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儿的户主是赵恪,不是他赵寅,他请贴送出去了,将来这礼谁还,小恪吗?可你别忘了,小恪的根基一直在外,军区大院也好,京市也好,熟人不多,人家连小恪都不认识,又凭什么接赵寅的请贴,这不是自取其辱吗!你再不出去管管,不到明天,小恪的脸都要被他们丢尽了,一个个的真是想钱想疯了!”

赵儒生一张老脸被儿媳说落得通红,想说不能够,一家2元的随礼,老二看不上,他就是觉得人多热闹有面儿…

喻兰说完了,半天还不见他动,气得站起来冲进厨房,对着苏梅巴巴一说:“咱爸老糊涂,咱妈…算了,这事就别让她掺和了,”老太太的脸色刚缓过来,跟特战队的一众小伙有说有笑的好不热闹,就不扫她的兴了,“你赶紧让警卫员把他们送走,别搁这儿丢人现眼了。”

苏梅:“…”

她真没想到,席楠挺着大肚子还这么会跟她找事。

放下手里洗好的大葱,苏梅撩起围裙擦了擦手,对客厅里边看电视边包饺子的警卫员和闺女招了招手。

和暄放下饺子,哒哒赶在警卫员前面跑了过来:“妈,你叫我。”

苏梅点点头:“和暄,你去院外叫你嫂子过来帮我煮饺子。”

“好。”

“新生,”苏梅看着走近的警卫员道,“你让小璋和他爸妈帮我跑趟百汇家纺,就说我在那儿帮小璋夫妻订了套床上用品,那边打来电话让去挑花色,催得急,我这儿走不开,让他们赶紧过去选选。”

警卫员应了一声,跟在和暄身后出去了。

苏梅走进客厅跟百汇家纺打了个电话,定了套床上用品,并请人家等会儿帮她将老二一家拖住。百汇家纺走出口,可买可定,不过要侨汇卷,小黑蛋回来,除了给苏梅一个存折,更多的便是侨汇卷。

念营和小黑蛋年龄大了,苏梅准备过完年,将秦淑梅早年给他们的那两座宅子重新装修布置一番,哪天放假不想回来了,也有个去处。

顾清请人帮顾老修的房子不错,苏梅就跟他要了相关人员的电话,其中就有百汇家纺。

家里有客呢,这会儿不是说理的时候,先将人打发了。

放下电话,安排了师旋帮着下饺子,熟了,苏梅先捞了两小盆端着给左右邻居送去。

两家一看饺子,方才心头的那点异样,立马散了。

放下小盆,篮子里铺上油纸,羊肉馅、猪肉馅、鱼肉馅冻好的饺子,苏梅各捡了些,让小瑜儿骑车给顾老、茶大娘送去。

中午赵恪下班回来,陪着这帮小子喝了两杯。

饺子包的多,没煮完,知道局里还有几位没来,苏梅直接打包给他们带走了,一同打包的还有蒸的包子、花卷、炸的鱼、小酥肉、丸子、撒子和汪师傅做的各式酱。

看着好像很多,可真到了每个人手里,除了酱,也就一两顿的吃食。

就这,过年准备的年货便清了大半,汪师傅看着油罐子不免有些发愁,再炸一批,这油吃不到二月。

电话响起,早年交好的列车长打来的,南方的包裹来了。

警卫员去后勤借了辆小军卡,小瑜儿跟着去取的。

已升职为花城市市长的张任贤送来了10斤棕油、2斤茶油和六盆茶花,刚回去不久的张宁给捎来了成箱的芭蕉、柚子、冬笋和菌子。

海岛张贺山托人送来的是海鸭蛋、蚝干、干贝、干虾、海带、羊肉干等。

看到一包包海鲜,苏梅才恍然想起:“他家老大是不是该结婚了?”

