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梅一愣:“有熊瞎子、东北虎?”

她儿时在动物园还能看到一两只,后来末世来临,这些东西就灭绝了。

“有,”老局长笑道,“数量还不少,怎么?想吃熊肉啊?”

“不、不,那个可不能吃。”都是保护动物。

“不吃就对喽,”老局长道,“那玩意儿可不是好抓的,一个不好半条命就搭上了。只要它们不伤人,咱们就别招惹它们,能和平共处,就尽量别沾血腥。”

苏梅赞同地点点头,有熊有虎就说明这儿的生态环境特别好。

赵恪把鱼放进汪师傅拿出来的大盆里,引了老局长进屋。

汪师傅给盆里添了些水,随之点了点鱼肚子:“雌性的大马哈鱼。”

“雌性的好吃吗?”小瑜儿蹲在盆前,跟着戳了戳一到水里就活蹦乱跳的鱼。

“有鱼籽,”苏梅蹲在他身边看向盆里一个个足有小半米长的大马哈鱼,“一个个红红的,跟石榴籽一样,挺好吃的。”

“大马哈鱼的籽腥,”汪师傅蹲在另一边,跟着道,“不如鲟鳇鱼的鱼籽味鲜。”

想到后世的鱼子酱,苏梅脱口道:“鲟鳇鱼的鱼籽好贵哦。”

“不贵,”老局长带着几人出来道,“等到来年五月开河,拿网成撒了,一网下去,总能捉到几条,让你吃个够。”

“走吧,家里的饭菜都做好了。”老局长说着,牵起了小瑜儿的手。

保姆放好灌满开水的暖瓶,又往锅里添了些水,拿石头挡了下留有余火的灶口:“小梅,要带什么吗?”

“带五斤大米,一块腊肉,一个柚子,一串芭蕉,你看怎么样?”

“行。”

拿了东西,苏梅和保姆跟在众人身后出了门。

何家宅子跟苏梅家一样,不同的是人家家里摆满了东西,充满了生活气息。

将东西递给老局长的爱人宋大娘,苏梅和保姆被引到了另一个屋的炕上。

“来,尝尝我们这边的特色,”宋大娘坐在苏梅对面,招呼道,“这碟红红的是大马哈鱼鱼籽,怕你们吃不惯,我放了点葱和香菜,没那么腥,尝尝。”

苏梅拿勺子舀了几粒,味道还好,就是吃着有点凉。

“来再尝尝这道红烧大马哈鱼,还有这道小鸡炖蘑菇。”宋大娘很是热情地给苏梅夹了一块鱼腹,然后又夹了个鸡腿。

每一道菜,份量都好大,一顿饭下来,苏梅成功地吃撑了。

又略坐了会儿,苏梅和保姆便带着从另一桌下来的小瑜儿,提出了告辞。

宋大娘:“不等小赵他们了吗?”

“让他们喝吧,”苏梅摆摆手,“我们先回去整理一下东西。”

“那行,改天有空了,过来玩啊。”

“好。”

到了家,两人拿抹布擦了擦炕上的席子和窗格,保姆舀了点面粉就着热锅搅了点面糊,苏梅找出一大捆旧报纸,两人沿着炕的三面贴了一圈,然后又找出苏梅以前画的画和剪的窗花,或贴在墙上或贴在窗户上。

做完这一切,赵恪扶着顾老,带着汪师傅、师长明和杨场长三人也回来了。

保姆取出杯子上茶,杨场长和师长明直接摆了摆手,他们是来告辞的。

“刚喝了酒,”苏梅拦道,“上炕睡会儿再走。”

“我们四个没怎么喝,弟妹放心吧,”师长明道,“这边下午四点天就黑了,再不走,就得摸黑到农场了。”

“这么早?”苏梅惊讶道。

“嗯,”赵恪扶着顾老在炕上坐下,“早上四点多太阳升起,明天要不要早起看日出?”

