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医生有些困,我妈带她去客房了。三婶和七婶去了隔避王家,那家小儿子后天娶亲,方才王大娘拉她们帮忙准备东西去了。”

“哦~”苏梅擢了擢小瑜儿的脸颊,“困不困?”

小瑜儿下车前刚睡过一觉,这会儿正精神着呢,闻言摇了摇头,拿出自己的小青蛙,拧了几圈发条,放在地上,显摆道:“泽叔叔、明叔叔快看看,妈妈给我做的,还有军卡、海盗船。”

这些小黑蛋年初在信上写过,随信一起寄来的还有一张小青蛙的图,形状虽然画的有那么七成相似,只是他那审美,大红的青蛙点上了黑点点。

“真是青蛙啊!”刘平安看着地上蹦跳的青蛙,咂摸了下嘴,“我还以为小黑蛋画的是只七星飘虫呢。”

刘明翰拿起地上的青蛙:“不只你一个人看错了,我看他画的也像七星飘虫。”

刘明泽:“小梅姐,小黑蛋的审美,你怎么就没纠正一下啊?”

“我们小黑蛋那是抽象派画家,”苏梅笑道,“看时稍稍调动一下想象力就好了。”

几人被她这话逗得笑作一团,小瑜儿没听懂,不过不妨碍他跟着傻乐。

“小梅姐,”刘明泽好奇道,“百货商场里卖的军卡,真是你做的吗?”

“你赵大哥画的图,我拿木头做了辆,那辆车被京市玩具厂的李厂长看中买了去。哦,对了,”苏梅笑道,“我现在在他们玩具厂挂职做了名设计师,每月有几十块钱的工资呢。说说吧,你们想要啥,我买给你们。”回来的急,也没给一帮家伙带礼物。

刘明泽:“我想要小黑蛋说的袖箭。”

知道苏梅家里负担重,他们谁也不好意思要什么花钱的礼物,于是顺着刘明泽的话,大伙儿跟着点了点头,“我们也想要一只扣在腕上的袖箭。”

“行啊,等啥时候有空了,我带你们去山里转转,一人给你们配一个袖箭。”袖箭太危险了,在城里,苏梅可不敢让他们随意戴,万一无意中伤到人怎么办?

“小梅姐,还有十几天就可以收土豆了吧?”

刘家院子里一边种了土豆,另一边种了红薯。

苏梅精神力扫过土豆的根茎,他们种的要比军区早,看着不用到五月底,就能收了:“嗯,你们各家院里的土豆收了,就可以来军区了。”

“哇,终于又可以过去了!”几人欢呼一声,开始争起了谁第一批去,谁第二批秋收时去。

院里的红薯藤长得蛮好的,苏梅看了眼腕上的表,她们到时就半下午了,这会儿也该准备晚饭了。

取了只篮子,苏梅掐了些红薯藤。

“小梅姐,”刘明泽接过苏梅手里的蓝子,“炒着吃吗?”

“叶子拿面拌了蒸着吃,茎跟青椒一起炒。”

刘明翰一听,立马往青椒地里跑道:“我去摘青椒。”

中途刘夫人回来了,她拿碗舀了些米熬了一锅粥。

做好饭,苏梅去客房看了看,秦淑梅和顾丹雪睡的好不香甜。

刘夫人见苏梅一个人回来了:“没起来吗?”

“睡的沉,我没好意思叫。”苏梅笑道,“咱们吃吧,等会儿给她们房里放点零食,再放一瓶开水。”

“成。”

晚上,苏梅洗漱后,倒头便睡了。

赵恪跟小瑜儿洗澡出来,听着她轻微的打呼声。

小瑜儿捂着嘴笑道:“妈妈打呼了。”

赵恪拍拍儿子:“妈妈累了。”

翌日一早,王竣便开了辆军卡过来。

赵恪带着他先去火车站拉了大批的行李,才回来接苏梅等人。

经过一夜的休息,大家都缓过劲来,用过饭便去老族长家和二伯母、三伯母家说了一声,跟刘家晟夫妻又说了会儿话,才上车离开。

一个多小时后,到了军区。

赵恪留了王竣找人往家送东西,自己带着顾八、江敏去医院报道。

苏梅则抱着小瑜儿,带着秦淑梅和顾丹雪往家走。

王老太带着囡囡等在了苏梅家门口,院子里的晒绳上,张宁已帮忙晒满了被褥。

“大娘,”苏梅放下小瑜儿,看向她怀里的囡囡,小家伙六个多月了,养得极好,乌溜溜的大眼睛,粉嫩嫩的双颊,可爱得不行。

“囡囡都长这么大了,快给我抱抱。”说着,苏梅脱下的外衣,只着衬衫抱起了小家伙。

王老太:“不用这么讲究。”

