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凤仪道, “这里又没别个秀才, 快,先叫一声。”

李镜不叫, 秦凤仪叫她,“秀才嫂。”

李镜大笑, 捶秦凤仪, “快给我闭嘴。”问秦凤仪,考秀才可还辛苦,“我听大哥说,考秀才的时间倒是不长,第一场只考一天, 只是,得自己带桌椅,吃的不许带,只准买考场供应的那些吃食。”

秦凤仪道,“辛苦倒不辛苦,就是我们家也没出过读书人,我还是我们家第一个考功名的。我娘兴头的,给我置了三套考试的桌椅板凳。其实,哪里用自家做,我们扬州有旧货铺子支的摊子,专在城隍庙门口租赁考试用的桌椅的,要是有些离城隍庙远的,根本不用自己带,到了门口租一套,还有小子帮着搬进去。我娘非要自家做,我都说白花钱。看她兴头上,又不好泼冷水,只好让她做去了。还有考试时吃的烧饼,都是衙门里的兵丁挎着个篮子卖,一闻味儿就知难吃的很。不过,我没吃,我很早就把题目做完,交上题目,我就回家吃饭去了。”

李镜笑,“还真是自信。”

“这有什么不自信的,有一些就是默写书中段落,我都背过。再有题目也简单,写好就成了。”秦凤仪道,“就是我发愤的时间晚了些,不然,当能考得更好。”

李镜安慰他道,“秀才只是开始,后头还秋闱、春闱。”

“是啊,离秋闱还早,这回我要好生准备,争取能争一争解元。你看岳父,就因我没中案首,待我阴阳怪气。”

“你是因没中案首么?你可真行,就是看我家办喜事,也得弄明白是谁的喜事啊?不明就理,就跳出来对父亲喊了一嗓子。当着外人,父亲又要面子。也就大哥的好日子,父亲把火压下去了。”李镜道,“你也想想,大哥比我年长,就算我要出嫁,也得是在大哥之后呀。”

秦凤仪老实巴交的道,“我这么急着念书,就是怕岳父哪会儿突然改变主意,故而,也没多想,就急了。”

“漫说父亲并不是那样出尔反尔的人,难道我是会变心的人么?我的心,一直没变过。跟我说说,现在你出门,是不是还有许多扬州女娘们跟着?”

“现在都知道我有喜欢的人了,也就是我出门有人爱多看两眼罢了。我现在,除了念书,就是想你。”

李镜心里甜滋滋的,看向秦凤仪腰间的半只鸳鸯佩,“鸳鸯佩,你一直带着呢。”

“我就没摘下来过。”往李镜身上一扫,秦凤仪大为不满,“你没带?”

李镜指指颈间,“在这里。”

秦凤仪坏主意顿生,“我瞧瞧。”

李镜未多疑,便自颈间将半只鸳鸯佩取了出来,那红绳是没在衣裳里面的,李镜将鸳鸯佩取出来时,秦凤仪两只贼眼恨不能贴过去瞧,李镜又不瞎,一只手就把他脑袋给推一边去了。秦凤仪坏笑,“看到了。”

“真个登徒子。”李镜道,“你再这样,我可揍你了。”

秦凤仪哼哼两声,不满道,“你敢打你相公,当心我到京兆府去告你。”

“你告我什么,在家挨揍了?”

秦凤仪小小声,“胭脂虎行凶。”

结果,鸳鸯佩没看成,被李镜按在榻上打了好几下。秦凤仪为了男子汉大丈夫的面子,也不好喊“救命”,尤其,媳妇揍他屁股,就是喊进人来,也丢人的很。

这已是入夏,夏天穿的薄,秦凤仪还怪疼的,跳起来道,“唉哟,还真打。”

“叫你不老实。”

秦凤仪到底是个厚脸皮,他一会儿又凑过去挨着李镜坐了,说道,“你一准儿把我屁股打肿了,你说,要是丫环看到,我可怎么说?”

李镜瞪他,“你还给丫环看?不嫌丢人?”

“不嫌。”

“那你就去给人看好了。”李镜真恼了。

秦凤仪哄她道,“看你,我就说着玩儿的。你还不知道我,别看我屋里丫环多,我洗澡都是自己洗,从来不叫丫环给我洗,哪里会给人看到啊。我一直为你守身如玉哪。”

李镜道,“这样才对。虽则你家里不缺服侍的,可男子汉大丈夫,又不是小孩子,难不成,不穿衣吃饭都叫人服侍?”又问秦凤仪,“真打疼你了?”

