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我看,会变心的是你吧?小秀儿和什么选花魁的事,再不准有的,知道不!”

“你放心好了,那都是我遇到你之前的事了,我早改了。”

李镜哼一声,“那你来了京城,花楼的什么施施姑娘、玉环姑娘的,没有给你递过帖子?”

“咦?”秦凤仪瞪大眼,“阿镜你怎么晓得?”

“我都晓得!”

秦凤仪连忙道,“这可不是我的错,她们打发人给我送帖子,我还说呢,那什么西施、玉环的,不是死好多年了吗?怎么又活了?后来才晓得,人家是花名。”

李镜听秦凤仪这话直笑,秦凤仪道,“我根本就没去。”

“要不是知道你没去,这事能这么算了的?”

“唉哟,一个多月前的事了。你要不提,我都忘了。”秦凤仪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类型,他爱极了李镜吃醋时的那一副厉害模样,笑嘻嘻地道,“知道你相公多美貌了吧?多少人惦记我哪。不过,我瞧不上她们,她们连你的头发丝都比不上。”秦凤仪说起甜言蜜语,那简直是不要钱似的往外倒,听得李镜更舍不得他了。

李镜道,“明年便是中不了秀才,你也来一趟。”

“不准乌鸦嘴,你相公的才干,秀才算什么,我可是要考状元的男人!”秦凤仪握住她手,“放心,明年我一准儿过来。”

李镜笑,“好,我晓得了。”

秦凤仪要回乡的事,当天便同李家说了。景川侯知道后,也没说什么。反正秦凤仪没本事前,是甭想娶他闺女的。

李老夫人则让景川侯夫人准备一份丰厚的回礼,与景川侯夫人道,“咱们京城的土物,给阿凤预备一些。我前儿得的宫里赏的缎子,江南丝绸最有名气,不过,这是宫里的东西,贵在体面,一会儿我叫锦秀找出来,你一并添上。其他的东西,你看着置办。”

景川侯夫人笑应了,想着,还是侯爷有智谋,管叫这小子再不敢提娶侯府贵女之事。待这小子一走,赶紧叫侯爷给李镜说一门体面亲事,把李镜嫁了,这事也便了了。

却是不想,秦凤仪还真有秦凤仪的本事。

秦凤仪是打算回乡念书,但,他不能就这么回去。他十分有本事的请了郦悠与户部程尚书到了侯府,当着郦悠与程尚书的面,再次与景川侯确认了约定。秦凤仪道,“下科春闱,我必然高中。只是,我这回乡念书,这四年,岳父大人不可再为阿镜相看亲事!我这要求,不过分吧?不然,岳父便是哄我,诳我回乡,调虎离山,另有打算!”

郦悠与程尚书饶是一个是公府出身,一个当朝大员,也是头一遭见这等新鲜事。原本,秦凤仪说了,他俩还不大信,但看景川侯这脸色,没准儿,这事还是真的。

景川侯未计较秦凤仪话中的无礼,景川侯就俩字,“可以。”

秦凤仪对着景川侯一揖,又与郦程二人行过礼,道,“郦叔叔程叔叔都是我的长辈,今有你二位见证,凤仪就放心回乡念书了。”

然后,秦凤仪还先小人后君子的给景川侯赔了个不是,“岳父一诺千金,我自是信得过。只是,这关乎我和阿镜终身,我反是患得患失。岳父,你能理解我的吧?”

“不理解。”

“不理解我也做完了。”秦凤仪对景川侯也颇是不满,哼一声,“你就等着吧,以后别人都不叫你景川侯了,等我中了状元,人家都会喊你,唉哟,状元他岳父、状元他老丈人什么的!”

景川侯觉着,实在不能与这等神经病多交谈。郦悠、程尚书已是忍俊不禁,景川侯为避免再丢脸,起身相请,“我备了酒宴,有三十年的绍兴黄,二位尝尝。”

郦悠笑道,“那可得好生吃两杯。”

程尚书一并去了。

秦凤仪耳朵颇灵,听得这话,喊一嗓子道,“郦叔叔,这算什么好酒,我一出生,我爹就在我家院里的桂花树下埋了几十坛的好酒。等我中了状元,你与程叔叔,都来喝我的状元红!”