苏梅双眸亮了亮:“好啊。”

赵恪笑笑,接过汪师傅提出来的三个礼盒,递给杨场长和跟着他来的两人,“一点心意。”

杨场长有心不要,看了眼身后跟着来的两人,不好意思地接下了:“有什么需要打电话,我要是有事来不了,就托人给你捎来。”

“好。”赵恪牵着苏梅的手,将四人一直送到山下,看着他们坐着马拉的雪撬走远,才回家继续收拾。

一家人都以为师长明在农场住一宿,第二天就回冰城了,没想到,第二天上午,他又赶着马,带着两人,给一家人送来了各式家具和生活用品。

炕桌、炕柜、衣柜、书桌、书柜、椅子、厨柜,牙刷、牙膏等物。

“农场不缺木料,又有几个冬天闲不住的,家家或多或少都能均出一两件家具。我一问,这家卖个柜子,那家卖个桌子,这一凑不就有了。就是不成套,除了结实,不怎么好看。弟妹别嫌弃就行。”

第217章

苏梅摸摸桌面,很墩实:“这么好的家具,让我们买,还不知道去哪买呢,谢了。快,屋里请。”

师长明心下舒了口气,笑笑:“你看怎么摆放,我们趁手给抬进去。”

苏梅看向赵恪。

赵恪脱下外面的大衣,一边指挥,一边拎起了两个小炕桌。

夫妻多年,苏梅放东西的习惯,他都摸透了。

东西一样样抬进屋,保姆兑了温水拿抹布挨件给擦拭了一遍,苏梅用干布跟着抹了一遍。

晾上一会儿,衣物被子、书本、药材、粮食、锅碗瓢盆等,往箱子、柜子里一收,屋里立马利落了。

两间卧室,如今为了方便,苏梅和保姆住西厢,赵恪带着小瑜儿跟顾老、汪师傅住东厢。

来了客,也是往那边让。

几人抬好家具,便被请上了炕。

汪师傅炖了锅大马哈鱼,沿锅贴了圈玉米饼子。

现杀的鱼,吃起来特别鲜。

苏梅跟保姆在西厢吃,盛了一小盆,切了盘海鸭蛋。

东厢那边除了炖鱼和海鸭蛋,汪师傅还蒸了盘火腿,拌了个海带丝。

饭桌上,师长明不由问起赵恪第一天上班的情景。

“全镇总共17家,157人,别说什么刑事案件,老街访老邻居的平常拌嘴都少。我这个位置啊,能做的就是安排好大家的生活。预报里不是说大后天有暴风雪吗,”赵恪拿起酒瓶,给他倒了杯米酒,“上午,我就带着人挨个去这17户人家看了看,有两家的房子得帮着加固一下,还有一户,老的老,小的小,得帮着弄些柴,下网捞些鱼,不然大雪封门,没东西吃。”

“赵副师长,”师长明抽了抽嘴角,凑近他压低声音道,“你倒底得罪什么人?”

这工作随便派个人都能做好吧。

赵恪在这儿,真的太屈才了。

“我觉得挺好的,身上的担子陡然一轻,心无负担,睡觉都踏实了。”前半生,他一心向前,双脚走得又快又急,从没有停下欣赏过路边的风景。,结婚多年,陪小梅的时间,还不如顾老他们呢,现在…赵恪真的觉得挺好的。

让他有了更多的时间,牵着小梅的手看日出日落,陪她体会生活的烟火气,品尝每一道食物的特色。

师长明听得咋舌:“要不是你还是那张脸,我都怀疑你被人调包了。相当年,军中大比,我们在边境参加实战,你知道多少人被你身上勃发的战意,凌厉的气质,近乎于鬼才的谋略折服吗?哎…”

师长明带着惋惜和说不清的遗憾走了。

苏梅望着远去的马拉雪撬,偏头看向身边的人:“赵恪,调过来…你真不觉得委屈吗?”

