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乾清宫里西暖阁的墙上还悬着那两只风筝,一只是昔日自己夜听心曲的画面,而另外一只就是他命人放在宫门口的白面风筝,她真的在上面留下了手记,只是一句诗而已,并没有跟随守护在此的马云入宫见他。她只说,已为人妻、人母,岂能背夫另与其他男子私会?只是企求他可以成全女儿的青梅之恋。

拿着那个写着“稚子无垢,青梅绝恋”的风筝,他惶惶了很长一段时间,最终才在朝廷北迁的最后一刻松了口,让若微与瞻基团聚。

想到此,朱棣面色微微有些发暗,盯着孙若微说道:“这粥是你献的?”

若微抬起头,只觉得瞻基轻轻在她手上按了一下,心里明白这正是他的所为,也许是为了自己重新回到宫中获得朱棣的认可与宫中上下的尊重而出的一招棋。如今自己也只有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她清声回道:“是皇太孙府众人贺皇上喜迁新宫的寸心!”

谁也没有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回答。

瞻基微微一愣,坐在东二桌的胡善祥与袁、曹二嫔也微微有些诧异。

只有若微心中明白,瞻基虽是一片好意,然而自己此时身份比起几年前出入宫中的时候还要尴尬。如果眼下她将功劳独揽在身上,在太子妃眼里就是不贤,而其他人眼中,恃宠越礼的痕迹又太过明显,所以只能如此说辞。

“你倒说说看,这粥里怎么弄了这么一个东西?”朱棣似乎有些明白而面上仍然僵着。

若微抬眼一看,心里便明白了这自是瞻基与紫烟做下的好事。

于是只好说道:“回皇上,这是用五种果子做成的果狮。用剔去枣核烤干的脆枣作为狮身,以整个的核桃仁作为狮头,桃仁作为狮脚,甜杏仁用来作狮子的尾巴,以蜂蜜粘在一起,放在八宝粥里煮成的。狮子乃百兽之王,以它煮成此粥,意为兽王领五谷百果为皇上朝贺!这百果与五谷是府内两位侧妃所选,这粥是皇太孙妃所熬,果狮是殿下的主意,借若微之手粘成的,所以这小小的一碗粥,聚着皇太孙府上上下下对皇上的一片诚心。”

第117节:金殿仰圣颜(7)

“啊,果子做成的狮子?”

“这听起来怪有意思的!”

朱棣听了,也自然心花怒发,想绷着脸说教一番,看着她水灵灵娇俏俏的丽颜,又狠不下心,这才说道:“这心意嘛,倒是不错!”

说着便拿起勺子舀起那个果狮,一口吞下,大快朵颐。黄俨在边上看了,也有些目瞪口呆,皇上看来真是龙心大悦,连这银针验试的程序都免了,这就直接入口了。

众人见了,也皆是笑语连连,又不免一番称颂。

此时,朱棣又问:“好了,你们的心意朕领了,如今也随了你们的心愿。让你跟在瞻基身边,就要好好的严守妇德,服侍好瞻基,知道吗?”

若微连忙垂首:“是,谢皇上!”

“嗯?”朱棣眉头微微皱起:“怎么听来有些别扭!”

若微一愣,瞻基立即用手轻轻捅了一下她:“是皇爷爷!”

若微这才恍然明白,再次下拜:“谢皇爷爷!”

朱棣看着面前的这对碧人,终于放下芥蒂,频频点头。一时兴起,又是一番赏赐。若微与瞻基再次叩谢之后,才重新归座。

第三进就是酒馔。由大内太监总管马云向皇帝进酒。皇帝饮后,才送皇后及内庭主位酒水。

当各桌各位的酒都斟好之后,总管太监则跪进:“敬万岁爷酒。”

此杯,朱棣一饮而尽。

然后是敬皇后酒,由王贵妃带着众妃嫔冲着皇后的宴桌,行礼、进酒、然后同饮。

最后是进果桌,就是各种精致的点心、果脯、蜜饯等。

同样是先呈进皇帝,再送皇后、皇太子妃、皇太孙妃及各妃嫔主位等。

重新回到本桌的若微与瞻基相视一眼,报以会心一笑,只是若微的笑容中透着一丝嗔怪,而瞻基则是有些得意洋洋。

此时,胡善祥手执酒杯冲若微举起:“刚刚殿上一席话,若微妹妹处处维护,为我们姐妹全了面子。本妃代雪柔和媚儿,以此酒敬妹妹。还望以后我们能像那五果一样,牢牢粘在一处,同心同德服侍殿下!”

