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看到刘英的东西,我也不想听到刘英的名字,可是只要苏梅和两个小崽子一来,我不想听也得听,我不想看也得看…”

“你说你不想看到刘英同志的东西,”张警官笑了,随之指了指她腕上的手镯,“那这是什么?”

“啪!”张警官一拍桌子,霍的一下站了起来,四目相对,他的眸子厉如刀剑,直刺人心,“说呀,你戴的是什么?”

陈美如“咯噔”一声,知道自己有病的言论破了,私心暴露在了公平公正的帽沿下:“镯、镯子。”

“谁的镯子?你怕是不记得它原来的主人了,那我来告诉你,”张警官扯着镯子一点它的内侧,“它姓刘,刘英的刘。”

“不是不想看到刘英同志的东西吗?镯子这么私密的东西,你却堂而皇之地戴在了手腕上,你就不心虚?也是,你脸皮这么厚,心思这么毒,哪知道‘心虚’二字怎么写啊!”

“张警官,”小警察敲门进来禀报道,“武装部部长带了林红军烈士生前留下的帐本,说他怀疑,刘英同志留给林红军兄弟的遗物,被林副书记和陈美如夫妇拿去行贿了,他要求彻查。”

陈美如身上的精气神一下子被抽去了,她扒在桌上,喃喃道:“我的,都是我的…”

张警官回头瞟了她一眼,默默为林成良竖了下大拇指,这媳妇娶的真有眼光!这会儿了,不赶紧把事情往自个身上揽,两口了先剥出来一个,倒是还念念不忘地惦记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怕罪名不够大啊?

翌日一早,警察局局长带着张警官到了市委。

季书记让人请来了宋国宏、方东升,三人看着递上来的口供和刘英减水大半的资产,默了默。

是他们监管不力。

“依照法律两口子该怎样判,”季书记道,“就怎么判。”

张警官在局长的示意下,说道:“陈美如谋夺他人财物、帮夫行贿、杀害军烈家属未遂,没收财物,判终身监禁。林成良个人行贿财物高达六百,魏成铭等九人接受贿赂,其价值均在两百以上,这十人将在两日后,押往西北劳改农场。保姆蔑视军烈家属,撕毁苏同志的结婚证,害得她差点死去,判五年有期徒刑,医药费七十五。另有泛案人员…”

张警官迟疑着不知怎么开口。

宋国宏放下陈莹的口供,问道:“是部队那边吧?”

张警官点了点头。

“我昨天跟江司令就此事勾通过了,周师长他留着还有用,案件就到此为止吧。”

第34章

因为受贿人员中有一位刑事厅的法官和一位检察员,这两位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家族在花城势力不弱,亲戚朋友盘根错节的,所以出于谨慎,也避免节外生枝,季书记等人只让这个案子在法院过了一下流程,就依照张警官给出的定论判了下来。

苏袂中午知道消息,还是有人带了11岁的林建国过来求情,让她看在孩子的面上,否决陈美如害她的事实,要求法院开庭重审。

苏袂讶异了一瞬,就想明白了,是昨天、上午来看她的刘英的朋友、部下出手了。

她让自己晕迷,也不过是想坑林成良、陈美如一把,再顺便试一下这些人的态度,没想到他们这么给力。

一下子就将两人解决了,这份干净利落,她喜欢!

止不住,苏袂唇边就带了笑,漆黑的瞳孔里似落入了星辰,美得让人惊艳。

赵瑜高烧不止转为肺炎,军医院的青霉素点滴用完了,镇上没有,赵恪昨天夜里就开车带着小儿子过来了。今天一早,出来给小家伙买吃的,在食堂就听说了苏袂的事。

这不,陪小儿子挂完水,等小家伙睡了,托了人照看,他就匆匆过来了。

推门,看到的就是她这副欢喜的模样,握着门把手,脚步就顿在了门边。

林建国刚经历了家庭巨变,而引起这一切的还是他最不喜欢的二哥的妻子,这会儿听到爸妈出事,她还笑!她还笑!