赵恪摩挲着掌心的小手,看着她笑道:“别听他胡说,真要说委屈,也是我们小梅。”

苏梅抿嘴笑道:“我有什么好委屈的。”

清新的空气,丰富的自然资源,良好的生态环境,曾是她梦寐以求的地方啊!

“我好喜欢这里。”苏梅仰头看着他笑道,“除了太冷了,洗澡上厕所不方便,其他的在我看来,哪哪都好。”

赵恪头微微一低,与她额头相抵:“还有房子。”结婚几年了,猛然分开睡,他真有些不习惯。

“开春了,再建几间屋子。”

苏梅点点头:“在那之前,先搭个棚子吧,洗衣机粮食都堆在东厢,就留那么一条小道,晚上起夜,很容易磕着碰着。”

“好,我明天带人进山锯几棵树,跟人换几根檩和几车甸子草。”

“锯了哪里的树,你记着,来年开春,我们补种上。”

“嗯。”赵恪抬腕看了看表,到上班时间了,“走吧,我送你回家。”

把苏梅送回家,赵恪转身进了公安局,随之拿上工具,带着人去给人加固房子了。

家里几人也没闲着,汪师傅清理了院里的积雪,拿着斧头在劈材。

顾老带着小瑜儿睡了会儿,起来在给他讲古文。

因为烧着炕,锅里的热水就没断过,不用保姆嫌浪费,就抱了换下来的脏衣服和床单被罩塞进洗衣机,在门口洗涤了几来。

一缸水很快就见了底,汪师傅拎着斧头,提起四个桶往推拉洗衣机的四轮架子上一放,推着出了门。

苏梅不放心,忙跟了上去。

“哎,小梅,我去…”

苏梅回头冲保姆摆了摆手:“没事,我心里有数。”

江边的风好大,无遮无挡的吹得人脸生疼,苏梅重新系了下棉帽的系带,扯起脖子上的围巾往上拉了拉,盖住口鼻。

汪师傅找到早上取水的地方,拿斧头将又冻上的冰层砸开,刚拎起一个水桶要取水,“啪”一条肥美的鱼儿跃了上来。

有了早上的惊奇,汪师傅已经适应良好地捡起冰上的鱼儿,往推拉车上一丢,手一晃打了满桶水上来。

“啪啪…”大大小小的鱼儿,一条接一条地跃出水面,或落了回去,或落在一旁的冰面上。

苏梅“哦”的一声,瞪大了双眼。

汪师傅好笑地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网兜,弯腰将一个个鱼儿捡进去。

然后又扒开凸起的积雪,捡出十几条冻死的鱼:“这是早上砸开冰层跳出来的。”

看到的捡走了,这些应该是在他们走后,冰还没结上之前蹦上来的。

“真是一个好地方!”苏梅忍不住感概道。

“什么多了都不值钱,早上听他们说,一大车一米来长的大鱼拉到一百多公里外的镇上,还换不来两袋粮食。”

“一百多公里还没出草甸子呢,人家虽没有一米多长的大鱼,几十斤的便地都是,谁愿意拿粮食换啊。”宋大娘推着架子车过来打水道。

“宋大娘,”苏梅招呼了一声,问道,“往外运呢?”

“往哪?冰城吗?冰城离江也近啊。再远,”宋大娘道,“卖的钱还不够路费呢。”

苏梅想想他们一路过来,那些曲折的土路,还有从前进农场到这儿,冻得僵硬的四肢,默然。

拉着水回去,经过门口,宋大娘看了眼门口嗡鸣的洗衣机,好奇道:“这是什么机器?”

“洗衣机,”苏梅解释道,“用来洗衣服的。”

“还有洗衣服的机器?!”