若微心中一暖,听她如此一说,往事如同烟雾一般散去,也举起酒杯:“若微初入府中,年轻不懂事,如果有越礼之处,还请太孙妃和两位姐姐海涵!”

此时,袁媚儿与曹雪柔也举起了杯中酒。

朱瞻基看着她们几人和和气气,心中更是畅快无比,喜不自禁。

不多时,礼乐又复,此时则为宴毕的意思,皇帝离座。乐起,后妃出座跪送皇帝还宫后,才各回住处。

第118节:躬身聆慈训(1)

第二十二章 躬身聆慈训

太子所居的端本宫设在紫禁城东部东华门内。

与南京城中的太子宫相较,这里更加恢弘大气,处处透着森严与尊贵。

御宴结束之后,太子妃差人命皇太孙并太孙妃及三位太孙嫔前往太子宫候见。

跟在皇太孙与胡善祥身后进入太子宫的东殿,抬眼一看,殿中设着剔红夔龙捧寿纹宝座,这宝座通体雕着剔红花纹,靠背是透雕夔龙捧寿纹,无论靠背、扶手还是座面、腿牙之上均雕刻缠枝花纹,枝叶满布,比起昔日南京城中太子宫的宝座更加精巧。

正在偷偷打量之时,皇太子妃从东暖阁里走了出来,手轻轻地搭在一个小宫女的肩上,今时今日的她,举手投足间透着国母的气度与风范。

小宫女扶着她坐在宝座之上,另有两名小太监在殿内摆下几个拜垫。

若微抬眼看了,正中一个黄色的拜垫,左后寸余相邻的地方又摆了一个同样颜色的。

而再这两个垫子后面又并排摆了三个橘色绣着荷叶莲花的略小些的垫子。

朱瞻基与胡善祥分别站在前排,袁媚儿与曹雪柔略一谦让,袁媚儿居左,曹雪柔在中间,而若微则无从选择的站在最下首。

“儿臣给母妃请安!”朱瞻基心中虽然稍稍有些意外,以往来母妃宫中请安,何曾真的如此大礼参拜过。但是既然宫女太监们摆好垫子,母妃又是一身皇太子妃的礼服端然稳坐在宝座之上,他也只得带领着一妃三嫔,依礼而拜,做足规矩。

“臣妾给母妃请安!”胡善祥与袁媚儿、曹雪柔、若微均纷纷跪下。

第119节:躬身聆慈训(2)

太子妃张妍坐在上面,目光掠过瞻基、掠过胡善祥,终于落在了若微的身上,“这孩子真是与宫中有缘吗?想不到她居然回来了。”

张妍不露声色,并没有向往日那样立即就让他们平身,而是缓缓说道:“今日在圣驾面前,你们能一团和气,彼此亲近。母妃看在眼里,也着实替你们高兴,故特意召你们过来,就是要略加提点!”

“儿臣请母妃教诲!”朱瞻基似乎知道母妃要讲些什么,尽管如此面上还是一派恭敬。

张妍的声音和缓而轻柔,目光在每个人脸上一一扫过,最终落在胡善祥的脸上,盯着她的眼眸,面色更加和煦:“善祥掌太孙府三年,处里府内事务,一向有法有度,本宫心中是有数的。如今若微入府,这太孙府更热闹了。你们三人要好好侍候殿下,襄助善祥,安乐度日。万不可争风吃醋,徒增事端。须知圣上对你们寄望颇深,莫要让他老人家失望才好。”

张妍的话不多,但是句句都如同警钟,分别敲打着众人,一样的话,每个人听来又各有不同。

胡善祥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暖流,看来这三年的委屈没有白受,姐姐也一定在皇太子妃面前为自己说尽了好话。太子妃在今天,在皇太孙与三嫔面前这样替自己说话,简直就是一种莫大的荣宠和疼惜。所以她微微有些哽咽,连忙伏身再拜,开口说道:“母妃的嘉许,善祥实在惶恐,只是善祥无德无能,实在是有负母妃的厚望!”

