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成的骨头汤,面条、萝卜都有,下三碗面,那是分分钟的事。

三人吃完,阎铭告辞归队,苏梅打了热水给两个小家伙洗了脚,让他们脱了外衣,去她住的帐篷睡会儿。

与之同时,淅淅沥沥的春雨扬扬洒洒地飘了下来。

战士们忙在灶上支了顶帐篷。

苏梅和张传承切姜,洗葱根,熬了锅葱须姜丝汤。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眼见天都黑了,狂风裹夹着暴雨顷斜而下,回来的孩子却只有廖廖十来人。

营区的人,同时意识到不对,怕是出事了。

随之消息传来,大多孩子迷路,偏离了原来的路线,进了北面的深山。

虽然有战士跟着,苏梅的一颗心还是高高提了起来。

赵恪得到消息,带着被摘了领章的特战队员赶了过来,问明情况和位置,转身朝北山而去。

苏梅忍不住跟了几步。

赵恪似有所感,转头冲她摆了摆手:“回去!放心,有我呢。”

说罢,雨衣下摆在苏梅眼前划了一个弧度,没入了暗沉的夜色和无边的风雨中。

“娘!”小黑蛋和孙小狼被狂风暴雨惊醒,顶着大衣,冒雨跑了出来。

苏梅忙上前,张开雨衣将两人护在了怀里,带着他们进了厨房。

“苏同志,”张传承从主帐跑过来道,“程团长和几位战士要带着归来的十几个孩子先回部队,你跟他们一起回去吧?”

“你呢?”

“我和杨副师长他们留下等孩子们。”

苏梅瞧了瞧怀里的小黑蛋和孙小狼,这么大的雨下山,将他们交给别人,她确实不放心,可想到山里的林念营、赵瑾,她一颗亦是十分不安。

张传承:“苏同志,雨只会越下越大,别犹豫了,你快跟他们走吧。”

小黑蛋瞅了眼被战士护着往外走的十几人,没在里面看见林念营、赵瑾、小胖墩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娘,我陪你一起留下等四哥、五哥。”

孙小狼:“还有我,一起。”

苏梅抿抿唇,抬头看向张传承:“张同志,你同他们一起走吧,我带着他们俩和战士们留下。”

“苏同志…”张传承还待要劝,旁边传来了一声惊呼,水漫进了帐篷。

顾不得苏梅和两个孩子,张传承忙去抢救米面、干柴和萝卜。

苏梅拉开雨衣,背起一个,抱一个,带着他们冲进自己的小帐篷,忙把稻草、席子、军被和背包拿绳子卷起带着进了厨房的大帐篷,将东西搁在树墩上,放了两人坐在上面,苏梅交待了两句,冲出去跟战士们一起抢救东西,加固帐篷。

雨到下半夜方才停歇,直到天际大亮,战士们带着孩子才一个个回来。

衣服湿透,浑身冰凉,多数身上起了热。

苏梅帮着剥下他们的衣服,抱在怀里,一碗碗姜汤灌下,军被裹上,柴火烤起,半天,有人烧得昏昏欲睡,有人长舒一口气,缓过劲来。

赵瑾和林念营发烧了,苏梅明面上拿酒帮他们擦过腋下,手心、脚心,私下却握着他们的一只手,任异能于他们体内一遍遍游走。

其他孩子亦是如此。

没有人怀疑什么,只当随行的军医在治疗感冒上很有一套。

赵恪带着花永年、李俊才、张兴生最后回来的。

三人跟队伍里的另两人闹矛盾,半路分开了,应缓的战士赶过去,没有找到他们,急得差点崩溃。

童子军拉练悄然开始,轰然结束,让杨同光等一众将领深刻意识到准备的不足和行动中的一系列缺陷。

赵恪带领的特战队,同样因为经验的不足,暴露了诸多问题。

怎么说呢,那个时代,无论是战士、还是工人、农民,大家都有一种拼劲,越是短板,越就鼓着一股劲儿地想征服。

于是,在之后的日子里,隔三差五,花样百出的拉练便出现了。

苏梅开始还担心地跟着去了几趟,七次之后,放平了心态,不去山上随他们受罪了,爱咋咋吧。

不可否认,在这样的特训里,无论是特战队队员,还是童子军都在飞速成长,几乎是一周一个样。

日子不知不觉进入了四月中旬。

这日苏梅随赵恪下班回家,远远地就见小瑜儿和甜甜各开着辆卡通狗的小军卡等在了军区门口。

苏梅跳下自行车,围着小军卡走了一圈,问打开车窗,咧着嘴冲她笑的小瑜儿:“玩具厂的李伯伯来了?”