当下怒从心起,握着小拳头跟只小狼崽子似的就朝病床上的苏袂扑了过去:“贱人,我打死你!让你笑…”

赵恪眉头微拧,一个箭步上前,拎着他的后衣领就将人提溜了起来。

“啊——放开我!”林建业挣扎咒骂道,“看我不捶扁这个贱人,让她不安好心,让她害我妈爸…”

赵恪脸一黑,拎着他,对带他过来的法院那谁的家属道:“是我请你出去,还是你自己出去?”

女人瞅了眼赵恪五八式军服的衣领,没戴领章。

五八式军服是由五五式改良的,除了布料改普通了,大檐帽改为解放军帽,还有就是军衔肩章改成了军衔领章。

女人先开始是被赵恪进来的气势吓着了,现下见他没戴领章,想着便是军人,职位也不会高到哪里,遂红唇一撇,轻蔑道:“你谁呀?我们这谈的是林家的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赵副团长,”苏袂惊得从床上坐起,“你怎么来了?”

赵恪回头见她披衣要下床,不悦道,“躺着别动,等我回来。”

说罢,扯着愣怔的女人飞速出了门,送到护士站,喝道:“211病房谁负责的?不知道病人有心疾吗?还让不三不四的人闯进去骚扰咒骂。”

“放开我!放开我!那贱人该死,谁让她害我爸妈,我就是要揍她,揍死她…”林建国犹自叫嚣道。

小护士脸一白:“对不起,对不起,他们拎着大包小包过来,说是苏同志的弟弟和邻居家的嫂子…”

“赵叔叔!哥,是赵叔叔…”小黑蛋松开秦谣的手,撒腿冲来,一把抱住赵恪的腿,大乐道,“赵叔叔,你是来看我和妈妈、哥哥的吗?”

赵恪怕挣扎的林建国踢到小黑蛋,跟护士要了根绳子,一崭两断捆了他的手脚,将他往带他来的女人怀里一送:“还不带他走!”

小黑蛋偏头看了眼捆得跟个猪崽的林建国,好奇地道:“他谁呀?坏蛋吗?”

林念营怕林建国,有些不敢上前。

秦谣回头看他:“怎么了?”

秦谣的丈夫是军区炮团的董团长,林建业的老上级。

她本人是市医院妇产科的主任医生,已提交了请调去军医院的申请,只等那边家属院落定。

因则这层关系,院长找到她,请她下班后过来,带两个孩子下楼吃饭。

林念营跟她不熟,拘谨地抿了抿唇,往赵恪身边靠了靠。

林建国也不认识小黑蛋,不过他认识林念营呀,看到林念营,再一瞅小黑蛋,还有什么不明白:“好啊,你个黑煤球,你爸刚死,你就给自己又找了个爸!”

“什么爸?这是我赵叔叔。”

“这是我赵叔叔——”林建国阴阳怪气地跟着学了一遍,然后张嘴吐了口吐沫,不屑道,“呸!叫得这么亲热,大腿抱得这么紧,你敢说你不想让他当你爸?”

这个…

小黑蛋抬头瞅了瞅高大伟岸、英姿勃发的赵恪,内心是想的,他没见过林建业几次,最近的一次还是一年前,早已不记得他的模样了,“爸”这个字对他来说很陌生,却也带着抹神秘的亲切,勾起了他心中朦胧的渴望。

“哈哈…看看,一看你的脸色就知道,你是想的,”林建国不无恶毒地笑道,“可怜你爹,我的好二哥呀,骨头还热着呢,你娘就迫不及待地要带着你…”

赵恪拿起护士托盘里的医用胶带,三两下将林建国的嘴给缝住了。

揽着他的女人瞅了眼赵恪黑沉的脸,吓得脖了一缩:“我这就带他走,这就带他走…”

“赵叔叔,”小黑蛋绞了绞手指,“你要做我爸爸吗?”