“一路灰尘多。”军卡没有那么多座位,回来的一路,苏梅抱着小瑜儿都坐在了后车斗里。

从镇上到军区这一截是土路,尘土大,坑坑洼洼也颠得狠,幸好有赵恪在旁护着。

苏梅身上暖暖的带着阳光的味道,囡囡很喜欢,待在她怀里也不认生,只仰着小脸好奇地看着她。

“妈、丹雪,”苏梅给两人介绍道,“这是王大娘。”随之又晃了晃怀里囡囡,“这是我认的干闺女。丹雪,来,见见妹妹。”

顾丹雪好奇地摸了摸囡囡的小手:“她好小啊!”

秦淑梅跟王老太打过招呼,掏了个荷包给囡囡。

王老太拿了个红木小盒给顾丹雪。

早在回来之前,赵恪就打电话跟王竣说了顾丹雪的身世,王老太为人精明,非但不觉得有人跟自家孙女抢干娘,反而为孙女以后有这么一个干姐姐而高兴,所以给的礼也是相当的贵重。

不过,顾丹雪好东西见多了,并不觉得一个帝王绿玉坠有什么,安顿好,打开随意扫了眼就丢进书桌的抽屉里了。

房子的布局,王竣接过赵恪的电话,就找到孟子衡,带着警卫员给调了。

因则过不久顾老和汪师傅就要来了,东耳房跟西耳房做了调换。

民间有东为尊的说法,耳房调后,赵恪和苏梅的卧室也从东厢移到了西厢,藤出东厢给秦淑梅住。又因为房间有限,所以,东厢一分为二,给顾丹雪加了张床和一套书柜桌椅。

秦淑梅和顾丹雪倒是极为喜欢,小院朴实,却又处处充满了盎然生机,给人一种抚去尘世繁华归隐山林的清幽,心都跟着静了。

陆陆续续的行李搬进了院,苏梅把囡囡递给王老太,跟张宁一起端了茶给帮忙的战士。

秦淑梅打开行李,拿了包奶糖分给大家。

王竣找的战士年龄都不大,秦淑梅给的热情,战士们脸皮薄,推不过一个个都接了。

“苏同志,东西放哪?我们给你搬进去放好。”

苏梅把自己、赵恪和小瑜儿的东西挑出来,先摞在廊下:“妈、丹雪,你们看怎么放,跟战士们说一声。”

顾丹雪挨个儿看了看箱子,随之指着两个红木大箱道:“干妈,这两个箱子,是叔太爷给你的,你收起来吧。”

第197章

“还有几箱,都是范秋秋用过、穿过的,我不想要了,干妈,你看着处理吧,都是好东西。”

苏梅愣了下,直接让四名战士帮忙把顾老给的两箱东西搬去了他们卧室,丹雪那几箱则连同顾八夫妻的东西先放在了西耳房。

放好东西,送走帮忙的战士和回去上班的王竣,苏梅打量着院里遍种的蔬菜,谢过王老太和张宁,搬了张小桌和几把竹椅在廊下,拿了奶糖,冲泡了壶花茶放在桌上。

秦淑梅打量着窗台下的几盆山茶花,越看越爱,忍不住拿了把剪刀修剪了起来,顾丹雪也喜欢,这次来她还找叔太爷要了些开花漂亮的药材种子。

张宁和王老太也是雅人,自家院子里的花种得比菜还多,廊下这几盆就是张宁早上刚搬过来的,因为苏梅对花兴趣不大,遂没搬太多。

“我家院子种得多,”张宁笑道,“大娘跟丹雪随我过去选几株吧?回头让小梅用竹根给你们雕几个花盆,移种进去。”