张妍看她眼中忍着泪,回话也有几分艰难,自知是碰到了她的痛处,心中暗暗叹息,又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儿子朱瞻基。

朱瞻基感觉到自己母妃的目光,透着三分责怪与七分问询,也立即说道:“母妃放心,善祥大度稳重,而若微与媚儿、雪柔也都是知进退、守分寸的,往后自然是和睦相处,一团和气。”

“哦?”张妍似乎淡淡地笑了,“好了,本宫也乏了,你们都下去吧。”

“是!”众人行礼后刚待退出,张妍又吩咐着,“瞻基和善祥留下!”

第120节:躬身聆慈训(3)

若微心里一惊,此次入宫,原本希望能有机会拜见太子妃,将往日存于心中的芥蒂想办法解开,不管怨也罢、恨也罢,她终究是自己的婆婆,况且又是未来的皇后,不能得罪。可是从始至终,她待自己一直是冷冷的,盯着自己的眼神儿似乎还比不上看媚儿和雪柔的温和。如今又把瞻基与胡善祥留下,心里不免更是有些忐忑。

三人静静地站在宫门外,袁媚儿一手拉着曹雪柔一手挽着孙若微。

袁媚儿脸上透着一丝顽皮:“两位姐姐猜猜,母妃把殿下和太孙妃留下,会说些什么?”

若微只是摇了摇头,而曹雪柔则伸手在袁媚儿脸上一抚:“好个伶俐的媚儿,你这样问,莫非是你知道了?”

袁媚儿一脸得意,眼睛瞄着宫门,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猜呀,说不定今儿就是个好日子,母妃是催着咱们殿下跟太孙妃圆房呢!”

若微听她如此一说,心里立即扑通起来。

而曹雪柔则是羞红了脸,用手轻轻拍着袁媚儿:“羞也不羞,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莫不是你自己等不及了,今儿是胡姐姐,明儿就想着轮到自己了?”

“曹姐姐,你好坏!”袁媚儿伸出纤纤素手,探到曹雪柔怀里挠着,曹雪柔最是怕痒,立即笑着闪开,她们两人一个追,一个闪,衣带飘飘,在冬日午后阳光的映衬下,美得让人晕眩。

就在此时,朱瞻基在前,胡善祥在后,从殿中走了出来。曹雪柔背冲着她们,正步步后退,一个不小心身子一歪险些摔倒,朱瞻基伸手一接,于是,曹雪柔不偏不倚被他抱了个满怀。

曹雪柔的美与众不同,不娇不艳,出尘脱俗,如同春晓之花。瞻基看着怀中的她,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红霞,怔怔地倚在自己的胸前,满脸的娇羞与似水的柔情,一副心醉崇拜的俏模样,此时的朱瞻基就是铁石心肠,也不得不被其融化。

两个人似乎都有些意外,同在府中三年,所见不过数面。神女虽然有情,可惜襄王无意,如今偶然撞在一起,都有些隐隐的躁动浮在心中。

第121节:躬身聆慈训(4)

正在恍惚之时,胡善祥上前几步,凑了过来,一脸关切地问着:“雪柔妹妹,有没有扭到哪里?快走几步试试看!”

一语才惊醒了梦中人,瞻基双手一松,曹雪柔绵软的身子如同弱柳一般轻晃着,还好胡善祥与袁媚儿一齐上前将她扶住。

曹雪柔低垂着头,再也不肯抬起,只说了一句:“无恙。”就躲在众人的身后。

瞻基看了一眼若微,眼神中闪过一丝怅然,那神情让若微心里惊慌极了,可是她又不能表现出来。

这一次,瞻基没有去牵她的手,而是回首向身后的胡善祥微微示意,随即迈步向外走去。胡善祥又惊又喜紧紧跟上,就在他的左侧只半步之遥,这样在众人看了,都道是皇太孙与太孙妃并肩而行。

袁媚儿扶着曹雪柔也缓缓跟上,若微在这一刻才发现,宫中妻妾争宠的生活,她已经无可避免地卷入其中。

清晨入宫时,瞻基始终牵着她的手,那一刻她只觉得很安心。却不能体会胡善祥与袁媚儿、曹雪柔心中的酸楚与妒意。而返回之时,瞻基与胡善祥的并肩而行,硬生生地在若微心里扎了一下。是的,她是正妃,如今是皇太孙妃,日后是皇太子妃,有朝一日,还会是那掌管六宫、母仪天下的皇后。

只有她,才能在人前与他并肩前行、并驾而列。

自己呢?

