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父皇守丧期间声色之事是为了宣泄对皇祖的不满,而迟迟不立我为太子,也是缘于此故?”朱瞻基如梦初醒,怔怔地呆住了。

“会吗?”朱瞻基轻声问道。

“会吗?”若微同样问着自己,她摇了摇头,“殿下此时唯有静观其变,若微只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许一切不过庸人自扰。若微只是想提醒殿下,不要因为先皇的去世而掉以轻心,如今朝中的风波恐怕未必比前些年少,居安思危、谨慎行事才最是要紧。”

“若微!”朱瞻基轻唤着。

“嗯!”她笑靥如花般应着。

“你好像变了!”他盯着她的眼眸,那双灵动晶亮的眸子依旧明净清澈、灿若繁星,只是为何他越来越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我哪有?”她娇憨一笑,把头缩在他的怀里不再开口。

午后的阳光将树木草丛湖水晕染上一层耀眼的金色,说不出的迤逦灿烂,他低下头,下颌轻轻抵在她的玉颈之上,温情脉脉,柔情满溢。

永乐二十二年十月初八,太子妃张氏被册封为皇后,太子侧妃郭氏为贵妃,太子宫中的嫔妾选侍皆被册封,其中封李氏为贤妃、赵氏为惠妃、张氏为敬妃、黄氏为充妃、谭氏为顺妃、王氏为淑妃。

而在文武百官的一片劝进之声中,朱高炽终于传旨,在同年十月十一日册封朱瞻基为皇太子,朱瞻基元妃胡善祥被立为太子妃,孙若微与曹雪柔、袁媚儿则被封为太子嫔。

同时受封为王的还有朱瞻基的几位兄弟以及汉王、赵王等亲王的儿子。朝廷为此举行了隆重的册封典礼,朱瞻基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完成了典礼的各项仪式,终于成为了大明帝国洪熙朝名正言顺的储君。

第301节:龙凤翔九宵(1)

第五十章 龙凤翔九宵

自永乐二十二年十月行完皇太子册封之礼时起,皇太子朱瞻基就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一直到第二年也就是洪熙元年三月初一,在将近半年的日子里,除了参加皇祖朱棣的葬礼以外,他几乎没有任何的公开活动,甚至连其麾下的亲军也被编入锦衣卫和皇家禁军,不再专属于他。

而被洪熙帝朱高炽带在身边耳提面命,常常出席各种庆典活动,并一同临朝听政的竟是他与张皇后所生的最小的嫡子,襄王朱瞻■。

对此,朝堂内外免不了议论纷纷。

这一年,朱瞻基二十六岁,本应是踌躇满志大有作为的年纪,然而正是在这一年他仿佛被世人遗忘了,在太子宫中度日如年地挨过这人生中的一段蛰伏期,他并没有料到,这一年他将遭遇人生中的大喜大悲、沉浮变故。

马蹄声声,正是阳春三月好时节。朱瞻基奉旨南下,居守南京,心头百般滋味难以言表。回眸相望,正看到若微从车窗内探出头来,四目相对,梨涡初绽,即在瞬间安慰了他。还好有她相随,仿佛再苦的日子也不再难挨了。

第302节:龙凤翔九宵(2)

皇太子一行于四月间到达南京,秦淮河畔昔日的帝都原本繁华如锦,而今朝却人际罕至,冷冷清清。

故宫内,他和她不约而同地放弃中宫正殿和昔日的东宫旧居未住,而是在东宫内的偏苑静雅轩内安置。

湘汀与紫烟哄着常德郡主馨儿在屋内玩耍。司棋、司音则令宫女太监收拾箱笼、整理内务。若微拉着朱瞻基在庭院里缓缓而行:“殿下,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

她巧笑倩兮,目中满是期待。

朱瞻基指着院中的景致回忆着,幼时她曾经在树下练舞,也曾在池边磨豆子,两人在青萝架下一起背过诗、拌过嘴,还有那常常飘出浓香的小厨房,一幕幕如同重演了一回,只觉得馨香舒适,回味无穷。