向晨高三那年夏天,张贺山去扶被台风刮倒的棚子,伤了条胳膊,家里一摊子事全落在了他妻子身上,向晨见不得母亲辛苦,主动退了学。

那时,苏梅他们已在伊嘎,这事还是后来听蔡佳微电话里说的。

彼时已是WG中期,已经没有大学可上,苏梅便给他寄了两百块钱补贴家用。

转头这些钱便被他换成各式海产品寄到了伊嘎。

为了照顾家里,这次高考他又放弃了。

倒是下面几个小的,听说成绩不错,向东考进了花城大学,向北考上了陕西的交大,向楠考上了花城的中专,向西、向中在镇上的初中读书。

下班回来的赵恪拿起张贺山写来的信看了看:“没说,回头你买几块布寄去吧。向晨不急,倒是三个大的,都上大学了,穿着上不得体面点。”

“你这什么话,”苏梅劈手夺过信,大致看了下,放到一旁道,“向晨翻过年都三十了,现在不结婚,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等他弟妹一个个大学毕业?到那时,是不是又要说,弟妹结婚要钱,让他再等等?一辈子当黄牛呢!”

苏梅挺不喜欢他们这一套观念,什么长兄如父,长姐如母,父母担不起了,当哥当姐的就该一肩挑,呵,老大就该受累是吧!

当年陈青苗怎么样,一辈子跟个老黄牛似的拉巴这个拉巴那个,最后落了个什么。

年纪轻轻就得病去了,丈夫另娶,子女现在提起她,有半句好吗,还有那些年她拉巴的弟妹、侄子侄女,谁还记得她!

赵恪瞅着妻子气鼓鼓的双颊,笑着轻咳了声:“结不结婚,咱自家的孩子你都不提半句,不还老说什么婚姻自由嘛,怎么到向晨这儿,你就变了态度?”

“向晨跟小瑾、念营的情况一样吗?他们那是不想结婚,向晨是吗?他是结不起婚,不敢结婚,他为什么结不起婚?不敢结婚?因为他没钱啊,怕对方跟着他受累,还怕结婚了,妻子不愿跟他一起供养弟妹。”说到最后一句,苏梅也沉默了,三个大的刚考上大学,学校虽然不要学费,还发生活费,可一年四季的衣服,钢笔墨水笔记本哪哪不要钱。

还有两个小的。

“唉,要是私人能做生意就好了。”苏梅勾起颊边的碎发往耳后一抿,弯腰继续整理东西道,“他那么会养羊养鸡鸭,借他点钱,自己弄个养殖场,有个几年家里就起来了。”

赵恪听得若有所思,其实稍微注意一下就会发现,近来黑市上的动作越来越大了,可也没见上面有人去管,应该是有意在放松,或是在观看。

忙忙碌碌转眼到了28,一早赵儒生便让赵恪给他找了身新军装,然后人家挂上一枚枚军功章,戴正帽子,精神抖擞地去了席楠定的国营饭店。

半小时后,赵儒生急匆匆地回来,进门就将秦淑梅叫起来给他拿钱。

赵恪带着几个孩子晨训去了,苏梅正在楼上挽头发,听着楼下的吵吵声,忙下了楼。

敲了敲两人房门,苏梅推开门道:“爸、妈,怎么了?”

“怎么了!”秦淑梅披着衣服坐在床上气得冷哼一声,“你爸给我要钱呢。他自己的退休金花没了,来挤我的嫁妆呢。”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明明给了你张存折。还有,小璋不是你孙子啊,婚宴订的不好,你脸上就有光了?”

存折!秦淑梅撇了撇嘴,就那两三百块钱,还不够给小珺、和暄买衣服呢。

不想当着媳妇的面跟他掰扯这些,秦淑梅直言道:“是啊,他是我孙子,可他不是我儿子啊,你出去打听打听,谁结婚,爸妈还在,让奶奶出钱给他办婚礼的?再说,先前我有说不帮吗,是她席楠不要啊,这会儿了,你跑来跟我要钱给婚宴上添菜,赵儒生,老二夫妻是死的吗?这么多年,他们的工资呢…”

“秦淑梅你胡说什么!大喜的日子什么死不死的…”

苏梅一看老爷子额上突突直跳的青筋,暗道一声:坏了,要闹崩!

