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凤仪见此人年不过三十出头,生得也眉目清秀,而且,一身的官服,虽则他认不出是几品,但这肯定是官服无疑。秦凤仪便一幅拿不定主意的模样,“我来找我爹。”

“唉哟,令尊在兵部当差哪,不知是哪位?”这小孩儿可俊,不知是谁家的孩子,倒是有些眼生。

秦凤仪道,“他叫景川侯。”

这人吓一跳,眼珠子险没瞪出来,盯着秦凤仪片刻,见他一身衣裳皆是上等衣料,身上穿戴佩饰无不精致,委实不像个骗子,此人思量片刻,“景川侯家没你这一号啊。”

秦凤仪一听,便知这人对景川侯府颇是熟悉,定是景川侯的熟人,秦凤仪道,“我自小没在京城,我在南面儿长大的。”

这事也常见,什么外室子啊,庶子啥的,养在外头的,并不稀奇。稀奇的是,秦凤仪这风姿相貌委实太过耀眼。这人对景川侯府熟到都熟知景川侯家的几位公子,可见不是一般的相熟,起码是常来往的那种。这人道,“行了,你也别在外头站着了,你同我进去吧。哎。”叹口气,带秦凤仪进去了,只当自己日行一善。

这一系列的转折,大管事孙渔都看傻了,没见他家大爷怎么着,结果就有人把他家大爷带兵部衙门去了。

秦凤仪一路还跟人打听着,“大人你如何称呼?”

那人笑道,“我姓郦,与你爹算是老相识了。”

“郦叔叔,多谢你啊。”

“你也算我侄儿了,不必如此客套。”郦悠看他生得好,想起一事,问秦凤仪,“你找你爹,怎么不去侯府啊?”

“我爹不叫我去。”

郦悠便知是人景川侯家内务,他不便多嘴,不过,看秦凤仪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怜惜。俩人说着,郦悠就带着秦凤仪七拐八绕的,去了一间待客的空屋子,与秦凤仪道,“你稍等,我去与你爹说一声。”

秦凤仪乖巧的应一声,“有劳郦叔叔了。”

郦悠摆摆手,深觉自己日行一善,做了件大善事。

秦凤仪刚坐下,就有侍卫端来茶水,秦凤仪十分客气的赏了角碎银,那侍卫道谢去了,又给秦凤仪端来几样干果茶点。秦凤仪心说,这兵部衙门瞧着气派,里头的人倒也和气。

秦凤仪心里记挂着刁岳父,也没心思喝茶吃零嘴。秦凤仪坐下等了一柱香的时间,便见一人推门进来,秦凤仪定睛一瞧,嘿,乐了,这不是昨天街上遇到的,李家的那位大哥么。秦凤仪喜的起身,“大哥,你也在这里当差?”这可真有缘哪。

那人其实面相有些肃穆,虽生得极好,奈何不是那种和气长相。不过,他与秦凤仪昨日有一面之缘,且,秦凤仪起身相迎,一幅惊喜模样,故而,此人见着秦凤仪亦颇是温和,道,“你怎么在这儿?找人?”

“嗯,找景川侯。”

“哦,你找他做甚?”

秦凤仪笑嘻嘻地,“那是我爹!”秦凤仪一向为人热情,他见这人愣怔在门口不动了,连忙过去把人拉过来按到椅间坐下,还把自己没吃的茶递给他吃,这人吃了口茶,方慢调斯理的开口,“我怎么不知道,他有你这么个大儿子。”

秦凤仪哈哈笑,“他也不晓得哪。”

那人沉默片刻,问秦凤仪,“你是姓秦吧?”

“咦,大哥你怎么知道?”

“叫秦凤仪。”

秦凤仪眨巴眨巴眼,“大哥你听说过我?”

