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称了三斤,老母鸡满街只找到一只,苏袂买了。

小陈庄有一家做竹纸的家庭作坊,苏袂和张宁寻上门,各要了两刀。

家织的白棉布,红蓝、白蓝的格子布,不要布票,苏袂找张宁借钱,各要了一匹。

走到庙门口,遇上一个考上初中的小子在卖旧书,有课本、课外书、小人书。

林念营挑了又挑,哪本都不舍得放弃。

最后,苏袂大手一挥,全都买了。

临走时,瞅见卖菜种的,张宁每样都买了点,苏袂也跟着挑了几样不常见的。

第28章

想要的东西能买的都买了,苏袂塞了个小小的糖球到小瑜儿嘴里,将他递给张宁,挑起两个竹筐冲几人一挥手:“走喽。”

“走喽~走喽~”小黑蛋举着个五色风车撒腿跑到了前面。

两毛钱四个风车,每个孩子都有。

林念营举着风车,跟着跑了几步,回头看苏袂跟张宁落在了后面,忙收住脚步等在了一旁。

“跑起来!”苏袂喊了一声,看他还是一脸犹豫,便道,“快去帮婶婶看着小黑蛋,别让他丢了。”

“嗯,”林念营重重点了下头,保证道,“婶婶,你放心吧,我会看住弟弟的。”

“这么小就知道看护小黑蛋,”望着林念营追着小黑蛋跑去的背影,张宁笑道,“长大了,肯定也很孝顺。”

苏袂笑了笑,加快了脚步。

赵瑜本来是要闹着让苏袂抱的,转眼见小黑蛋、林念营举着手中转得哗哗作响的风车,跑得没了影,急了,拍着张宁的手臂叫道:“跑!跑!跑起来…”

“哎呀,姨姨好累,跑不动,”张宁笑道,“要不姨姨把你放在地上,小瑜儿自己跑行不行?”

赵瑜垂头看了看地面,又望了望长长的街道,皱巴着小脸摇了摇头:“累!”

张宁被他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小精怪,你也知道累呀…”

“娘!娘!”小黑蛋举着风车,转眼又一溜烟跑了回来,林念营紧跟在后。

“娘!”小黑蛋冲过来,拽住苏袂的衣襟喘了喘,“小狮子他要把鼓拿走,不卖了!”

庙会上转了一圈,没有见到一个卖牛肉的,苏袂想到这个几乎全靠人工劳力的年代,就明白一只鼓为何卖那么贵了?

她买鼓时带了后世的眼光,一是看中了那鼓,堪称大师级别的制作工艺;二是出于一种对手艺人的尊重。

所以没有考虑那么多,现在想来,牛皮难求,舞狮队也没有几只大鼓吧,可方才小狮子带人送来的却是一只演出用的特大号牛皮鼓。

“别急!”苏袂安抚地拍了拍小黑蛋的肩,“娘去看看,他们在车边吗?”

“嗯,”林念营点点头,“大胖叔叔说,他做不了主,要等你回去。”

苏袂一推依在腿边的小黑蛋:“走吧。”

远远地见她们回来,大胖松了口气。

“苏同志她们回来了,”大胖对小狮子和他三叔道,“要不要换鼓,你们问她。”

“阿姨!”小狮子抱过他三叔手里的十四寸小鼓和小鼓槌,跑到苏袂面前急道,“那鼓是我们狮虎队的递补鼓,不能卖给你们,我们退钱退票,再把这只小鼓送给你,你能把大鼓还给我们吗?”

说着,手里攥着的钱票连同小鼓一股脑地往苏袂怀里塞:“我爷爷知道后,把我师傅大骂了一通,我师傅心情可不好啦。阿姨,求求你了!”

