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步步近前,护卫刚待上前相阻,然而看到咸宁公主的服色,一时又有些无措,咸宁左手微抬,自袖中露出一块玉牌。

兵士们立即跪倒参拜:“参见公主殿下!”

“本宫只是过来看看,不必张扬!”咸宁目光清冷,仿佛一泓秋水照人寒,衬着她原本明艳绝色的容颜分外动人。

兵士们齐声应着,依旧跪拜在当中,忘记了起身。

若微轻轻扯了一下咸宁公主的衣衫,咸宁公主会意,随口说道:“平身!”

众人才恍然起身,各自归位。

步入大门,迎面是一组玉石琉璃的影壁,上面绘的是仿佛是一幅宫廷仕女图,走得近了,才看的清楚,若微不禁惊呼:“居然画的是公主寿诞时的夜宴图!”

第201节:帝女(3)

咸宁也愣了,有些难以置信,难道在那个时候,父皇就命画师候在宴席当中,将当日情形绘了出来,就为了做自己新家的屏障?

咸宁心中感慨,不及多想,这时看到里面急匆匆来了一行人。

头前的是一个年长的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他刚待下跪,咸宁挥了挥手:“刘公公何必多礼,父皇命你为本宫督建这府第,本宫谢你还来不及呢?”

原来是宫里的公公,若微抬眼细看,果然有些眼熟,仿佛曾在王贵妃的柔仪殿当差。

“公主折煞老奴了。公主大喜了!这宅子收拾得差不了,已经回禀万岁,择吉日良辰会把公主用的细软和万岁赏赐的妆箱送过来,公主今儿是过来瞧瞧?老奴头前引路,带公主四处看看?”刘公公弯着腰,态度十分恭敬。

“有劳公公了!”咸宁扫了一眼他身后的仆役,“他们就行各自方便吧!不必都跟着!”

“是,是!”刘公公一回身,挥了挥手,众人纷纷退下,然后他头前引路。

走不多远,便是一座楠木大厅和两进小楼。大厅是抬梁式结构,面阔四间,门砖雕刻精致。厅后两进楼房,卷棚歇山布瓦顶,上下围廊以苏画装饰。周围廊壁上,开十面形态各异的什锦窗。大厅与小楼之间是个规整的方院,月台下两座石雕须弥座上置有铜鹿一对。院内石松苍劲挺拔,枝繁叶茂,庭院中散缀山石、野花,芳草遍地,十分怡然。

“这大厅是公主和附马爷会客的地方!”刘公公指着屋内的陈设说道,“这螭纹镶瘿木面圆桌、拐子纹鸳鸯条案、木雕二龙戏珠纹的扶手椅,还有木绞丝纹卷头案,都是用材一流的红木,造型繁复华丽,做工也是极考究的,有些是宫里存的精品,有些是特意为公主新近赶制出来,这家具都是万岁爷亲自过问的!”

手扶着这些气派精美的家具,咸宁公主此时,心绪难平,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

“后面两座小楼是公主的卧房和书房!”刘公公一脸笑容,“公主上去看看?”

第202节:帝女(4)

咸宁公主摇了摇头:“不必了,还是那后面院子里走走吧!”

“好好好!”刘公公引着她们走到大厅的侧房,这里有一道夹壁墙,墙上开了一个小木门,以游廊连通后院,穿过长长的游廊,眼前豁然一亮。

想不到这后院别有洞天,竟然还有一个湖。经过松林绿阴下假山石磴通向湖边,湖边是一座玲珑小巧的八角亭。而就在亭子不远处,居然还交错地布置着几座风格各异的小型建筑,它们由短墙和半封闭回廊相连,形成了既封闭又开敞的庭院。

刘公公捂着嘴乐了:“公主殿下,这是给小殿下们预备的!”

“小殿下,哪里来的小殿下?”咸宁公主一时没有领悟他话里的意思。

若微却懂了,她轻声说道:“自然是公主和驸马的小殿下!”