屋子里的各式竹雕用具,秦淑梅和丹雪方才也看了,闻言不由一脸期待地看向苏梅。

苏梅正取了昨儿和火车上换下的脏衣服,同砸碎的皂角一起泡进盆里:“想要什么样的竹雕花盆你们画个样子。”

两人应了一声,随张宁出门,去了王家。

盆还没做,两人选好花,没急着挖。

王老太抱着囡囡在竹椅上坐下,跟打开地窖,取米面的苏梅说着话。小瑜儿趴在小桌的另一边,偷偷地捏了一颗又一颗糖往兜里装,装得罩衫上的小兜兜鼓鼓的。

囡囡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小瑜儿抬头跟她对视一眼,捏着糖犹豫了片刻,不舍地朝她递了递。

囡囡盯着那颗糖呆了会儿,伸手抓住。

小瑜儿捏着糖,不舍得松手,嘴里絮絮叨叨道:“糖不能吃太多,不然牙里长虫,虫咬牙,牙就好痛好痛。”

囡囡拽了拽,没拽动:“啊~”

“咦!你没长牙,那就更不能吃糖了。”说着,小瑜儿一使劲,把糖夺了回来。

囡囡摊着小手看了看,空的:“啊~”

“等你长了牙再吃,这一颗我先替你吃了。”说着,小瑜儿剥开糖纸,把糖塞进了嘴里。

苏梅放好米面,洗了洗手,抬手敲了他一记:“小瑜儿,你还记得自己是哥哥吧?”

小瑜儿深怕他妈下一句,‘是哥哥就把糖给妹妹’,遂捂着口袋,刺溜一下冲下台梯,向外蹿道:“我找三毛、四毛哥玩了。”

苏梅:“他们这会儿在学校上课呢,哪有时间跟你玩?还不回来。”

赵恪带着顾八、江敏迈步进院,一把提起冲来的小瑜儿,扫了眼他的口袋,朝他摊了摊手。

小瑜儿肉痛地一颗一颗掏了出来,直到口袋空空,赵恪才满意地将他放下。

顾八和江敏在旁看得直乐。

与之同时,张宁带着选好花的秦淑梅和顾丹雪也回来了。

一番介绍后,赵恪接过苏梅倒的茶,一气儿饮下半杯,转头对她道:“董团长原来的宅子分给小八他们了,方才我们去看了,家具什么的都在,就是缺了锅碗瓢盆暖瓶等物。我带小八去镇上添置,顺便去陶瓷厂看看三哥、三嫂,你看要不要给他们捎带些什么?”

“东西还都没整理,我给你拿些钱票,你去供销社买几样带过去吧?”

赵恪放下杯子,点点头。

苏梅进屋拿了一斤肉票,两张糖票、三张烟酒票。

“小梅,”王老太一指院子里的韭菜、小葱、生菜、小白菜,“镇上吃菜不方便,你拿篮子给他们摘些。”

一听摘菜,顾丹雪来了兴趣:“干妈,摘什么,我来。”

王老太抱着囡囡起身指点道:“厨房有竹篮,你去拿一个。”

顾丹雪应了声,提着裙子跑去厨房,转身拎了一个竹篮出来。

王老太站在菜间的田埂上,指点她拔小葱、薅青菜。

苏梅去杂物房拿了把镰刀,割了些韭菜。

小瑜儿偷偷地拽了根巴掌长的小黄瓜,摘掉上面的花,在袖子上擦了擦,咬了口。

没长成的黄瓜,不但涩口,还有一股青气。

秦淑梅早年在延安时,在自家住的小院里也曾种过几年菜,看小孙子苦着一张脸,笑道:“好吃吗?”

小瑜儿嘴一张吐了,随之把手里的小黄瓜甩进了菜地里。

赵恪眉头一跳,不悦道:“捡起来吃掉。”

小瑜儿觑了眼他爸黑沉的脸色,忙钻进黄瓜架里把沾了土的小黄瓜捡起来,在衣服上擦了擦,塞进嘴里,嚼巴嚼巴咽了。

送走赵恪、顾八,一群人拿着扫帚、抹布和盆去了王家前面的宅子,大门方才赵恪他们已经打开了。

这座宅子的格局,跟苏梅他们家一样,三间正房挂两耳,因则董团长秦谣夫妻吃食堂不在家开火,院里只盖了厕所、洗澡间,没搭厨房,也没有种菜。

王老太抱着囡囡打量了番院子和屋里的布置,问道:“院里种菜吗?”