郦悠大笑,“好啊。”

第58章 我的儿~~~~~~

秦凤仪能请动程尚书, 还是让景川侯府有些意外的。

其实,秦凤仪到程家时,程尚书还打趣了一句, “我以为神仙公子不登我家门呢。”

秦凤仪施一礼, 先献上礼物, 道,“我来京城前,我爹与我说起过程叔叔。我这些在京城的事, 程叔叔肯定听说了一些。说来,十分丢脸。我开始是急着提亲的事, 结果, 净碰壁了。外头人也多笑我,其实, 我一早就想过来。可后来听阿远哥, 就是郦公府世子家的老二,郦远, 他说我岳父先时在军中主持过斥侯一类的事。我岳父那人,十分厉害。程叔叔是我最后的倚靠, 我生怕露出来给岳父知道。那时, 他可是看我一千个不顺眼。”

程尚书笑道,“我听说,你已是搬到景川侯府去了,景川侯府大姑娘的及笄礼,你还帮着招呼客人。想来, 你这亲事也近了。”秦家曾与他有恩,秦凤仪眼下又是京城知名人物,别看秦凤仪没上门,程尚书也挺关心他这事,亦盼他能得到这桩极好的亲事。

秦凤仪脸色微黯,“我原也这样想,只是,岳父爱女心切,依旧不肯答应。”把景川侯开的两个条件说了。别看秦凤仪生得好,便是京城的女娘们,也对他美貌十分推祟。但,秦凤仪这相貌,一看便是个不大会念书的,再看他这一双美玉般的手,更不似会武功的。

饶是程尚书也不禁道,“景川侯这事,可是不易。”问秦凤仪,“你打算怎么做。要是需要我帮忙,只管说就是。”

“倘是别个事,不论我爹还是程叔叔你,都能帮我。唯独这事,得靠我自己。”便把来意说了,秦凤仪道,“我准备回乡念书,但岳父说的两个条件,我想请你和郦悠郦叔叔做个见证。不然,我前脚走了,他后脚把阿镜给嫁了,我哭都找不着地方。”

程尚书笑道,“这你放心,我虽与景川侯府来往不多,但景川侯一向重诺,他的话,不会反悔的。”

秦凤仪道,“这也不是我不信岳父,程叔叔你不晓得,阿镜家,现在是后娘当家。她那后娘,很是看不上我。我想把事做在明处,也算我小人之心吧。反正我年纪不大,小就小吧。”

程尚书有心纠正,此“小人”不是彼“小人”啊。哎,就秦凤仪这种文化水准,还打算考春闱,程尚书十分忧心。不过,景川侯定下四年为期,四年后,他那闺女也十九了。这样的老女,只要一意痴情阿凤,怕李家也只有把闺女嫁给阿凤了。

这么想着,程尚书一口应下此事,“成,我便与你做个见证!”

秦凤仪欢天喜地的谢过程尚书,程尚书留他在家吃饭,程夫人还是程尚书原本乡下娶的元配,为人十分贤惠,二人膝下一子,年岁较秦凤仪小两岁,是个极斯文的少年。

程夫人待秦凤仪十分亲近,笑道,“你程叔叔俩月前就念叨你,有一回在外头见着你,回来还与我说你如何俊来着。你可是比他说的更俊。”

秦凤仪十分惭愧,道,“原早该过来给叔叔婶婶请安的。”

“你这也是有缘故的嘛。”程尚书笑道,“我头一回见你是在兵部衙门口,那天过去瞧你的那些女娘们把道路堵的水泄不通,落衙大家都要回家,结果,路堵死了,谁都走不了。满街的女娘,又不能派兵驱散,你指挥着,那些女娘们才让出路来。你不晓得,那回的事,景川侯可是受了礼部尚书和左都御史好几遭的埋怨,让他管一管自家女婿。景川侯那些天,脸黑的跟什么似的。”

秦凤仪笑,“我岳父那人,就那样,成天黑着个脸。其实,他心地不错,就是爱吓唬人。先时我还挺怕他的,后来就不怕了。他棋下得极好,我与他下棋,还从没赢过。”

“岂止是极好,景川侯的棋力,阖京城都有名的。”程尚书笑道,“他能与你下棋,可见心里还是喜欢你的。”又道,“一会儿吃完饭,咱们爷俩下一盘。”

“成!”