景川侯少时袭爵,到今日也颇经风雨,且此人一向心机深沉,等闲事难动他心的。结果,今日硬是开了眼界,他闺女口口声声中意的这个,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景川侯咣啷将茶盏往几上一撂,起身便走了。秦凤仪还没回过神,忽然有一队兵破门而入,冲将进来,绑了秦凤仪就走。秦凤仪哪里经过如此阵仗,他吓坏了,当下顾不得多想,大叫道,“爹!景川侯,你可不能不认我啊!爹!爹!救命啊!”

秦凤仪那嗓门,天生辽阔,他一叫唤,简直是把一衙门的人都喊出来了,他情急之下啥都顾不得了,景川侯乃京城名流,可丢不起这个脸。郦悠先跑出来,见秦凤仪都被绑起来了,忙道,“这是怎么了?”

秦凤仪大叫,“郦叔叔,有人要害我!我爹呢,赶紧去找我爹!叫他救我!”

郦悠就在景川侯旁观着,瞅了瞅一张铁面的景川侯,声音也弱了三分,“这不就是你爹么!”怎么儿子不认识爹啊?这是怎么回事啊?

“啊?”秦凤仪惊住了,咦,景川侯不是个老头儿么!他自知认错了人,那收拾他,叫人抓他的不会是别个,定是景川侯无疑了。秦凤仪立刻改口,“岳父!爹!你可不能这样没情义啊!小婿好意来给你请安,你就是瞧不上小婿,也不能下此毒手啊!”

景川侯现在只恨没提前吩咐堵上秦凤仪那张臭嘴,景川侯一张俊脸几乎是狰狞了,他的声音仿佛自深渊地狱里冒出来的,还带着丝丝寒气,“闭——嘴——”

倘是熟悉景川侯的人,这会儿都能吓个半死。秦凤仪偏不是个会看人脸色的,他两肩一抖,就抖开了侍卫,对着侍卫一呶嘴,那侍卫连忙给他将绳子解开了。说秦凤仪不要个脸面吧,他还挺有几分小机伶,过去立刻给景川侯跪下,规规矩矩道,“小婿秦凤仪给岳父请安了!小婿刚来京城,心里牵挂岳父,冒昧过来,不想竟叫人误会,给岳父惹了麻烦,小婿给岳父赔罪了。”给景川侯磕了三个头。

景川侯咬牙,“起来吧。”

秦凤仪干脆俐落的起身,团团一拜,“扰了诸位大人的清静,凤仪给诸位大人赔不是了。”

诸人瞧了场热闹,只是景川侯好像也没否认这漂亮小子是他女婿,看景川侯那脸哟,黑的跟锅底似的。大家忙道,“无妨无妨。”纷纷散了去。

秦凤仪见大家都散了,他想着,今天总算见着景川侯的面,亲事也不易在这里提,于是,秦凤仪道,“岳父,小婿也先告退了。明日再去给岳父请安。”

景川侯冷笑,“择日不如撞日,你干脆把你明天的安也今天一并请了吧!”拎着秦凤仪就出了兵部衙门!

第42章 惊吓

秦凤仪真的是给景川侯拎出兵部的, 他今年不过十六,身量未成,景川侯则不同, 身高八尺, 足高秦凤仪一个头, 且又身在武行,拎着秦凤仪是半点问题都没有。秦凤仪也是豁出去了,他生来受宠, 又正是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胆子就大, 只要景川侯故意整他, 勒他脖子,他立刻千回百转的叫爹!

反正岳父也是父么, 父就是爹!

饶是景川侯一品侯爵, 兵部大员,也很受不住秦凤仪这般百转千折的跟他叫爹。景川侯是有身份的人, 他骑上马,瞥秦凤仪一眼, 秦凤仪立码一声呼哨, 管事小厮侍卫一堆人颠颠跑了过来,还牵着秦凤仪的照夜玉狮子。昨日景川侯见此良驹,还赞叹此良驹便当是那美少年骑才不算辜负此等良驹,今日再看,只觉这无赖糟蹋了好马。尤其秦凤仪还跟自家管事下人介绍, “这就是岳父大人。”