“嗯,”小瑜儿点点头,道,“还有叔太爷和隔壁的季爷爷。”

苏梅看向赵恪。

略微猜出了三人来家的目的。

三月,军卡模型被外交部带出国,亮相在国际上一个比较重要的展览上,接了大批的订单。

当时李厂长就后悔了。

后悔没听苏梅的话,拿了海盗船系列的模型图纸找冰城的船厂合作,做一套可以载人入海的小型船只。

特别是在军卡系列换回不少粮食,解决了周边村子缺粮的危机后,这种后悔成倍增加了。

这会儿过来,要么海盗船载人入海研发成功了,要么就是来要五月份非洲参展的摩托车系列。

顾老,多半为了认干亲而来。

三月时,苏梅挑了几个日子要他选,他一眼看种4月19,丹雪生日这天。

眼见没两天了,这是来商议一些细节吧,原是不准备大办的,只是近来顾丹雪的身体越来越好,老人家不免有些高兴,便想借此庆祝一下。

至于季司令,应该是来谢赵恪的,季小五昨天入伍了,功课、训练完全没有拉下。

功课他们家花了大价钱找了几位补习老师,训练方面全赖赵恪每天早上一路陪行,晚上下班回来又帮忙加训。

第188章

怕家里没什么好菜招待客人。

赵恪蹬着自行车拐了个弯,往回走道:“我去国营饭店看看。”

苏梅目送他的身影转弯进入前街,低头看向小瑜儿道:“你跟甜甜在这儿玩呢,还是随我一同回家?”

小瑜儿趴在车窗上,探头朝后叫道:“甜甜,还要玩吗?”

小狗军卡是新品,李厂长下午刚送过来,甜甜正是新奇的时候,“我还想玩会儿。”

“妈妈,”小瑜儿冲苏梅挥了挥小手,“你先回家吧。”

“行,别出这条街。”苏梅叮嘱了一句,走到门口,又请警卫员帮忙看着点。

“苏同志,”警卫员笑道,“你放心吧,大伙儿都认得你家的孩子,便是走出这条街也丢不了。”

苏梅笑笑进院回了家。

客厅的沙发上,赵儒生、秦淑梅、赵倬陪着顾老、季司令、李厂长说着话,厨房里,喻兰和李姐正忙碌着。

看到苏梅进屋,顾老冲她招了招手:“小恪还没下班吗?”

“下班了。”苏梅笑道,“知道你们过来,去国营饭店点菜去了。”

“家里有什么吃什么,还费那个钱干嘛。”外面的情况,顾老多少也听汪师傅提过几句,“小恪有没有说,你们什么时候回南方?”

苏梅:“下月初。”

顾老:“那没几天了,方才我问丹雪了,她想跟你们去南方。”

苏梅讶异地挑挑眉:“您舍得?”

“你不嫌我们爷俩烦就成。”顾老看着苏梅不解的眼神,笑道,“我问你们江司令了,他说你们军区附近有家疗养院。你们先走,回头我安排了身边的事,带着汪师傅去疗养院住些时日。到时去你家吃饭,你可别把我拒之门外?”

“您要是能带汪师傅来我家住一段时间,那就更好了。”苏梅笑道。

“怎么,看上汪师傅的一手厨艺了?”顾老打趣道。

“不止,”苏梅笑道,“我还看上了您那一手医术。”

虽然不学医,可老爷子会的那些调养呀、养生什么的,说上那么一两个,都够她受用的。

“哈哈…”顾老虚虚点了点她,笑道,“有眼光。既然你邀请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秦淑梅笑道:“听你们这么说,小梅,我都想跟你们走了。”

“好啊,”苏梅一口应道,“南方山清水秀,单论休养,京市确实不如那边。吃食方便也不缺,家里种着十亩地,又邻海,鱼虾什么的还便宜…”

苏梅絮絮叨叨一说,赵倬都心动了:“是个养老放松的好地方,等我和你大嫂退休了,就过去跟你们做伴。”

赵儒生有些不满:“不行,山里潮,不适合你妈休养。”

苏梅:“方才叔爷说的那家疗养院,里面圈了个温泉,我们江司令以前的风湿腿不比我妈的轻,在那儿连泡带治的,去年夏末就好了。”

赵恪把熟食递给小马,让他送去厨房,推门进来,听到这话,跟着点了点头:“妈跟我们过去吧,待个两年病轻了再回来。”

待个两年!