请过程尚书后,秦凤仪又亲自去请了郦悠,他一向是先到郦老夫人屋里请安的,郦老夫人又一向很喜欢他。自秦凤仪搬到景川侯府后,在这“一向喜欢”里便更加多了几分格外喜欢,问秦凤仪过来可是寻郦三叔有事。秦凤仪便照实说了,秦凤仪道,“眼下我便要回乡念书,先准备明年的秀才试。我与岳父即立此盟约,还需有人见证。我在京城认识的人有限,想着,请郦三叔帮我做个见证。”

郦家虽有些吃惊,但想想眼下秦凤仪的身份,景川侯府一向高傲,定下让秦凤仪先有功名再许亲的约定,倒也正常。郦老夫人就替郦悠应下了。

之后,便有了程尚书与郦悠的景川侯府之行。

秦凤仪将此事办妥,便真正准备回乡事宜了。

景川侯府给他定的大船,让他与南下运军粮的大船一并走,路上安全。秦凤仪十分舍不得阿镜妹妹,临走前哭了好几场,李镜本不是个爱流泪的,给他闹得,也心下伤感起来。

李钦看他俩这样,心下觉着十分好笑,劝道,“行了,眼下已进八月,明年转眼就到,不就能见着了。”

秦凤仪写了整整半箱的信给李镜,拉着阿镜妹妹的手道,“我这一走,明年才能过来。这些信,是我连夜写的。阿镜你慢慢看,待我回了扬州就给你写信,咱们人虽不在一处,心却是在一起的。”

李镜把打好结子的鸳鸯佩中的鸯佩悄悄塞给了阿凤哥,秦凤仪走前,还设酒请了一回自己在京城认识的朋友们。如此,方乘船南下,就此回了扬州城。

李镜在码头矗立良久,李钊道,“咱们回吧。”

李镜叹道,“以往只觉着与阿凤哥在一处,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今他这刚走,我这心里便牵挂起来。真是古人说的,相思无限极了。”大船已然远去,那船上一直朝她挥手的人也再也望不见了,李镜望一时滚滚而去的秋水,与兄长登车回府。

秦凤仪不愧是属牛的,认真起来,当真是个牛性子。他伤感了些时候,便让琼花寻出书来,开始背书。这些个圣人说的知乎者也,没劲的要命,秦凤仪也不大明白这些话里的意思,但,他心思纯粹,做事专心,背起书来竟是飞快。

这船上,多是些军爷。

原本以为秦凤仪是官宦家的小公子,结果,一大早上就听他在甲板大声郎读,摇头晃脑的背书,而且,秦凤仪不是一天这样,他每天这样,上午背了下午背,吃过晚饭,还要在自己舱室里背。大管事孙渔生怕船上的军爷怕吵,上下打点了一回,有人问起来,孙渔便道,“我家大爷是准备明年秀才试,眼瞅这已是八月,故而要多用用功。”

有人便道,“看小公子年纪尚小。”

“十六了,明年十七。”

这些当兵的,多是不识字的,便是有识字的,那学识也比秦凤仪强不到哪儿去,一听秦凤仪不过十六就要考秀才,皆道,“您家小公子可真有本事。”

再问来历,出身盐商之家,出身不高,不过,听说是景川侯府的女婿,诸多不明底理的,竟把秦凤仪看做那等才干非凡,令侯府千金下嫁的绝代人物!也有消息灵通,听说过神仙公子名号的,此时便反应过来,道,“您家公子就是京城有名的神仙公子吧?”

嗬,这可有八卦话题了。

孙管事每天就陪着这些军爷们替他家大爷吹牛,秦凤仪一路专心背书,半个月都没有一日闲下的,每天不闻外务,就是背书。待得到了扬州码头,秦凤仪已是将四书背得滚瓜烂熟。

秦凤仪一下码头,见到的不是自家管事,而是自家爹娘。他这一走俩多月,秦老爷秦太太早盼儿子盼得望眼欲穿,如今已是按捺不住对儿子的思念,亲自来接人了!