一群管事小厮侍卫的连忙跟景川侯见礼,直呼亲家老爷。景川侯简直牙疼,瞥都未瞥一眼,骑马先行。秦凤仪带人跟在后头,一直到了景川侯府,这回门房没有拦着。不过,见自家侯爷亲自把人带了回来,门房对这位出手大方的秦公子颇是另眼相待。

秦凤仪的小厮管事侍卫自有人接待,秦凤仪一路跟着景川侯就往不知道哪里去了,实在是侯府太大,秦凤仪有些眼花,他努力记着路,就同景川侯到了一处书斋的地方,四周书架满满的都是书,景川侯往书案后坐了,案角上摆着一盆开得正好的茉莉,花香袭人,配上这一屋子的书香,就有说不出的雅致。一时小厮奉茶来,景川侯端了茶慢慢的呷品着,也没理秦凤仪。

秦凤仪没有品茶的心,他记挂着自己与阿镜妹妹的亲事呢。见景川侯不理他,他小心的凑上前,殷勤百倍的喊了一声,“岳父大人。”

景川侯简直听不得这话,喝道,“闭嘴!”

“你倒是同我说句话么。”秦凤仪面露哀怨,“我晓得岳父大人不喜欢我,可我与阿镜妹妹两情相悦,缘定三生…”秦凤仪这话还没说完,景川侯手中茶盏啪的一声砸在秦凤仪脚下,景川侯武将出身,只听嘭的一声巨响,一盏上等官窑薄胎雪瓷已是碎成无数片,一篷温热适宜的茶水溅湿了秦凤仪身上的朱红袍摆,将那朱红衣角染成一抹暗红。秦凤仪脸都吓白了,怔怔的看着景川侯,景川侯道,“秦公子还是回去照照镜子,再过来与本侯说话!”

秦凤仪呐呐,“我,我,我每天都照镜子,今早刚照过了。”

景川侯:…

秦凤仪胆子并不大,但他十分有个拗脾气,他敢过来求娶,心里也想过岳家不乐意。他那春天花朵一般的唇瓣抖了抖,心下自我安慰两句,继续大着胆子开口,“岳父,是嫌我家门第不好?”

景川侯觉着自己在与个白痴说话,见秦凤仪一幅要吓死的模样,景川侯更是看他不上,冷声道,“你有什么地方能匹配我的爱女的?嗯?”

秦凤仪眨巴眨巴眼,他不怕景川侯说话,他就怕景川侯砸东西,太可怕了。想了想,秦凤仪道,“要说门第、才学、出身,我样样不如阿镜妹妹。”

景川侯一听这话,心气方顺,“你既有此自知知明,就当速速退去!再不要登我家门!”

只是,不想秦凤仪继续道,“这些我都没有,我就是,长得比阿镜妹妹好看。方阁老都说,我们这叫,才貌双全。”

景川侯气得眼前一黑,狗屁的才貌双全!景川侯道,“你少拿方阁老压我!”

“我干嘛压您啊!您是我岳父,半个爹,我说的都是实话,方阁老是这样说的,说我们是才貌双全的好亲事!”好吧,这话一出,景川侯又一茶盅砸了过来,他准头颇是不错,又砸在秦凤仪脚畔。先时那一茶盅,秦凤仪怕的要死,如今又一茶盅,秦凤仪神奇的发现,自己不大怕了。竟适应了岳父的坏脾气~秦凤仪还仗着胆子道,“真的,我要是敢有半个字骗您,天打雷霹!”

景川侯脸色黑沉,眼瞅便是风雨欲来。秦凤仪却是叨叨开了,“我早打听过,您家先时乐意的是平郡王府的平岚公子,可那个平岚,听说很不正经,房里七八个通房小妾,这样的人,如何能对阿镜妹妹好?我虽则出身有限,可我是个一心一意的人,我必然一辈子都待阿镜妹妹好!”

景川侯冷笑,“你就是用这种花言巧语哄骗的我闺女吧!”