“啊?”咸宁公主愣住了,静静地注视着那几座小小的建筑,泪花在她眼中闪过,她终于转过脸去,看着一池春水,心事悠悠,“父皇,你为女儿做的,原本比女儿想到的要多得多!”

而若微的心情也渐渐明朗,今天伴咸宁巡幸公主府,让她看到了朱棣不为人知的一面,作为慈父,他细心体恤,温情脉脉,可谓是舔犊情深。

那么,也许自己和瞻基,还有一线希望?

正在暗自思索的当口,一阵■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若微拿眼一望,不由愣住了。

第203节:明心(1)

明心

从外表上看,他英俊潇洒,又带着一种自然天成的锐气,今日的一身蓝色常服,平添了几分儒雅之气。但是眼神又是那般的冷峻孤寂,仿佛能洞穿人心。

见若微肆无忌惮地看着他,他反而微微一笑,那笑容亦正亦邪,居然透着一丝亲切。

而在他身边悄然而立的,便是那位肤色白皙,眼眉细长,有着江南男子特有的俊秀与儒雅之气的准驸马——宋瑛。

此时的宋瑛正细细地打量着与他相距数丈之遥的咸宁公主,咸宁公主见他如此这样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不由微微有些窘意,想要恼又恼不得,刚待开口,又欲言又止。

还是若微机警,“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想不到公主和驸马如此默契,竟然会选在同一天、同一时辰来巡视这公主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公主和驸马约好的呢!”

“正是,若微姑娘说得对,在下与公主所见过的四面当中,倒有三次都是不期而遇,还真是缘分天成!”宋瑛心情大好,他不像一般的儒生那样迂腐,反而很是爽朗,这样的性子,倒恰恰是合了公主之意。

咸宁公主面上微红,没有接宋瑛的话,反而只是瞪了一眼若微:“如此轻浮的话,你也说得出口,这府第如今也看了,我也乏了,咱们正好回去!”

“哦?”宋瑛立即双手揖礼,“公主这就回去了?可是宋瑛扰了公主的雅性,果真如此,该宋瑛回避才是!”

咸宁公主秋波微转,只看了他一眼,便转过身去:“宋大人何必如此,确是出来得久了,该回去了!”

“哦!”宋瑛似乎明白了,于是又上前几步,“东街有个点心铺子,苏州来的师傅,做的千层饼和八珍酥很是可口,不如宋瑛陪公主过去用些茶点,再送公主回宫?”

咸宁公主身形一顿,似乎有些难以抉择,只低语了一句:“怕是于礼不合吧!”

此话一出,一旁站立的刘公公立即弓身说道:“殿下,老奴前边厅里还有未交代的事情,容老奴先告退了!”说完,行了个礼,没等咸宁公主发话,就匆匆离去。

看着他慌慌张张的背影,若微不由叹道:“这刘公公明白得很,此话的言下之意是让咱们自便,他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在宫里呆得久了,人都油滑到家了。”

“瑛弟,公主殿下既然有些乏了,不如你陪公主到那边的亭内小坐,我和若微姑娘去东街将茶点买来,你看如何?”许彬终于适时开口。

这样的提议,公主自然难以相驳,于是轻移莲步,徐徐向湖畔那座八角亭走去,宋瑛回首冲许彬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随即也跟在公主后面,向前走去。

若微注视着许彬,目光中无喜无悲,只说了句:“许大人很会成人之美!”

第204节:明心(2)

许彬笑了,他的笑容中带着一丝嘲弄,便迈步向外走去,若微跟在他的身后,一直穿过回廊,走过大厅,出了大门,看到门口候着的承顺,遂说道:“我们去给公主买些点心回来,你在此候着便是!”

承顺点了点头:“何时回宫?”

若微想了想:“怕是还有一会儿,午时前应该会走!”

“好!”承顺坐到车边上的那只脚凳上,从怀里掏出一个羊皮水袋,猛灌了几口水。

随着许彬走了两条街,到了一家苏式糕点铺前面,选了几样点心包好,又分别挑了几块,另外包了一个小包。

许彬眉头微拧:“给那个小太监包的?”