苏袂放下扁担,接过鼓和钱票,抽出十元钱给他:“大鼓还你,十元钱就当阿姨买你这只小鼓了。”

小狮子抿唇一笑:“我爷爷说了,你要是为孩子诚心要买,就让我跟你说,我们的鼓,选用的都是上好的小牛皮,长在深山的百年榆木,你给个手工价,四块五,二斤粮票就成。”

苏袂笑道:“行,那就四块五,二斤粮票。”

小狮子接过钱票笑道:“阿姨,谢谢你!”

“娘,”小黑蛋瞅着他娘手里的小鼓,不愿道,“我要大鼓,我不要这小鼓。”

苏袂看了他一眼,把小鼓和鼓槌递给林念营,走到车旁,双手一握车沿,翻身跃进了车斗,拿起鼓架和鼓槌探身往下放。

三叔忙过来接住,把鼓架放到一处平坦的地方,鼓槌随手别在腰后。

苏袂又抱起大鼓。

三叔接住大鼓竖放在架子上,冲小黑蛋招了招手,待小黑蛋走近,把鼓槌递给他:“试试。”

试试!怎么试?

鼓连着鼓架,足足高了他一半,小黑蛋举着两个鼓槌也只够到鼓的边沿。

三叔抱起小黑蛋。

“咚——咚咚——”小黑蛋兴奋地举着鼓槌一声又一声地敲了起来,可是不待敲上十来下,双臂就无力地垂了下来,“好重!好累啊!”

苏袂翻身从车斗里跃下,拿过林念营手里的小鼓,对他道:“过来试试小鼓。”

小鼓上系了两条红束带,可以直接绑在腰上。

三叔放下小黑蛋,接过他手中的鼓槌,待苏袂帮小黑蛋把小鼓绑在腰上,他大马金刀地往大鼓前一立,“咚——”的一声,似敲在了人们心头,让人心肝跟着颤了颤。

苏袂一推双眸晶亮的小黑蛋:“去,学着点。”

这个年代一些技艺是不外传的,苏袂知道,三叔如此,是还人情呢。

一声过后,三叔鼓声一转,变成了一首轻松欢快的牧场庆典曲。

重复三遍,三叔手腕一翻收了鼓槌,示意小黑蛋试试。

小黑蛋难掩兴奋地学着三叔的样子叉开双腿,抬手敲了几来。

于音乐上,小黑蛋倒是真的有几分天赋,虽然还很生涩,中间还错了两处,可情绪上的渲染却很是到位。

“不错!”三叔赞了一声,拿起鼓槌又敲了一遍。

小黑蛋兴奋得小脸通红,举着小鼓槌连忙跟上。

“要!要!”赵瑜在张宁怀里扑腾着叫道,“瑜瑜也要。”

小狮子犹豫了一下,把腰间巴掌大的小鼓和大半个筷子长的鼓槌解下递给了他。

赵瑜欢喜地接过,让张宁帮他系在腰间,胡乱地敲了起来。

“小瑜,”苏袂接过他抱在怀里,“你接了哥哥的小鼓,是不是也该把自己喜欢的东西,送一份给哥哥?”

赵瑜怔了怔,随之一只手抱着鼓槌,另一只手在身上的口袋里摸了摸,掏出只苏袂昨天给他做的竹哨。

不舍地犹豫了一会儿,他把竹哨往小狮子的方向递了递:“给!”

小狮子看了看他手里的竹哨,见只是一截普通的小竹子,没什么兴趣的摇了摇头。

苏袂取过赵瑜手里的竹哨,招呼小狮子道:“跟阿姨来。”

苏袂带着他们往旁边走了几百米,然后举着竹哨吹奏了起来。

哨声悠扬,犹如春风抚面,溪河微澜。

那边一曲终了,三叔扛着鼓,拎着鼓架,过来唤小狮子。

苏袂把手里的竹哨给小家伙,揉了揉他的头,掏了把糖塞进他口袋:“去吧。”

小狮子握着竹哨跑了几步,回头对苏袂叫道:“阿姨,你吹的真好听。”

苏袂笑着挥了挥手。

三叔远远地冲苏袂点了点头,带着小狮子转身走了。

“娘!娘!我会敲曲子了!”小黑蛋双手握着鼓槌,抱着腰上的鼓跑来,兴奋地叫道,“娘,我会敲曲子了!”