“可不是么。”

李镜道,“那一会儿我给你拿些药,你回去自己敷一敷吧。”

“你不给我敷?”

“我看你是又欠捶。”

“那我就不疼了。”又没人给敷药,还疼个啥啊。

李镜给他气倒,秦凤仪又道,“刚刚你那么压着我,我一点儿都动弹不得,那是什么功夫。”

“不算什么功夫,就是看我哥练武时,偶尔学的三招两式。”李镜握着他一只胳膊比划一下,“这叫小擒拿手。”

秦凤仪道,“你也教教我呗。”

“你学这个做什么,我也只会简单的几下。”

“方爷爷说我现在每天念书,得注意锻练身体,只有身体结实了,以后考秋闱才支撑的住。秋闱可是得在贡院考间里住九天的。方爷爷说,要是身子略差些的,都坚持不住。我跟他学会的练五禽戏,现在每天都练,不过,那个一点不威风,我想学些威风的。”

李镜心下一动,道,“我这点子功粗浅的很,你跟父亲学吧,父亲功夫好。而且,父亲每天早上起床打拳。”

秦凤仪大惊,“这不是叫我去送死么?”他刚得罪过岳父!

李镜好笑,“胡说什么,父亲其实可喜欢你了,就是不擅表达。大哥说,你在平郡王跟前失仪,父亲都替你圆场。”

“平郡王,哪个平郡王?”

“就是你来的第一天,父亲出去迎接平郡王,你突然跳出来。你没见平郡王?”

“没啊,我就见着平岚了。”

李镜便是未在现场,也猜出当日情形,道,“平岚定是陪着平郡王一道来的!”

秦凤仪想了半日,方拍着脑门儿道,“莫不是平岚身边的那个老头?”他道,“唉哟,我都没注意。”

“也不知道你都注意什么了?”

“我注意岳父呗,我最怕岳父发脾气了。”

李镜笑,“你不用怕父亲,他真的很喜欢你。”努力向未来的丈夫灌输父亲很和善的认知。

秦凤仪这软耳根,给媳妇这么三说两说的,他道,“那你早上也一起来,要是岳父欺负我,你可得替我说话。”

“你就放心吧。”

秦凤仪此人吧,有着非同寻常的思维路数。

他自己说怕景川侯趁机揍他对他下黑手啥的,结果,早上他一身劲装的去了练功的小校场,人家景川侯府的男人们都有晨练的习惯,枉秦凤仪先时也在人家住一个多月,竟然不晓得。当然,那一个多月,他都是忙着一大早去老夫人房里见媳妇的事,根本没留神人家景川侯府男人们的生活习惯。

李镜也早早过去了校场,其实,秦凤仪想像中被景川侯寻机教训的事,根本没发生。因为,景川侯随便指了个侍卫,让侍卫教秦凤仪去了。

秦凤仪这人呢,先时还说怕被打击报复,可景川侯让侍卫教他,他又有些不乐意,觉着受了冷落。不得不说,这就是一种典型的小人属性,圣人曾总结了一句话,很适用,叫:近则不逊远则怒。

秦凤仪看岳父竟然不亲自教他,要别个女婿,哪怕真是人家女婿,便是不满,也只有憋着的。何况,你还不是人家女婿,女婿的名分尚未拿到。秦凤仪却不肯憋,他走过去,拽拽景川侯的袖子,朝远处使个眼色,意思是,到边儿上去说话。景川侯甩开他的手,“有话就说。”

秦凤仪道,“阿镜昨天说,岳父你武功最好。岳父,这俗话说的好,一个女婿半个儿,你可不能只偏心自己儿子啊。你就教我呗。”

景川侯一脸面无表情,“真的要我教?”