“小黑蛋!”林念营心下一紧,忙扯了他一把,“婶婶改嫁了,就不要我们了。”

“啊!”小黑蛋不解地看向林念营,“为什么?”

他娘嫁了赵叔叔,他不就多了一个爸吗?怎么还没了娘呢?

“别胡说,”赵恪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头,扫了眼秦谣身上的白大卦,只当是临时照顾他们的医护人员,“我是他爸的战友,你忙,我带他们回病房。”

秦谣也不认识赵恪,却因为丈夫的关系,看他一身军装,心下就先多了份亲切的好感,又见小黑蛋、林念营认得他,跟他相处亲密自然,便点了头:“行,那两个小家伙就交给你了。”

说着,把手里的饭盒递了过去,“我给苏同志打了份蛋羹,麻烦你交给她。”

赵恪接过塞到林念营手里,然后一弯腰,将两人抱了起来。

“哇——”小黑蛋低头瞅了瞅,惊叹道,“好高啊!”

林念营紧紧地抱着怀里的饭盒,抿了抿唇,盯着赵恪的侧颜,心里不无在想:“赵叔叔要是一直这么喜欢他和小黑蛋,就好啦!”

待赵恪抱着两个孩子走远了,偷看了半天的方东升才拎着水果食盒,牵着妻子的手,小心翼翼地从楼梯口走了出来。

“我说你这人也真是,”邹敏一甩丈夫的手,拍了拍包袱上蹭的白灰,“认识就上去打个招呼,不认识就上前认识一下呗,躲什么躲?”

“不确定,”方东升摸了摸下巴,“不过姓‘赵’,小黑蛋和念营又认识,多半是他了!”

“谁呀?搞得神神秘秘的。”

“哎,你别管了,”方东升转身牵起妻子的手,兴冲冲道,“走,回去。”

“你没病吧?这都快到病房了,走什么走,”邹敏气道,“我熬了一上午的汤,给小苏买的换洗衣服,还没给她送去呢。”

“不送了,让姓赵的那小子给她买去。”

邹敏一愣,偏头打量着丈夫:“什么情况?不会是方才林建国说的那样吧,小苏要带着两个孩子改嫁给这姓赵的?”

“这婚事要真能成,”方东升乐道,“嫁妆咱家出了。”

邹敏这下真的惊了,扯着丈夫的袖子,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呀,怎么尽说胡话?”

“我这是认真的。走走,”方东升拉着妻子,急急下了楼,想了想又道,“我得去宋家一趟,请宋老牵个线,把他俩的事赶紧办了。”他最想当这个媒人了,关键是他跟赵恪不熟。

“我发现,你咋区别对待呢?”邹敏狐疑地看向拉着她走得飞快的丈夫,“上次红军媳妇改嫁,你恨不得拔抢将人毙了,怎么轮到建业媳妇,你就跟嫁闺女似的这么欢喜了?”

“废话,那能一样吗?”方东升眼一瞪,恨声道,“也不瞅瞅她嫁的是什么人?要能力没能力,要本事没本事,还没结婚呢,张口就要红军留下的人脉、刘姐的财产。”

“他要是能好好的待念营,我也就不说了,可他是怎么对念营的?带着那女人出去看电影,将5岁的小念营一个人关在家里,小孩子又冷又饿又怕,我过去身上都起烧了。你说要不是那天我不放心过去看了一眼,那么大点的孩子,还不知道烧成什么样了?”

