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又是一阵震耳的鼓声,在鼓声中,一个个身穿窄袖紧衣、束腿裤的兵士陆续上场,他们在冰面上飞速地滑行。绕场一周之后才滑入冰场中心表演出各种绝技。如大蝎子、金鸡独立、哪吒探海、双飞燕、千斤坠、朝天镫、卧睡春等,其动作变幻迅速,轻如飞燕、疾如鹰隼,看得令人目瞪口呆,惊险之处不由得让人拍案叫绝。

若微站在场外惦着脚尖不停地拍掌叫好,而身后还有不少后来的民众往前拥着,瞻基与瞻墉怕后面的人将她挤倒,在她身后小心地护着,仿如一道人墙。

令人惊叹的冰上武术表演结束之后。

紧接着是“冰上射箭”。

在冰场一侧树立着一座高达数丈的“霭杭”,也就是冰做的箭靶,上面悬着五色彩旗和彩带,兵士们列队滑行,至三十丈开外的红线之后,以各种姿势射击靶心。

在滑行中射箭,原本就很难,冰上滑行的速度不亚于狂奔的骏马。策马而行方向还比较好控制,可在冰面上滑行于喘息之间便会偏离方向,原本滑行中射箭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更何况那靶子还是冰冻的,这就要求射箭者的臂力了得才有可能在飞速的滑行中,将箭射入冰靶之上。

第107节:艳艳冬晴雪(3)

若微一脸的兴奋,不停地欢呼、拍手。

场外围观的百姓皆与若微一样,被这样的热闹与壮观之景所感染,一时之间,欢腾呐喊之声不绝于耳。

演武结束以后很多人还不愿离去,许多小孩坐在木筏子上被大人拉着,他们尽情享受着大自然赐予他们最原始的快乐。

若微看着冰上嬉戏的孩子们,一脸的羡慕。

瞻基不由笑道:“看得眼都直了,莫不是也想坐在木筏子上,让我拉着你走?”

“有何不可?”若微以手托腮,稍加思索,突然有了一个好主意:“二殿下,我给你想个新鲜的法子,你是否愿意一试?”

瞻墉立即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若微这才说道:“以木材制成床框子的样子,在木床下面的四个框子处以铁条镶嵌。木床上面还可置上篷帘、伞盖,铺着毡毯,这就是冰床,这样一个冰床可以坐好几个人,冰床前面可让人或者牲畜用绳子拖拉。然后咱们就在这冰床上面摆起酒席,边疾驰如飞,边饮酒观景。怎么样,我的法子妙不妙?”

瞻墉听了,皱着眉头想了一想:“妙呀,太妙了!过几日皇爷爷要在北海检阅士兵们在冰上演武,到时候让皇爷爷坐在冰车之上。皇兄,咱们再叫上瞻■他们几个亲手为皇爷爷拉车,既尽了孝道又不铺张,这点子还新鲜,皇爷爷一定龙颜大悦!”

瞻基在他肩头轻砸一拳:“就怕到时候皇爷爷说你玩物丧志,不思进取!”

“会吗?”瞻墉苦着脸,细细思索,仿佛难以抉择。

“好了,天色不早了,咱们早些回去吧!”瞻基挽起若微,就向场外走去。

他们几人刚刚走到马车前面,还未及上马就听到不远处的一片湖面上,一阵喧哗与哭闹声。

“小善子,去看看!”瞻基吩咐着。

小善子匆匆跑过去一看,很快又跑了回来。

“回殿下,是有个少年在湖边破冰凿洞取鱼,后来不知为何与‘幼军’中的一名校卫发生了争执!”小善子抬眼偷偷打量着朱瞻基的神色,果然朱瞻基神色一凛,“过去看看!”

第108节:艳艳冬晴雪(4)

幼军,是永乐十三年起,皇上为朱瞻基在各地挑选的青少年随从,由兵部侍郎金忠负责训练,专属于朱瞻基的私人卫队。

虽然小善子说的含糊其辞,但是一听此事牵涉到“幼军”,朱瞻基立即面色威然,紧走几步过去看个究竟。

若微与瞻墉也紧随其后。

走过去一看,只见一个身穿青色粗布棉袄、面色清秀的少年用手紧紧扒着一个筐子,面上已有经有了几道血印子,而身上的棉袄也有撕扯的痕迹,有些地方还露出了棉花。

与他对峙的正是一名身穿甲胄的兵士,正指着他的鼻子开骂:“小叫花子,在这人来人往的道上挖坑捕鱼,害得小爷马失前蹄,一头栽在地上,你还有脸哭!”