江敏笑道:“倒是想种,就是没种过。”

张宁:“种菜不难,我家有些菜种,想种什么?回头我把菜种拿来,教你怎么种。”

“谢谢张姐,我想种些黄瓜、西红柿、小青菜、葱和韭菜。”

王老太:“再种些冬瓜、南瓜吧,个大,结的又多,能顶些口粮。哎,对了,你们要不要田?”

苏梅:“开耕好的田,军部还愿意分给家属吗?”

“愿意是愿意,不过地里的这一季庄稼要归军部所有。”王老太道,“这个月底,土豆收了,会空出一些地,我家准备领两亩。”

江敏看看自己的手,她和顾八工资高,没孩子,不用领也饿不着,只是想到来此的目的,“那我家也领两亩吧。”

工作上没办法分到一个部门,生活上再不多接触、参与,只怕有什么事,他们也插不上手。

苏梅打量了眼五间屋子,“小敏,你是另盖厨房,还是选一间耳房垒灶?”

“盖吧,”江敏道,“跟你们家一样,盖上两间,一间当厨房,另一间放粮食农具。”

苏梅抬腕看了下表,十点多:“你们休息几天?”

江敏:“明天正常上班。”

“那你这盖房子的事就交给我吧,”人领回来了,多少不得照顾点,“我去山下的供销社看看有没有鱼、肉卖,正好去后勤帮你问问还有没有砖瓦,有的话,我就直接帮你订下了?”

“好,我拿钱票给你。”说着,江敏转身去了卧室,打开书桌上的小包,掏了叠钱票给苏梅。

苏梅接过来,当面点了下,回家拎了个竹篮,唤上丹雪,先去了供销社。

一路上,顾丹雪蹦蹦跳跳的好不开心,山里的空气格外的清新,花儿开的娇艳,溪流清澈,风吹过来,满目清凉,不带一点燥热。

“冷不冷?”苏梅看向她身上的樱粉长裙,“等会儿回去,外面加件线衫。”

“干妈,你握着我的手,”顾丹雪把有些凉的手塞进苏梅手里,笑道,“你握着就不冷了。”

苏梅笑笑,握着她的手,引了异能于她体内游走了一圈。

顾丹雪往苏梅身边靠了靠,另一只手挽住了苏梅的胳膊。

“苏同志回来了?”供销社里的几名服务员,相续跟苏梅打着招呼。

苏梅一一应着,顺便跟大家介绍道,“这是我和赵团长认的干闺女顾丹雪,以后她来买东西,你们可要照顾点。”

“一定一定。”

“苏同志,”卖肉的点了点案上的几根大骨,“只有这些了,要吗?”

苏梅看着剔得干净的棒骨,摇了摇头,挑了两条草鱼,三斤虾,两斤鸡蛋和若干调料。

买好后,东西先放在供销社,苏梅带着顾丹雪去了后勤。

路上遇到几位生面孔的军嫂,苏梅猜测多半过完年后,又有家属来了。

订好砖瓦和稻草,苏梅回头拎上东西,带着丹雪往回走,远远便见陈青苗扛着锄头从田里走来。

“苏同志!”陈青苗双眼一亮,一溜小跑到了近前,看着苏梅兴奋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到家。”苏梅上下打量了她番,忍不住皱眉道,“你怎么又瘦了?”衣服穿上在身上,空荡荡的,整个人都快成骨头架子了。

“哎!”陈青苗叹了口气,“过年那会儿,家里几个侄子、侄女结婚,侄子要房,侄女来信说想要条毛毯,钱不够…”陈青苗瞟了顾丹雪一眼,拉着苏梅往旁边走了两步,小声道,“我托人把家里的粮食卖了大半,才勉强凑齐。上月来信,又说家里断粮了。粮食不好寄,苏同志,你大城市的亲戚多,能帮我问问,看有人愿意拿粮票换粮吗?”

主要是邮费贵,她不舍得。

有啊,咋没有,前几天他们回来,列车长拿的那叠钱票还在家里放着呢。只是,苏梅忍不住捏了捏眉心:“换了粮票寄去,你还有粮吃吗?”