如果秦凤仪再多些历练,此时此刻,他就会明白,景川侯看他的眼神,完全就是亲闺女被拐的亲爹盯着拐子的眼神啊,那简直是恨不能把秦凤仪撕成千万片!

秦凤仪急道,“这都是我的实心话,我也没有骗阿镜妹妹!还是你觉着,我这脑子能骗了阿镜妹妹!”

景川侯真给这傻瓜气乐了,景川侯冷笑,“你既知道你这种脑子,我难道叫闺女嫁个傻子!”

秦凤仪气着指了指自己的脸,道,“我是傻子?你瞅瞅京城内外,有比我生得更好的!恕我直言,岳父您老人家,威风是威风,可论相貌,也是不及我的!”

景川侯冷冷一笑,“我是不及你这花里胡哨的小子。”而后,他突然绕过书案,一步上前,秦凤仪都没闹明白什么事,就给景川侯按压在书案上,案角上摆着的那盆茉莉被秦凤仪挣扎间挤下花几,啪的一声,摔成几瓣,泥土纷飞,花根委头,花瓣零落。秦凤仪大惊,因为,一柄凉嗖嗖的匕首正压在他那张世间有一无二的脸上,景川侯露出个魔鬼般的笑容,他的声音仿佛九幽地狱的诅咒,“让我瞧瞧你有多好看?”

秦凤仪吓得,嘎巴嘎巴嘴,都没说出一句求饶的话人,倒不是他多硬气,实在是吓得狠了,两眼一翻,厥了过去。

景川侯还以为把这小子吓死了呢,结果一试,还有气!

秦凤仪醒来时,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头顶是天蓝色的帐子,瞧着有些眼生。愣怔了一会儿,秦凤仪才想起先前的事,他顿时吓得不轻,一摸脸,摸到厚厚的绑带,然后,闻到浓浓的药膏药,继而,脸上麻麻的疼。秦凤仪摸出怀里的小镜子一照,就见镜子里一个把脑袋都包成纺缍的人,就露出一双眼睛。秦凤仪眨眨眼,里面的纺缍头也眨眨眼。秦凤仪吓得浑身哆嗦了一阵,然后,陡然爆出一声嚎啕,继而大哭起来!

完啦!

完啦!

这该死的心黑手狠的景川侯给他毁容啦!完啦!他没了美貌,阿镜妹妹再不会嫁他的!秦凤仪哭声震天,大半个侯府都听到了!守在门外的景川侯府的小厮更是险些没给震聋,那小厮进来说些什么,秦凤仪完全没有听到,他只顾自己伤心,在侯府嚎啕了大半个时辰,越想越觉伤心。一时,见着自家大管事进来,秦凤仪更是悲从中来,抱着大管事的腰,继续嚎了小半个时辰。

大管事孙渔一见自家大爷的头脸都给包裹成这幅样子了,顿时吓得不轻,他立刻明白大爷这是遭了侯府的黑手啊!孙渔的眼泪也心疼的掉了下来,待秦凤仪哭的好些了,温声解劝秦凤仪。

秦凤仪哭的伤心欲绝,痛彻心扉,直至哭哑了嗓子,哭得什么都哭不出来了,这才收拾起自己的小镜子,揣在怀里,挺着颗纺缍头,了无生趣的与大管事走了。

秦凤仪一路哭回了家,大管事要看他的伤,他还不让。大管事哄他道,“京城有神医,倘医治及时,并不会落下疤痕。”

秦凤仪心性简单,再者,也是急着恢复美貌,便信了大管事的话。把其他人撵了出去,大管事一层一层的将纱布解开,直解了一盏茶的时候,才把秦凤仪那一脑袋的纱布悉数解下。然后,大管事都愣了,秦凤仪抽咽着,伤心的问,“是不是很难看?”自小美到大的人,哪里经得过毁容的惨痛哟。秦凤仪想想毁容之事,都不想活了。

大管事眼中却爆出惊喜之光,大声道,“大爷,你脸没事啊!”