若微先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许彬轻哼一声,仿佛十分不屑:“公主待你如同姐妹,你若自己吃,定然不会单独包起来。况且我猜姑娘现在也没什么胃口!”

“你?”若微眼中闪过迷茫,她努努嘴,拧拧眉心,恨恨地说道,“因为我突然被陷于离弃的尴尬境地,我就该寻死觅活,不吃不喝的?”

随后,仿佛与谁赌气一般,她抓起一块点心就往嘴里送着,一边嚼一边嘟嚷着:“你付银子!”说完,掉头就走。

许彬在这一瞬仿佛被魇到了,因为她的娇小,比自己几乎矮了一头半,所以在跟他说话的时候,她不得不仰起脸,就在她抬起脸的一刹那,波光涟漪的眼眸,灵动妩媚的神情,精致而清丽的容颜让他深深地震撼了。霎时间他觉得她好小,像清晨一枝含露的梨花,带着混沌初始天地乍分的小孩般无邪。只是那双忽然闪过梦幻般氤氲的光芒的眼睛仿佛藏着无尽的心事,许彬只觉得自己心突然被刺了一下,痛的感觉是那样的真切。

给老板丢下些碎银子,他紧走几步,跟在她的身后,脱口就是一句:“三月之后,你会在何处?”

若微猛地停步,仿佛被点心渣呛到了,双肩抖动,一阵猛咳。

许彬下意识地伸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两下,而她止了咳,再回首时,居然泪眼婆娑:“所有的人都在问,三月十六,皇太孙大婚以后,我在哪里?”

第205节:明心(3)

她略带鼻音的呢喃显得那样无辜、又有些楚楚可怜,只是这副让人忍不住怜惜的神情转瞬即逝。再抬起头时,那双清亮的眼眸中盈满了痛恨的光。她笑了,笑得很是有些惨烈:“我也很想知道,三月之后,我会在哪里?她们到底要置我于何地?我问了,没有人答。如今,每过一天,我就更加惊悚,越是临近那一天,我越害怕,我不知道自己的前路到底如何?”

许彬刚想出言相劝,只见她的神色忽地又变了,她眼底突然浮现出一抹淡淡的释然,笑嘻嘻地看着许彬:“我希望可以回归故里,也希望可以在这南京城中开一家小小的医馆,专为穷困无依的老幼妇孺医病,不在宫内也好,可以顺着自己的性子去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许彬看着她,神情竟然有些忧郁,以笑相掩,淡然说道:“回去吧!莫让公主和瑛弟等久了!”

二月的午后,阳光明媚,绿草如茵,宫内的花木都竞相开放,处处是景,美景宜人,原本就一派融融的祥和之态,更因为咸宁公主的下嫁与皇太孙的册妃,两桩喜事紧紧相连,宫中上下一派喜气。

若微伴着公主返回城曲堂,又在一处用过午膳之后,刚刚回到自己的静雅轩,就看到紫烟急匆匆后面进来:“姑娘,王贵妃身边的柳嬷嬷差人来传话,说是请姑娘到柔仪殿去一趟!”

“王贵妃?”若微心中一惊,难不成是有了打算,要在朱瞻基成亲前,将自己遣出宫去?

她站起身就往外走,却被湘汀一把拦住:“姑娘糊涂了吗?这衣裳也没换,头发也没梳,以前还好说,姑娘衣着朴素,人人赞你本分,可是如今恐怕就成了短处,人家会说咱们故意寒酸,以触天威,咱们现在更是不能稍有差池,要分外小心才是!”

若微细想她的话,很是有些道理,遂点了点头,由着湘汀和紫烟,选来衣衫换上,又梳了头,施了粉,淡点胭脂,直到她们点了头,这才出来随着传话的小宫女来到了柔仪宫。

直接进了偏殿,王贵妃仿佛午睡刚刚醒来,面色红澜,半倚在临窗的矮炕上,手中拿着一本《金刚经》,露出半截如玉的白臂,见若微进来,立即将经书放在炕案之上。

第206节:明心(4)

王贵妃细细打量眼前人,身穿锦绣双蝶钿花衫下配碎花翠纱露水百合裙,丽而不妖,恰到好处,头上低低挽着个堕马髻,又留出两绺头发娇俏地垂在脸颊两侧,头上只戴了一只金螺丝童子戏珠的头花,衬着那张薄施粉黛的小脸,只觉得青春逼人,让人不能直视。

她招了招手:“若微,来炕上坐!”