突然间朱瞻基只觉得脚下一晃,树木花草也随之轻颤起来:“不好,若微,你待在此处别动!”朱瞻基将若微轻按在地上,随即转身冲进室内。

紧接着又是一阵猛烈的摇晃,就像坐船航行时遇到风浪,脚下没有了根基,瞬间便地动山摇起来。

一时间四处乱成一团,哭声喊声,往来奔走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馨儿!太子殿下!湘汀、紫烟!”若微此时方才明白,原来这就是奏折中所说的南京一带近期连连发生的天灾——地震。

她突然明白过来便发疯似的站起身向室内跑去,而就在此时她看到朱瞻基已然抱着馨儿跑了出来。她立即扑了上去,朱瞻基伸手将她们紧紧拥在怀中。

宫中的殿阁牢固坚挺,虽然有不少瓦片被震碎掉落下来,幸无大碍。

仿佛只是转瞬之间,脚下的大地依旧坚实牢固,仿佛从来不曾摇晃过一般,只是宫女太监们脸上惊慌的表情和怀中馨儿的哭声提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殿下!”若微抱着女儿身子微微轻颤,她脸色苍白如纸,看样子是真的被吓住了。

朱瞻基面色严峻,立即吩咐贴身的内侍小善子:“这房内暂时不能住人了,快把咱们带来的行军用的营帐在宫中空旷之地搭建起来,多备毡毯、被褥,侍候娘娘与郡主移驾在帐内休息!”

第303节:龙凤翔九宵(3)

“是!”小善子应声之后立即招呼众人依令行事。

朱瞻基扶起倒在地上的藤椅,按着若微的肩头让她坐在其中,目光冷峻严肃,似在埋怨:“不让你跟来,偏巴巴地跟了来,如今可知道怕了?二三月间,南京连连发生地震,所以父皇才命我前来拜谒太祖的孝陵以除灾异。如今累你一起置身险境,我却无暇顾你,刚刚一场强震过后,也不知城中民居如何,我要马上出宫查访灾情,你与馨儿好好待在此处,知道吗?”

若微愣愣地对上他的眼眸,那神色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肃穆,千言万语于此时多说无意,她只是点了点头。

朱瞻基便带着护卫匆匆离去了。

此时,若微心中隐隐地对一个人产生了莫名的恨意,那就是当今皇上。为什么要置瞻基于险境呢?

按照明朝的制度和惯例,皇太子一般情况下不能远离皇帝而居守他方。皇太子作为国之储君就是要在皇帝的左右,一面辅佐皇帝治理国家、处理政务,一面用心学习治国与驭臣之术。

明太祖朱元璋时期,虽然曾派太子朱标出巡西安,却也从未调他外出居守;永乐帝朱棣曾派太子高炽监国南京,自己则出巡北征,可是每当他回到京城以后仍与太子同理朝政,也未曾调太子外出居守;而如今洪熙皇帝朱高炽竟然调太子居守南京,况且南京如今连遭天灾,就连朝中大臣都不敢前来驻守,这显然既有违祖制又不符人情。

若微不明白,瞻基心里也十分不解。

听朱瞻基讲,在廷议时,洪熙帝对臣子们说:“南京是国家根本重地,灾异如此之多,可见天戒可畏。朕本来应该尽快赶去,但是皇父刚刚去世,实在不忍离去。”

大学士杨荣献言,建议可派一位亲王或朝廷中的重臣前去镇守南京。

而洪熙帝却说:“镇守南京非同小可,朕已心有所属,此事非皇太子不可。”

此语一出,满朝文武都不免疑虑。

虽然说太子的仁德和威望足以让众人心服,但是突然被皇帝调往南京,都顿感意外。

第304节:龙凤翔九宵(4)

在场众臣中,有一位是朱瞻基幼时的侍读李时勉,他性情最是刚直,立即出班起奏,反对太子居守南京。谁料一向温和的皇帝竟然突然发怒,当场将他逮捕下狱。

在群臣的愕然中,朱瞻基恭顺回奏:“儿臣虽不愿远离父皇,但国家大事绝不敢有半分推辞。”