十几年了,她好不容易等来了一家团聚,就想过一个太平的团圆年,可不想因为老二一家给自己添堵。

“爸、爸,”苏梅一把将老爷子拉出门,低声道,“多少钱?我拿给你。”

就当过年给的孝敬了。说来这么多年,除了吃穿,她还没给过二老孝敬钱呢。平常都是婆婆在贴补他们,尽管她不缺,可婆婆觉得她缺啊,养了那么多孩子,多难啊!

赵儒生立马不好意思了,孙子结婚,他觉得他们俩老掏钱那是应该的,可要苏梅出,就不是那回事了,哪有侄子结婚,让婶子出钱办婚礼的。

“小梅,我不是偏心,日后小瑾、念营他们几个结婚,我也不会少了他们。”

苏梅忙点点头,这点她信。

要说偏疼,几个孩子他和婆婆其实更偏小黑蛋和念营,每年的压岁钱给的都比另几个孩子多,兄弟里也只有两人有单独的宅子。这跟二老的军人身份有关,战友情嘛,不比其他。

赵儒生接着又道:“我方才去国营饭店看了,那个菜式实在太差了,就一个荤菜,猪肉白菜炖粉条,二十桌,五斤肉,唉,你想想这让人家吃啥?小璋是他们兄弟里头第一个结婚的,就这,日后,小琛、小瑾结婚,还请不请客了!”

苏梅默了默:“…爸,你想添什么菜?”这会儿买肉要肉票,买鱼要鱼票,光有钱是买不到东西的,“肉票我这儿只有半斤,鱼票有一斤半。”昨儿赵恪领了半月的工资,想着要过年了,人家按整月给的票。

赵儒生张了张嘴,想说先从家里拿些,毕竟苏梅从伊嘎带回的多嘛。可到底没张开口,他也知道老三一家子好不容易团圆了,几个孩子都是能吃的时候,那肚子个个跟个无底洞似,永远吃不饱,还有时不时过来走动的那些兵娃子。

“你给我拿两百块钱吧,当爸借你的,我去羊肉馆、烤鸭店看看。”

苏梅看着他瞬间佝偻的脊背,暗自轻叹了声,拿着竹筐去杂物房挑了条一百多斤的鲟鳇鱼,两条四十来斤的大马哈鱼,拎了只野猪腿,一个冻上的卤猪头,半袋收拾干净待油炸的小杂鱼,一副洗干净的猪下水、一坛下酒的泡菜,一包黄豆一包花生,交给警卫员,让他给国营饭店送去。

赵恪带着孩子们回来,知道了倒没说什么,只是转头将夫妻俩的工作调到了郊外的大专院校,给分了间十来坪的小屋子。

为了上下班方便,两人可不得住过去。

赵儒生这回没再说什么,只细细给赵璋算了笔帐,告诉他因则他小叔,他多收了多少礼钱,苏梅这边又出了多少东西。

赵璋捏着单子沉默地坐了半晚,再见小黑蛋、和暄几兄妹,脸上亲热了不少。

他结婚这天,念营和小瑾回来帮着接了亲,用过饭又急匆匆地走了,直到30这天下午才放假归家。

“妈。”

“小婶。”

苏梅伸手抱了抱两人:“饿不饿,渴不渴。”说着拉着两人的手,摸了摸手温。

两人急着回来,一身的寒气,又渴又饿。

苏梅先让他们一人喝了碗红糖姜茶,然后一边叮嘱小瑜儿、和暄给他们倒水洗脸,一边进厨房给两人下了锅肉丝面。

久违的味道,两人大衣一脱,吃得头上直冒汗。

吃完饭,待两人略歇了歇,苏梅又赶紧让几个孩子去接顾老和茶大娘。

片刻,几人回来了,没接到人。

顾老和茶大娘跟顾清的爷爷顾仲走了。

苏梅微微蹙了蹙眉:“早上我去,他不是说要你们几个接吗,怎么又变了?”

“让我们去,是想给我们这个。”小黑蛋说着手腕一翻露出一个雕花红木小盒。

苏梅接过来翻看了下,找到暗扣打开,大红的衬布上躺着块质地油腻而柔和的和田玉佩。

“妈,你看,”和暄打开自己的红木小盒,拿出一串翡翠莲花珠串手链,“美吧?四哥、五哥、六哥和七哥都是玉佩,只有我的是手链,哈哈…叔太爷最爱我啦,嘿嘿独一无二!”