不能嫉妒,不能吃醋,若微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她不能这样小气,瞻基对她,始终是独一无二的。

在宫中,这一切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

她要大度,要豁达。

于是她仰起头,在脸上努力呈现出迷人的微笑,也跟在他们的身后,亦步亦趋。

车驾在府门前停下,门口的小太监高唱:“皇太孙、太孙妃回府!”

于是早早在此侍立的丫环、太监们纷纷行礼请安。

朱瞻基挥了挥手,对着众人说道:“都回去各自休息吧!”

“是!”胡善祥微微颔首,在侍女、太监的簇拥下最先离去,接着袁媚儿与曹雪柔也各自离开。

第122节:躬身聆慈训(5)

大门口就剩下若微与朱瞻基。

“主子!”司音与司棋迎了过来。

若微点了点头,并没有等瞻基,就独自朝自己的迎晖殿走去。

瞻基微微一愣,立即匆匆跟上。

刚要伸手去牵若微的手,却发现她将手一缩,只抓到了她的袖口。司音与司棋见了,都低下头暗自偷笑。

瞻基面上一窘,只好跟在她身后。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迎晖殿。

殿门口,紫烟与湘汀早就望眼欲穿,见他们回来立即迎上前,紫烟帮瞻基接过外面穿的雪貂皮大氅。而湘汀则为若微除去身上的织锦皮毛斗篷。

丫头端着铜盆入内,司音帮若微挽了袖子,又试了试水温,这才服侍她净了手。司棋奉上香茶,若微接过来,也不喝,只是用手捂着茶杯。

“主子这是怎么了?”司棋见状立即从里屋拿过一个暖手炉:“可是受了寒?快喝口热茶,拿手炉暖暖手吧!”

“你主子不是手冷,怕是心寒呢!”朱瞻基净完手、喝完茶,坐在一旁歪着头看着若微,眼中含着暖暖的笑打趣道。

“心寒?”几个丫头听了都是莫名其妙,怔怔地望着若微。若微这时才意识到,如今自己跟过去已大不相同,不管怎么说好赖也算个主子,一言一行都影响着身边这几个丫头,这才缓了又缓:“听殿下胡说,没有的事。”

若微站起身走进东里间,歪在卧榻上,头朝里闭着眼睛想着心事,朱瞻基悄悄跟了进来挨着她倚在榻边,一手倚在大红绣金的枕上,一手轻轻搭在若微的腰上。

见她依旧不理,这只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若微心中暗暗难过,头也不回,只低声问着:“是今儿吗?”

“什么?”瞻基索性把头靠在她的香肩上,“可是乏了?躺一躺,可别睡实了。马上就要用晚膳了!”

若微用手轻轻推开他的头:“你和她,是今晚吗?”

瞻基并不回话,他依旧懒懒地把头倚在她的肩上,一只手紧紧环着她的腰,唇轻轻地从她的颈部一路吻了下去,突然,在她锁骨之处狠狠一嘬。

“哎!”若微吃痛地哼了一声。

瞻基呵呵地笑了起来,又坐起身把她拽在怀里,凑在她耳边小声说着:“我的若微最最聪慧,什么事儿都瞒不了你。今晚我会宿在宜和殿,明晚…”

“明晚?”若微几乎哭了出来,“明晚去香远斋,后儿去月华楼,大后儿再去宜和殿,后天之后天,还是香远斋、月华楼…”

“胡说!”瞻基一声低吼,用嘴轻轻咬住她的耳垂又是好一番温存,亲昵得如胶似漆。若微动也不动,只是眼中含着泪,眉心微蹙,好一副楚楚可怜的小模样。

瞻基停了手,将唇附在她的耳边,轻如蚊蚁般地低语道:“这世上的花,何止千百种?世上的女人香,也难止千百种味道!花再美,不过是转瞬即败的静物。香再诱人,一阵风过后,又能留得几许?可是我的若微不同,是长在我心里的,除非拿利刃从我心上剜了去,否则…”

若微忽地抬起头对上他的眼,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但是这样的话,从这样俊朗的他的口中说出来,恐怕天底下没有哪个女人会不信。

若微没有像大多数女人那样,用自己的手挡住他的嘴,阻止他去讲那些掏肝掏肺、诅咒发誓的话,而是仰起脸,以自己的樱桃小口,吮上他的唇,将他的誓言全部吸纳,不容遗漏半分。

第123节:独眠惹幽怨(1)