陈青苗松了口气:“地里的土豆我种的早,过两天就可以挖了,还有玉米,这会儿都能煮着吃了。哦,对了,我记得你特别喜欢吃嫩玉米,等会儿我掰几穗给你送去。”

“不用给我送,有那些东西,你先把自己喂胖吧。”苏梅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我要杂粮、菜干、菌子、木耳。准备好了,跟我说一声。”

“哎,我回家就准备。”

苏梅望着她风风火火远去的背影,蹙了蹙眉:“走吧,咱回家。”

“干妈,她…好瘦啊!”

苏梅拍拍顾丹雪的手:“以后无论陷入什么境地,都要对自己好点。”

自个儿都不爱自己,指望别人吗?

顾家以医药起家,提笔写字,顾丹雪学的第一个字是“仁”,第二个字是“义”,第三第四个字组合起来是“医德”,苏梅的话与她所学完全背道而驰,可经历过一系列变故的顾丹雪知道,干妈说的没错,遂受教地点了点头。

午饭,苏梅蒸了锅米饭,做了道酸菜鱼,一盘韭菜炒鸡蛋,一道红烧大虾,一道蒜蓉菜心,一小盆用水果罐头做的甜汤和一份鸡蛋羹。

蔡佳微下班过来,拎了一篮米线,一斤火腿:“云南的战友寄来的,给大娘和丹雪尝尝鲜。”

“放条几上。”苏梅起身拿碗筷道,“做的多,孟副团长呢,叫过来,一块吃。”本来做着王家四口的饭呢,结果,张宁娘家来人了。

第198章

孟子衡过来听说江敏是妇产科医生,自小在顾家跟着师傅学中医,把脉十分精准,双眸一亮,拉着蔡佳微的左手送到江敏面前:“江医生,麻烦你给她把把脉。”

苏梅偏头打量了下蔡佳微的脸色:“怎么了?不舒服吗?”

蔡佳微本来有几分苍白的脸色多了抹红晕,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没敢把话说死:“闻着鱼汤,胃里有点难受。”

苏梅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尝了尝:“我处理的挺干净的啊,也不腥,酸酸辣辣地挺开胃的。”

秦淑梅好笑地拍了下苏梅:“都是生养过的人了,咋还是不懂呢。我看蔡同志八成是有了。”

江敏收回手,笑道:“恭喜,快两个月了。”

孟子衡欢呼一声,蹦了起来,抱着小瑜儿往上丢道:“哈哈…我要当爸爸啦~我要当爸爸啦~”

小瑜儿一惊之后,乐坏了:“还要!还要飞…”

苏梅愣了愣,笑道,“恭喜!”随之把酸菜鱼往一边移了移,端起那碗蒸蛋放在蔡佳微面前,“这个能吃吗?”

“你不用忙活,”蔡佳微笑道,“我吃那盘蒜蓉菜心就成。”

秦淑梅把红烧大虾移到她跟前:“吃虾,海鲜营养高。”

蔡佳微不由看向江敏。

江敏笑着点点头:“海鲜里营养价值最高的还是鱼,过了这段不适期,隔个几天可以尝着吃一次。”

接着江敏又说了些注意事项,秦淑梅在旁补充了些生育经验。

正吃着说着呢,二妮提着一竹篮嫩玉米过来了。

蔡佳微、秦淑梅,连带着江敏看着嫩玉米都是双眼一亮,带了抹意外的惊喜。

整个军区也就她家的玉米种的早。

苏梅一看,得!也别拒绝了,收下吧。

接过竹篮,苏梅掏出一根根嫩玉米放在条几上,打开条几下的小柜,拿了包奶糖放进去,递给二妞:“吃饭了吗?”

二妞扫了眼桌面上的盘盘碟碟,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吃、吃过了。”

秦淑梅看着她发黄的头发,黑瘦的小脸,身上补丁撂补丁的衣服,心生怜惜,不过却没说什么。按她的理解,军区的孩子不该如此才对。

顾丹雪好奇地打量了她两眼,便将目光放在了条几上的嫩玉米上:“干妈,这就是书里说的玉米吗?”

她见过的玉米是一粒一粒的,没见过裹着青衣的玉米棒。

苏梅拿了根玉米递给她:“下午带你去田里走一趟,好好认认每一样作物。”

“好!”

