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只见慧珠上前对着众人肃了肃:“殿下、娘娘,西花厅已备好早膳,请移步!”

“好!”胡善祥目光投向瞻基,瞻基点了点头,两人先行步入西里间。

若微正在迟疑,只见袁媚儿走上前来拉起她的手,耳语道:“姐姐可听说了?今儿怕是要给咱们定什么规矩呢!”

若微“咦”了一声,摇了摇头。

又把目光转向曹雪柔,曹雪柔冲她微一颔首,态度大方得体、不卑不亢,一个人领着丫头在头前走了。若微心中暗想,此人倒不是骑墙之流,看似娴静如水,实则颇有风骨。

正在愣神儿之际,袁媚儿冲着自己,深深屈膝:“姐姐,小妹昨日唐突了,姐姐可莫要往心里去呀!”

第145节:连环巧谏言(2)

若微知道她正是为了昨日在太子宫中以一句戏言惹来的事端致歉,看她脸上一派天真娇憨,想想她应该也是无心的,所以并不为怪:“袁妹妹哪里话?你昨日不过一句戏言,太子妃此举也不全是因你而起!”

袁媚儿刚待再说,只听身后丫头轻声催促,这才与若微携手,一同入内。

西花厅内布置的极为雅净舒适。

一只暗红色的檀木大圆桌放置其中,四周配了五张同质暗纹兀凳。朱瞻基居主位,胡善祥居左,曹雪柔甚是机灵,居然弃右边不坐,而是坐在了最下首。

如此一来,留给若微和袁媚儿的,要么是紧挨着朱瞻基,那几乎就是要与王妃比肩,要么就是得挨着胡善祥。

若微心思一转,立即轻轻推了一把袁媚儿,以手一指朱瞻基:“妹妹昨儿还说冷呢,今殿下身边有个位子,你去坐坐就暖和了!”说完,自顾走到胡善祥身边,“若微挨着娘娘坐!”

胡善祥虽有些意外,但依旧露出端庄和煦的笑容,伸手拉了若微坐下。

袁媚儿呢,怔了一下,仿佛有些扭捏,看着瞻基满脸羞涩。

瞻基见她如此,只得冲她招了招手:“媚儿也快落座吧!”

“谢殿下!”袁媚儿一脸欢喜,忙走了过去坐在瞻基身边。

慧珠稍一示意,立即开始传膳。

府内膳房的小太监们,手提着内置火炉的红木食盒进入殿内。由近身侍候的丫头们掀开食盒,随即从里面端出各式菜品和汤水。所以这膳食上桌的时候,都是芳香四溢、冒着热气的。

这是若微第一次在胡妃的殿中饮宴,那菜肴固然精致,可是那盛菜的器皿似乎更让人惊叹,都是一水儿的掐丝珐琅缠枝花卉瓷盘,那珐琅釉色纯正,花朵饱满肥硕,都是宫窑内烧制出来的上上之品。

这套器皿,就是太子妃也未必舍得拿出来摆宴。

又看她今日的装扮,镶貂狐毛的大袖圆领花冠袄,二十四褶大红流金的玉裙,外罩的是只有一品、二品亲王正妃才能用的蹙金绣云霞翟纹的霞帔,虽然不是正式参见帝后的礼服,却也极为隆重华美,难道今天真是别有用意?

第146节:连环巧谏言(3)

正想着,只见胡善祥冲众人淡淡一笑,指着面前的几样点心说道:“这汤油炸云吞、夹心小红糕、长生粥、鸭油烧卖、糯米红豆粥和桂花糖糕,都是南京的厨子做的,大家尝尝吧!”

“还是胡姐姐想得周道!”

“谢娘娘!”

席上一派和美,吃得欢畅尽兴。

瞻基也连连称赞,他刚刚放下筷子。

在桌旁侍立的慧珠即上前问道:“殿下,可是用好了?”

瞻基点了点头。

慧珠又看了看在座的各位:“娘娘和各位主子也用好了?”

众人见瞻基落了筷子自然也都纷纷停箸,示意用好了。

慧珠扑通一声跪在桌前,众人都不免一愣。朱瞻基微微皱眉,胡善祥立即起身走到慧珠跟前,伸手相扶:“慧珠姑娘是太子妃跟前近身侍候的老人儿,也是六品的宫正,更是这府里的管事,何事至于如此?”

慧珠正色说道:“殿下,娘娘。正因为慧珠身负管理、督促太孙府事务的重责,所以见到不合规矩之事必要严于律之,可又怕惊扰了娘娘和殿下,所以要先行请罪!”