第二十三章 独眠惹幽怨

宜和殿内。

侍女们将灯烛都罩上了大红的灯罩,寝室内层层悬着的红色纱幔,将屋子装饰得绮丽异常。朱瞻基坐在紫檀雕龙戏凤的幛床之中,摘下紫金冠,脱下玉带紫袍,身上只着一袭薄雾轻衫,却更显的仪容俊美、风姿特秀。一件普通的睡衣,穿在他的身上却是如此卓绝不凡,温润如玉又不失阳刚果敢的轩昂器宇,神色间自有一种睥睨天下、运筹帷幄的尊贵气度。

胡善祥偷偷看着朱瞻基,身旁这个人不仅仅是尊贵的皇太孙,更是她的夫君。不,也不仅仅是夫君,对于他的崇拜和喜欢,不是因为被选入宫定为皇太孙妃才开始的。火一般炽热的爱始于那年,在夫子庙旁的晚情楼。

第124节:独眠惹幽怨(2)

那时的自己,被父母兄长娇宠惯了,性子直爽至极,想到什么就要做什么,看到书中古代才女为自己择夫,居然就不管不顾地乔装打扮一番,兴致盎然地冲到街上。谁成想,一下子就碰到了他。

那时的他,明明是微服出游,只穿了一件简单的长袍,可是眉宇间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一下子就把自己给迷住了,而他又是那样的善良。

拒绝自己的时候,都不知道如何编一个委婉一些的理由。

那样的啼笑皆非,若不是瞻基身后跟着的侍卫上前解围,他恐怕真的对自己手足无措,无可奈何。

想到此,胡善祥不由笑出了声。

瞻基放下手中的书卷,目光投在她的脸上:“善祥在笑什么?”

只此一句,在胡善祥听来,却如同天籁之音。三年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和声细语地唤着自己的名字。善祥眼中渐渐有了湿意,她扭过脸去。是的,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泪水,在他的面前,她总希望能维持着那份大度与淡然,因为她知道,这才是自己最好的妆容。

所以微微定了定神儿,再回首时又是笑靥如花:“善祥在笑当初在夫子庙前与殿下初遇的情景。”

夫子庙,晚情楼。朱瞻基的思绪又回到了四年前,是啊,那时的场景真有趣,自己只是在街上偶然间遇到的一个奇奇怪怪的女子,可一向温柔可人、善良体贴的若微就跟自己闹起别扭来。如今一经提起,仿佛那张鼓着腮一脸怒气的娇颜就在眼前,真是造化弄人,当时自己还莫名其妙,好端端的吃的哪里的飞醋,而如今看来,也许女人真的要比男人先知先觉。

朱瞻基深深吸了口气,面上有些无奈。

胡善祥察言观色,心中暗呼糟糕,好不容易经太子妃当面训诫,才得以将他迎入自己的寝殿,万万不可在此时让他分心,再想那孙若微。于是她立即仰起笑脸,从枕下拿出三个明晃晃的金镯子,笑意连连地看着朱瞻基:“殿下,可还记得吗?”

朱瞻基点了点头。

“殿下,若微妹妹与殿下的青梅之谊,在善祥入宫之时就已知晓。如果可能,善祥也不愿雀占凤巢,坏了殿下与若微妹妹的情缘。可是,皇命比天大,善祥也是无可奈何。殿下还记得当日在晚情楼,善祥说过的话吗?”

第125节:独眠惹幽怨(3)

朱瞻基努力理着自己的思绪,他好像想起当日她亮出素臂上带着的金镯,说是嫁妆。他拒绝了,她又说女子名节最为重要,如今一只玉臂已在他的面前亮过,如果不能嫁他为妻,就将自断其臂。

想到此,朱瞻基皱眉道:“善祥,你…”

“请殿下为臣妾带上,圆了臣妾心中这个痴梦,此后就算殿下再也不进入这宜和殿,臣妾虽夜夜独眠,也能感受到殿下的恩泽,绝无半点怨言!”她说得声声悲泣,而面上却始终含笑。

那神情让人看了分明有些心酸,就像是月宫里水晶帘下玲珑望月的霜娥。朱瞻基接过金镯,为她套在腕上。

在摇曳的红烛下,金镯约素腕,光泽润芳华,她强撑着一抹笑容,而眼中是难掩的悲凉,那神情任谁看了,都不免有些心疼。

朱瞻基暗暗叹息,不发一语,伸手揽住她的肩,将她搂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