“军爷,此处平时就是捕鱼之处,并不是练兵之地也不是人来人往的大路。我在这儿捕鱼也有些时日了!”那少年声音微微发颤,可是话说得却十分在理。

围观中的百姓,立即有人附和:“是呀,这孩子是一直在这附近捕鱼!”

“我不管,你说吧,脏了小爷我的皮袍子,磕坏了我的腿,你说怎么赔吧!”那兵士脸上怒气冲冲,显然不肯善罢甘休。

听至于此,若微心里就明白了。

刚要开口帮腔,那地上的少年仰起脸说道:“小的身无长物,有的只有今日打上来的这几条鱼,原是要到集上卖了,给娘看病的。如今都给了你,就算作赔礼!”

“你说什么?”那人挥着马鞭子的手微微发颤:“爷的皮袍子,新上身的,就你这几条破鱼能值几个钱?”

“小的真的没钱!这鱼既然你看不上,那小的就拿走了。”那少年苦苦哀求无果,抱着鱼筐起身要走。

那兵士立即恼了,大喝一声,一鞭子就抽在少年的头上。

头上的棉帽子落在地上,包头布一散,一头乌黑的秀发瞬时倾泻下来。

“原来是个女的!”兵士以马鞭抬起她的下颌,目光一扫,嘴角微微浮起一丝别有深意的笑容,“也好,没钱,就拿你抵账!”

第109节:艳艳冬晴雪(5)

说着,一只手就上来拉扯,那女孩也着实很是倔强,在他手上狠狠咬了一口:“你们这样比昔日那些元人又好到哪里去了?”

“你说什么?你敢谩骂时政?”那兵士眼中露出凶光,手中鞭子高高扬起。

鞭子狠狠抽下,那女孩却仰起脸,眼中充满恨意。眼睁睁地看着那鞭子向自己抽来,然而却最终没有落在自己的脸上,而是被突然伸出的一只手牢牢抓住。她诧异地转过身,看到一个人的影子沐浴在阳光中,面容俊朗如玉却面似寒冰、眸如深潭。他冷冷地盯着欺负她的那名兵士:“现在认错,还来得及!”

“认错?谁要认错?”那兵士被他的气度与穿着震住了,然而很快就缓过神来开口说道:“别管闲事,小爷是皇太孙的护卫,错与对,都轮不着你来管!”

朱瞻基点了点头,指着她:“她在此捕鱼并不犯法。你路经此处自己不小心跌落马下,她说一声抱歉,又愿意让出鱼儿作为补偿,情理已然做足,你苦苦相逼,又公开行凶,你可真犯了身为兵士的大忌!”

“你是谁,从哪儿冒出来的,也敢来教训小爷?”他嘴上依旧逞强。

“不管我是谁,路见不平,人人皆可管。身为兵士,习武演练就是为了保卫疆土、护一方百姓,更应爱民如子才是。若是人人都像你这样为了一点儿小事就滋生事端,那天下百姓岂有宁日?”朱瞻基目光如炬,语气凌然。

“嘿,今儿出来没看黄历,碰上硬茬子了。小爷我不懂这些大道理,懂的只是身上的拳脚功夫。怎么着?你想英雄救美,咱就练练!”

瞻墉在一旁哼了一声:“不知死活的东西,你在谁面前称爷?你想练练?好,爷爷我就陪你练练!”

说着把身上披风一脱,往若微怀里一塞,就与那人过上招了。

两人正打着起劲,小善子领着一群人跑了过来。

领头之人看那服色该是一名千户长,他见状立即跪下叩首:“下官参见皇太孙殿下、越郡王殿下!”

只此一语,冰面上立即鸦雀无声。与瞻墉对打之人顿时僵住犹如一座冰雕,忘了动弹也忘了行礼。

第110节:艳艳冬晴雪(6)

朱瞻基的目光环视四周,围观的百姓与赶来的兵士们纷纷下拜行礼,朱瞻基看了一眼那领队之人:“徐千户,此人是你手下吗?”

“是,是下官驭下不严!”徐千户立即低下了头。

“寻衅滋事,骚扰百姓,论军法该如何处置?”朱瞻基的声音中不带一丝温度。

“该重责五十军棍。”徐千户道。

“好,那就罚吧!”外表儒雅潇洒的朱瞻基,此时的眼神冷峻而锐利,冷峭峭地让人看了有些畏惧。

“是!”徐千户嘴上应着只是又悄悄抬起头,目光中仿佛有些迟疑:“现在?”

“正是现在!”朱瞻基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镇定。

“是!”