赵儒生:“…”

苏梅瞅了眼他脸上的表情,忍不住想笑。

留了赵恪跟众人说话,苏梅转身出了客厅,刚要去厨房看看,李厂长紧跟着追了出来:“苏同志。”

苏梅驻足:“李厂长,还没谢谢你给小瑜儿、甜甜带的新军卡呢。”

李厂长:“想谢还不简单,你上次说的摩托车模型…”

“你等等。”苏梅转身回屋,从儿童房推了辆儿童骑的单人摩托车,放在院中。

李厂长立马爱惜地摸了摸车头,车身…

苏梅进屋,又推了辆三轮卡通摩托。

“时间紧,一个系列我就做了一件。”苏梅说着进屋拿了一沓图纸出来,“一个系列,十辆车,图纸都在这儿了。”

李厂长激动地接过来,看过目录,又粗略翻了下里面的内容:“苏同志,你等一下。”

说罢,进屋拿了他的公文包出来,从中抽出一个厚厚的信封给苏梅:“两万,你点点。”

苏梅没接:“李厂长,先前的钱,你们公司肯定有记帐吧?”

李厂长点点头。

“标注是什么?买图纸吗?”

李厂长一愣,随之反应过来:“苏同志你放心,回去我就改,注明是研发经费。”

苏梅摇了摇头:“不用改了,这个钱你拿回去。回头你给我写个条子,注明先前的那些钱都是我工资所得,我在你们厂挂一个设计师的职位,你们以前的设计师一个月多少钱,就按那个数从中给我扣吧,扣完了,再给我发往下的工资,你看怎么样?”

李厂长心头一喜,先前还怕他们回到南方,就不做这些了呢。现在能让他们夫妻中的一个在厂里挂个名,他真是求之不得:“成,明天我就给你把工作证和带子条来。只是…苏同志,我们工资不高,若按你的意思算,近几年你都拿不到工资了。”

先前的钱加起来,有四千多,他们的设计师,最高一个月也不过五六十。

“我是军属,”苏梅笑道,“国家困难,思想上咱不得觉悟高点,厂里不是要给各方捐款吗,这笔钱你看能拿出多少,按厂里的名义捐出去吧。”

苏梅既然这么说了,这笔钱,厂里自然不会贪上一分。只是,李厂长捏着厚厚的信封,心里一时五味杂陈,两万啊,不是两千,说放弃就放弃了,这份气魄、仁意,让人心生敬意。

用完饭,送走各位,苏梅打开杂物房,又挑选了几根好木头。

赵恪饭桌上喝了些酒,人有些微醺,斜依在门框上看她动手,开料,刨花、截取长度、火烤压板…

“做什么?”

“给小黑蛋他们做一个脚踩的滚桶洗衣机。”苏梅手下不停道。

这两月,杨同光等人睁只眼闭只眼,没计较她帮忙清洗厚的外套、床单被罩,可她走后呢,那么厚的纯棉床单被罩怎么洗,沾了水赵瑾都拎不动,更别说才五岁的小黑蛋了。

“男孩子别太惯,”赵恪摸了摸烟,看着苏梅没拿出来,手中转着个打火机,道,“我6岁时,都会踩着小板凳做饭了。”

“哦~”苏梅道,“做了几顿?”

“大半月。”那时,他妈受伤住院,他爸工作忙,大哥去舅舅家了,留下的生活费被二哥拿去买连环画,没钱去食堂吃饭,只得天天煮了红薯吃。

深秋,一场雨淋得院里的柴火都湿了,一点冒浓烟,锅里的红薯常常煮不熟,而红薯吃多了烧心,那时他迫切地想吃口面食,哪怕一块馍,半个饼子呢。

“小梅,明早我想吃你烙的鸡蛋饼。”

“好。”苏梅看他情绪不高,转移话题道,“饭前,李厂长拿了两万块钱给我,摩托车系列的费用,我没要。先前是我考虑不周,现在想来,卖图纸跟小黑蛋他们租车的行为又有什么不同。日后,提起都是把柄。”

“我在他们厂挂了个设计师的职位,跟他说,先前的钱就按工资每月从中扣。”

“嗯。”两万块钱是不少,赵恪却没看在眼里,相比钱,他更看重一家人的幸福安康,“顾老要我们19号那天的认亲宴,在他家办。”

“米面肉菜、酒水,他是不是也打算全包?”