是挺好看的,莹白的一个个小莲花由黄金托底,绿豆大的红玛瑙珠子间隔,乌绳串起,交结处还坠了几串长短不一的红玛瑙珠子。

苏梅把手中的红木小盒还给小黑蛋,接过和暄的手链给小丫头戴上,“让你奶奶看看。”

打发了和暄,苏梅让兄弟四个把玉佩收了,赶紧贴春联、门画、窗花和‘春’‘福’字。

民间有种说法,除夕这天一定要等家人回来齐了,才能贴门神。因为若是先贴了门神,在这之后回来的家人会被门神认为是外人,从而降罪于他,新年诸事不顺。

贴好春联门画,念营和小瑾上楼洗澡换衣服,小黑蛋跟赵儒生下棋,赵恪打开电视,泡了壶茶。

苏梅进厨房给汪师傅和何芳打下手,三人很快就整治出一桌大餐。

“吃饭啦~”苏梅一声喊,和暄欢呼一声,扯了小瑜儿、小黑蛋出门,“劈里啪啦”地放起了炮,有买的,还有他们用竹节、火药做的。

竹炮点燃,那震天的响一下子压住了左右前后邻居家的炮声。

有半大的孩子噔噔跑过来,扒着院门往院里看。

小黑蛋笑了声,转身进屋端了盘糖果递了过去:“抓吧,能抓多少就抓多少。”他想到了自己小时候,被娘管着吃糖的情景。

小瑜儿也想到了,那时他为了吃一颗糖可是绞尽了脑汁。

和暄蹦跳着过来,捏了一颗剥去糖纸塞到了嘴里。

小瑜儿和小黑蛋跟着也各剥了一颗。

几个小朋友看得稀奇:“你们这么大了,怎么还吃糖?”

“甜啊!”小黑蛋笑道。

于是就有小朋友专挑他方才吃的那种拿。

和暄忙指了指另一种:“我吃的这种软软的带点酸,是橘子味的。”

念营、小瑾站在窗前笑看了一会儿,便被苏梅唤着过去帮着摆盘,拿酒去了。

赵恪他们开了瓶茅台,一瓶西凤,苏梅和秦淑梅、何芳开了瓶蔡佳微酿的葡萄酒,给和暄也倒了小半杯。

小黑蛋,苏梅拦着没让他喝,给他盛了碗鲫鱼汤。

用过饭,一家人坐着说了会儿话,便相携着去了大礼堂,文工团的姑娘小伙们一群群,一个个地上台表演了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京剧《红灯记》,然后是独唱、合唱,独舞、合舞等。

台下,他们一家四个男孩,并排而坐,个个身姿挺拔,颜值出众。时不时便有姑娘朝这边看了过来,她们双眼闪烁,脸颊晕染,含羞带怯。苏梅看得可乐,咬着松子撞了撞赵恪的肩:“赵同志年轻的时候,有没有被姑娘们这么瞅过啊?”

“你猜。”

苏梅瞅了眼他的侧颜,又看了看寻借口找小瑾说话的胆大姑娘,还有什么可猜的。

“这姑娘谁家的?”苏梅抬手轻拍了下小瑜儿,指了指另一边跟赵瑾说话的女孩儿。

“我们文工团团长的女儿吕芮。妈看上她了?”

“我看不看上她不重要,要你哥满意才成。”女孩儿看着挺漂亮的,身材高挑,气质好。

“我哥啊,等他开窍,那你有得等了。”

苏梅一愣,看向他道:“妈听你这话的意思,怎么觉得你像有目标了,谁啊?”

小瑜儿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妈,你觉得甜甜怎么样?”