于是就在这冰面之上,前一刻还是靠精彩的武艺而博得阵阵掌声与喝彩的兵士们,此时都有些汗颜。

在百姓的注视下,那个滋事之人被结结实实地被打了五十军棍。这五十军棍打下去早已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打完之后又被兵士拖出场外,在他身后是一道长长的红色印迹,印在白色冰面上的红色印迹是如此鲜艳,晃得人有些晕眩。

“刚刚你说自己驭下不严?”朱瞻基看着徐千户,眉头微微拧在一起,“本王才是幼军的统领,真正驭下不严的正是我。”

“下官惶恐,下官认罚!”徐千户连连告罪。

朱瞻基却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小善子,小善子会意立即从怀里掏出一锭元宝。朱瞻基拿在手中,走到那名怔怔发呆的女子面前:“这位姑娘,是本王驭下不严,让你受惊了。这银两你拿去,赔你的衣裳,还有买些药来治你脸上的伤!”

那女子并没有接那银两,对着朱瞻基盈盈一拜:“殿下仁爱,民女惶恐!”

朱瞻基淡淡一笑将那锭银子放在她面前的鱼筐之中。此时他,脸上漾着温和的笑容,柔情似水,温文尔雅。

第111节:金殿仰圣颜(1)

第三卷 凤楼龙阁珠翠绕

第二十一章 金殿仰圣颜

永乐十八年腊月初八。

若微早早起床,在迎晖殿内的小厨房里精心熬着八宝粥。这腊八粥原是用黄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红豇豆去皮后放在一起煮成粥。而若微则又添了麦仁、黑米,还特意放了白果、莲子、桂圆又配以蜜饯,这样煮出来的粥不仅香甜可口还极为养生。

当她笑意盈盈端着粥走进内室的时候,才发现朱瞻基早就梳洗完毕正端坐在饭桌前,他似笑非笑:“快把好东西献上来吧!”

若微大呼无趣:“原想给你端到床头的,想不到你起的这样早!”

紫烟则笑道:“主子的心意殿下早就领了,刚刚在门口驻足观望了好一会儿,见你进了门才刚坐下的!”

“快尝尝,这是我第一次煮的腊八粥!”若微仿佛献宝一样,将粥碗递到瞻基面前。

瞻基看着她,又求助似的看了看立于一旁的司音。司音立即笑了,她转身出去不多时则奉上一柄勺子。若微愣了愣,面上一红,眼巴巴地等着瞻基评价。

“嗯,好香!”瞻基还未开口品尝,即大加赞赏。

“真的好吃?”若微眨着一双美目,似是不信。

“真的!”瞻基频频点头,不一会儿,一碗粥就吃完了。

“那好,紫烟,你去把我煮的粥给咱们殿里的人都盛上一碗,谢谢她们平日对我的照顾!”此语一出,迎晖殿内众人面上皆是一团喜气,纷纷上前又是一番相谢。

瞻基拉着若微的手,眼中含笑:“如今是越发贤惠了!”

若微撇了撇嘴:“殿下喝了我的粥,就要给我讲讲这腊八粥的来历!”

“这…”瞻基笑了,“这有何难?据传是印度的佛祖,成佛之前,在…”

“不是这个!”若微笑了:“说本朝的!”

“本朝的?”瞻基一脸糊涂。

“我听说是太祖皇上,小时候家里很穷,给地主放羊,经常食不果腹。有一天他发现一个老鼠洞,想抓老鼠烤熟充饥,就开始挖鼠洞。挖到深入,发现里面有老鼠的存粮,大米、豆子、玉米等,于是就把它们放在锅里熬成粥,吃起来感觉香甜无比。后来太祖率领群雄揭竿而起,得了天下、做了皇帝,吃厌了宫里的山珍海味,在腊八这天猛然间想起以前曾吃过的粥,便命御厨将五谷杂粮煮在一起做粥,果然十分好吃,这才命名为‘腊八粥’。是真的吗?”若微仰着脸,望着瞻基,仿佛一心想求证似的。

第112节:金殿仰圣颜(2)

瞻基不置可否,只在她脸上轻轻一拍:“淘气,快些梳洗更衣,一会儿要去宫里赴宴,可要小心行事!”