“苏、苏姨,”二妞勾着头,喃道,“我走了。”

“等一下,”苏梅取过二妞手里的竹篮,在桌角加了把椅子,按着她坐下道,“今儿做的饭多,坐下再吃点。”

说罢,去厨房盛了碗米饭,拿了双筷子给她,“吃吧,别拘谨。”

苏梅自家打的谷子,米粒虽然也碎了不少,却没有掺杂一点谷糠,遂蒸出来的米饭颗粒饱满,米香浓郁。

二妞吞了吞口水,捧着扒了一口,不等咽下,迫不及得地又扒了第二口,一口接一口吃得又急又快。

蔡佳微摸了下自己的小腹,看着不免心软,拿起酸菜鱼盆里的勺子给她一连舀了两勺鱼肉:“别光吃米饭,吃菜。”

秦淑梅给她剥了两个大虾。

顾丹雪揭开玉米皮,摸了摸水嫩的玉米粒:“干娘,咋吃啊,煮粥吗?”

苏梅两口扒光碗里的饭,重新拿了只篮子装玉米棒子:“去掉外面的老皮,留下两层嫩皮,揪去玉米须,洗洗丢锅里煮一煮,熟了捞出来抱着成啃了。”说着,苏梅拎着篮子去了厨房,拔开炉子,重新上了块煤,锅里坐上水,剥了玉米棒的外衣,去掉须,洗洗丢进锅里。

十个玉米棒,装了满满一锅。

为了留着肚子吃嫩玉米,蔡佳微、秦淑梅、江敏和顾丹雪早早就放下了碗,剩下的米和菜被二妞和孟子衡包圆了,吃得干干净净的汤汁都不剩。

“干妈,”顾丹雪站在厨房门口,看苏梅往外捞煮熟的玉米棒子,“我给你的那几箱,里面有好多衣服,有些我都没有上过身,范秋秋也就穿过一两次,家里的保姆洗得干干净净的,咱要不要给她挑两身?她身上的衣服好破啊!鞋子也是,我方才一低头,看她的脚趾头都露出来了。”

苏梅扫了眼顾丹雪身上的绵绸绣花裙,勾花线衫,白棉袜,红色小皮鞋,军区的女娃只怕没一个比得上的,“等我有时间了,看看再说。”纯棉的还行,绸子绣花的跟出去都是事,而且…说不定,人家不愿意穿呢。

捞出来的玉米放在山泉水里冰上两刻,拿着吃正好。

苏梅端着玉米去堂屋,二妞已抢了碗筷过来洗了。

洗完,放好,她才跟了过来。

秦淑梅抓了把干果给她:“别忙了,过来坐下歇歇。”

“不了,我该回家了,再不回去,我娘该急了。”说着,拎起竹篮,跟苏梅道了声谢,噔噔跑出了院。

“是个好孩子!”秦淑梅感叹了句,接过苏梅递来的嫩玉米,忍不住跟她打听道,“什么情况啊,刚随军过来吗?”

“不是。”苏梅回头,见大家都吃上了,自己拿了根嫩玉米,撕去剩下的两层外衣,掰了段给小瑜儿,“去年,她娘就带着他们姐弟六个随军过来了,家里种了二十亩地,一家老小白天黑夜的干,收上来的东西大都寄回了老家。她爸是侦察三团的营长,工资也不低,结果,老家这个娶媳妇,那个出嫁的,都来要东西,两口子也是满口应承。”

说到这里,苏梅偏头看了眼孟子衡:“你和赵恪有时间劝劝梁营长,再怎么着也得先顾好自己的小家吧。上午我从供销社回来遇到陈同志,人瘦得风一吹都能刮走,再这样下去,非得累出病来不可。”

“说过了,不管用。”孟子衡啃了一小截玉米,剩下的放在妻子手边,只等她啃完手里的接着吃,“一提人家都是理,什么长子如父,长女如母,他和妻子都是家里的老大,出息了不能不管家里的人,不记父母恩。”

“啧!”孟子衡轻嗤了声,“说得好像我们个个不孝,唯独他品德高尚似的。”

“胡说!”秦淑梅怒道,“我家小三最孝顺了,他那不是孝,是蠢!”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特伟大,贼满足,十分享受这种被一家人崇拜、依赖的感觉?”江敏慢悠悠道,“我猜,他多半是自己把自己感动了。”

孟子衡若有所思。

顾丹雪听得瞠目:“还有这种人?”