赵恪:“你不是攒了些肉票吗,买几斤五花肉,我再去郊区订只羊,几只鸡,买点鸡蛋和蔬菜送去。”

苏梅点点头:“我前几天给海岛张同志打电话,请他帮忙寄些海鸭蛋、风味鸭、海带、虾米、干贝等,又让张宁帮忙寄了些米面,算算日期,明天也该到了。”

赵恪:“大哥大嫂,帮忙买了烟酒,算下来,差不多了。”

长命锁、小金碗、金筷、衣服鞋袜,秦淑梅和喻兰一早就帮忙准备好了。

“小琛想进部队,他的训练,你这段时间操点心。”苏梅说着,放下手里的工具,拿起纸笔,飞速勾勒了张弓,“过几天,我给他做张弓,你带着他练练臂力。”

“不用那么麻烦,寻块石头,天天让他举个七八十次,半年下来,臂力也就有了。”

苏梅瞪他:“还有准头呢?”

“念辉他们的弹弓不是没拿走吗,给他一把,让他拿着天天打麻雀。不但除害了,打回来用火一烤,还能吃肉。”

苏梅噎了噎:“当心大哥知道了,说你不上心。”

“大哥没那么肤浅,他看的是结果。”

翌日,赵琛如往常那般跟赵璋、赵珺、顾丹雪跑步回来,一进步门就被小叔提溜着拎到了一块石头跟前,“抱起来试试。”

赵琛深吸了口气,蹲下来抱住,慢慢地站了起来。

赵恪踢踢他的脚,“马步不会扎吗?”

赵琛放下石头,扎稳马步,重新抱起石头。

“举起来!”

举、举不动啊。

“那就抱着吧。小璋,”赵恪一指另一块略小的石头,“这个是你的。小珺,拿块表,帮你两个哥哥计时。”

两人应了声,一个扎着马步抱起了石头,一个跑进屋跟她奶要了块手表,拿着蹲在了两人跟前,不时地报上分针数。

顾丹雪在旁看了会儿,笑眯眯地捏了捏小瑜儿的脸蛋:“姐姐也给你找块石头吧?”

小瑜儿瞅了眼自己身上的新衣服,摇了摇头:“衣服脏了,妈妈不开心。”

苏梅端了盘鸡蛋饼从厨房出来,闻言瞥了眼他身上的衣服,笑道:“不要紧,你抱石头吧,弄脏了,妈妈给你洗。”

小瑜儿:“…”

提前一天,赵恪带着苏梅就把张贺山和张宁寄来的海产品,菌干、粮食,分了九成,连同他买的肉、羊、鸡鱼等送去了顾家。

赵恪留在书房跟顾老商议宴客名单,苏梅去厨房跟汪师傅定下明日的菜单。

第189章

对着食材,定好菜谱,苏梅拿着汪师傅写的拉面做法和一包熟食出了厨房,去了顾老住的主院。

顾老透过窗格看到她进院,朝外喊道,“小梅,过来。”

书房里,顾森夫妻也在。

苏梅跟顾森的妻子范云大年初一,在顾家老宅有过一面之缘,说实话,那次相见,彼此的印象都糟透了。

出于礼貌,苏梅进屋,率先打了声招呼:“顾同志、范同志,好久不见。”

“叫什么顾同志、范同志,”顾老笑道,“小梅,他们俩比你和小恪年长几岁,日后,丹雪认到你膝下,你们夫妻跟他二人也算是异性兄弟姐妹,你小些,唤他们一声哥、姐。”

不过是个称呼,老人都这么说了,苏梅也没计较,改口道:“顾大哥、云姐。”

鉴于上次在苏梅面前多少有点没脸,顾森起身,局促道:“弟妹。”

知道苏梅娘家只是陕北山村的一户贫民,自身没有读过多少书,和赵恪又是二婚,再加上那天,苏梅给她好大一个没脸,范云是正眼都不想给苏梅一个,只是碍于叔爷在跟前,来前丈夫又叮嘱过。半晌,才不情不愿地起身,看着苏梅的头顶道了声“弟妹”,随之一指地上的箱子,“明天是丹雪的生日,我给她备了身衣服和一套手饰,你拿给她吧。”