“这?”胡善祥回头看着朱瞻基,朱瞻基挥了挥手,“既是按规矩办,本王与娘娘又怎么怪你?这府里事务既是母妃令你打理,你自当秉公处置!”

“谢殿下!”慧珠这才站起身,“恕慧珠越礼了!”

“无妨!”朱瞻基的目光从慧珠脸上轻轻一扫,转而停在了胡善祥身上。胡善祥面上如水般宁静,并无半点惊慌,瞻基暗暗思忖,不知她们这一出究竟为何。

这时,慧珠对着殿内服侍的众侍女和小太监说道:“太子妃与殿下和娘娘,都如此信赖于我,我就要顶力而为。须知咱们皇太孙府不比其他的亲王府、郡王府,规矩是比照太子宫的。以前的事情我不管,但是如今我在一日,就不允许废法越礼的事情发生。刚才是哪几个在近前上的菜,出来跪下!”

她此言一出,殿内的人都是一惊。

于是,连着胡善祥身边的大丫环梅影、落雪,还有几个小丫头都跪在厅内。

第147节:连环巧谏言(4)

慧珠一脸严肃:“刚刚那道香酥炸黄鱼,是谁上的?”

声音中透着一丝冷峭峭的寒意,有胆小的丫头居然瑟瑟发抖。

片刻之后,才有一人跪着向前挪了几步:“回慧珠姐姐的话,是芳儿!”

回话的是一个穿着青布蓝花衣裙的小丫头。

“是你?”慧珠走近一步,抬起她的下颌,面上似乎有些不忍,只是怜惜之色转瞬即逝。她猛地抽回了手:“来人,拉下去重责二十板子!”

“是!”外面侍立的小太监立即上前按住芳儿的肩,就把人硬往外拉扯,芳儿先是吓傻了,随即惊呼着,“慧珠姐姐,为何罚我?”

“为何罚你?”慧珠笑了,又叹了口气,指着梅影说道:“梅影,你教教她!”

梅影低垂着头,似乎微微有些胆怯:“侍候主子们膳食,要提前净手,并在香炉上熏过。这手万万不能留指甲。呈菜时,双手可托、可捧,然手指不能触及盘子边缘,更不能碰到菜品。掀盖碗时,要侧身转头掩面。上菜时要守的规矩,其一,热菜应从主宾对面席位的左侧上;其二,上单份菜品或配菜席点和小吃等应先宾后主;其三,上全鸡、全鸭、全鱼等整形菜,不能头尾朝向正主位…”

“好了!”慧珠弯下腰,看着芳儿:“如今,可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芳儿抬眼看了一眼那桌上,吃剩下的半条香酥炸黄鱼,鱼头并未朝着朱瞻基,于是立即惊呼:“可是,可是,那鱼头并没有对着殿下呀!”

慧珠叹了口气:“那是刚刚梅影见你坏了规矩,又不能当时提点,怕影响主子们用餐,所以偷偷移的!”

梅影听了立即伏身叩首:“慧珠姐姐,梅影知错,梅影不该私自动主子们的菜肴!”

慧珠点了点头:“你的错,一会儿再罚!”

她伸手指了指芳儿:“看来,你真的不适合在内堂当差。错了居然还不认账,教你还不用心学,只知道一味的狡辩。来人,先领二十板子然后遣了出去!”

“慧珠姐姐!”芳儿此时是真的知道害怕了,一双大大的眼睛满是惊恐,看她的样子不过十三四岁,众人都有些不忍,却也不好讲情,毕竟这施罚和被罚的人都是皇太孙妃屋里的,旁人自不便说什么。

第148节:连环巧谏言(5)

朱瞻基靠在椅背上眉头微拧,他刚要开口只是余光一扫,看到若微冲他使了个眼色,于是又将要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小太监们架着哭嚎哀求的芳儿退了下去。

室内一片安静,慧珠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众人:“礼数,如果不会,可以学。但是如果明知而故犯,就是大大的不对。今日罚芳儿,只是给你们做个样子,以后小心服侍,不容有失!”

“是!”众人纷纷称是。

侍从与丫头们退下之后,慧珠扑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

朱瞻基此时微微一笑,盯着慧珠说道:“慧珠,接下来,是不是要罚本王了!”

“殿下!”胡善祥立即起身,也挨着慧珠跪了下去。

“这是做什么?”朱瞻基微微嗔目。

袁媚儿与曹雪柔立即起身将胡善祥扶了起来。

慧珠抬起头迎上朱瞻基的目光:“殿下说笑了,不过慧珠确实有话要说!”