于是几日后便启程南下,若微苦苦哀求皇后,张妍也认为瞻基身旁应该有人照应,这才允了。

真正亲历其间,看到南京城的萧条,若微才知道自己的任性是对的,因为在这个时候,她和他,他们一家人能守在一起,这比什么都重要。

想到此,她又恢复了以往的镇定与坚强,笑意盈盈地领着宫女太监们忙碌起来,在东宫殿外广场上搭起行军用的营帐,布置妥帖后,又安排了膳食。

眼看着夕阳西下,还不见皇太子回宫,心中不免焦急,只好吩咐湘汀差小顺子前去打探。怀中的女儿又饿又困,哼哼叽叽跳着小脚表示着她的不满,若微只好轻声哄着:“馨儿乖,父王一会儿就回来,等父王回来咱们就开饭了,好不好?”

馨儿似懂非懂,用手使劲拽着若微耳边的珍珠坠子。

“娘娘!大事不好了!”小顺子跌跌撞撞从外面跑了进来,神情慌乱眼中满是惊恐之色。

“何事惊慌?”若微腾地一下站起身。

“殿下,太子殿下遇险了!”小顺子艰难地喊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啊!”若微耳垂边是一阵钻心的疼痛,馨儿竟硬生生地把她的耳坠子从耳垂上拉了下来,可是她用力过猛反而没拿住,小手一闪,那支熠熠生辉的珍珠耳坠就掉到了地上。

若微心头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这耳坠子是他当时从自己身上抢走的,一直留在身边,直到经过离乱最终在一起的时候,才重新配成一双为她亲自戴在耳上的,这一戴就是好几年,不管是换妆、改发髻、搭配钗环饰物,在任何场合下她没取下来过,而此时竟然被女儿的小手给拽脱了环,掉了!

“小顺子,你刚才说,殿下怎么了?”她强抑着内心的波澜,定了定神。

第305节:龙凤翔九宵(5)

“娘娘,殿下在夫子庙附近查访民居,见一老伯重返屋中取物件,立即出言示警,谁知老伯耳背,殿下就进屋去拉,不料他家的墙不知怎的突然倒了,殿下、殿下与那老伯都被埋在其中!”小顺子已然泣不成声。

若微把怀中的女儿往湘汀手里一送,拎起小顺子的衣襟说道:“快,快带我去看看!”

“娘娘!”湘汀与紫烟、司音、司棋等人皆是方寸大乱。

“你们留在此地照看好馨儿!”若微的声音里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凌厉,让人莫敢不从。

小顺子一面抹着眼泪,一面头前带路又领了几名侍卫簇拥着若微出了宫门,飞身上马径直奔往事发地点。

这片房子都是简陋的民居,如今已经倒了大半,就算勉强立着的那部分也都是残垣断壁,二层变成一层,摇摇晃晃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

在一处废墟边上围了很多官兵和百姓,小顺子高喊着:“快闪开,太子侧妃孙娘娘来了!”

百姓们自动闪开一条小路,若微急步上前,一位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立即上前参拜:“下臣南京守备李隆见过孙娘娘!”

若微点了点头,顾不得与他多谈,几步走到废墟之前:“为何不立即派人掘土?”

“不知殿下现在身处何方,这断壁废墟并不牢固,随时有可能继续坍塌,故下臣等不敢妄动!”

“殿下!殿下!”她声声疾呼,却无人相应。

“殿下!”若微眼中噙着泪水,紧紧咬着嘴唇,她扑倒在废墟之上,继续呼喊:“瞻基,瞻基,我知道你没事的,你应一声!”

她声声疾呼,带着悲音。

在场众人莫不动容。

很快,她停止了呼喊,身子趴在废墟上侧耳倾听,不时调转方向,伏在另外一侧。很快,她便满面浮尘,衣裳染污。突然间她痴痴地笑了,脸上随即洋溢起灿烂的笑容,她转过头对着小顺子喊道:“你听到了吗?”

小顺子满脸茫然凑了过去:“娘娘说什么?”