“你来真的呀?”苏梅惊了,“不是,小瑜儿,你今年才16,咱不急哈,你就是三十岁不结婚,妈也不催,慢慢来,别急…”

旁边一位老太太听着“哈”的一声笑开了。

苏梅不好意思抿了下唇,对方见此笑得更大声了。

 

 

第263章

小瑜儿就着昏暗的灯光扭头打量了老人两眼,笑道:“宋奶奶。”

“妈,这是吕芮的奶奶,妇联的宋科长。”

老太太列宁装军大衣,齐耳短发,戴着个黑框眼镜,听小瑜儿介绍完,对苏梅又是爽朗一笑:“我认得你,苏同志。去年初夏在南海,我们一同进门,下午又一同出的南海大门。”那天她去开会,在门口看到随特战队队长江硕走来的苏梅,心下还纳闷,谁啊?还让江家小子亲自陪同。

没想到不过半年她们又见面啦。

苏梅看着老人的脸愣了一下,没什么印象。

那天ZX叫的突然,她完全没有准备,去时心头紧张,不知ZX找她要问什么,她又该如何回答。回时她满腹心事,脑中思索着怎样才能让ZX对她说的话有一个直观的了解,哪还有心思去关注周围的人事。

苏梅歉意地笑了下,伸手道:“宋大娘你好。”

老太太脸上的笑意瞬间浓了两分,脱下手套与之相握道:“苏同志新年好!”

“新年好!”

台上新一轮节目又开始了,出于礼貌,两人没再多做交谈,只偶尔就舞台上的表演点评两句。

晚会结束,大家起身,相互跟身边的家人、朋友,认识或是不认识的拜了个早年。

老太太给最小的和暄掏了个红包,一同给的还有别家的两个孩子。

苏梅不好拒绝,正想着怎么还呢。

“奶奶,”吕芮挤过来扶住老人,看了眼站在苏梅旁边的赵瑾,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朝苏梅、赵恪拱手道,“赵叔叔、苏姨新年好!”

赵恪微微冲她点了下头。

“新年好!”苏梅掏了个红包给她。

吕芮瞅了眼奶奶,在她的点头下伸手接过道了声谢。

顺着人流,大家出了大礼堂,相携着走了一段,便分开了。

吕芮扶着宋老太频频回头,恋恋不舍地盯着远去的赵瑾。

早在18岁以后,赵瑾就习惯了这种目光,牵着蹦蹦跳跳的和暄跟在家人身后,没当回事儿。

苏梅扶着汪师傅走在赵恪和秦淑梅身后微微偏了下头,路灯下只看到吕芮大红的呢子大衣在人群中模糊闪现:“小瑾,过了年你又要带队出去吗?”

童子军一走,没个四五年回不来。

“嗯,三月初走。”

那等他回来都要三十出头了。

苏梅犹豫了下:“有喜欢的姑娘吗?”

赵瑾笑着摇摇头:“妈想抱孙子了?”

苏梅下意识地摸了把乌黑的秀发,这么年轻她就要抱孙子吗?前世,她这个年龄好多人还没有结婚呢。

她这反应,赵瑾和小黑蛋看得翘了翘嘴角,眼里都是笑意。

“妈,”赵瑾顶开小黑蛋,挽住苏梅的胳膊道,“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教导孩子们的同时,还不耽误游山玩水赏风景。”

小黑蛋瞟了眼赵瑾,这几年,就他所知,四哥带着一批批童子军可没少立功,其中的危险、责任、压力,他没说。

“结婚的事,等我带了这批孩子回来再说吧。过两年你要是急着抱孙子,”赵瑾下巴一抬点了点前面扶着赵儒生的念营,“就先把老五的婚事办了吧。前天,我带孩子们去他们部队参观,正瞅见一个姑娘追着他跑,跟人一打听,你猜是谁?”

“谁?”一家人立马来了兴致。

林念营眉间一跳,忙打断道:“别胡说,薇薇那天过去找我借《西游记》的小人书呢。”

“哦~”兄弟几个齐齐拖长了腔子,怪模怪样道,“原来是薇薇呀!”

“哪个薇薇?”秦淑梅回头不解道。

“黄司令家的姑娘吗?”苏梅记得黄正祥家姑娘就叫薇薇。

小瑜儿:“是她。”

“小婶、奶奶,你们别听他们说,我们真不是那种关系…”

大家哄笑,见过黄薇薇的谁也没当真,那姑娘生得娇小,看着只有十五六岁,在苏梅和赵恪眼里还是个孩子呢。

“妈,宋奶奶方才说‘南海’?”这个问题,小瑜儿疑惑一晚上了,是他想的那个地方吗?