“是!殿下。”若微喜滋滋地应下,立即去内堂更衣梳洗。

巍峨庄严的乾清宫正中摆着天子的金龙大宴桌,东侧面朝西摆着皇后的金龙宴桌。虽然仁孝皇后徐皇后早就仙逝了,但是在这迁入紫禁城新宫内的第一次宴会上,永乐帝朱棣特意给徐皇后单独备下一桌,是追思还是作态,自是无人能晓。

然后是东西一字排开的是内廷主位宴桌。西边头桌是贵妃,二桌是惠妃、淑妃,三桌是顺妃、德妃,四桌是丽妃、贤妃,再往后就是婕妤和昭容、昭仪、美人的位子。而东边二桌,则是太子妃与太子侧妃。东边三桌是皇太孙妃并太孙诸嫔。四桌以后是诸亲王、郡王府的女眷。另设陪宴者,即有封诰的夫人,若干桌。

到此时才会真正明白在这后宫之中,一切的主宰只有一个男人,那就是天子。其余的,即使是太子也只能在外廷宴请群臣诸王。

只有朱瞻基,虽已过了弱冠之年,原本也该避嫌,可是得天子隆宠,也得以在内廷侍宴。此时,朱瞻基左侧主位坐的是胡善祥。原本按照位分,他右侧应该是袁媚儿和曹雪柔两位侧妃,若微入府最晚,位分最低,该坐在下首。可是从一入宫门时起,朱瞻基的手就紧紧拉着若微,仿佛她随时可能会消失一般。

直到入座之时,还执意拉着若微坐在自己右侧。若微自小长在深宫,自然知道宫里的规矩,不仅座次,就是杯碗羹匙,都透着森严的级别与身份,所以她微微有些忐忑,偷偷看了眼瞻基,瞻基则回以一个安慰的眼神儿。

坐在下首的袁媚儿突然响起一阵咯咯的银铃般的笑声。

“媚儿在笑什么?”胡善祥举止大方,面上一派端庄娴静。看得出来,今儿她是精心装扮过的。身上穿的是只有皇太孙正妃才能独享的大红色霞帔广袖对襟翟衣,头上是七翠二凤双博鬓冠,这样的按品正妆让她显得风华绰约,端庄得体中又透着温文尔雅。朱瞻基的眸子微微一扫,与她在不经意间对视一眼,她的脸不由刷的一下便红得如同飞霞流云。朱瞻基看了,心中不免有些怜惜。

第113节:金殿仰圣颜(3)

白白担了三年正妃的名号,却至今没有与自己圆房。即使如此,还要在人前人后保持着一份淡定与得体。以前若微在宫外,自己一门心思只想着怎样才能赢回若微。对于胡善祥,不仅是疏忽,更有着隐隐地恨意。因为正是她的突然出现,才会挤走了从小跟自己青梅竹马的若微。然而如今,若微回来了,两人夜夜缠绵,享受着鱼水交欢的幸事,才知道一个人独守空房的滋味是何得的难挨。想到此,便对她生出丝丝的怜惜与好感。如今放眼望去,不仅是胡善祥,就是温柔如水的恭仪曹雪柔,娇媚艳丽的敬仪袁媚儿,似乎都鲜活起来,看在眼里,也分外赏心悦目。

袁媚儿娇笑连连,微一侧首,拉起若微的纤纤玉指,这才说道:“刚刚媚儿是在笑,从一进宫门开始,咱们殿下的手就始终牵着孙令仪的手不放。媚儿不由在想,莫非是孙令仪的手里藏着什么宝贝,咱们殿下怕人抢了去不成?”

此语一出,朱瞻基脸上微有些窘意,不由轻“咳”一声,只把眼眸转向若微。

若微脸上也浮起淡淡的笑容,被袁媚儿拉着的一只手握也不是,抽也不是,只得说道:“袁敬仪的手玉如凝脂,柔弱无骨,才真真是一宝呢!”

“真的吗?”袁媚儿闪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仰着青春四溢的笑颜索性伸了另一只手递给瞻基:“殿下说是,才是真的!”

朱瞻基看她一派天真、娇艳可人,原本就生得肤如白雪,又常常喜欢穿一身橘色的衣裙,更显得媚态横生,玉容晶莹。

看她隔着桌子娇憨十足地伸出的一只玉手,小嘴俏生生的撅起,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这才伸出手在她手上轻轻一握,随即说道:“果然凝华似脂,既然如此宝贝,就好生藏着!”