尽管秦凤仪在京城,与父母也没断了通信,但,此时,父、母、子三人一见面,皆是红了眼圈儿。不过,见到儿子,秦老爷秦太太是喜出的眼泪,秦凤仪也高兴,先时在帝都尽受那魔王岳父的折磨,秦凤仪一见他爹他娘,顿时觉着,世上还是爹娘好啊!

一家子高高兴兴回了家,秦太太先心疼了儿子一回,摸着儿子的脸说儿子瘦了,命丫环端来燕窝粥,给儿子滋补。秦老爷笑道,“瘦了些,也长高了。”又问儿子,“先时看你信上说,这后来是搬到侯府去住了,事情如何?成了没?”

秦凤仪拍拍胸脯,一脸自信,“自然是成啦!”

秦老爷秦太太皆是大喜,秦太太连忙道,“聘礼我已都是备好了的!那这就去租船,咱们去京城下聘!”

秦老爷便要打发人去租船,又与妻子道,“先不要急,把两个孩子的八字先去栖灵寺投几个吉日,咱们一并带去京城,好叫侯府挑选。”

秦太太笑称是。

秦凤仪忙道,“爹、娘,你倒是听我把话说完啊!”话还没说完哪,看爹娘急的!

“岳父允是允了,只是有条件。”

“什么条件?”

“岳父说啦,我得下科春闱中了进士,才能娶阿镜妹妹。”秦凤仪见他爹他娘震惊的以至说不出话,四只眼睛齐齐的望着他,就差老泪纵横了。秦凤仪大手一挥,道,“我与岳父说,进士算什么!下科春闱我一准儿考个状元!好叫他知道小爷的本事!”

秦凤仪这话再一说,秦太太的眼泪是真的下来了,秦太太拉着儿子哭的哟,“我的儿,你上了人家的鬼当啦。”

不要说进士状元,儿子哪怕能考个秀才出来,都是他们老秦家祖上烧高香啊!她家儿子,这完全是给景川侯府拿巧话给骗了啊!

第59章 要立长生牌位

秦老爷秦太太都是久经世故之人了, 两家结亲,人家女方有些条件倒也正常,但, 如景川侯府开出的这条件:他儿子考中进士, 才肯许婚。秦太太第一反应就是, 儿子被景川侯府骗了啊!景川侯府这是把自家儿子打发回扬州,转头就得给李姑娘别许亲事。

其实,不只秦太太这样想, 就是秦老爷也用一种极是怜惜的目光看着自家被骗的宝贝儿子。想着,儿子还是年纪太轻, 就这样被人家给糊弄了。

不过, 在听秦凤仪将整个事情讲完,夫妻二人忽地重打起精神, 尤其景川侯府划下道来, 儿子请了郦公府的大人和程尚书做见证,把这事定瓷实了。

秦太太转悲为喜, 笑道,“我的儿, 果然有智谋。原我还以为景川侯府是推托, 既有公府老爷和尚书大人为见证,先不说状元的事,起码景川侯府答应这四年之内不给李大姑娘议亲,这就是诚意。”

秦老爷不愧是程尚书的朋友,心下已是与程尚书想到一处去了, 想着,四年之后李姑娘老大不小,只要两个孩子的情分不变,这亲事还是有极大可能的。而且,秦老爷一人能支起这么大个家业,自有其见识,秦老爷就说了,“阿凤啊,你也别抱怨人家侯府立下四年之约,不说别个,咱们家是知道你的好的。可搁人家侯府,人家先时都不认得你,更不了解你的为人。人家闺女这样宝贝,自然要多看一看。这四年之约,侯府也是想看一看你的为人,看一看你与李姑娘的情义,倘你们四年情义不变,侯府也看到了你的真心,如何会不允婚呢。”虽然秦老爷盼着儿子能早些传宗接代,但,如果是迎娶侯府贵女,便是晚上几年,秦老爷也是愿意的。

“我大舅兄也与我这样说,要不是看在岳父也是为阿镜好的面子上,哼,我早偷偷把阿镜拐回来了。”秦凤仪呼噜呼噜喝完一碗燕窝粥,把空碗递给丫环,“娘,我还饿。”