苏梅点点头:“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行,看看去。”放下架子车,宋大娘跟苏梅进院,围着转了一圈,待知道要用电,那个心疼啊,“你们这也太费了。”

“衣服脏了,往雪地里来回那么一甩,擦的那个干净哦,可比这费电费水的玩意儿强。哎!真不会过日子。”

苏梅跟保姆看着人走远,面面相觑了片刻,噗嗤乐了。

“行吧,入乡随俗,”保姆笑道,“改天再有脏衣服,我就往雪地里甩甩。”

“能甩干净吗?”苏梅怀疑道。

“试试,哪儿不干净了,我再用手搓搓。”

汪师傅把一桶桶水倒进涤衣物的大盆里,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还是回头让赵恪装一个电闸吧,用多少电,咱们交。”

他们现在用的电,是直接从旁边的公安局牵过来的,没电闸,交费是不方便。

苏梅进屋拎了个竹篓,跟着汪师傅又出了门。如此运了四五趟,一家人换下的衣物等才算清洗干净,水缸里也添满了水。

还活着的鱼养在土灶旁边的大盆里,死的宰杀后用麻绳串着晾在了柴棚下。

下午三点,赵恪下班,吃完饭,天就黑了。

这么早睡觉,一家人还有些不习惯。

“茶大娘,”苏梅想了想,“冬天咱不能没有一点青菜吃,我看灶前的温度不低,要不咱们用木头钉个盒子,刨些土,种点小青菜。”

“可以,”保姆说着转身去东厢,找了些香菜、菠菜、韭菜、小白菜种子和一串蒜头,“一样种些,年夜菜里也能多个味儿。”

两人商量时,汪师傅已取了五斤黄豆、一斤绿豆泡上了:“做块豆腐,生些绿豆芽。”

来时,汪师傅不舍得他的那些用具,除了垒的烤炉没拿过来,小石磨,各种石锅、铜锅等全带过来了。

这会儿,大家倒是庆幸,幸好他都带来了,不然,磨个黄豆都得找人借石磨。问题是,还不知道能不能借到,毕竟这儿不种庄稼,没有石磨也很正常。

苏梅找出工具,让赵恪去院里给她挑了几块1米来长的木头,锯成片,钉成盒子,这一忙碌就到了八九点。

翌日,苏梅起来,木盒里已经装上土撒上了种子,七点多,对于这里的人来说,已经是半上午了。

“你们起的真早!”苏梅看着做置物架的汪师傅和纳鞋底的保姆感叹了声。

保姆放下鞋底,洗了洗手,给她端温在锅里的早饭:“我们五点起来,赵恪拿着饼子出门上班都走一会儿了。”

“晚上给他做点炒面。”汪师傅道。

苏梅洗漱后,往脸上拍了层水,又涂了层面霜,探头往东厢看了眼,没人:“叔爷和小瑜儿呢?”

保姆:“村里有一所小学,顾老带他过去看看。”

“那哪是学校啊,”汪师傅道,“就两间屋子,一至三年级一间,四到五年级一间。两老师,讲一个班的课,另一个班或两班的学生就得自习。叫我看,还不如让顾老在家教呢。”

苏梅夹了筷子豆腐,若有所思。

十点多,顾老带着小瑜儿随赵恪回来,当场宣布道:“我明天去学校教书。”

汪师傅/保姆:“…”

苏梅倒不觉得惊讶,别看顾老年纪不小了,因则自小学医,调理得当,身体素质比很多五六十岁的老人都强。

早年退休那是不愿掺和进家族或是上面的争斗,在南方那五年,是不愿引人注目,回到人们的视线中。

来到这儿就不一样了,远离了纷争又离开了人们的关注,再加上这儿又确实缺人用,可不就闲不住了。

苏梅:“卫生院不缺人吗?”