“嗯,”苏袂解开他上衣的扣子,拿帕子给他擦了擦额头脖子里的汗,赞道,“我们小黑蛋真棒!”

“嘿嘿…”小黑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三叔说还得多练练。”

“他说等我练熟了,可以再来一趟。娘,”小黑蛋仰着小脸道,“等我敲得好好听的时候,你带我来好吗?”

“好!”苏袂抱着时不时敲一下小鼓的赵瑜,牵着小黑蛋走到车边,张宁正在问大胖,司务长和司机呢,四点了怎么还不见人影?

“师傅遇到海岛农垦队的负任人来卖猪崽、羊羔,”大胖道,“带着小方去买了。”

“啊!多吗?”张宁道,“我想买只猪崽。”

“不知道,要不你们去看看,”大胖一指村头的大队部,“就在那边的院子里。”

“小梅,走,咱们去看看去。”张宁招呼道。

苏袂不确定自己还能在部队留多久,遂猪、羊是不准备养的,“让大胖带你去吧,我跟孩子在这等你们。”

有人看车,大胖自然是想过去帮师傅搭一把手,所以不等张宁再说什么,提脚就朝大队部走了过去。

张宁连忙跟上。

不时,几人赶了三头猪崽、两只小羊过来了。

苏袂怕惊着小猪、小羊,忙让小黑蛋和赵瑜收了鼓槌。

小黑蛋学着三叔的模样,把鼓槌往腰后一别,跑着去抱路中的小鼓架。

林念营收起手中的小人书,过去帮忙,两人抬着往苏袂身边靠了靠。

“啊啊…”赵瑜张着嘴,指着过来的小猪小羊,只管“啊啊”的叫。

“笨!那不是‘啊’,”小黑蛋教道,“前面跑的是羊,后面跟的是猪,记住了。猪,羊。”

“嘟!娘!”赵瑜道。

“啊,不是‘嘟’‘娘’,”小黑蛋纠正道,“是猪、羊,来跟我念…”

苏袂看数量不多,遂问张宁道:“你买了吗?”

“买了,买了一只小猪,你看,”张宁指着道,“那头跑得最欢的就是。司务长买了30头猪,20只羊,还另订了五只母羊,说是给医院那边提供羊奶。咱这卡车装不下,我们就先赶了几只回来,剩下的等过两天海岛那边有空了,他们给送。”

顿了顿,张宁又道:“我觉得,赵副团最应该买只下奶的母羊。”

苏袂摇了摇头:“他们家买了,谁放啊?”

“也是…”

一行人到家,已经五点多了。

大胖和司机帮忙挑着东西,将张宁、苏袂和孩子们送回了家。

“看看,我就说,得天晚了才回来。”王老太迎出来笑道,“哎哟,小瑜儿这是刚睡醒,还是瞌睡了?”

赵瑜揉着眼打了个哈欠,车上忙着看猪看羊呢,一天没睡了,一到家就困得睁不开眼。

“想睡觉了。”苏袂放下小黑蛋的鼓架,招呼大胖将她买的东西放进屋。

“王奶奶,王老奶,你看看我的鼓,”小黑蛋解下腰间的鼓,放在鼓架上,“咚——”敲了一下。

把昏昏欲睡的赵瑜惊得浑身一颤,“哇——”的一声哭了。

“小黑蛋!”苏袂捂住赵瑜的双耳,晃着他走到小黑蛋身边,“先别敲。”

小黑蛋高昂的兴致被泼了一盆冷水,虽然知道自己不该敲那一下惊了赵瑜,可就是心里不舒服,“这里是我家,我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吗?”