袁媚儿立即喜上眉梢,含羞带怯地将手伸了回来,悄悄缩进衣袖。那神情任谁看了,都不免又喜欢又心疼。

只是轻轻握一下她的手,就能如此欢天喜地。那一瞬间,不止是瞻基,就是若微心中都涌起一丝歉意。

第114节:金殿仰圣颜(4)

想她们三人都是二八年华初入宫闱,原本得配龙孙满心欢喜,却怎奈一腔柔情遇寒冰,夜夜独居,就连这样想一仰朱瞻基的欢颜都是痴心妄念。

桌上几人一时之间,心思各异,寂寂无声。

未时一刻,乾清宫两廊下奏起中和韶乐。

众妃嫔女眷立即起身垂首而立,静等着永乐大帝朱棣御殿升座。

圣上升座之后,司礼太监口称:“坐。”

众妃嫔眷才纷纷落座,筵宴正式开始。

先进菜品,六热四凉十道菜品。上菜的顺序先是皇上的金龙大宴桌,然后是皇后宴桌。再接下来是太子妃的头桌、皇太孙的宴桌。接下来才是内庭主位桌。这盛菜的器皿也很有讲究,各桌按所属分位,上菜时使用的是不同花色与质地的碗碟盘勺。

菜上齐了,就是进献八宝粥。这粥是在午门外所置的四口二米阔的大锅中熬成的第二锅八宝粥。每逢节令,在皇宫的午门外的广场上,都会有在京的中下级官员在此参拜同时获得天子的赐食与封赏。腊八节,为了表示与民同庆,会在广场上支四口大锅,第一锅敬神,第二锅敬天子及后宫嫔妃,第三锅则分赏百官,第四锅则赐给百姓。

以前类似的节日宴席,在南京的皇宫之中也曾办过,只是规模要小得很多,也没有这么多的规矩。这次是朝廷北迁以后的第一次大聚会,朱棣特意颁了恩旨,要热闹、要气派。所以前前后后,御膳房与司礼监忙了个底朝天,团团转。

在整个宴会之间,也有得脸的后宫主位们,为皇上敬献自己精心熬制的粥品,只是这些都只是图个热闹,摆在金龙大宴桌上,皇上领了心意,可以打赏,可以称赞,但是并不服食。

坐在高高的御座之上向下望去,整个大殿之内花团锦簇、莺歌燕语,好不热闹。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朱棣此时心情大好。目光扫过面前的金龙大宴桌,突然眼光一闪,伸手指了指桌子上不起眼处的一只双耳碧玉碗。

司礼监黄俨何等机警,立即弓着身子从桌上端起,双手捧着呈到朱棣面前。

第115节:金殿仰圣颜(5)

这碗粥看起来格外与众不同,朱棣先是以为自己眼花了,然而近前一看,只见红豆、白果的簇拥之中,居然有一个活灵活现的小狮子。

“这是什么?”朱棣兴致大起。

黄俨立即拿一柄金勺轻轻舀起。

朱棣凑过去仔细一看,居然就是一只小狮子。

这小狮子好像是用好几种果子做成的。

朱棣感觉十分有趣,于是把目光转向殿内。

黄俨立即朗声唱念:“肃…刚刚哪位主子是以双耳碧玉碗进献的粥?”

此语一出,众妃纷纷低声相询,也不知这位献的粥是中了陛下之意,还是惹恼了天子。

半晌过后,并无人应答。

黄俨再次开口,这时皇太孙朱瞻基站起身,胡善祥与若微等人均是一惊。朱瞻基面上微微含笑,拿眼盯了一下若微,示意她乖乖听话。随后才牵起她的手缓缓走入殿中,来到金龙大宴桌朱棣的驾前,双双跪下。

若微脸上有些茫然,心里又似乎闪过些断断续续的思绪,仿佛似懂非懂,只低低垂首。

“皇爷爷,这是若微的一点儿心意!”朱瞻基声音不大,却如春雷一般,把殿内所有的人都惊到了。

“哦!”朱棣抚须而视,看着面前下跪的若微。

皇太孙的令仪,侍从三品。品级虽然不低,但是在后宫之中,在贵妃与各宫主位、皇族正妃的面前,她只能算是末等宫妃。所以不能着红,就是绯红也有些逾越。今日,她穿了件香色的宫装,梳了一个简单的流云发髻,头上也没有几翠几凤的双博鬓冠,连金钗都没有戴,只在发髻左边戴了支蓝宝石蜻蜓头花,右边戴了一支点翠嵌珍珠岁寒三友的珠饰,身上也无金丝银线织就的五彩玉带缠绕,只系了一个绣着翠贴莲蓬金销藕叶的小香囊。

即使这样,也难掩她生来的婀娜多姿与绝世妩媚,那微微一垂首的柔美堪称幽雅至极,如同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淡淡地吐露着冷香。

“若微!”朱棣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又看了看面前那个一脸春风的孙子瞻基。金冠紫袍,锦裾玉带,气概潇洒,神采逼人。此时他定是心中隐隐得意,以为是他的抗争才逼天子改变初衷,又将若微重新给了他。却不知若微一事,真正让他回心转意的,正是那个胶东十全才女董素素。

第116节:金殿仰圣颜(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