“镇上没有卫生院,倒是有一位赤脚医生。医生姓王,赫哲族人,”赵恪解释道,“叔爷说他医术不错。”

“治疗个感冒发热,或是外伤感染,完全没有问题。全镇就这么点人,”顾老笑道,“有他一个就够了。”

赤脚医生有补助,总不能他一来就抢了人家的饭碗吧,“做什么不是做,我在族中也没少教孩子们。”

“你那学历,知识储备,别说教小学了,大学都没问题,”苏梅笑道,“去吧,让汪师傅每天送你和小瑜儿过去。”

顾老笑容满面地点了点头。

小瑜儿掏了把松子给苏梅:“新交的朋友给的,妈,你尝尝。”

“这边条件艰苦,”苏梅接过松子,揽着小瑜儿道,“你能适应吗?不行的话,妈送你去京市。”

“不去,”小瑜儿双手一张,抱信她道,“我就要跟你们在一起。”

“不想见小甜甜啊?”苏梅笑道。

第218章

小瑜儿迟疑了下:“我给她写信。”

初回南方后,小瑜儿心心念念都是小甜甜。

见到漂亮的花儿,好吃的糖果点心总想着留一份给她寄去。

苏梅从不认为孩子不懂事就可以不尊重他们意愿,遂他要寄,她便帮忙填单子。

如此有来有往几次之后,甜甜的妈妈卢月桂去百货商场遇到什么漂亮的丝巾、毛线,总会多买一份给苏梅寄来。

渐渐地苏梅便与她发展成了,逢年过节都互寄东西。

再加上何修竹对赵恪十分崇拜,两家是越走越近,连带着多年过去了,小瑜儿跟甜甜谁也没有忘记谁,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亦会惦记着对方,或多备一份寄过去,或写信告之。

“写信啊~”苏梅抬头看向赵恪,“有邮局吗?”

“咱这儿没有,前进农场有,收寄只能到哪儿。”赵恪拿盆兑了些温水,端到门口给顾老洗手,“公安局有一部电话,可以借用。不过,一个月最好不要超过两次。”

苏梅捏了几颗松仁喂小瑜儿,自己也捏了一撮吃,道:“你给京市、南方军区,还有舅舅家打电话了吗?”

“打了。”赵恪就着顾老的洗手水,洗了把脸,拿毛巾擦道,“你看看有什么要寄的没有,准备一下,在大雪封路前,寄出去。”

“你不是要带人打鱼吗,南方就算了,京市、陕北寄些鱼吧,用冰包好。”这样到了说不定还活着呢。

茶大娘听出了她的意思,张嘴便道:“那这邮费可不便宜。”

这儿的鱼,大的一条能有一百多斤,小些的也有几十斤,鱼加冰,份量可不轻。

赵恪凝了凝眉,东西送到冰城,才能走火车,而冰城的列车员,他不曾打过交道:“寄鱼干吧,这个轻省。还有黑木耳、松子仁,让茶大娘跟你一起去镇子里走走,看谁家多,买些。另外,你爹娘、我爸妈那儿再寄份养老钱。”

前两句还好,听到最后一条,苏梅忍不住笑道:“往年咱们在南方那么好的条件,每年还收几回妈寄给我们的零花钱呢,现在跑这么远这么偏,反而寄钱回去,你让妈心疼死啊。”

赵恪想到京市母亲收到钱的表情,勾了勾唇:“那就不给我爸妈寄了。”

苏梅点点头。

吃完饭,赵恪带着人继续去帮人加固房子,顾老带着小瑜儿去学校,汪师傅在灶前继续做架子,苏梅和茶大娘各背了一个竹筐,拿上钱票去后面找宋大娘。

“大娘,”进了屋,苏梅直接道明来意,“我想买点晒干的马哈鱼、黑木耳和松仁,你知道哪家多吗?”

“我家就有,要多少我给你装,也别说什么买不买的,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来年晒了按数还我。”

“大娘,”苏梅笑道,“我家亲戚多,我买了是作年礼寄出去的,要的数量不少,我怕一次给你清光。这么着吧,你家均点给我,我也不提钱了,回去,我拿些南方的东西跟你换,剩下的你带我走几家,挑困难户,一家我买点,你看成吗?”