“可以的,不过这会儿弟弟困了,咱先让他睡好不好?”苏袂揉了揉小黑蛋的头,“等吃完饭,娘带你去山下,咱们去那儿敲。天阔地广,声音还能传得老远。”

“真哒!”小脸一亮,小黑蛋止不住咧开了嘴。

“嗯,”苏袂点点头,“先把鼓槌挂在鼓架上,小黑蛋去把咱们给你王奶奶、小瑾哥买的吃食,取出来拿给他们好吗?”

“嗯嗯,”小黑蛋开心地把鼓槌挂上,一溜烟跑进屋,扯了扯翻筐找书的林念营,“哥,你让让,我给王奶奶、赵瑾拿好吃的。”

苏袂眉头微微一凝,“小黑蛋、念营,别翻筐,东西一样样取出来。”

东西放的是有顺序、有讲究的,易碎的、不能压、不能捂的在上面,书本、棉布、竹纸、果脯干货在下面,油、肉、鸡蛋、母鸡是直接挂在扁担上挑回来的。

王老太见苏袂回来了,便招呼了一声,跟在张宁和司机后面回了家。

苏袂塞了包吃食给大胖,将人送走,便抱着赵瑜进了卧室。

“苏阿姨!”赵瑾揪着被角一脸隐忍地坐着。

“腿又疼了?”苏袂低头看向怀里,赵瑜已经睡着了,遂便安抚地道了一句,“等我一下。”

“不是…”

苏袂转过屏风,脱下赵瑜身上的外衣、鞋袜,将人小心地放进被窝,舀水洗了洗手,拎着个凳子在床边坐下,掀开赵瑾腿上的被子,伸手覆在了石膏上。

“娘,娘,”小黑蛋在堂屋叫道,“我和哥哥先给王奶奶送吃的去了。”

苏袂:“去吧。”

“阿姨,”赵瑜迟疑道,“我,我不是腿疼…”

“嗯?”苏袂看着他。

“我,”赵瑾涨红着脸,犹豫了会儿,才小声道,“我,我想上厕所。”

说完已经羞红了双耳。

为了避免给人添麻烦,他已经尽量不喝水,少吃饭了,可还是避免不了要大小便。

苏袂昨晚给他准备了三个用来小便的带盖竹节,闻言,挨个摸过床下挂的竹节,还有一个是空的,“想上大号?”

“嗯。”赵瑾窘迫地点了点头,他本想等后面的王叔叔下班回来,让小黑蛋或林念营帮忙将人叫过来,再解的,可是憋不住了。

苏袂揉了揉小家伙的头,回身拿了几张竹纸,掀开被子一把将人抱起,脚尖一点小凳,踢起,托着他腿弯的手朝前一伸,握住凳腿,转身大步出了屋。

没去茅厕,原主搭的茅厕不但简陋还小,不方便赵瑾蹲坐。

精神力在半人高的杂草丛里扫了一遍,没见有什么长虫毒物,苏袂抱着赵瑾走进去,放下凳子,扯着蒿草拔出一个坑。

凳子放倒,横放在坑上,苏袂解开他的裤带,裤子褪到臀下,弯腰小心地将人放坐在凳腿上,把纸塞给他:“好了,叫我。”

赵瑾羞得头埋在了胸前,攥着竹纸,低低地“嗯”了声。

苏袂守在外面,双手环胸,觉得这样不行。

她家的凳子本来就低,放倒了更低,这样坐下,别说伤腿使不上劲,就是好好的那条腿也用不上劲,草虫里一旦窜出个什么,孩子坐在上面唯有侧翻躲避了。

看来得重修一下厕所,另外再做一个可以上厕所的椅子。

赵瑾解完,用竹纸擦过,试着往上提了提裤子,累得满头大汗,受伤的右腿也疼了,才堪堪将左边提到一半。

狠狠一捶完好的左腿,赵瑾心里升起了满满的挫败感。

苏袂听到动静,转身过来,将人抱起,裤子往上一提,拍了拍他的背,拿起凳子,埋好小坑,笑道:“你把阿姨当成护工,心里会不会好受点。”

赵瑾试着想了想,心里果然自在了些。

将人放在床上,苏袂打水给他擦了手脸,洗了屁股,转身泼了水。

刷好盆,洗过手,冲了碗麦乳精给他:“喝水!”