邹敏安抚地拍了拍丈夫的手:“都过去了,过去了。你看现在念营不是被小苏照顾的挺好的。”

“是啊!是照顾的挺好的,”方东升不无失落道,“小苏这么年轻,要人家守着不嫁,亏心哩。早嫁晚嫁还不是嫁,那倒不如,逮着这么个人品能力都不错,又疼孩子的,促成了这桩婚事。”

前半句听着还像样,后半句又开始胡诌了。邹敏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别剃头挑子一头热,还是先问问两人的意思,再去找宋老做媒吧。”

“昨天在季书记那,忙着说林成良、陈美如的事,我就没来得及问,赵恪为什么离婚?家里老娘难不难相处?不行,”方东升完全没将妻子的话听在耳里,只自顾自把手里提着的东西往妻子手里一塞,急急忙忙道,“我找那两人打听打听。”

被两口子谈论的赵恪,抱着小黑蛋、林念营走进病房,将人放下,转身出来朝楼梯口的方向看了看。

“赵叔叔,”小黑蛋追出来扯着他的腿裤,跟着扭头望了望,“你看什么?”

“没什么。”赵恪没找到那股打量的视线,捞起小黑蛋进了病房,看了看苏袂的脸色,“感觉怎么样,心口还疼吗?”

“我没事,”苏袂接过林念营手里的饭盒,放在桌子上,伸手去够毛巾,“你怎么过来了?”

“小瑜高烧,烧成了肺炎,”赵恪放下小黑蛋,拿起柜子侧边挂的洗脸毛巾,递给苏袂,“军医院跟镇上都缺了一种抗生药,我就带他过来了。”

“什么?烧成了肺炎!”苏袂一把推开他手里的毛巾,掀被下床,“人在哪呢?”带了十几天,赵瑾、赵瑜在苏袂心里,跟林念营、小黑蛋几乎不相上下。

赵恪心情复杂地看着她,小瑜发烧烧得难受时,曾哭着一遍遍地叫妈妈,他打电话回泸市,张馨云避而不接,“在儿科9房23床。”

来前,赵恪找苏袂的主治医生问过了,说是已经过了危险期,人可以下床走动走动。

“你先吃饭,”赵恪声音暗哑中带着一抹从没有的温柔,“吃了饭,我带你去看他。”

苏袂狐疑地瞅了他一眼,“你过来了,谁守着?”

“我请了儿科的主治大夫帮忙照顾会儿,”赵恪道,“放心吧,烧已经退了,人这会儿睡着呢。”

苏袂点点头,接过他手里的毛巾擦了擦手,打开饭盒,看向林念营、小黑蛋:“你们俩吃过了吗?”

两人点了点头。

“赵叔叔,”林念营担心道,“是小瑜病了吗?”

“跟我娘一样吗?”小黑蛋道,“躺在床叫都叫不醒。”

“别担心,”赵恪揉了揉他俩的头,笑道,“已经没事了。”

苏袂用过饭,赵恪接了饭盒去水房洗。

她趁着有空拆了辫子,重新梳顺辫好,穿上外套、布鞋。

“等一下,”赵恪放好饭盒,伸手揽了下起身要走的她,“我去推辆轮椅来。”

苏袂想到还没有押去西北的林成良,点了点头,拉着两个孩子在床边坐下。

“娘,”小黑蛋摸了摸她的心口,“你真的不疼了吗?动一动也不疼了吗?”

“婶婶,你疼了说呀,我去叫医生。””

“不疼,”苏袂见两人担心地拧着小小的眉头,一脸不信,便笑道,“别怕,我昨天是装的。”

她昨天是见保姆被她踢的不轻,怕陈美如抓着不放,对着她和孩子发难,遂临时起意跟着倒下了,怕两个孩子崩不住穿帮了,中间就没跟他们打声招呼,以至于到现在,两个小家伙面对她都还有些小心翼翼的。

“装的?!”两人惊讶的瞪大了眼。

“对,”苏袂环着两人的肩头,笑道,“你们继奶是演员,我觉得挺好玩的,就忍不住表演一下喽。”

“啊,我也想表演一个,”小黑蛋说着白眼一翻,歪在了苏袂身上,“娘,我演的像吗?”