“慧珠!”胡善祥开口相阻。

朱瞻基摆了摆手:“让她说下去!”

胡善祥心中七上八下,挨着朱瞻基坐下偷偷打量着他的神色,不知他是恼是怨,十分的惶恐。

而慧珠则开口说道:“慧珠奉太子妃之命,襄理府内事务,诸事必须要遵礼守度,不敢有半点偏废。”

朱瞻基点了点头:“所以,刚刚你在本王和娘娘面前立威罚人,本王并没有相阻!”

“谢殿下体谅。只是除了此事府内还有越礼废法之事,慧珠却不能相罚,只能相谏。”慧珠一脸肃然,言之切切。

若微唇边渐渐浮起一丝意味分明的笑容,她正想着自己要不要假装晕倒,趁势避开,以此搅了她们局呢?可是随即又一想,既是有备而来,今日不说,这戏改天还是要唱,不如就让她们一并演到底吧,于是她以手托腮,静静地坐在一旁,一面用手捏着一块蜂蜜蛋糕,一面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慧珠稍一思索,终于开口说道:“殿下,有些事慧珠不便说,请苏嬷嬷来讲,可好?”

朱瞻基似乎知道她要说些什么,拿眼朝若微一瞅,谁成想这个丫头没心没肺,事不关己地还在吃点心,心中哭笑不得,只点了点头。

第149节:连环巧谏言(6)

这时苏嬷嬷走了过来,也跪在正中:“殿下,老奴原是宫里派来的管事嬷嬷,可是老奴糊涂了,原该一早提点殿下的礼数,竟都忘记了,真真该死。”

说着,就开始自己掌嘴。

“嬷嬷这是何苦?”胡善祥立即起身上前将她拦下。

苏嬷嬷深深叩首:“殿下,这宫里和诸王府的规矩是祖上早就定好的传下来的。每逢初一、十五、三十,殿下和娘娘的生辰,以及二十四时令节气,正月、元宵、腊八、中秋、七夕、端午、清明,殿下必得要在正妃的寝殿中就寝合鸾。”

朱瞻基深深吸了一口气。

而若微似乎是刚巧被一块点心渣子呛到了,忍了又忍之后,还是一通儿猛烈的咳嗽。惹得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向她望去,瞻基又气又笑,指着司音说道:“快去,快过去看看!”

司音、司棋赶紧上前,一个拍背,一个奉茶,若微连连说着:“别管我,你们说你们的!”

原本严肃而压抑的气氛,一下子就让她给搅了。

看着苏嬷嬷涨得通红的老脸,朱瞻基想笑又只得暗暗忍着,不过若微的恶搞,倒让他有了主意,他索性站起身一抖袍子:“嬷嬷的意思,本王听明白了。就是说日后本王哪天去哪儿跟谁睡觉,都得听嬷嬷的,对吧?”

苏嬷嬷瞪大了眼睛:“殿下,老奴不是这个意思!”

“哦?”朱瞻基瞠目结舌,“那嬷嬷是什么意思?倒把本王给弄糊涂了。”

见此情形,慧珠正色说道:“殿下,这些也不是苏嬷嬷凭空乱说的。宫内的《内簋要训》中都有明示。各位侧妃、选侍、侍妾如何侍寝、如何接驾、如何承欢,什么时辰、事前、事中、事后都有些什么规矩,这《要训》中都一一载明,这些事项,殿下原是不必知晓的。不过府内所有女眷都要牢记,都要遵守,如果坏了规矩…正如昨儿个夜里孙令仪那般,原本该罚。”

“啊?”若微心里一阵惊呼,闹了半天,这么一场大戏,到最后才唱到点子上。竟是因为昨儿夜里,瞻基陪着自己看烟火又弄曲谈心的招她们不乐意了…唉,早说呀,真是累人。

第150节:连环巧谏言(7)

心里虽然如此想,可面上却不能表露出来。若微秀眉微扬,立即起身扑通跪在了地上,冲着胡善祥就是三拜。

朱瞻基的脸刷地一下就沉了下来,胡善祥也大感意外:“妹妹这是何意?”

若微低着头:“娘娘,若微错了。昨儿应该劝殿下到宜和殿来与娘娘和鸾的。既是错了,便认打认罚。只是这寒冬腊月的,若是罚我挨板子。皮肉开花不易长好。娘娘一向为人大度,能否先记着,等挨到开了春,再罚不迟!”