秦太太大为心疼,一迭声的叫丫环再端碗燕窝粥来,不忘纠正儿子的错误婚嫁观念,“咱们结亲,是要正儿八经的,三媒六娉,这样才不委屈李姑娘。你可不许行那邪招。”怎么还要拐人咋地?这可不是正路。

秦凤仪道,“娘你不知道,当时岳父说,或者考进士,或者去军中搏前程。我岳父那人,特别厉害,我想着,我正式提亲,岳父可能会训导我两句,再也没想过他提出这样的要求,我当时就傻了。想了一晚上,真有心偷偷带着阿镜回扬州。可是吧,要是我岳父不是什么好鸟,我带阿镜回来也说得过去。他偏生是为了阿镜好,我就不好这么干了。你说把我愁的,我去山上看和尚们练武,原想着,练得绝世武功,好叫岳父大吃一惊。结果,人家和尚说我年岁大了,现在练武也没啥大成就。再者,要是在军中花银子打点个官职,倒也容易,不过,我岳父在兵部做官,他说了,不能是银子打点出来的官职。我去军中,一点鬼都做不得。我又不爱跟人打仗。没法子,我就找了个私塾,听了几日酸生讲课。哎,虽然听不大懂,我以前也念过书的。这念书没啥,不就是背么。背书又不难,回来的路上,四书我都背得滚瓜烂熟了。状元不是什么难事,你们就放心吧。爹,从明儿起我得专心念书,准备明年考秀才的事,我以后不跟你去铺子了啊。”

秦老爷见儿子果真要奋起,连声道,“不去了不去了,你只管在家里念书就好!”

秦太太与丈夫道,“要不要给阿凤请两个先生?”

秦老爷道,“这是自然,咱家出大价钱,一准儿给咱阿凤请个好的。”

“不用,市面儿上那些不成,我已经找好先生了。”

秦太太忙问,“是哪家的先生,我这就预备拜师礼,咱们可不能亏了人家。”

“方阁老学问就很好啊。”

秦家夫妻想,自家儿子的眼力果然是不错的。娶媳妇,就相中了侯府千金。这拜师,又相中了致仕阁老。

只是,儿子诶,咱家平日里给阁老家送礼还得看人家收不收呐,人家,人家愿意给你做先生不?

秦老爷心活,问,“儿子,这可是谁指点的你?”以为是侯府给儿子指的明道。

“他们谁有这么好的主意啊,我自己想的。”秦凤仪一派得意,道,“我这主意,阿镜妹妹都没想到!那边儿的老太太、大舅兄、还有阿镜,都说让我留在京城念书,叫我去国子监,说国子监里的先生们好。我没答应,我要是在京城念书,你们不得想我想出相思病来啊。再者说了,去国子监也是要靠侯府的人脉,我不愿意!你们不晓得,我岳父那人,势利眼,只喜欢有本事的人,你要本事略差一点,正眼都不带瞧你的。我要在京城,难免总要求到侯府。就是他家老太太、我大舅兄、阿镜不说什么,我这跟吃软饭有什么差别啊!再说了,咱们江南有的是有学问的人,赵胖子也是翰林出身,方阁老以前还做过大官,也是我大舅兄的先生,我干嘛不拜方阁老为师啊!”

秦太太虽有些跟不上儿子的思路,不过,儿子的事,秦太太只有支持的,她道,“咱家自然愿意你能拜到阁老门下,哎,阁老是喜欢紫砂,让你爹去淘换个好的,投其所好。只要阁老大人高兴了,想来能收下我儿!”秦太太对于儿子也是极有信心的。

秦凤仪琢磨这事并非一日,他心里早想了好几个法子,秦凤仪道,“爹,你着人买个上好的紫砂壶准备着。明儿我先去阁老府上说说话,问一问这事。这事,开始怕是不容易。不过,我已经有法子了。”

秦太太连忙问,“我儿,有什么法子,说出来也叫我跟你爹听听,看能不能帮上你们的忙?”

