有靠内侍相搀扶,而是自己走入殿内。

那么,一切都不必说了。

朱棣看了一眼若微,而此时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裙摆,看不到她面上的表情,但是朱棣憋气得很,这小丫头肯定是在得意地偷笑,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他知道,困扰多日的易储之事可以作罢,太子可以站起来了,大明国不会出现被抬着上殿的储君了,朱棣又看了一眼汉王,他脸上难掩失望之色。朱棣心中暗自叹息,虽然高煦最像自己年轻时,但是,他毕竟差了一些,这样的心计与心胸,终不足以让自己废弃高炽而改立他为太子。

第49节:圣怒(3)

多日纠集在一起的烦恼,居然让一个小小的她给化解了,朱棣暗暗叹息。

于是,不赏不罚,若微有惊无险地在圣前度过了这场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