秦凤仪惊的大张着嘴,露出个漂亮的蠢样,守在外头的琼花桃花揽月等人早便等不及了,在外听到大管事的话,都推门进来,齐齐看向自家大爷的脸,果然没事啊!

秦凤仪连忙掏出小镜子一照,咦?还是他那张美绝人寰的脸啊!秦凤仪摸了摸,一点儿没变。他又拿起从脑袋上解下的纱布闻了闻,一股子药味。秦凤仪对着镜子细瞧自己的脸,问他们,“我怎么觉着我脸有点肿啊?”

琼花仔细观察,指了指秦凤仪一边侧脸,道,“这边似有一点。”

桃花素来嘴快,问,“大爷是不是挨打了?”

秦凤仪嘀咕,“兴许是那黑心老头子趁我晕过去嫉妒我生得好,揍了我两下。”

不过,美貌还在,就足够秦凤仪欢喜的啦。只是,他哭的太狠,嗓子哭伤了,孙大管事连忙打发小厮去请了京城名医,过来给他家大爷看嗓子。心下却是想着,这景川侯府可真够恶劣的,竟然想出这种法子来整人!可是把他家大爷吓坏了!

至于景川侯,听得陈忠陈管事的回禀,“都哭傻了,那秦家小子,一路哭回了住处。没一会儿,他家里又着人去了安和堂请郎中,听说是哭得太狠,哭坏了嗓子。”

景川侯想到秦凤仪那嚎啕大哭的惨样,总算出了口恶气!

第43章 景川侯的女婿

秦凤仪绝对是给景川侯吓住了, 他在家里养眼睛养嗓子的养了三天才好,这养好了,也不敢再去景川侯府。但, 这不去景川侯府就娶不到媳妇啊。

秦凤仪思量半日, 想出个主意来, 悄悄吩咐管事去打听郦家,尤其是那位郦悠郦大人,打听清楚是什么来历, 居何官职,住在哪里。这些都是比较浅显的内容, 秦老爷既然命大管事随儿子一道来京城, 这位大管事自然有些本领。不过出去半日便回来了,同自家大爷道, “郦家也是京城名门, 这位郦悠郦大人,出身郦国公府, 是郦国公的小儿子,现下在礼部任郎中。”又把郦国公府的大致情形与自家大爷说了说。

秦凤仪便带着管事, 出去置办了几样礼物, 然后,打发揽月去郦国公府递帖子。揽月是个机伶人,不过,他比较担心这事能不能成,“大爷, 侯府都这么难进,国公府能叫咱们进么?”

“笨,侯府难进是因为景川那老头是个瞎子,你以为天下人都是瞎子啊。放心,我都在帖子上写明白了,这事一准儿好办。去吧。”秦凤仪道,“多带银子,宰相门房七品官,把门房打点到了,咱们这帖子就好进。”

揽月连忙应了,捧着拜匣就去了郦国公府。

大管事不放心,道,“揽月也是头一遭来京城,我陪他一道吧。”

揽月果然露出个放松的模样,秦凤仪想着揽月初来京城,怕是些胆小,点头,“一并去吧。”

俩人出门,先偷着瞧了他家大爷这帖子上写得啥。一张帖子,秦凤仪能写啥,无非就是写着想拜会郦悠郦叔叔,只是落款比较独特,落款写得是:景川侯之婿扬州秦凤仪。

大管事唇角直抽,揽月悄声笑,“别说,咱大爷还真灵光。”

“行了,这就去吧,你也跟着长长见识。下回再送东西,就你自己来了。”其实,孙渔也没跟公门侯府这等门第来往过啊,倘不是秦凤仪有主意,而且,一幅极有把握的模样,一行人在这京城就得六神无主了。说到这个,大管事倒觉着,自家大爷不愧是自家大爷,很有做主子的主心骨。