“这是一种甘于奉献的牺牲精神,其实我们很多战士身上都有,只是大多数三观极正,一腔热血守护的是960万平方千米的国土和四万万同胞,而他却极可能养了一堆趴在他一家人身上吸血的蛀虫。”

孟子衡:“有办法纠正吗?”

江敏摇了摇头,“夫妻间若有一个正常的还行,两个都是如此…”江敏感叹道,“我只能说当他们的孩子真苦!”

这种人不但严于要求自己吃苦,还会要求孩子跟他一样。

这也就饭间的几句闲聊,很快大家便转移了话题,说起了顾丹雪上学的事。

她今年12岁,上小学四年级。

户口没迁过来,在军区上学属于借读,要额外多交两毛钱的借读费。

苏梅拿了钱给蔡佳微:“还需要什么手续吗?”

“不用。”新开的学校没那么多程序,蔡佳微收了钱,转头看向顾丹雪,“京市的课本跟这边略有不同,能跟上吗?”

顾丹雪前两年卧病在床,没怎么去过学校,顾森请了家教,今年入学,勉强能跟上老师的进度,只是没考过试,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水平在哪里:“我、我也不知道。”

蔡佳微拧了拧眉:“明天来校,先做套试卷,语数有一门不及格,你就退一级,去三年级吧。”

顾丹雪知道赵瑾、林念营和小黑蛋的成绩,她比他们哪个都大,退到三年级那不就跟小黑蛋差一级了吗?“不能给我找个老师补补吗?我、我可以出钱。”

秦淑梅:“我来给她补。”

对上蔡佳微和苏梅看来的目光,秦淑梅放下啃完的玉米棒子,拿帕子擦了擦手,笑道:“我毕业于京大中文系,教她还行吧?”

两人忙点了点头。

“妈,”苏梅往她身边靠了靠,“没想到你这么厉害!那你能不能也教教我啊,我想学初中的知识。”

“好啊!”秦淑梅巴不得苏梅跟着她提升些文化知识,和儿子缩短些距离呢,这样小两口说起什么,一方也能跟上另一方的思路。

送走上班的蔡佳微、孟子衡,苏梅帮江敏订的砖瓦稻草一担担被战士们挑上来了。

有几位给苏梅盖过厨房、拉过院墙,正好,江敏家的两间屋子也交给他们盖了。

留了江敏在家招待他们,苏梅回来见秦淑梅、顾丹雪和小瑜儿坐在竹椅上点着头打瞌睡,便把院子里的被褥等收进屋,给他们铺好床,“妈、丹雪你们进屋睡会儿。”

秦淑梅点点头,牵起小瑜儿道:“走,跟奶奶睡午觉去。”

三人睡了,苏梅挽起衣袖把两大盆衣物洗了,这一刻,她特怀念给小黑蛋他们做的那台洗衣机。

赵恪拎着个竹筐回来,苏梅刚把衣物一件件地投涤出来。

“怎么不等我回来再洗?”赵恪放下东西,接过衣物,一件件搭在绳上;内衣什么的,苏梅端去一旁晾在晒架上。

甩了甩胳膊,苏梅走到竹筐前往里一看,全是海鲜,有鱼、螃蟹、大虾、生蚝和蚌,倒进水池里一个个都还活着:“你去海岛了?”

“没有。回来的路上遇到向晨了,他前两天听岛上来送货的人说,我们这几天有可能回来,就抽空抓了这些,送过来了。”

“你怎么没把人带回来吃顿饭啊?”

“他急着回去上课呢。放心吧,没让他空着手走,”赵恪搭完最后一件衣物,倒了大盆里的水,收拾了水池边的搓衣板和用剩的皂角,“三嫂让带回来的一包奶糖和两盒糕点都给他了。”

“哦。三哥跟三嫂怎么样?两个孩子呢?”

“都挺好的,一个个跟换了个人似的,穿着说话都讲究起来了。”

苏梅笑道:“境遇不一样了嘛,以前是土里刨食的农民,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我们赶集的乡镇,现在是工人了,三哥又是货车司机,整天跟着往外跑,眼界开阔了,身份上来了,说话做事肯定不一样。”

“嗯,”赵恪擦擦手,“妈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