“我也、我也要演一个,”林念营跟着一翻白眼,扒在了苏袂腿上,“婶婶,我演的好不好?”

“不是那样的,”小黑蛋指挥道,“头要侧着,不是朝下。”

苏袂:“…”

第35章

赵瑜的主治医生是留苏归来的美女医生邹秋曼,卷卷的头发烫得很有质感,剑眉、挺鼻、红唇,皮肤细腻,五官立体,一身白大褂让她穿出了长裙的风姿。

踩着红色高跟鞋,摇曳走来的模样,让苏袂都晃了下神,好像看到了前世红毯上缓缓而行的名媛。

“赵同志回来了,”邹秋曼伸手揽住往里冲的小黑蛋、林念营,“小孩子抵抗力弱,还是别让他们进去了。”

苏袂知道有些病毒性肺炎是会传染的,遂对两人招了招手,“念营,小黑蛋,你们俩先去大门口玩会儿好吗?”

“婶婶,我们不能进去看看小瑜吗?”

苏袂摇了摇头:“等他好了你们在跟他玩。”

林念营乖巧地应了声,伸手去拉小黑蛋。

小黑蛋扯着邹秋曼的大白褂,甜甜一笑:“姐姐,你真香?”淡淡的像青草,又像小小的花儿。

“哈哈…”邹秋曼笑着捏了下他的脸蛋,“小鬼头!”

随之她掏了掏口袋,抓出一把巧克力糖,一分为二,给他和念营,“拿着吃。”

林念营犹豫了下看向苏袂,见她点了点头,才伸手去接。

小黑蛋已经先剥了一颗塞在嘴里,“姐姐,这个好好吃哦!”

“那等你走时,跟姐姐说一声,姐姐给你买一袋带上。”

“漂亮姐姐,你真好!”小黑蛋把分给他的巧克力糖装进兜里,抓着邹秋曼的手亲了一口。

苏袂看得眉心一跳,已经能想到他长大后的模样了。

赵恪讶异地挑了挑眉,这小子!

“谢谢漂亮姐姐!”林念营装好糖跟着谢道。

“真乖!”邹秋曼摸了摸两人的头,看向苏袂笑道,“大门口人来人往的不安全,你要是不介意,我带他们俩去我办公室玩会儿怎么样?”

大门口确实是不安全,要知道花城刚因她换了一批上层官员。

“你好,我姓苏,苏梅,”苏袂笑道,“两个孩子就麻烦你了。”

“我知道你,”昨天的事,邹秋曼听抢救室的朋友说了,她对军人向来就比较崇拜,何况是军烈家属,遂很是尊敬道,“你好,苏同志,我姓邹,邹秋曼。”

怕苏袂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哪三个字,邹秋曼还在她手心写了一遍,“在有几个月我就要去你们区军医院任职了,到时,找你玩,你可不要把我拒之门外哦。”

“真的!”苏袂双眼一亮,惊喜道,“你们哪儿可太缺你这样的儿科医生了。”

她要是早去了,小瑜也就不会有这一遭了。

“我们年龄相差不大,你叫我苏梅吧,别什么同志,同志的,太生疏了。”

“苏梅!”邹秋曼笑道。

苏袂点点头:“秋曼,你能跟我说说赵瑜的情况吗?”

“他现在烧是暂时退了,不过肺部炎症并没有消去,咳嗽不断,喉咙有痰,偶尔还会有些急喘,我怕他接下来几天,会反复起烧,”邹秋曼一说起专业知识,脸色便严肃了起来,“赵同志,孩子身体不舒服,心理上就特别脆弱,如果有可能,你还是让孩子的妈妈过来一趟,陪孩子几天吧。”

赵恪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苏袂好奇地朝后仰了下头,正与赵恪垂眸看来的目光相对。

黑沉沉的,含概了太多的东西。

苏袂一愣,迅速收回了目光。

“那你尽快把孩子的妈妈叫来。”邹秋曼又交待了一声,带着小黑蛋和林念营走了。

轮椅就停在门边,进病房不过是几步路的事,苏袂便直接站了起来。

结果她脚刚一挨地,身后的轮椅动了。

苏袂被推得一个踉跄,朝前扑去。

赵恪忙松开轮椅,伸手一揽,手臂穿过她的腰,将人扶住:“没事吧?”