“谢谢阿姨。”这会儿,赵瑾自然多了。

“嗯,喝完水,把碗放在床头的皮箱上。”

说罢,苏袂俯身把床下挂的竹筒取出,去厕所里倒了尿液,用水冲去味道,又重新挂上,洗了洗手,开始整理带回来的东西。

怕赵瑾饿了,苏袂先取了几样零食给他送去。

大骨、猪蹄炖煮需要时间,苏袂就不准备今天弄它们了,支开一个竹架在厨房一角,羊肉切下四两,其他的随大骨、猪蹄抹上海盐,用麻绳系上挂在竹架上晾着。

棉布收进藤箱,竹纸放在藤箱上,茶油、菜籽油和酱放在灶台上,菜干、咸鱼和鸡蛋放进厨房一角的小竹筐里,干果和菜种收起来。

林念营的书本,苏袂没动,准备让他回来自己收拾。

母鸡暂时吃不着,苏袂解开它脚上的麻绳,拿竹筐罩在木柴的旁边,随之往里撒了把碎米。

“小瑾,晚上咱们吃羊肉面好不好?”

赵瑾早上吃的鱼汤面,中午跟老太太吃的是糙米饭,芥菜炒鸡蛋,野菌汤,味道都十分鲜美,遂对接下来的伙食也充满了期待:“好!”

苏袂和了面,拿湿布盖上醒着,去门外挖了把小根蒜,几颗野葱,两把蒲公英,摘洗干净,葱蒜切段,放在一边备用,羊肉洗净切片。

划亮洋火点燃软草,继上柴,等锅烧热,倒进茶油,放了勺酱。

等酱在油里化开,放进葱蒜爆香,丢入羊肉,撒上盐。

羊肉稍一变色,就被苏袂盛了出来。

锅里添上水,给灶里又放了根柴,苏袂洗洗手,案板上撒上面,取出盆里醒好的面团,三两下揉好,擀起。

水开下面,快出锅时,倒入炒好的羊肉,撒入蒲公英,点上两滴香油。

小黑蛋、林念营回来,面刚被盛进一个个碗里。

苏袂一边招呼两人洗手,一边问道:“你们张大娘家做饭了吗?”

“还没,”林念营道,“王奶奶和张大娘正在给小猪崽垒猪圈,割猪草。”

苏袂愣了一下,把面端给三个孩子,自己飞快吃了一碗。

碗筷往厨房的洗菜盆里一放,给三个孩子又添了点面,取了个小竹盆,将锅里剩下的面盛出,添上水泡上,跟三人交待了一声,端着去了后面。

第29章

苏袂端着面到王家,王老太正在屋旁割草,张宁在给猪圈上面搭棚子,猪圈是早就垒好的,当初建厨房和杂屋房拉的土坯多,剩下的余坯就在院子的一角围成了两个半人多高的圈,分别给了鸡、鸭。

小猪崽一到家,张宁就把两只鸭子给捉到鸡圈,腾出地儿放了小猪崽。

原来上面的棚子搭的有点小,她拿竹杆又往旁边架了一米多。

她个子不够高,踩着椅子搭得费劲。

苏袂放下面,一挽袖子跳进猪圈,拍了拍张宁的腿:“我煮了羊肉面,端了些过来。你去叫大娘回来吃面,我来搭。”

知道苏袂干活麻利,张宁也没跟她客气,放下手中的竹杆、麻绳,扶着椅背跳下地,去叫王老太了。

苏袂腿一抬,站上椅子,晃了晃张宁固定的几个竹杆,不牢的又重新系了一下。

随之拿起一旁立着的竹杆,按照一定的密度排列整齐,用麻绳固定,搭上稻草帘子,糊上和好的泥巴。

“好了。”苏袂放下椅子,拔去竹管上的塞子,洗了洗手。

“小梅,盆,”张宁叫住转身要走的苏袂,飞快把竹盆洗好,装了半斤干枣递过去,“给!”