“哦,我去一个叫南海的国营饭店定了两条鱼。”苏梅含糊道。

小瑜儿抽了抽嘴角,他妈连敷衍都懒得找个好点的借口。

用过年夜饭,赵恪牵着闺女,带着兄弟几个出门拜年。汪师傅明儿还要回顾宅帮着招呼客人,便先睡了。苏梅和秦淑梅、赵儒生坐在客厅一边守岁一边等客人上门。

翌日一早,给陕北老家、南方、云省各地打过拜年电话,用过早饭,等赵倬、喻兰带着赵珺和老二一家上门,赵恪、苏梅和汪师傅便带着孩子们提着大包小包的吃食、礼物去了顾宅。

到时才七点多,可宅子里已经聚满了人。

赵恪和苏梅带着孩子们进屋拜年,心眼儿浅的忙跟了过去,就是为了看顾老给几个孩子什么礼物,是普通的红包呢,还是跟他们几家的孩子一样,钢笔、毛笔、字贴等。

顾老待赵恪苏梅和赵瑾、小黑蛋兄妹几个说过吉祥话,拉过和暄帮她脱了外头的大氅,取了围巾帽子,扫了眼挤进来的族中小辈,双眸暗了暗。

茶大娘端着托盘上前,众人忙探头、颠脚地看了过去。

没有偏待,跟他们家的小子姑娘一样,给的不是钢笔就是毛笔,配套的还有一本字贴。

顾仲坐在顾老下手,看着诸人的表情,嘲讽地勾了勾嘴角,老叔自己的东西,想给谁就给谁,他们真以为这样就能拦得住。

大过年的,老叔只是不想闹起来,扫了小梅一家的兴致。

汪师傅一过来就去厨房忙活了,苏梅跟顾五的妻子韩丝柳、顾清、顾恒、顾衢等人的媳妇说了会儿话,给他们的孩子发了红包,便去了厨房。

“都在这儿吃饭吗?”苏梅看着汪师傅摆满条案的食材。

“愿意走的应该没有几个。”处得时间长了,他们早已将彼此当做了家人,汪师傅忙不过来,很自然地就指使起了苏梅,“赶紧地,把那捆葱剥了,还有那堆蒜,菌子、木耳、干贝也给我泡了。”

茶大娘在外面端茶倒水呢,这么多人,光凭他们俩…难!

苏梅扯了条围裙一边往身上系,一边走到厨房门口,扬手叫来了小黑蛋、小瑜儿过来帮忙。

韩丝柳见此,忙拉了顾清的妻子过来帮着择菜、剥蒜。

其他人犹豫了一下,有过来的,也有不屑地撇了撇嘴或是翻了个白眼,自顾去花厅喝茶说话去了。

吃完饭,大家碗筷一撂,围在顾老身边好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撒,完了不是去了西花厅,点评苏梅带来的两盆茶花,便是聚在堂屋打起了牌。

苏梅看得直皱眉,起身将盘碟送去厨房洗刷,小黑蛋推开围在身边说话的顾家子弟,过来帮忙。

赵瑾被一群嫂子大娘的围着脱不开身,这个问他们家孩子能不能进童子军,那个问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媳妇,她可以帮忙介绍,什么娘家侄女,领导闺女等。

和暄被顾老带去了书房,赵恪也被顾仲拉了过去。

念营坐在灶下帮着烧水,小瑜儿被顾清、顾恒几家的小子缠着去了前院,不一会儿炮声便一声接一声地响了起来。

苏梅扶着汪师傅坐下,帮他揉了揉酸疼的两条胳膊:“收拾完跟叔爷说一声,咱们赶紧走吧。”看那帮人的样子,竟想留到晚上再来一顿。

“成。”汪师傅也不想伺候了,做什么好像都是应该的,也没见谁道一声谢,说一句辛苦了。

打扫好厨房,苏梅带着小黑蛋、念营和汪师傅去书房道别。

顾老看着苏梅母子仨,对顾仲兄弟及一众小辈笑道:“小梅、念辉、念营,今儿辛苦了,过来看我呢,忙活了一天。你们说,我是不是该给他们包个红包?”