苏梅:“成。”

双方坐下说了会儿话,赵恪和苏梅便提出了告辞。

顾老原想留小夫妻一起用个晚饭,看了眼范云的态度,无力地摆了摆手:“顾森,你代我送送小恪和小梅。”

顾森应了声,伸手做了个请。

赵恪牵起苏梅的手,对顾老道:“明儿我们早点来。”

“嗯。”

范云看着两人手牵手地出了书房,走过窗下,相处间那份亲腻,自然而又温馨,心以不由暗嗤了声:“不害臊!”

“范云!”顾老抬眉扫了她一眼,捏着壶把给自己续了杯茶,“今儿为什么叫你过来,顾森跟你说了吗?”

范云抿了抿唇,拘谨道:“说了。”

“哦,”顾老端起杯子抿了口,眼帘轻垂,没看她,“怎么说的?”

“让我给丹雪备身明天穿的衣服。”

“只给丹雪?”

“还、还有赵家几个孩子。”

“你备了吗?”

范云抬头瞟了他一眼,嗫嚅道:“家、家里没布票了。”

“呵~”顾老被她逗乐了,“你在我这儿搭戏台呢,我顾家便是捐了家产、药山,也不至于几块料布都拿不出来。”

不提她们的嫁妆、私产,光大库房小库以往积存的布料,再过几年也用不完。

“行了,你走吧,”顾老冲她摆了摆手,“明儿别来了,要脸呢,就去医院找张床位,住一天。”

“叔爷!”范云脸一白,骇道,“明儿是丹雪的生日,我是她妈妈。”

顾老拉了下手边的丝线,铃声一响,保姆进来,伸手做了个请。

“叔爷,我回家就让人送…”范云见老人仿若未闻地拿起了手边的棋子,通身一寒,“我亲自送。”

顾老落下一子,半晌方“嗯”了一声。

范云心头紧绷的弦一松,才发现后背一片汗湿。

范云来得很快,苏梅跟赵恪这边刚到家端上饭碗,大院门卫的电话就打到了家里。

小瑜儿听到铃声,吞下嘴里的食物,举手道:“我去接。”

甜甜一见,推开赵恪喂饭的手,朝苏梅张手道:“跟哥哥一起。”

苏梅放下碗筷,把俩人从儿童椅上抱下来。

小瑜儿牵着甜甜的手,哒哒跑进客厅,使出吃奶的劲将她抱起。

甜甜一手扒着高几,另一只手拿起话筒:“喂,我是甜甜,你找谁?”

两个小家伙天天开着军卡在大院门口闲逛,门卫哪有不认识的,一听她的小奶音就笑了:“甜甜啊,你赵叔叔在吗?你让他接一下电话?”

“好。”甜甜话落,小瑜儿坚持不住了,手一松,两人拉着电话,倒在了地上,幸好,苏梅不放心,跟着走了过来,并眼疾手快地接住了砸向两人的座机。

放好电话,苏梅拉起两人:“没事吧?”

小瑜儿胳膊肘磕在地上生疼,看甜甜跟没事人一样,忙跟着摇了摇头。

“姨姨,有人找赵叔叔。”

“哦。”苏梅拿起电话看了下,是门卫室打来的。

摇了下拨回去,听到范云的名字,不由一愣。

“苏同志,放行吗?”因为是生人,所以门卫这边打电话寻问一声。

“嗯,麻烦你了。”挂了电话,苏梅拿起衣架上的米色风衣,向外走道,“小瑜儿、甜甜,你们赶紧回去吃饭,我去接个人。”

“妈妈,接谁啊?”小瑜儿追着问道。

“你丹雪姐姐的妈妈。”

“丹雪姐姐有妈妈?”小瑜儿惊讶地瞪圆了眼。

“说什么傻话,”苏梅笑道,“你姐姐又不是孙悟空,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怎么会没有妈妈。”

说来,也不怪小瑜儿惊讶,顾丹雪来赵家两个多月了,范云一次也没来看过,偶尔送个东西,不是顾森,就是保姆。

“快回去吃饭,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苏梅话音刚落,一辆吉普便停在了院前,司机下来,打开后座的车门,范云长腿一伸,路灯下,大红的绣花裙摆在黑亮的高跟鞋上划过一个弧度,直垂而下。

“云姐,”苏梅弯腰抱起小瑜儿和甜甜,侧身道,“来见丹雪的吧,屋里请。”

怕司机回去被叔爷叫去问话,范云压抑着心里的不耐与厌恶,翘了翘唇,打开手提包,掏了两张五元的钞票,递给小瑜儿和甜甜道:“拿着,阿姨的一点心意。”

小瑜儿双眼一亮,好像看到了大包的糖果。

“谢谢阿姨,你真美!”