苏袂稳住身形,摇了摇头。

赵恪松了手,往后退了一步,不忘叮嘱道:“小心点,下次再起身,说一声。”

还有下次?她又不是经常做轮椅,苏袂无言地翻了个白眼。

赵恪余光扫过,嘴角弯起,扬起了个弧度。

赵瑜睡的并不沉,时不时咳几声,呼吸声也重。

苏袂坐在他床前,手轻轻地顺了顺他的背,异能的火属性抽去,微微一点的能量在他肺部游走了一圈,慢慢地呼吸声便轻浅了些许,咳嗽也没那么频繁了,小家伙紧皱的眉头一点点松开,睡得香甜了几分。

赵恪看着苏袂温柔的眉眼,心尖微微一动,起身削了个苹果给她,“吃点水果。”

这个年代的水果都不便宜,孩子们也都爱吃,苏袂瞅了眼网兜里只余三个的苹果,“切开,一人一半。”

赵恪:“…”

突然有点被感动了。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买的苹果,他削的吗?

打开洗干净的饭盒,赵恪把苹果切成一块一块的,留了个苹果核给自己,然后把饭盒连同叉子一起塞给了苏袂。

苏袂看了他几眼,觉得这人有点怪,不喜欢吃果肉,竟然喜欢啃果核。转而想到,还有人喜欢闻汽油味呢,也就不觉得他特殊了。

赵瑜睁眼醒来看到苏袂,小嘴一瘪委屈道:“姨姨,瑜瑜…找…没。”

这是说,找不到她吧。

“姨姨这不是来了吗?”苏袂伸手将小家伙抱起来,晃了晃,“小瑜儿渴不可渴?饿不饿?”

说着掰开他的嘴,看了看他的喉咙,有些肿,舌头上火,也起了泡。

“疼——”小家伙眼睫上挂着泪,可怜兮兮地叫道。

那一瞬间,苏袂心软的不行,“乖,明天就不疼了,先忍忍哦。”

“来让姨姨摸摸,咱们小瑜儿的肚子饿不饿?”

赵恪冲了奶粉,苏袂试了下温度,哄着喂了半碗。

喝完奶,赵恪又递了一汤勺药。

赵瑜被药折腾怕了,一看药,又哭又闹,很快出了一身汗。

苏袂一见这样不行,封了他的五感,异能又在他喉咙的肿块处游走了一圈,才慢慢将药喂下,然后给他换了身衣服。

身上舒服了,喉咙也没那么疼了,赵瑜就想往外走,他不喜欢看别的小朋友吃药、打针,哭哭泣泣的样子,因为看到药,会觉得苦,看到针,就让他想到了疼。

今天没有风,午后的阳光很暖,苏袂给他裹了条薄毯,坐在轮椅上,由赵恪推着去了小花园。

走到半路,赵瑜五感恢复,他总觉得嘴里有股苦味,可又不会表达,就叫着要水。

赵恪打开水壶,喝了口,感受了下温度,弯腰递给苏袂,“有点热。”

苏袂倒了一瓶盖,拿着晃了晃,然后滴了一点在手背上,觉得可以了,便小心地凑到赵瑜嘴边喂他。

赵恪被小家伙折腾两天了,这会见他这么乖,周围又绕着花香,一瞬间,只觉岁月静好。

宋国宏被方东升缠着一路寻来,看着三人相处的模式不由一愣。

“看看,看看,”方东升指着不远的三人叫道,“就这,你还敢说两人不配?”