其实,事后回想,秦凤仪这个时候虽然没看出这是不是岳父一套儿,但他做为单细胞生物的代表,已经有极其强烈的危机感。但,秦凤仪这人比较要面子,他坚持道,“嗯,我想岳父教我。”

“好,过来吧。”

然后,秦凤仪一个早上就瘸了,景川侯当然不会让女婿伤到筋骨,便秦凤仪屁股上跌出两大块乌青,揽月都唏嘘庆幸的表示,“这幸亏摔得是屁股不是脸。”

秦凤仪屁股摔得都只敢歪着身子坐,可算是看清景川侯的险恶面目的,与李镜道,“我说岳父会趁机报复我吧?你还说不会。”

李镜劝他道,“这兴许就是意外,哪个学武功不挨摔打的。算了算了,你就跟侍卫学吧。咱天那个曹叔叔是父亲的贴身侍卫,功夫也极好的。”

“我就不!我都挨两摔了,要是跟侍卫学,岂不是白挨这两下子!”不知是不是出身商贾之家的缘故,秦凤仪时常会有独特的得失观。反正只是些皮外伤,他小时候还常跟纨绔子弟们打架,也不是没受过伤的娇贵人。秦凤仪还就得跟景川侯学了,他甚至幻想着什么时候一拳把景川侯打倒,然后自己做为战胜方,叉腰抖腰仰天长笑三大声!

李镜忍笑,“那你就学吧。”家里三个兄弟,也只大哥的武功,是父亲亲授的。

第66章 甚喜

秦凤仪甭看生得好, 颇是皮糙肉厚,怎么摔打都不怕,当然, 如果景川侯真把他摔打急了, 秦凤仪刷一爪子, 就把景川侯脖颈抓出三道血痕来。

闹得景川侯大夏天的换高领衣裳去上朝,偶尔给人瞧见,还以为景川侯家的葡萄架子倒了呢。

尤其秦凤仪还属于那种, 特别容易认错,只是, 屡认屡不改。叫他急了眼, 他是谁都敢下手。景川侯夫人对此颇是不满,就在李老夫人跟前说了, “真是真小户人家出身, 野性难驯。便不说侯爷的身份,这也是他的长辈, 把侯爷脖子都挠伤了。先时就当着我父亲的面儿,叫侯爷的官封, 还叫什么‘景川老头’, 他如今也是秀才,难不成家里没教导过他的礼数!”

李老夫人笑道,“喊景川官封的事,是个误会。阿凤这孩子,心眼直, 一时没有多想。好在,是在亲家跟前,咱们也不是外人,亲家又一向宽厚,哪里会与他个孩子认真。孩子们小时候,哪里有不淘气的。你以为你那侯爷是个情吃亏的,人家阿凤就是想跟他学个强身健体的武功,这都多少天,那孩子走路还一瘸一拐的呢。你也劝劝你那侯爷,对孩子得宽厚。”

“老太太就是太宽了。”景川侯夫人捧上厨下新做的玫瑰饼,道,“我总觉着,咱们侯府的嫡长女,这般下嫁,也太委屈了。”

李老夫人道,“行了,阿凤如今也是秀才了,便是小户人家出身怎么了,阿凤还小,故而性子还不大稳重。只要他对阿镜心实,知道上进,大事上明白,这就是个好孩子。莫要纠结于细枝末节,眼瞅玉洁玉如也是大姑娘了,议亲时你也要记住这一点。这看女婿,先看大事人品,这两样不差,以后孩子的日子就好过。你总是挑些礼数啊规矩啊,是舍大就小。再说,阿凤难道不懂礼,哪回见你不是恭恭敬敬的?”

李老夫人就很喜欢秦凤仪,男孩子有些淘气算什么,淘气的孩子,认真起来才有出息。李老夫人根本不大管什么秦凤仪喊儿子“景川老头儿”是不是失礼,什么挠儿子一把是不是放肆。李老夫人专打听着,秦凤仪现下吃过早饭就去孙女院里背书,一背背一早上,俩人即便在屋里,也是一个念书,一个陪着念书。

是的,李镜学问完全不比秦凤仪差,秦凤仪早就说过,也就是现在女人不能科举,不然,他媳妇学问比他还好。

当然,这是梦里的结论,不过,便是如今秦凤仪中了秀才,跟媳妇一比,还是略差些的。

秦凤仪现在背的是扬州城近十五年秋闱前五名的举子的考试文章,秦凤仪道,“方爷爷说,我现在文章做得还不成,不过,把这七十五篇背熟,也就会做了。”除此之外,还有辅助课本要学习。

秦凤仪除了早上锻炼身体,就是跟媳妇一道念书,当然,他也要抽时间见一见先时在京城结交下的朋友。

秦凤仪待把屁股上的伤养得好些,就打发揽月往郦公府递了帖子,过去给郦老夫人请安。郦老夫人见他就高兴,笑道,“我正念着你,你就来了。”