“先买个好壶就成了,别个全得靠我自己个儿了。”秦凤仪道,“这回在京城,我长了不少见识。以往我都觉着,凭我的相貌,谁能不喜欢我啊?结果,岳父就是我人生最大的拦路虎啊,他开始都不正眼看我。我还见到了不少有本事的人,像我大舅兄就不说了,还有郦公府的阿远哥,他与我大舅兄年纪相仿,现在也是举人了,准备明年考进士呢。原本我以为,他们这些公府侯门的公子哥,富贵荣华都有了,还用上进干嘛?结果,比谁都要努力!哎,我也得开始上进了,男人还是不能全靠脸啊。虽然我生得好,可要我现在就是状元的功名,岳父估计早把阿镜许给我了。”秦凤仪又畅想了回中状元的事,自己笑嘻嘻的笑了几声。

秦家夫妻看儿子一脸傻笑,尽管他们现在仍觉着,考状元这事跟发梦也差不到哪儿去。不过,儿子正在上进的兴头的,可不能打击儿子的自信。

秦凤仪感慨了一回自己在京城的经历,秦太太秦老爷有不明白的,还细细的问了一回,譬如,郦公府那是个啥公府啊,秦凤仪就大致与父母说了说。然后,喝了三碗燕窝粥,肚子饱饱的,他就回自己屋里继续用功背书去了。

秦太太与丈夫道,“别说,咱们阿凤这回,还真是长了不少本领。”像这种搭上公府的本事,便是秦老爷亲去,怕也没有儿子这样顺利。

秦老爷颌首,亦有说不出的欣慰,道,“这几个月,我没一天不记挂儿子的。他说自己去京城,原也是想他历练一二。你看咱儿子,以前在家看不大出来,这一出门,就显出本事来了。”这位也是认为儿子优秀出众的亲爹之一。

“什么在‘以前在家看不大出来’啊。”秦太太对这话不满,“咱阿凤,先不说这有一无二的相貌,就是交际上,咱阿凤自小就会交朋友。先时方阁老没回乡的时候,咱们扬州赵才子最有名,赵才子就与咱们阿凤很好。”

秦老爷想想,笑道,“也是。这孩子,就有那么股子叫人喜欢的劲儿。”

“可不是么。”

夫妻二人又把儿子夸了一回,听下人回禀说孙管事押着自京城带回的东西回府了,秦老爷连忙把孙管事叫进来。孙管事先是递上礼单,除了秦凤仪在京城采买的东西,就是侯府的回礼了。秦太太先看侯府回礼,颇是不轻啊。

秦太太忙递给丈夫看,秦老爷瞧了一回,只看这回礼,也知道,人家侯府对他家这桩亲事,的确是郑重考虑中了。虽则没能把亲事定下来,但有这样的进展,也颇是不易了。秦老爷问孙管事,道,“阿凤没说几句话就去念书了,眼下这是大事,不能扰了他。你与我说一说,在京城这俩月是如何过的?”

孙管事便说将起来,其间如何跌宕起伏暂且不提,便是自他家大爷初到京城受的那些冷待,孙管事说着自己都心疼,更不必提秦太太,光听孙管事说初到京城的事,就哭了好两场了。孙管事连忙道,“不过,咱家大爷,那真是不寻常人。倘是别家少年,遇到这样的冷待,四处碰壁,那还不得六神无主、束手无策。咱家大爷就特有主意,侯府不让咱们进,大爷转眼就攀上了郦公府的关系。我跟揽月他们都是在外头,二门外,也不晓得大爷在公府里如何说话行事,但,我想着,便是等闲官宦门第,也不是容易打交道,何况公府?可大爷不一样,大爷头一回去郦公府,就得了公府里老太太、太太、奶奶们的见面礼,体面的了不得。就是咱们做下人的,也跟着脸上有光不是!还有淮商会馆的人,见着大爷这般本领,私下找我打听来着。我心说,这本事哪里是人教的。我看,也没人教过大爷,可大爷就是有那么种气度。别个去公府巴结的人,都是点头哈腰的,就是门房也瞧他们不上。咱家大爷不一样,那一身的气派,便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跟着沾光。跟着大爷去公府,大爷在里头吃饭,我们在外头也有饭吃,每人两菜一汤,并不叫饿着肚子。咱家大爷,对李姑娘真是心实啊,开始进不得侯府,托了郦公府的远二爷送信,结果,还给景川侯府把信截下了。大爷就见天的到兵部衙门,给景川侯请安问好送饭送菜,足送了一个多月,半个京城的人都晓得大爷是如何的痴心了。大爷生生的用这份痴心感动了景川侯,要不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就大爷的诚心诚意,便是铁石心肠也得叫动容。景川侯就让大爷先到府里给他家老太太、太太请安,我们服侍着大爷过去。大爷的人品、相貌、行事,在国公府都吃得开的,这一到侯府,果然侯府老太太喜欢大爷喜欢的紧,没过几天,就叫大爷搬到了侯府去住了。”