这话一说,宋大娘就知道,新来的这一家,年轻的夫妻俩都是实在人,做人做事踏实:“成。”

晒干的半米多长的马哈鱼,宋大娘给她拿了五条,干木耳两斤,松仁三斤。

东西送回家,两人跟宋大娘走了五户,其中三户是赫哲族人。

都特热情,说什么也不要钱票,又大又长的鱼干,成包的黑木耳、榛蘑、山野菜,还有风干的山鸡野兔,硬是往竹筐里塞。

苏梅撕扯得衣兜都绷线了,手里的钱票硬是一张也没给出去。

“苏同志,你也别让,”宋大娘劝道,“你们带的粮食要是有多呢,一家送两斤吧。也不拘什么粮,红薯土豆都成。”看着鱼干、木耳给的多,在他们这儿却不值钱,苏同志倒好,一掏就是五元、十元的钞票,大家哪好意思收啊。

苏梅按南方的市价给的,遂没明白这其中的道道,闻言点点头。

两只竹筐装不下,赫哲族的两个汉子帮忙挑回来的,茶大娘提起暖瓶刚想给两人冲碗麦乳精,两人放下东西一溜烟跑了。

苏梅跟茶大娘放好东西,一家给舀了十斤玉米面,一块早上做的豆腐,半斤红糖,一瓶麦乳精。

“够吗?”苏梅看着那近四百斤的鱼干,还有十几只风干的鸡兔,几十斤黑木耳、二十多斤松仁、十几斤山野菜,心里有点没底。

茶大娘想了想又给添了两斤大米,宋大娘家没给米,而是给了一小罐米酒。

“成了,先送这么多吧,咱们刚来,送多了打眼。”茶大娘说着唤上汪师傅,挨家给送了过去。

宋大娘看着送来的东西,出去打听了一圈,知道另五家,家家都一样,她家可能是因为昨天提来了五斤大米,遂今儿没给米,给了一罐米酒。

舒心地笑了,这事办得敝亮大方。

“宋大娘,”王铁牛不安地搓了搓手,“给的多了,晚上我给退回去吧?”

“安心地收着,”宋大娘笑道,“他们一家刚来,人生地不熟的,日后咱们多帮趁着。”

王铁牛想了想:“成,明儿下网,捞了大家伙,我给送去两条。”

王大娘笑着点点头,其他四家见此,对视一眼,又将提出来的东西放回家了。

晚上这几家舀了些玉米面,贴了一圈饼子,豆腐冻上没舍得吃,给孩子们冲了碗红糖水解馋。

宋大娘给丈夫温了酒。

老局长刺溜刺溜一连喝了三杯,才不舍地放下杯子,让老妻把酒收起来,留着过年喝。

“放心了吧?”宋大娘笑盈盈地问丈夫。

这几天丈夫跟着新来的局长到处跑,不就瞧人家年轻,不敢放手吗。

老局长夹了筷子鱼肉,笑眯眯地点点头:“是个干实事的,比我有魄力多了,说做什么,一声的事。”

“他要能留两年,你成看了,咱们这儿要换一翻天地了。”

“咋,”宋大娘惊道,“他来了,还走?”

“留不住啊~”老局长悠悠一叹,“这么个人才,国家哪啥得让他在咱这小地方空熬。”

“咱这是边境小城,守着国门呢。”宋大娘不服道。

老局长笑着摇了摇头。

吃完饭,苏梅仍然是不想早睡,后天暴风雪就来了,明天东西就得寄出去。

赵恪没空,汪师傅驾着局里的马拉雪撬去前进农场,她起来的晚,这会儿就得将东西打包好,信件附上。

苏梅和小瑜儿伏在炕桌上写信,茶大娘跟赵恪打包,汪师傅在灶上忙着做油茶面,顾老教四五年级的语文、数学,这会儿忙着备课呢。

苏梅抬头看他,精神奕奕,时不时地嘴里还会哼唱两句,状态是前所没有的好。

翘了翘嘴角,苏梅拿起一封封写好的信递给赵恪,让他在上面签个名,以示两人共同写了这封信,问候与心意齐到。

东西太多了,没有寄完,留下的自家吃。

翌日,苏梅起来,远远地就听到江面上传来一片欢呼,“这是在捕鱼?”