“红包哪够啊,”顾仲笑道,“我记得小梅善画,您不是有幅百花图吗,反正放在库房也是落灰,我看不如就给小梅得了。”

顾亭、顾宿听得咋舌,那可是明朝周之冕的作品。

“至于念辉、念营,”顾仲继续笑道,“我瞅他们年纪也不小了,过个两年就该成家立业了,小夫妻过日子手里哪能没点产业,建设路你不是有两间小铺子吗,一人一间,刚刚好,日后或租或用,手里也能得俩买菜钱。”

顾五、顾九听得嘴角直抽抽,那是小铺子吗,间间一百多坪,不过是当年做药房四五间直接打通罢了,哦忘了说,后面还带着个院子呢。

顾老眼里的笑意层层漾开:“光给他们娘仨,倒显得我不公了。这么着吧,今儿凡是进门帮忙的人人有份。老汪、小茶一人一百,剩下的一人两百。”

这十几年跟着小梅生活,退休金可没怎么花,存下来已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今儿高兴就当回散财童子吧。顾老乐呵地想着,诸人却变了脸色,恨不得时光倒流,他们也帮着做点事了。

“行了,拿了东西就散了吧,折腾大半天了,我也累了。”不等苏梅拒绝,顾老摆摆手便由茶大娘扶着出了书房去卧室躺下了。

汪师傅有库房的钥匙,茶大娘管着顾老的财务,待安顿好顾老,两人便将东西拿出来分了。

苏梅真不想要,这会儿的古董房产还都不贵,这么些年光武器奖励她就存了好大一笔,想要什么不能自己买啊。反倒是接了这些,才是麻烦呢,没看顾家一众妇人小辈羡慕得都红了眼。

“拿着吧,老叔的一片心意。”顾仲劝道。

跟苏梅生活久了,汪师傅和茶大娘最知道她在意什么:“画是顾老的珍藏,铺子是他早年亲自选购装修的,你要觉得拿着扎手,就出钱买下吧。”

顾仲脸色一变,刚要出言反驳,便被孙子拽了下衣袖。

“那就按市场价走吧,”顾清笑道,“百花图一千,两间铺子,一间两千五。小婶,你拿六千买下,钱货两清,也省得日后扯皮。”

念辉高考报的是政法大学,日后从政,身上可不能有一点儿污点。还有念营,他在部队,立身更要正。

两间铺子有些年头了,顾清报的价不低。顾亭、顾宿微微皱了皱眉,面上却不见高兴。赠,送的是人情;卖,人情没了,只怕还要落一个刻薄的名声。

毕竟,老叔跟他们生活了十多年,不是亲人早已胜似亲人,个人的私产便是分他们一半也无人可置喙,何况只是赠予了两间铺子一幅画。

这都要计较,外面可不要说他们了。

然而两人再反对也无济于事,妇人们一听到“钱”,怪是矜持,脸上也不免带了笑模样,又有顾清、顾恒一众小辈支持,再加上顾仲的沉默,他们还能说什么。

苏梅暗暗松了口气,让小黑蛋开车回家,拿着存折去银行取9千过来,顺便将二老太那座赠予的宅子一块买下。

“都别走!”顾老气冲冲地进来,扭脸问苏梅,“你手里还有多少钱?”

苏梅愣了下:“两万。”

五九式、无人机、战斗机、还有后面的几款枪,前前后后上面奖励了三万五,再加上当年她和赵恪结婚,秦淑梅给的,还有这些年寄的生活补贴,她和赵恪存下的工资,林林总总加一起有五万。

只是她给孩子们一人都办了最少两张存折,所以除了要拿出的九千,手里现下还能拿出来的只剩两万。

众人倒吸了口冷气!

在这个人均工资只有几十的年代,两万再加上方才的九千,是个什么概念!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有人失声叫道。

是啊,赵恪一个军官,苏梅又是两三年不出一个新品的玩具设计师,怎么会这么有钱?!!