俩人往郦国公府去,先给郦国公府比侯府更胜一筹的气派震得不轻,而后,定定心神,方挺胸抬头的去门房送拜匣。由于秦家舍得拿银子打点,门房倒也好说话,再一听是景川侯家的女婿,扬州秦家送来的拜匣,更是不敢小瞧。

当然,门房不大晓得扬州秦家是哪家,但,景川侯他们知道啊,这,倒是没听说景川侯府上办喜事。大管事孙渔硬着头皮,“亲事刚定,四天前,我家大爷刚到京城,颇得贵府三老爷相助。故而,想过来拜谢。”

门房主要是不敢怠慢景川侯三字,道,“您里头喝茶,我进去回一声。”

孙渔与揽月便坐在门房里等信,门房里有人还给他俩端来热茶,俩人心里七上八下,只怕郦国公府说他们是骗子,哪里有心情吃茶。坐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就有小厮跑出来回信,说这帖子府里大少奶奶收下了,让秦家公子明儿个只管过来就是。

二人心下大定,连忙起身谢过传话的小厮,揽月又给了跑腿银子,如此,二人方告辞回府。

路上揽月就忍不住了,笑道,“别说,咱大爷这法子还真成!”

大管事孙渔不愧忠仆,借机给大爷刷威望,道,“瞧见没,咱大爷不凡哪。别看他往日间不大管事,心里却是个有主意的。这样的公府侯门,说一声不让进,怕是老爷都进不来,咱们大爷,尽管受了些惊吓,但,想进哪家,就有法子进去。”

揽月点点头,心下对自家大爷也是佩服的,道,“就是一样,在侯府已是那般凶险了,我就担心大爷到这公府来,是不是不大安全?”

“你傻啊,在侯府,那是上门提亲,他家现下还没看到咱大爷的好处,故而,有些不愿意,吓一吓大爷。这公府,咱们是做客的,反是比侯府更安全。”孙渔年纪与秦老爷相仿,人情世故上较揽月这样的小厮自然强得多。

俩人一路说着话,高高兴兴的回了家。

秦凤仪听说这事成了,顿时喜上眉梢,再让琼花包了份礼,打算明天一并带去。又细问了大管事,递帖子时的情形,这帖子好不好递,公府下人说话,和不和气。

孙渔道,“别说,景川侯府的名头还真好用,门房里那些人客客气气的,还端茶给咱们吃。我看,有许多别家送帖子的,无非就是收了帖子打发你回去。我与揽月是坐在门房里现等了信儿,这才回来的。”

秦凤仪点头,“明天就去郦国公府。”

其实,秦家人不晓得,人郦家接了这帖子,上下都奇怪着呢。现下在府里管事的郦大奶奶在郦老夫人那里说话时,还提了一嘴,“说是景川侯府的姑爷,没听说景川侯府的大姑娘定亲哪。先时不是说,往扬州去了么。不过,这帖子上秦公子,还就是扬州人。既是景川侯府的姑爷,不好慢怠,我就让他明天过来了。”

郦大奶奶的婆婆郦大太太道,“不晓得谁家公子这样有福气,阿镜可是个好姑娘。不过,对了,先时说景川侯府与平郡王府有意么?”

“就是啊,媳妇就是想不通这个。”郦大奶奶笑与郦三太太道,“帖子上说,三叔先时帮助过他,特意过来道谢的。”

郦三太太大致是知道一些的,因为丈夫回家与她说过这事,只是,说得也不大明白。郦三太太道,“是有这么件事,不过,听得我们老爷说,这秦公子与景川侯还闹出些个误会来。具体如何,我就不大清楚了。”

郦老夫人道,“既是人家好意来道谢,就见一见。”

郦大奶奶应了。

郦三太太晚上还与丈夫提了一嘴,郦悠“嘿!”了一声,笑道,“这小子,钻营到咱家来了。”

“怎么说?”