秦凤仪笑嘻嘻的行过礼,再献上礼单,“原我早想过来给老夫人请安,哎,前几天跟着岳父习武,刚一练,这摔打起来可是不得了,我好几天走路都是瘸的。这要不知情的,得以为我挨岳家揍了,我就没出来。”

郦老夫人笑道,“都知道你岳家疼你。”

秦凤仪笑,“是。我以前都是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只知道吃喝玩耍,自从到了岳家,才晓得上进俩字。”

丫环捧上新茶,郦大奶奶又招呼秦凤仪吃果子,很是热络。

郦老夫人眉眼弯弯,“先时你给阿远来的信,说是今年要考秀才,必是榜上有名。”

秦凤仪便说了一通中秀才的事,正说着话,郦远便闻信过来了,一进屋倒打趣,笑道,“听说你在休养,我正说去瞧你,你倒是先来了。如何,身上的伤可好了?”

秦凤仪道,“就知道看我笑话。”

郦远哈哈大笑,“阿凤,你现在可是京城名人。”

“谁还没出岔子的时候,再说,我不过是误会了我岳父,我岳父才不会怪我呐。”秦凤仪在外头极力表现出一个被岳父喜欢的女婿的模样来。

“不是说这个,你不晓得,听说连陛下都仔细看了景川侯一阵子说,景川明明正青春貌美,哪里就老头啦。”郦远笑,“你可是出大名儿啦。”

秦凤仪道,“我又不是有意的,我那是一时情急。”

郦远笑,“你这一时情急,我估计半个京城都晓得你这位景川侯府的乘龙快婿啦。”

秦凤仪撅嘴看他,郦远笑,“莫恼莫恼,中午请你吃酒。”

“我才不稀罕跟你吃哪,今天我跟老祖宗一起吃。”

郦老夫人更是欢喜,笑,“好好,就在我这里吃,我叫他们烫好酒。”

秦凤仪道,“今儿借着老祖宗的好酒,我得好生敬阿远哥几杯,阿远哥金榜题名,我听说榜下捉婿,都有好几家为阿远哥打了起来。”

郦远摆摆手,“不如你大舅兄精道,那家伙,早与襄永侯府商量好了,襄永侯府一早就派了管事在茶楼外守着,杏榜一出,推门进去,捞了你大舅兄就跑啊!”

郦老夫人瞧着年轻的孩子们说说笑笑,心下十分欢喜。

秦凤仪又打听了郦远何时办喜事,听说要在八月间,秦凤仪道,“那我赶不上了,等我明年过来,阿远哥你可得给我补一席喜酒。”

郦远自然应下,道,“你早晚也要春闱的,我有些春闱的资料,一会儿整理出来,你带回去慢慢看。”

待秦凤仪午饭后告辞,郦大太太都说,“阿凤这孩子,去岁来时还觉着小孩子似的,这一转眼,也是秀才了。”

“他这今年才十七,就是放在京城,这样年轻的秀才也不多见。别看有些冒失,景川侯当真是好眼光。”郦大奶奶快人快语,道,“当初景川侯提的那两个条件,学文就要考中进士,当时我还说呢,这事可不容易。真是没想到,这才小半年,秦公子就中了秀才。都说江南出才子,这秦公子,当真是极会念书的。”

郦老夫人道,“阿凤这来帝都一趟,还记挂着过府请安,又送了那些东西。待他走时,备份回礼才是。”

郦大奶奶连忙应了,笑道,“老太太放心,我心里已是想着了。”

秦凤仪此时过来帝都,一则是为了同岳家报喜,二则便是过来看阿镜妹妹,还要给阿镜妹妹过生辰。女孩子的生辰简单,并不大过,无非就是家里摆两席酒,大家热闹一二。

且李镜的生辰在五月,正是天气微热的时节,大家于是在花园荷花湖上的敞厅设宴,晚上一家子团聚,为李镜贺生辰。

景川侯府人口简单,且当下民风开放,索性男男女女便坐了一席,大家一道吃酒取乐。便是景川侯一向肃穆,因是爱女生辰,也命人烫了好酒。李锋还说呢,“怎么不见阿凤哥。”

李钦看一眼秦凤仪的空位,道,“他一向最会出风头,大姐姐的生辰,定是想什么奇招为大姐姐贺生辰呗。”

李三姑娘小声问李镜,“大姐姐,阿凤哥想了什么法子给你庆生啊。”

李镜但笑不语。

李钦道,“这事如何能提前说,你动脑子想想,定要给大姐姐个惊喜的。”