她说得一派诚恳,听起来却似小孩撒娇一般。

袁媚儿最是直爽,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就是曹雪柔也低着头掩面而笑。

胡善祥面上微微发烫,心中暗暗恼恨可又不能当场发作,只得伸手先将她扶了起来。胡善祥眼中含泪,不无忧怨地说道:“妹妹何苦羞我?合府上下,哪个不知你是殿下心坎上的宝,本妃怎么可能会罚你?”

不知她是真的伤心如此还是刻意做作,此时两滴珠泪来得恰到好处,若微的嬉戏,转眼就成了嘲讽,而她才是真正无辜又惹人怜悯的。

若微心中顿时十分惭愧,伸手拥紧了她:“姐姐,是妹妹错了,妹妹向您诚心赔礼!”

朱瞻基看在眼里,似乎也是左右为难。

而慧珠与苏嬷嬷又是一脸执拗,跪在地上。

“请殿下做主,明示诸位主子,日后遵从《内训》,遵规守矩!”慧珠再次谏言。

朱瞻基叹了口气,终于点头应允。

袁媚儿与曹雪柔匆匆对视一眼,心中各有打算。

第151节:不觉陷重围(1)

第二十八章 不觉陷重围

该演的戏码全部演完,朱瞻基坐在当场,隐忍不发。

袁媚儿与曹雪柔起身,双双告退。

若微见状,心中如同明镜一般,也起身行了礼,适时离开。瞻基原想与她一道回去,可是见她眼神微闪,似乎是在暗示,让自己别跟着,所以只好耐着性子坐在原处,只由她去了。

回到迎晖殿,若微吵着困倦,湘汀侍候若微在楼上的暖阁里睡下。又回到楼下刚好听到司棋、司音小声地议论今日西花厅内发生的事儿,不由心中一动,又重返楼上。

见若微似乎还没睡熟,就拿了一个绣花撑子,坐在她榻前的圆凳上,一面绣花,一面小声说着:“主子,这胡妃可真是厉害。如今她与慧珠,一个白脸,一个红脸,配合默契,一唱一和地就把主子和殿下给制住了!”

“啊?”若微翻身转向外侧,眼睛盯着湘汀,似乎没明白她在说什么。

“主子想想!主子自行请罪,她若是顺水推舟,当真要责罚于你,殿下会答应吗?”湘汀又伸手帮若微向上拉了拉锦被。

若微摇了摇头:“自然不允!”

“所以,殿下非但不会答应,而且还会认为王妃不够大度贤惠。可是她不但不罚你,反而自轻自贱,默默垂泪,不仅主子看了心软,就是殿下看了,也只会多有内疚。”

若微点了点头:“正是,本来我原是想插科打诨搅了她的局,眼看就成了。她又摆出那幅凄风苦雨的样子,叫人看了心酸,我就…”

“不论这过程,单就说结果。这一餐饭吃下来,在府中上下,慧珠立了威。而太孙妃呢,以《内训》为名,得了制辖您和其她几位侧妃的法宝,更让殿下允诺,以后初一、十五、逢节都去她殿内就寝。就得与失来说,您和她,谁得,谁失?”湘汀面上风淡云清,仿佛在闲话家常,手中依旧有条不紊地绣着花。

“这个?”若微细细想来,重重一掌拍在床榻之上,“惨了,惨了,我临进殿门的时候,脑子还是极清醒的,知道宴无好宴,如今来了一个慧珠,肯定要生些事端出来。只是千防万防,她们的把戏我也看得清清楚楚,只是最后关头,脑子一热,就让她得了逞…”

“唉!”湘汀帮若微加了一个靠枕,又递上香茶一杯,“要说,还是因为主子心善。那太孙妃,湘汀并不熟悉,可是慧珠…”

“慧珠怎么了?”若微不明就里,只喃喃低声说着,“想想入宫这几年,咱们与她同在东宫,虽然说不上亲厚,倒也算熟识,更从来没有得罪过她。只知道她在太子妃面前甚得信任,处事有度,驭人极为严谨。难不成她还有什么道行?”

第152节:不觉陷重围(2)

湘汀摇了摇头:“主子有所不知。湘汀入宫之后,最初就是跟在她的身边。她十二岁入宫,不出几年,就当上了太子宫的宫正,这可是东宫最高的女官。别说是太子妃对她的宠信,就是那最得宠的郭贵嫔,还有太子殿下都对她礼让三分。”说到此处,湘汀叹了口气,有些幽怨地望着若微:“宫里历来就是人斗人的地方。这主子们有主子们的斗争,可是丫头们呢,这宫里的主子不过就是百十来位,而这宫女可是成千上万的,要能在短短几年出头,这心思和手段都远非常人可比!”