“嗯,”茶大娘放下手里缝了一半的棉鞋面,起身给她端饭,“吃完饭,我扶你过去看看。”

“好。”早上的饭是茶大娘做的,白米粥,海鸭蛋,“忘了跟汪师傅说,让他问问看农场有没有鸡鸭卖了。”

他们家里的鸡鸭,都下着蛋呢,来前没舍得杀,给苏三哥送去了两只,剩下的都给舅妈养了。

没了新鲜的鸡蛋吃,早上总觉得少了什么。

“要不回头我问问,”茶大娘道,“看谁家的鸡愿意卖。”

苏梅脑中闪过一张张热情的脸,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别你一问,人家不要钱地给送过来。”

茶大娘显然也想到了昨天的事,笑道:“那咱就回些东西呗。”

“咱们带的东西数量有限,用完了,大雪一封路,买都没地方买,”苏梅放下碗,看着院中清扫出来的黑土地,呐道,“开春了,得开块地种些东西。”

手中没粮,苏梅心里不踏实,总有一种身处末世的飘浮感。

“这儿五月开河,那也就是说,五月才会化冻,”茶大娘收拾了碗筷道,“一块地开下来,怎么也得大半月,再晾一下,差不多六月才能播种,这儿的稻子熟得晚,冬季要是来得早一点,不等成熟就冻死在了田里。”

“试试,少种点稻子,多种点玉米、大豆。”

第219章

苏梅和茶大娘过去,大家已经在拉网起鱼了,辽阔的江面上,一堆一堆地聚集了五拨人,先后拉起了五条网。

一条条大大小小的鱼儿被人从渔网里捡出来抛在冰面上,甩着尾巴蹦跳几下,过个几分钟就冻实了。

妇人孩子欢笑着捡起一条条,小的丢进竹筐,大的放在铺有干草的爬犁上。

“苏同志,茶同志,”宋大娘远远地朝两人招了招手,笑道,“今儿打的鱼可不少,等会儿让人捡几条大鱼给你们送去。喜欢吃哪一种?有鲤鱼、鲫鱼、鲟鳇鱼、鳜鱼、大黄鱼、草根棒子、牛尾巴子…”

宋大娘一气儿说了长长一串鱼名,有些苏梅连听都没听过。

“嫂子,”钱乐水架着爬犁,拉了数十条长长的大鱼从冰面上过来,远远看到一身崭新军大衣,头戴五五式棉帽的苏梅和茶大娘,叫道,“家里有人吗?”

江面上风大,声音小了都听不到,苏梅没回,直接冲他摆了摆手。

钱乐水拍拍身后的鱼:“分给你家的,你们看谁跟我回去一趟。”

帮忙的人人有份。

赵恪一早就带着人忙活了,这些是老局长专门给他挑的,选的都是一米多长的大鱼。

茶大娘拿着钥匙,不放心地交待道:“小梅你注意点,我跟他回家放了鱼再来。”

苏梅点点头,凑近了看大家拉网捡鱼,有大鱼了,跟着大家一起兴奋地欢呼,小了,还会建议拉网的人放了。

不过,有的鱼本身就长不大,遂闹了几次笑话。

她也不恼,跟着大家一起笑,听人跟她科普,哪条是几年生的鱼,哪些鱼儿最大的能长多长,什么鱼炖着好吃,什么鱼适合做杀生鱼,哪条可以做刨花鱼片,哪两种大鱼可以做鱼皮衣等等。

大家最开始见她,衣着精致,长得好看,清清冷冷的不怎么说话,跟人透着距离。

渐渐熟悉了,话还是不多,笑起来的样子却很暖,寻问什么的时候,眼里的光跟孩子一样清辙,带着满满的求知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