大家都不由怀疑地看向了顾老。

苏梅的工作安排年前就定了,只是想着过年呢,上面就没打扰她,只等过了正月十五正式下通知,让她过去上班。

顾老抬眉朝汪师傅看了一眼。

汪师傅清了清喉咙,一一列举了苏梅这些年获得的奖励。

众人一脸懵逼地听完,一个个扭动着僵硬的脖子看向苏梅,不是陕北来的村姑吗?不是说小学毕业吗?

新型枪支、无人机、战斗机…想破天了,跟她也不搭啊!

赵瑾双眸陡然一缩,看向赵恪:“那年我回去,家里的两位武器专家…”

那两年边境跟苏国正是摩擦频繁的时候,他以为他们是受苏国的新型武器吸引过去查看呢。

现在想来…赵瑾敲了敲头,唉,一回到家,他所有的敏锐、防备全都卸下了,还是训练不够,修炼没到家啊!

林念营想到有次近距离接触战斗机,机身上那熟悉的英文缩写,眼里光茫连闪,早在小婶带他到山里训练,他就知道,小婶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家庭主妇,原来如此!

怪不得小婶初夏来京市那段时间,江队、阎队轮流过来陪护呢。

两个武器专家在家教学时,兴致起来了,吃着饭吃着饭在饭桌上就争论起来了,遂和暄早早就知道她妈不简单,只是她也是第一次听到无人机、战斗机。

唯有小瑜儿,傻傻地张大了嘴巴,看了看他妈,又转头看了看他爸、顾老、汪师傅、茶大娘,最后胳膊肘一抬抵了抵小黑蛋:“我没听错吧,汪爷爷说娘是无人机、战斗机、还有68式、69式至72式枪支的研究者?”

小黑蛋极为淡定地“嗯”了声。

小瑜儿自闭了,和着家里就他一个傻白甜。

茶大娘悄悄进来,将一个盒子放在顾老面前的书桌上,又悄悄退了出去,片刻带着人开了库房,抬了一箱箱东西出来。

顾老打开盒子,将自个儿剩下的三座宅子,连同四个铺子推给苏梅,然后又指了指廓下左边的20个大樟木箱子:“几个孩子这会儿又不急着结婚,把他们的钱也取来。东西你看看,不亏。”

苏梅抿了抿唇,知道老爷子生气了,办这事多少带了赌气的成份,遂一时颇是有些无措。

赵恪扫视了圈诸人激动的神情,一个个的都等着分钱分产呢。握住苏梅的手,冲她点了点头,然后对小黑蛋道:“存折在哪,你知道,去拿吧。”

父子俩对视一眼,多少带了分明了,小黑蛋带着和暄、赵瑾、林念营和小瑜儿回家,不但带来了家里所有的存款和几兄妹的积蓄、零花,还跟喻兰借了点。

凑了7万,交给顾清。

顾老眼里闪过一抹笑意,大手一挥,将院里的箱笼和早年用过的家具都给了苏梅。

留下的只有这座摆了几套老榆木家具和几样家电的宅子,以及20箱医学书籍、9医学笔记和4箱从伊嘎带回来的各式药材,一箱狼、羊、兔混合的皮毛。至于银元小黄鱼什么的,早些年就捐给国家了。

顾清带人打开箱子,一个个地对,一个个地算,顾老写的字,画的画,还有古玩知识,建筑研究、风水解读、饮食文化什么的没算钱,家具也做了折旧,玉饰陶罐字画什么的,顾家诸人虽然都知道它们的收藏价值,可现在玉饰古玩不值钱,行势不明也不敢留,遂便在市值的基础上高估了些算,最后钱没用完,又退回了八百。

顾仲、顾亭、顾宿长长叹了口气,有了今儿这一出,他们顾家在京市算是臭出名了。

“行了,小恪留下帮我分钱,小梅带着孩子们把东西拉走。还有,”怕她在闹别扭,犯傻,顾老不放心地叮嘱道,“明儿别忘了办理房产过户。”

苏梅担心地看着他,半晌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