甜甜有样学样地接过钱,笑眯眯地对范云道:“阿姨你真美!”

范云:“你们家这对龙凤胎,嘴还挺甜的。”

司机一手皮箱,一手罐头、麦乳精地跟在她身后,闻言,双眸闪了闪。他跟顾森来过几次,知道苏梅怀里的小女孩是赵恪学弟的孩子。

小瑜儿:“妈妈,什么是龙凤胎?”

苏梅想了想:“你们大班的李成龙、李成凤,就是龙凤胎。”

“哦~”小瑜儿探身拉住范云的风衣,“阿姨,我跟甜甜不是龙凤胎,她是我以后要娶进门的媳妇。”

甜甜摇摇头:“爸爸不让我嫁给你。”

小瑜儿立马急了,松开范云的衣服,问道:“为什么?我长得这么可爱,这么乖,有两辆军卡,一箱玩具,一包肉干,你还能找到比我更好的男孩子嫁吗?”

说话间,一行人进了屋,苏梅放下两个小家伙,只当没有看出范云脸上的窘迫,高声唤道:“丹雪,你妈妈来了。”

饭桌上的众人一听,便一个个放下了碗筷,起身过来招呼。

顾丹雪张了张嘴,闷闷不乐地跟在了秦淑梅身边。

“怎么了?”秦淑梅笑道,“妈妈来了,不开心?”

顾丹雪没什么情绪地道了句“开心。”

面对赵儒生、秦淑梅、赵倬和喻兰,范云倒是能说会道,长袖善舞,片刻就将秦淑梅和喻兰哄得心花怒放,对她带来的几套小儿衣服更是赞不绝口。

对于这么久没来看望顾丹雪,人家也另有解释,说是娘家母亲生病了,这段时间一直在那边伺候,丹雪给大家添麻烦了,十分过意不去云云。

苏梅自觉跟她聊不到一块儿,跟李姐一起端了菜温在锅里。

她这边刚给灶里添了把火,便听院外传来了车子启动的声音,“这么快就走了。”

李姐探头朝外看了一眼,对苏梅点点头:“来干嘛呢?全程我就没见她跟丹雪说上两句话。”

苏梅想了想:“给小琛他们送衣服的吧。”

“衣服…”李姐颇是一言难尽道,“明儿还真让小琛他们穿啊?”

也不能说不好,料子款式都不错,就是不合身。

苏梅去食堂上班后,李姐便接下了给孩子们洗衣服的活儿,几个孩子谁穿多大的尺寸,那是门清,方才那衣服一拿出来,她搭眼一扫,不是大了就是小了,合身的竟没有一件。

“她买衣服时就没打听一声,咱家的孩子都多大?”

苏梅:“吃完饭,抓紧时间改改。”

人家都送来了,不管合不合身,明儿都得穿。

不然就是看不起,俗称打脸。

这一改,喻兰、苏梅和李姐直改到深夜,七套小西装才算改好。

翌日,一早起来,苏梅头发一挽,系上围裙就进了厨房,上好的细白面加上盐和成面团,醒上半小时,切成均等的小份,加油搓成长条,继续盖上湿布醒着。

苏梅骑上自行车去人家国营饭店,高价买了块羊肉和三斤羊骨回来。

焯水后,羊骨连同羊肉放入冷水里,丢入葱姜大料大火煮开,小火慢炖。

一个多小时后,苏梅给羊汤调好味,又煮了会儿,捞出羊肉切片,随之两手揪住一根面的两端,拉长、拉细,丢入羊汤锅里煮熟捞出,码上羊肉片,再放上个煎得糖心的鸡蛋,烫一把新鲜的小青菜,一碗长寿面也就好了。

“丹雪,”苏梅叫住跑步回来,准备上楼换衣服的顾丹雪,“过来吃面,吃完再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