苏袂接过竹盆,余光扫过她家灶前半米多高的竹椅,问道:“张姐,你家这竹椅谁做的?”

张宁回头瞅了一眼:“我从娘家带过来的。我们村的男人没有几个不会做竹椅的,这个是我小叔做的,我刚随军那会儿,回娘家,带了好几把过来,你要吗?”

不等苏袂回答,张宁就道:“你等等,我去给你拿两把新的。”

说罢,转身进了杂物房。

苏袂看她有多余不坐的,便没客气,只跟上道:“我要一把就成。”

“一把!”张宁拉亮电灯,回头疑惑道,“一把够谁做的?”

“给赵瑾,”苏袂道,“中间挖个圆,给他上厕所用。”

张宁一愣,想了下恍然大悟,“啊,那可真是太方便了!”

门口就有一把,苏袂伸手取了,对张宁道了声“走了”,转身又跟院里的王老太招呼了声。

家门口,小黑蛋抱着鼓已经等着了。

苏袂摸了摸他的头:“等娘刷好锅洗好碗,给你赵瑾哥拿了药,咱就走。”

“哥在洗碗,锅也让他刷好了,”小黑蛋扯着苏袂的衣袖叫道,“娘,你快带我去山下练鼓。”

“哦~”苏袂挑了下眉,“你哥洗碗啊,那你干了什么?”

“我还小呢。”

“嗯,你是比你哥小了三岁,那你洗筷子,娘刷锅,”苏袂放下椅子,牵起他的手,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道,“咱们分工合作。”

“筷子我哥洗了。”

“那咱就从明天开始。”

小黑蛋想了想,洗几根刷子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遂点了点头。

苏袂松开小黑蛋,端着盆进厨房,林念营已经洗好碗筷,踩着小凳在刷锅了。

放下盆,苏袂伸手将人从小凳上抱下来,取下他手中用来刷锅的高梁把,“日后,念营帮婶婶洗碗就成,锅留给婶婶来刷。”

林念营听到了苏袂方才跟小黑蛋说话,想到来了这么久,没有做过一件家务,不好意思地搓了下手,“婶婶做饭,锅和碗都交给我刷吧?弟弟还小。”

“弟弟的活可以轻,却不能不让他干,不然,”苏袂扭头笑道,“成了个二流子怎么办?”

见林念营还要说什么,苏袂拍了拍他的肩:“去把你的书整理整理,问问你赵瑾哥有没有想看的,有的话,可以先借给他一两本。”

“好。”林念营应了声,转身往堂屋跑,经过抱着鼓的小黑蛋,问了声,“小人书,你看吗?”

“有猴子吗?”小黑蛋抱着鼓跟上,“我五表哥有一本猴子闹天宫,我娘不比着里面的猴子,给我们剪了好几个,可漂亮了。”

“啊!”林念营惊讶地回头,“婶婶还会剪孙悟空?”

“嗯嗯孙悟空,”林念营这么一说,小黑蛋才记起猴子的名字,“我娘不但会剪孙悟空,还会剪…剪那只猪。”

“那是八戒,还有唐僧,沙和尚,大闹天宫的话,”林念营想了想,“还有玉帝,太白天星…”

“不是太白天星,”赵瑾在卧室纠正道,“是太白金星。”

“哦,对,”林念营不好意思地冲卧室的赵瑾笑了笑,“是太白金星,我记错了。”

“有吗?”小黑蛋放下小鼓,扒着筐沿往里看了看,“哪本是?”