李三姑娘道,“二哥你就会说,你看阿凤哥多有心啊。”

李二姑娘笑,“你偏生这时候惹二哥,二哥昨儿找阿凤哥下棋,阿凤哥没理他,他正生气呢。”

“我会生这个气?”李钦生气的不是秦凤仪不与他下棋,而是秦凤仪那嚣张嘴脸,还说什么,不与白身下棋。好吧,李钦还是个白身…李钦早便不喜秦凤仪,现下提起秦凤仪更是一肚子火。

孩子们正在说话,就听铮的一声乐响,自夜色深处传来,继而便是一阵明快喜悦的琵琶声响起,大家不禁向声乐处望去,便见荷花深处一叶扁舟远远行来,星辉灯火交映之下,秦凤仪一袭月白长袍,横抱琵琶,夜风袭来,飘飘欲仙,那样明快欢乐的乐声便自秦凤仪那双或急或慢的手下流泻而出,借着水音,那琵琶声似自浩渺而来、有若天籁。他琵琶弹得不错,尤其他这样神仙一般的人物,这般月下一曲,不要说正主李镜,便是李镜他爹景川侯,都不禁多饮了一盏酒。

待一曲结束,秦凤仪令摇船的揽月将船摇到敞轩一畔,秦凤仪此方弃舟登轩,笑嘻嘻的看向阿镜妹妹,道,“这便是我送阿镜妹妹的生辰礼,可喜欢?”

李镜斟一盏酒,双手递给他,双眸亮若星辰,“甚喜。”

第67章 举人~

景川侯说, 真心不是说出来的,真心是做出来。

秦凤仪当年为了打动岳父,是把岳父的每一句话, 翻来覆去的琢磨。他这人, 明白的道理不多, 但,有一句算一句,总能认真揣摩。

李老夫人都说, “阿凤这琵琶弹得可真好。”

秦凤仪笑道,“主要是这一湖水正好, 又借了三分夜色, 不论是弹琵琶,还是吹笛子, 都再好不过。”说来, 天下商贾多了,比秦凤仪精明强干的更是无数, 为何独秦凤仪竟能出入公府侯门。有一个原因很重要,那就是, 尽管秦凤仪前十几年专司吃喝玩乐, 但人家身为扬州城的大纨绔,对于吃喝玩乐,那不是一般的精道。秦凤仪在审美在讲究上,很能入这些公府侯门的眼。这与精明强干无关,就是一种气质一种感觉, 这人,叫人瞧着顺眼。

李钊笑,“看不出你还有这一手。”

“我好处还多着呐。”秦凤仪也颇是得意。

有秦凤仪这样费心思的为李镜准备生辰礼,这餐生辰宴自然是尽欢而散。便是李钊的妻子崔氏都说,“秦公子可真有心。”

李钊道,“岂止有心。阿凤这人,要是待谁好,那是真心实意的好。他如此心意,也不枉妹妹一意要嫁他了。”

崔氏道,“女人求的,无非就是个知冷知热的男人。眼下秦公子功名也有了,过个一二年,倘能秋闱有所斩获,便是举人老爷。男人只要肯上进,以后前程是尽有的。”

李钊亦是做此想,以往他是不大乐意这桩亲事,但秦凤仪非但至今痴心未改,而且,也开始念书上进。唯有一事,终是李钊心中担忧,那就是秦凤仪梦中被人谋害之事。不过,他问过秦凤仪,眼下的发展已与秦凤仪梦中大有不同,起码,梦里秦凤仪就没考过功名。

如此看来,秦凤仪那梦不大准也是有的。

李钊如此思量着,与妻子道,“阿凤这眼瞅要回扬州了,太太那里如何备的回礼,你留些心。我书房里有一箱子书,是我给他的,介时一并给他装车上。”

崔氏皆应了。

崔氏因离娘家近,时常回娘家,说到秦凤仪也是满嘴好话,直夸秦凤仪上进,说小姑子眼光好。主要是,先时景川侯府嫡长女相中一盐商子的事传播得太广,尤其李镜先时还与平郡王府的小郡主并列京城双姝之名,当时,半个京城的人都觉着,李家大姑娘莫不是疯了。

李镜是崔氏嫡亲的小姑子,俩人自幼相识,如今秦凤仪中了秀才,崔氏是一有机会就把这准妹夫拿出来夸一回,给秦凤仪刷名声值,还把自己娘家弟弟介绍给秦凤仪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