“娘娘!”若微深深施礼,站在当场,没敢移步。

“这孩子,如今真是生分了,快上来坐,今儿本宫和你说会儿体己话!”王贵妃满脸笑容,亲切和蔼。

若微应了一声,这才脱掉那双云头踏殿绣鞋,坐在炕案的另外一侧。

王贵妃扫了一眼宫内侧立服侍的宫女:“没你们的事了,都到外面候着去!”

“是!”

待宫女内侍都退下之后,王贵妃再回眸凝视着若微,眼神儿中透着一丝探究:“丫头,这些日子不好过吧?”

“娘娘?”若微鼻子一酸,没了下文。

王贵妃拉起她的手,轻轻拍着:“万岁金口玉言,若无缘由,不会轻易改弦的。”

若微眼前一亮:“娘娘,究竟为何?可否告之?”

王贵妃点了点头:“若微,人不能跟命争,你与瞻基虽然有青梅之缘,却无夫妻之分,眼看你们一年大似一年,圣上也想早日了了这个心愿,只是你的八字与瞻基相克…”

若微脚下如同踩着浮云,王贵妃后来对她说了些什么,她自己是如何出的柔仪殿,她都恍然不知。

脚下是平整的青石平台,踩在青石平台和鹅卵石组成的冰纹石小径中。不绝于耳的鸟儿鸣叫和假山瀑布的哗哗流水,在杜鹃、石楠、红枫、翠竹的簇拥下,春天果然是生机盎然的,可是自己的春天在哪儿呢?

下意识地寻着潺潺的流水声,一步一步走到了龙池之边,望着那一池春水,只觉得她的梦醒了,而心却碎了。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向父皇去求你?”他声音如钟,从身后传来。

而她连头也未回,只痴痴地说了一句:“既然我命如此,又岂是旁人可以拯救的?汉王的心意,若微领了!”

第207节:大婚(1)

大婚

大明永乐十五年三月十六。

大红的帖子,大红的喜服,大红的龙凤烛。

那满室的红在瞻基看来,只是觉得格外刺眼。

看着一脸端庄坐在一边的胡善祥,瞻基有一阵儿的恍惚,她也很美,她的美是一种贤淑安静的美,是大气婉约的,皇爷爷选她为自己的正妃果然有一定的道理。

这样的女子确实宜家宜室,只是可惜,她不是与自己看着长大、青梅竹马的若微,当自己还是一个青涩少年的时候,那娇小的、可爱又有些霸道的若微就占据了自己的心,七年的时间,从不懂情为何物,到今日曾经沧海,她已然牢牢地嵌在自己的心里,任谁都不能移去。

一直以来,都默默地憧憬着自己和她的洞房之夜,而如今,新娘换作她人。她什么都没有,一句交代的话都没有人对她说。

现在她在做什么?她会不会怪我?她是不是又气得折磨自己,不停地弹琴,不停地写字,不停地练舞,她说过,身处皇家,连喜怒哀乐的自由也没有,每一次不开心,她就会整日地练习技艺,不累到晕眩不罢手,那么现在。

瞻基紧紧皱着眉头,终于他站起身,只说了一句话:“本王实不喜闺中之乐,王妃先安置吧。”

说罢,头也不回就出去了。

胡善祥怔住了,难道他还没有认出自己吗?为什么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伤人?看着大红龙凤烛上跳动的火苗,她只觉得自己如坠深渊,无人可以救赎。

此时,朱瞻基快步赶去的只有一个地方,静雅轩。

还好,没有令人心碎的琴声,一片安静。只是为何室内一片黑暗?