一番话说的若微心凉如水,她悄悄拉过湘汀的手:“好姐姐,我原以为你就是出类拔萃的,什么事情都想的那么周道。没想到,那个慧珠看似憨直,却有如此心机,真让我心寒。我想,原本姐姐跟着我,就是希望能躲过这些争斗算计,怎料到头来还是得面对这些,想想也真是委屈你了。”

湘汀摇了摇头,忽地笑了,她怔怔地看着若微:“主子说哪里话?既然跟定了主子,自然事事要为主子考虑周全,就是劳心劳力也不会有半点犹豫。况且,这些年主子如此厚待我,说句逾越的话,湘汀早就把主子当成亲人了!”

“湘汀!”若微心中颇为感动。

正说着话,只见紫烟急匆匆跑上楼来,一进门就是满脸的不高兴。

“紫烟?”湘汀看她两手空空,不免起疑,“主子的雪耳红枣莲子汤呢?”

“什么莲子汤?”紫烟气呼呼地站在一边,“刚刚去膳房,原本赵婶子都洗好了锅、备好了料,正要给咱们主子炖呢,你猜怎么着?”

若微与湘汀对视之后,都摇了摇头。

“哼!”紫烟双手一插,满脸的激愤,站在房中恨恨说道,“我和赵婶子正说着话儿呢,那皇太孙妃殿里的苏嬷嬷就进了膳房,对管事的周公公说,以后咱们府中一日三餐的食谱都由太子妃身边的慧珠定好后再派丫头们传出来。每七日一排,膳房就按这食谱备饭,至于汤水和炖品,也一并如此,每日只供应一种。如果各位侧妃或小主需要另外备餐或者是备炖品,须由周公公记录在案,使了多少材料,是谁做的,用时多少,都一一记录,而且还要核定本钱交给膳房。也就是说咱们主子以后想吃什么,须格外给膳房交了银钱,他们再做,而且还得是他们忙完了,不能误了正餐,得了空再做!你们说说,这叫什么事呀?”

第153节:不觉陷重围(3)

湘汀秀眉微蹙,仿佛在细细品着紫烟的叙述。而若微唇边浮起一丝似有似无的笑容:“好个慧珠,果然是个当家理事的好手!”

“主子莫不是气糊涂了?”紫烟瞪着一双大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若微:“她们如此苛刻咱们,您怎么还夸起她们来了?”

若微冲她招了招手:“来,先过来坐下,瞧你急得跟什么似的!”

“哼,还不是为主子不平吗?”紫烟走过去,也坐在若微的榻边。

若微面上却丝毫不见气恼,只笑了笑说道:“我赞慧珠,自有我的道理。你们想想,这府中上下几百口子人,吃穿用度,所有的开销,就靠殿下的俸禄与年节时万岁爷的赏赐。皇太孙的身份在那儿摆着,咱们府中自不能像其他王府那样弄些赚钱的营生,若不精打细算,弄出了亏空是小,只怕是又会给殿下惹来麻烦。而府中最大的开销,不过吃穿二字。穿还好说,除了换季时按例添置新衣,谁若喜欢什么,自己去做也不算什么。而这吃就不同了,多大的窟窿都有可能从这儿漏出去。所以她掌家以后,先从此处下手,每日的食谱由她来排,用多少材料、花多少银子,她心知肚明,膳房自不能虚报。可这样一来,怕是有不少人会嫉恨她,于是又想出一个为他们创收的法子,咱们各房要吃些什么,需要额外给钱。这样,节省了公中的用度,又不妨碍膳房的人挣钱。一举数得,真真是个伶俐的人。”

如此一番解释,紫烟才恍然明白,脸上不由很是有些羞涩:“还是主子精明,紫烟原是一肚子气,以为她们是故意与咱们为难,没想到这里面的道道儿如此深,真是惭愧。只是以后咱们做事恐怕没那么便利了!”

若微靠在床头,面上极为和煦,只是闭上了眼睛,仿佛有些困倦:“自是为了府中的公益,咱们即使再不便,忍忍就是了。你们跟司音、司棋说一声,交代下去,以后咱们殿中的众人更要谨慎,不能有半点儿的差错!”

“是!”湘汀见她是真的乏了,这才冲紫烟递了个眼色,两人悄悄起身,帮她放下帐子,悄悄退了下去,然后刚刚走到外间,就看到倚门而立的朱瞻基,两人立即欠身行礼,朱瞻基示意她们不必声张,挥手让她们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