“没有《大闹天宫》,”林念营买书时,有一本本地翻过,大致有哪些书还是记得的,“有《通天河》,还有一本《高玉宝》,小人书就这两本。”

林念营找出来,给小黑蛋看。

“什么是通天河?”小黑蛋扯过书本,一瞅封面,叫道,“这不是猴子吗?看这还有和尚,沙僧、猪八戒。”

“看这下面的字,”林念营指着下面三个红色大字,念道,“通天河。”

苏袂刷好锅,往里倒了桶水,点上火,继上干柴让它烧着,等会儿洗漱用。

随之取了药,端了碗水,给赵瑾送去。

“小黑蛋,”苏袂收了空碗,“走,抱着你的鼓,咱们去山下。”

小黑蛋正跟林念营扒在筐边,头碰头地看着《通天河》小人书,闻言颇有些恋恋不舍。

“小人书回来再看,”苏袂催促道,“快点。”

再晚天就黑了。

苏袂不笑时,身上气势凛然,小黑蛋挺怕的,遂不敢再磨蹭,抱起他的小鼓,跟着拎着鼓架、鼓槌的苏袂,噔噔下了山。

苏袂在溪边的树下,寻了处平坦的地方放下鼓架。

小黑蛋把小鼓放上去,接过他娘递来的鼓槌,叉开双腿,鼓着小脸运了运气,敲了起来。

苏袂双手抱胸,斜依在树上,闭着眼听了一遍,便叫了停,然后拿过小黑蛋手里的鼓槌,边敲边跟他讲解。

三叔看他年纪小,牧场庆典曲,只择取了其中一段教他,这一段是四分音符,|XX|,若用单槌,侧右手敲鼓,如用双槌,左右手要同时击出,击打时手腕要放松,大臂要挥得开,这样挥动的力量才能通过手腕转到鼓槌。

苏袂前世学的是二胡,大一参加过一个叫“民乐”的社团,跟人组队参加过校庆活动,因为感兴趣,还跟人学过一段时间架子鼓。

鼓嘛,不管他是架子鼓,还是牛皮鼓,都有共通之处。

教小黑蛋还是绰绰有余。

翌日一早用过饭,苏袂洗过衣服,拿刀把竹椅中间挖了个八寸大小的圆洞,裁了蓝白格子的棉布,叠着包了一圈,削了竹钉将其固定,下面给配了个小竹桶。

看上去类似于现在的马桶,就是不能自动冲水。

将三个大的送到王家小教室上课,还了张宁昨天的买菜钱,苏袂背着赵瑜回来,清点了下手里的钱票,她过来那天赵恪给的,已经花完了。

手里还剩陈莹赔的一百块和赵恪前天给的两个孩子的生活费。

原主…原主夫妻这么几年存的钱票在藤箱里,苏袂一直没动,暂时也不准备动。

想了想,苏袂收了钱票,背着赵瑜下山去了食堂。

“苏同志,”大胖正在广场晾晒笋干,见她过来,忙迎了上去,“你来的正好,我们一直掌握不了温度,孵化房先后放了两批鸭蛋,不是温度低了,成了死蛋,就是温度高得离谱,将蛋烤熟了。这不,刚刚又放了一批。我心里啊真是没底,你快给看看。”

苏袂被他领到孵化房,卷起草帘,感受了下里面的温度,将赵瑜从背后解下,递给在外烧炕的小战士。

小家伙刚要张嘴嚎叫,那小战士双臂一扬,将他丢上了半空,随之伸手一接,逗得他咯咯笑个不停。

苏袂扫了眼小战士衣服下鼓胀的双臂,放心地进了孵化房,仔细地摸过每一枚鸭蛋,然后根据炕上各处温度的不同,给它们挨个地调整了下位置。

有两个刚从炕尾调到炕头的高温区,就“咔嚓”破了壳。

大胖双眸一亮:“苏同志,你休息好几天了,身体调养的差不多了吧?是不是该上班了?”

“我过来就是想问问,”苏袂道,“我这个工作能转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