走进院子,正逢湘汀从屋内走出来,看到一袭大红喜服的瞻基,明显一愣,随即眼中一湿,悄悄退了出去。

推开门,瞻基走了进去,满室漆黑。

“为何不点灯?”瞻基知道,若微最怕黑了,就是夜晚安寝也要留一盏宫灯,而今天竟然一片黑暗。

借着窗外的月光,瞻基适应了好一会儿室内的黑暗,这才看到若微一个人坐在妆台前,对着镜子,梳着满头如瀑的青丝。

第208节:大婚(2)

一下又一下,狠狠地用力梳着,即使遇到缠绕,她也不曾停留,只是更加用力地扯动着,那每一下扯动都像是在撕扯着朱瞻基的心。他走上前,用手轻轻按住她的手,拿过梳子,轻轻地,无比珍视地,梳理着,动作小心翼翼又极为轻缓。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把梳子放在妆台上,用手轻轻抚着她的长发,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为何不掌灯?”

她站起身,轻轻地靠在他的怀里,“没有了你,我的生命就是一片黑暗,灯有何用?”

朱瞻基的一双手紧紧攥着,“若微,我……”

她转过身,在黑暗中,她的眸子还是那般动人,她笑了:“瞻基,你会爱上她吗?”

瞻基把手放在她的肩上,“不会。”

她的笑意更浓了:“你会为她梳头发吗?”

瞻基哽咽了,用手紧紧箍着她的柔肩:“不会!”

她收敛了所有的笑容,无比凄凉地走到窗前,拿起琵琶:“我弹首曲子给你听,送你新婚大喜。”

瞻基冲了过去,一把从她手中夺过琵琶:“不要这样,若微,我宁愿你打我、骂我,也不要你这样忍着。”

若微笑了:“瞻基,过了今日,我就要出宫去了,我已经求了太子妃,以为徐皇后祈福之名,我要出宫去了,从此青灯古佛,你把我忘了吧!”

“什么?”瞻基疯了,“为什么?谁来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们说我命硬,我们在一起会害了你。”若微笑了,朱棣想要自己,所以他毁约了,给自己的皇孙另外寻了一位王妃,而让自己出宫,过不多时再纳入后宫,她笑了,何其荒唐?

瞻基紧紧地拥着若微,半晌才道:“命硬?会害了我?我偏不信,如今就试试吧。”他俯下头,托起若微的脸,重重一吻,吻住她的今生,吻住自己的真情和誓言。

在黑暗之中,在他与胡妃的大婚之夜,在小小的静雅轩内,别样的洞房里,他和她成为了一体。

你侬我侬,忒煞多情,情多处,热似火。

第209节:大婚(3)

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

将咱们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

再捏一个你,再塑一个我,

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瞻基醒来时,微微侧起身,低头看着躺在床上的若微,眼中看到的是与平日完全不同的她,冰清玉洁、不食人间烟火的清丽脱俗,长长的秀发倾披而下,粉嫩的皮肤如刚刚出蕊的花瓣,澄澈明净如秋水中映出月光的眼睛,两颊的娇羞像染红了天际的晚霞,不着痕迹的温柔与娇美像一只无形的网将他缚得牢牢的,瞻基突然觉得一阵窒息,他轻轻地拉起她的手,在她的手心中央印上一个温润缠绵的吻,这个吻便如同他的誓言,永不相负,他喃喃低语。

而一滴晶莹的泪珠则从睡美人的眼角缓缓流淌下来,瞻基心中一痛,立即用自己的唇吻住了那滴美人泪。

“我不会让你独自承受黑暗的。”天明时分,他只说了这样一句,然后手执一方沾血的素帕,直接去往乾清宫。

经过东宫,远远的,看见太子妃张妍立于宫门口。

“母妃!”朱瞻基俯身行礼

“欲往何处?”太子妃一脸漠然,冷冷地问道。

“去乾清宫面圣!”朱瞻基语气坚定。

“昨日大婚礼成,今早是该面圣谢恩,只是瞻基好像忘记了,应该携善祥同往才是。”太子妃紧紧盯着儿子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