待孙渔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已是后半晌要吃晚饭的时候了,秦老爷秦太太的眼圈都是红红的,儿子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不过,秦老爷到底是一家之主,先赏了孙管事,连带着同儿子出门的小厮侍卫丫环,都有赏,还一人给他们三日的假,让他们都回家歇一歇。

秦太太心疼的紧,拭泪道,“咱们阿凤,自小到大,哪里吃过这样的辛苦,受过这许多的委屈。”

秦老爷自己眼圈儿也是潮湿了,不过,他正色道,“家里就阿凤一个,不经此历练,如何有这般长进。先时咱们哄着劝着,他也不肯念书,你看现在,多知道上进啊。你莫做妇人之态,更不准在他跟前露出心疼来。念书只管叫他念去,倘真有一二运道,我就给景川侯立长生牌位。”

都亏这位侯爷啊,他家儿子要开窍上进啦~~

第60章 脸皮厚

秦凤仪绝对是个神人, 他昨天一直用功到吃晚饭,吃过晚饭不忘同他娘道,“娘, 我在京城带回来的东西, 先取出一份来, 包好了,明天我去方阁老那里,给他老人家带去。”

秦太太笑道, “这个无需你操心,有我呢, 原也准备先把方家这份先备出来。”又问儿子, “我看景川侯府回的礼可不轻,还有几件料子, 很是不错, 在咱们扬州也是不多见的。”

秦凤仪道,“那是李家老太太给娘你穿用的, 是宫里赏赐的料子。这眼瞅就是中秋,娘你做几件衣裳, 再出门叫那些太太奶奶们瞧瞧, 也风光风光。”

秦太太笑,“我享我儿子的福了。”

“这算啥,大福在后头哪。”秦凤仪道,“等我中了状元,你就状元娘, 我爹就状元爹。”

秦老爷秦太太皆是眉开眼笑,秦凤仪与爹娘说会儿话就回房给阿镜妹妹写信去了,一写写了半宿,第二日起床,先背书,待吃过早饭,就带着东西去方阁老那里了。秦太太与丈夫道,“你该与阿凤一道去,也显郑重,他还是个孩子呢。”

秦老爷自有见识,道,“你不明白,你看赵才子,跟咱们阿凤交情好,对我也不错,但也就是个面子上的交情,远不似与阿凤的来往。方阁老也是一样,我要是在一边,那就只能寒暄些个客套话了。咱阿凤不一样,阿凤年纪小,正经的后生晚辈,他又是个招人喜欢的,反是好讲交情。”

秦太太微微点头,再次道,“咱阿凤,自小就这般,人见人爱的。”

好吧,世上觉着秦凤仪人见人爱的,怕也只有秦家这对夫妻了。

不过,秦凤仪提着东西到方家,直接就见到了方阁老。方阁老看他长高了些,还是那副神完气足的俊模样,心下就有几分喜欢。秦凤仪笑嘻嘻的作揖行礼,笑道,“方爷爷,我回来啦!”

方阁老笑问,“什么时候到的?”

“昨天到的,我带了些京城的土仪回来,您老在京城好几十年,给您带了些,您尝一尝,看可还地道?”

方阁老谢过秦凤仪想着,方悦笑,“看阿凤你这神采,就知必是有好消息的。如何,跟阿镜妹妹的亲事可定了?”

侍女捧上茶来,秦凤仪接过,先奉给方阁老,自己也接了一盏,却是不急着吃茶,道,“算是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