“听,仔细听!”她声音微微有些发颤,眼中有泪光闪过。

第306节:龙凤翔九宵(6)

小顺子学着若微,也趴在地上仔细听着,起初什么都没有,然而过了一会儿就听到一下又一下轻微的敲击声。

“殿下,是殿下!殿下在这儿,殿下还活着!”小顺子高喊起来。

于是众人皆沸腾起来。

守备大人立即命人拿着铁铲、锄头等器具上前挖掘,只是挖了片刻,就发现废墟上方摇摇欲坠,仿佛会发生再一次塌陷。

“停,停下来!”若微惊愕地大喊。

“快住手!”守备大人立即命兵士停手。

“这样不行!”若微眼中满是血丝,盯着那片一点点儿将要吞噬掉朱瞻基性命的废墟,突然间觉得自己是这般无用。瞻基就埋在地下,也许仅是咫尺相隔,但是她却无能为力。

泪水肆意流淌而下,她扑在上面,疯狂地用双手去刨土,以柔弱的手去挖应该不会带来新的震荡和危险,可是很快她就知道自己错了,虽然双手很快鲜血淋淋,可是那废墟却并没有因此而被挖掘多深。

时间越长,瞻基越危险,若微只是用手不停地去挖,她甚至顾不得多想当她徒手挖出时,瞻基是否还活着。

突然间一只手按在她的肩头,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停手,你不是在救他,而是在害他!”

“什么?”若微转过身,痴痴呆呆地对上他的脸。

“许彬!许彬!救他,快救他!是瞻基,是瞻基在下面,你一定能救他的,对不对?”当她发现身后之人是许彬的时候,只觉得像是溺在大海中奄奄一息的人遇到一根浮木,一下子便燃起了希望。许彬一向是她的守护神,每当她遇到危险时,他总能从天而降为她化解一切灾难,这一次他也一定可以拯救瞻基。

“要救太子殿下,就请娘娘先闪开!”冷峻得如同千年寒冰,仿佛他与她从不相识,也没有所谓的相知之故。

“好好,我闪开,我闪开!”若微立即闪到一旁。

瞥到她那双惨不忍睹的手,许彬像看到了什么恶心的物件一般,他嫌恶地扭过头去,对守备大人低语片刻。

第307节:龙凤翔九宵(7)

很快,以铁戈、长矛在那处废墟上撑起支架,又以数根竹竿穿过残垣的缝隙被轻轻推到废墟下面。然后才命人从四个方向缓缓挖掘。

大约半个时辰以后,朱瞻基与那位老伯都得救了。

“瞻基!”若微喜极而泣,兴冲冲地刚要扑到他的怀里,却冷不防地被人自身后拎着手臂拽了回来。

“他身上受了重伤!”许彬冷冷的声音响起。

“殿下!”所有的立即围了上来。

那位老人家吓得伏在地上叩头如捣蒜:“小人该死,小人该死,为了家中一方端砚,却差点累太子殿下赔上性命,小人万死…”

朱瞻基额上满是汗水,衣裳也被划破了,他强忍着剧痛安抚道:“若非如此,怎么遇到先生这等爱文的雅士?看来是天意,借此让孤王为朝廷寻访到一位良臣!”

“殿下谬赞,小人羞愧之极!”那位老人家羞愧难当,伏在地上拜了又拜。

“不妨事!”朱瞻基还待再说,然而眼前一黑,终于晕了过去。

后 记

皇太子朱瞻基在南京城中,亲抚灾民,深入灾情最重的平民区,得到百姓的拥戴与称颂,名望盛极一时。此时他才渐渐明白,父皇登基之后为何突然冷淡他,又将他派往南京。那是因为他从小被皇祖永乐帝朱棣视若心肝,宠爱有加,不曾经历过真正的挫折与打击,所以父皇朱高炽才会制造种种窘境,以冷遇及困苦当成试金石,让他在磨炼中成长。

时隔一个月,即洪熙元年五月十三日,仁宗皇帝朱高炽突然病卒于北京皇宫钦安殿内,在位时间不足九个月,朱高炽的暴疾又隐藏着大明后宫中一桩悬而未决的疑案,致使仁宗十妃生殉献陵。

远在南京的皇太子得到内臣报来的讣告立即返京,然而这通往帝位的途中又将面临怎样的险阻与坎坷?