郦悠道,“别提了,我那天是看他在兵部门口站着怪可怜的,就多了句嘴,问他几句,就带他进了兵部。景川侯不乐意这桩亲事,这几天,我见一回挨一回景川的冷脸。”

“不乐意,如何就定了亲的?”

“亲事还没定。”郦悠悄声道,“你莫往外乱说,我看,约摸是阿镜相中了这小子。你想想,景川侯府的门第,景川侯的嫡长女,就这出身,世间哪个男人不愿意?”

郦三太太道,“那阿镜眼光向来不俗,再者,先时都听说平世子家的平岚相中了她。她要是连平家都搁脑后头,这秦家公子难道比平岚更好?”

郦悠一笑,“甭说,秦家小子什么出身不晓得,但那相貌就甭提了。我与你说,先时城里人都说李钊与平岚一文一武,皆帝都美玉。那是他们没见着这秦家小子,唉哟,那个相貌,我包你开眼界!”

“这么俊?”郦三太太都不大信,“李钊与平岚就是生得极出挑的了,难道比他们还俊?”

“俊!”郦悠斩钉截铁的一个字,委实勾起郦三太太的好奇心,郦三太太笑,“那我明天可得开开眼。”

“先把咱闺女藏起来。”郦悠道,“那小子长得太勾人。”

郦三太太笑斥,“别胡说,咱闺女才几岁。”

“不只咱闺女,侄女们都别叫她们出来。”

郦三太太更是笑得不成。

郦三太太第二天在老夫人跟前一说,郦家女眷都好奇不成,别个不说,单论比李钊与平岚更好相貌的小公子,她们就不能信。且郦老夫人这把年纪,都做太婆婆的人了,正是喜欢出挑孩子的时候,笑道,“既如此,咱们与景川侯府也不是外处,就请秦公子进来一见,咱们都见见。”

女人们都说好,郦大奶奶笑,“正好,咱们都开开眼。”这话,其实带了几分打趣,但,秦凤仪进得郦府,直接从门房到引路的婆子,以及进府里这一路见到的侍女小厮等,没有不看呆了去的。那婆子更是左一眼右一眼的总是偷瞄秦凤仪,只觉不像凡人,还险些撞树上。秦凤仪就这么一路自带光芒的进了郦家二门,到了郦老夫人的院里。秦凤仪这自小到大,喜欢他的女人绝对比喜欢他的男人要多的多,故而,他非常擅长与女人们打交道。

原本想着那日在侯府已是大开眼界,不料,这公府规制比侯府更多了一重轩峻壮丽,这一重一重的院落,这飞角高檐,这富贵风流,更是扬州城再没有的。秦凤仪大大方方的欣赏了一番,待得郦老夫人院内,便是一切的富贵荣华集大成者。好在,秦家暴发之家,别个没有,银子是尽有的。秦凤仪自小也见过几样好东西,何况,他生来胆大,并不怯弱。待看呆了他的小丫环羞红了脸跑进去通禀后,秦凤仪随丫环进去,就见满屋子珠玉生辉、大小美人或坐或立,已令人眼花缭乱,正中一方宝榻上坐了位头发花白的半老妇人,那半老妇人更有说不出的富贵雍容,眉眼含笑的看着秦凤仪。秦凤仪就是去别家做客,也是先拜见长辈的,这公府自然也没什么不同。他稍理一理衣裳,上前磕了个头,道,“晚辈秦凤仪,给老寿星请安了。”

他这人,要是胡言乱语起来,那简直能把人气晕。可要说装个乖样,那也是一把好手。

郦老夫人连忙道,“好孩子,快快起来。咱们不是外人,可不兴这个。”人景川侯府在京城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家,景川侯的女婿,虽说是晚辈,但,过来作个揖问个好,就不算失礼了。人家直接磕头,郦家也没料着,不然,就准备拜垫了。再者,李家的女婿,何必让人家行此大礼。

不过,秦凤仪如此客气,郦家人个个脸上带笑,想着这李家女婿秦公子,非但生了个神仙样貌,为人也很懂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