宋国宏捋了捋胡须,闻言笑了:“行行,你有理,这次我认输。”

“那你快把人叫过来,问一问?”

“你啊,这急性子,”宋国宏笑道,“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呀?”

“今个儿要不是我急性子地拉你过来,你还在劝我放弃呢。”方东升哼哼了两声,催道,“快呀!”

宋国宏:“…”

方东升:“你不叫我叫啦?”

宋国宏无奈地走向前,笑道:“赵恪,小苏,带孩子玩呐?”

第36章

两人昨天下午先后拎着东西来医院看过苏袂,遂一见他们过来,苏袂抱着小瑜儿就站了起来。

“别、别,”宋国宏忙摆了摆手,“快坐下!快坐下!”

赵恪伸手搭在苏袂肩头往下轻轻一按,苏袂回头看他。

“都不是外人,”赵恪安抚道,“坐吧。”

“对对,不是外人,”方东升乐道,“听赵同志的,赶紧坐下。”

“宋伯,方叔,”苏袂对两人点了点头,抱着小瑜儿坐下,手里的水壶往后一递,赵恪极是自然地接过,挂在轮椅的把手上。

方东升冲宋国宏挤了挤眼:瞧瞧!瞧瞧!

宋国宏瞪他:别作怪!

方东升没理他,走到苏袂身边,伸手逗了逗小瑜儿:“孩子怎么了?”

赵恪摸了摸口袋,没带烟,“发烧烧的肺上有点炎症。”

方东升掏出“大生产”,抽了一根给赵恪,又摸了一根给宋国宏:“严重吗?”

“不要紧,”赵恪捏着烟,“输几天液就好了。”

宋国宏接过别在了耳上,见方东升掏出打火机要点,眼一瞪:“小苏和孩子在呢。”

“哦,哦,忘了。”方东升赶紧收起打火机。

“没事,”赵恪道,“咱们往一边走走。”

说罢,推着苏袂让开花园小道,走到旁边一棵木棉下,“等我一会儿。”

侦察干了七八年,赵恪直觉两人找自己有事。

苏袂点点头,没有多想,以为几人烟瘾犯了。

三人挑了个僻静的地方,点燃了手中的烟。

方东升迫不及待地拿胳膊肘撞了撞宋国宏:说呀!

宋国宏无奈地弹了弹指尖的烟灰,咳了声:“那个小赵啊,听说你离婚了?”

赵恪点点头。

宋国宏:“有没有打算再找一个?”

赵恪愣了下,实话实说道:“没有。”

婚姻生活他体验了,除了烦、就是累。一次,够了。

宋国宏噎了噎。

方东升有点傻眼:“小瑜这么小,你就不想找个人照顾?”

“我找了个保姆,政审过了,就来。”

宋国宏跟方东升对视一眼,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这下,赵恪明白了两人找他的原因了:“让你们操心了,我真的觉得现在挺好。”

“大的再过两年就上初中了,小的到了年底,能跑能跳,又有保姆在旁照顾,几乎就不用我再费什么心。部队初建,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再娶一个,”赵恪摇头笑道,“我真顾不过来。彼时,倒是误人误己了。”

好有道理啊!

两人竟无法反驳。

赵恪过来,苏袂朝他身后看了看:“宋伯、方叔呢?”

“他们有事,先走了。”想到两人离去前失落的模样,赵恪止不住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面儿?竟托了两人来说媒。

在外面玩了一会儿,赵瑜哈欠连连,苏袂拍着哄了片刻,小家伙就在她怀里睡了。

赵恪推着她回到病房,放下赵瑜,给她倒了杯水:“你在这坐一会儿,我去接了念营、念辉,然后送你们回去。”

苏袂扯着他的袖子,看了眼他腕上的表,16:36。

两人在邹秋曼那儿玩的快有两个小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