蛰伏良久的赵王与蠢蠢欲动的汉王真的甘心在侄儿面前称臣吗?一场仿效建文初年的“靖难”之变又将拉开序幕,战火即将重燃,年轻的皇帝又将如何应对?

因为太后张氏的一句话,“你已然得到了瞻基的宠爱,那名分就该留给善祥,这很公平,不是吗?” 独得帝爱的孙若微,终被封为贵妃。朱瞻基再一次用自己的方式捍卫了她们的爱情。于是,她成为紫禁城中唯一得到金册、金宝的贵妃。

由贵妃成为皇后再至太后,身经六朝的她还将经历怎样的沉浮,在后宫中一次一次的构陷与阴谋中,她能永远无恙吗?

他,似乎与她渐行渐远。

权势与尊贵,名位与宠爱,她都暂获在手,而他呢?

是谁一直守候在她的身边?

夺子之谋、洛神新赋、两后并驾、土木之变、少皇被俘、帝位更迭,夺宫惊变…这一切谜底,更多精彩尽在《六朝纪事3-我主沉浮》

《六朝纪事之我主沉浮》

第一卷 悠悠情未老 第1节:第一章 濒临绝境险(1)

引子

大明洪熙元年五月十三日,登基仅十个月的明仁宗朱高炽病逝于北京紫禁城钦安殿内,享年48岁。

此前因南京一带地震频发而被派往凤阳拜谒宗词,并亲赴灾区赈灾安民的皇太子朱瞻基在得到宫中密报之后,立即启程回京奔丧。

然而早在永乐年间就与时为太子的朱高炽展开皇位之争的汉王朱高煦踌躇满志,布下天罗地网欲在朱瞻基回京途中设伏劫杀。

第一卷悠悠情未老

第一章濒临绝境险

南京旧宫内高大辉煌的殿阁已不再流光溢彩,漂亮的琉璃瓦已然缺失了不少,虽然说不上是残垣断壁,但是也萧瑟凄凉了许多。

如今在殿阁之间的空场上搭起了一个又一个行军用的营帐,在其中一个较为宽敞的营帐内,若微静静地坐在雕花黄梨矮凳上,怔怔的有些愣神儿。

刚刚发生的一切有如一场惊天巨变,震的她现在还有些没缓过来。

"娘娘,许大人在外面,说是想看看您手上的伤。"湘汀一推帐门,入内回话。

"快,快让他进来。"若微立时站了起来。

依旧是丰神俊秀,依旧是淡定如风,步入帐中一步一步走到若微面前竟然施了一个揖礼,是君臣之礼吗?

心底不由微微黯然。

而他则毫不在乎,默默地将她全身从上到下扫视一圈之后才开口说道,"手上的伤,让我看看,若是处理不好,以后便废了。"

"我没有怎样。刚刚回来太医已经给包好了。他….太子殿下伤势如何?"若微心急如焚,朱瞻基被抬回来以后,一直是自己和众太医贴身守着,可是没成想,当朱瞻基醒过来以后,竟然让她先出来,回到常德郡主朱锦馨的帐中休息。

她原本不从,可是却被两个男人不同的眼神儿所震撼,病榻上的朱瞻基目光柔和却透着一股不能更改的坚持;站立一旁的许彬面色冷峻目光犀利,更是隐含着暗暗的警告。

于是她退了出来,可是她的心却七上八下的再也难也安定下来。

为什么朱瞻基要让她出来,这个时候,他应该知道自己有多着急,恨不得以身相代,又怎能置身一旁,不闻不问呢。这样瞒着,莫不是….她的脸苍白的有些吓人,是的,她被心底盘踞的那个声音吓住了。

不能,也不会。

于是,她下意识地把许彬当成了那棵救命稻草,"他,究竟怎么样了?"

"还好!"许彬说着,便毫不顾及君臣之礼和男女之别,伸手将她轻按在榻上,解开缚在她手上的包布,一层一层,动作轻缓而小心翼翼。

当那双血迹斑驳惨不忍睹的手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明显变色,额上的青筋隐隐直跳,仿佛想要说些什么,终究是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