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别嫌人家也说你。”

六皇子寻思着,早晚他得寻个招,把这姓秦的给治了。

此时,姓秦的更高兴呢。

他特喜欢吃螃蟹,在家还没吃过哪,结果,在太后宫里吃到了。秦凤仪心情很好,出宫后先去了骆掌院那里,继续上午送中秋礼的事,骆掌院看他脸颊微红,问他,“吃酒了?”

“吃了几杯黄酒,没多吃。”

骆掌院命下人上了盏酽茶,秦凤仪吃了,说,“我上午说给先生送中秋礼,这着急忙慌的走了,先生你定记挂着我的吧。”

还是这么会给自己脸上贴金,骆掌院道,“没记挂。”

“看,先生还是这样口是心非。”秦凤仪笑嘻嘻地,他本就面赛桃花,这般一笑,更是艳色倾城。骆先生暗道,一个男孩子,也不知怎生地这般好。

秦凤仪笑嘻嘻的望着骆先生,口气却是哀怨的,“我中了探花,先生怎么不肯认我呢?”

骆掌院给他哀怨的一身鸡皮疙瘩,干脆撵人,“你赶紧回去吧,你媳妇肯定在家等着你哪。”

“我想跟先生说会儿话,我可想你了。”

“你给我甜言蜜语。”你想我,你想我也没见你认出我来呀。

骆掌院为人严肃,最受不了的就是秦凤仪这种好话不要钱,一说一箩筐的。要是别人的好话,骆掌院还受得,他独受不了秦凤仪这一套。这小子,小小年纪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小时候念书,当着他面儿就“先生长、先生短”的,要是念不好书,敲他一下,立刻翻脸,就是“姓骆的如何如何”。他妻子给块糕,就又是“师娘如何如何好”,贿赂他不成,还买花送他妻子。骆掌院也曾教书数年,此等顽童却是罕见。

这不,如今他做了掌院,这小子又在他手下讨生活,好话又不要钱的开说了。秦凤仪也不全是拍马屁的话,秦凤仪道,“小时候我真是被你打怕了,我是见天的盼着见不着你才好。后来我爹给我转了学,别的先生跟你没的比,我一收买就把他们收买住了,他们也不管我。我那会儿还挺乐,见天的出去街上关扑。可后来我可是遭了大难了啊,先生。你可是不知道,我遇着我岳父,中不了进士就娶上媳妇,你说我真是想你啊。要是我打小一路跟着你学,我估计早就是探花了。娶媳妇也不能犯这种难啊。”

“先生,等我有了儿子,我就叫我儿子过来跟你念书。我算是看明白了,你真是良师啊!”

骆先生真心实意地,“你可放过我吧。”先生那会儿没钱,为五斗米折腰,收你这等顽童为徒。现在先生日子还可以,可是再不遭那罪了。

“不行!我是赖上你啦~”秦凤仪与骆先生都是互知底细的人,他还拉着骆先生问了不少“先生,我是不是比小时候长得更好啦?先生,我是不是很出众啊?先生,你是不是以我为荣啊?先生,这么些年,你有没有想我啊?”类似的问题,直到骆掌院实在受不了他,亲自把他送出门去,还吩咐揽月,“吃多了酒,回去好生给他吃两碗醒酒汤!”把人打发走了。

如果世间真的还有人十多年不带变的,骆先生想,就是秦凤仪啦~这种娘胎里带出的臭美、没有根由的自信、脸大,简直是十多年不带改一改的。

天哪,世上竟有这种人。

自己竟还做了这种人的蒙学先生。

骆先生摇摇头,直觉人生在世,不可思议之事太多啊。

秦凤仪回家后,秦老爷秦太太听说今天是在太后宫里吃的午饭,脸上再添荣光,觉着儿子忒能干。

如今秦凤仪成亲了,秦太太便道,“回房叫你媳妇服侍你吧。”

秦凤仪就高高兴兴的回房去了,李镜正一面看书一面等着他呢。见秦凤仪回来了,李镜一看他那脸色就知道是吃过酒了,李镜道,“怎么,在宫里还吃酒啊?”

秦凤仪道,“今天在太后那里吃的螃蟹,蟹是寒性的,得喝些黄酒才好,就喝了几杯,没多喝。”

李镜摸摸他的脸,只是有些热而已,看秦凤仪神智并不是喝多的,便未让丫环上醒酒茶,而是叫兑些梅子露来。李镜就问了,“陛下召你进宫做什么?”

“陛下给几个皇子出题做文章。让我一道过去瞧。”秦凤仪喝着梅子露,随口道。

李镜是何等政治嗅觉,先打发了丫环,与秦凤仪道,“你不过翰林院的一个庶吉士,皇子们的文章,自有师傅教导,就是指点,也不该你指点啊。”

“不是指点,就是叫我看看,哪个好,哪个一般?”

李镜夺了他的梅子露,问,“你怎么说的?”

秦凤仪笑嘻嘻的把事情跟媳妇学了一回,李镜松口气,道,“你这也太冒失了,就是内阁相臣品评皇子文章也得慎重哪。一个说不好,就把人全得罪了。”

秦凤仪道,“我也想到了,可我去都去了,陛下叫我说,我能不说?”

李镜小声道,“陛下也是,怎么这样的事也叫你啊。”

“陛下可能是觉着我眼光好吧。”秦凤仪不怪得意地。

李镜叮嘱他道,“以后有这种叫你分好坏的事,你可一定得慎重。”

“我知道。”秦凤仪道,“唉哟,太后宫里的大螃蟹可真好吃,外头还没的卖的吧。宫里的大螃蟹,一个得有半斤。可惜是在太后那里,要是就我跟陛下吃这个,我还能要些回来给你和爹娘尝尝。”

李镜道,“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在陛下那里,还是要恭敬些的好。不然,此时你得陛下眼缘时不觉着,倘有哪日,一朝失宠,今日种种,便是把柄。”

秦凤仪无所谓道,“要有那一日,咱们就回扬州老家过日子。哎,京城虽好,不若老家自在。”

李镜又把梅子露递他喝,问他,“你怎么说三皇子的字比大皇子的好啊?”

“别人都说大皇子的好,要我也那么说,陛下不就觉着我与别人都一样了吗?他们那些凡人,哪里能与我比。”秦凤仪道,“这做官啊,跟做生意道理差不多。像我爹做生意,就得跟巡盐御史,各路官员搞好关系。这做官哪,最重要的,就是跟陛下搞好关系。不说怎么让陛下喜欢你,先说,怎么让人记住你。这第一要领,就是不能人云亦云,知道不?”

李镜看他说的有模有样,笑道,“你也别总弄这异样事,大皇子的字,自幼是陛下教的,很得陛下的三分精髓。”

“那我能看不出来,我一眼就看出来了。”秦凤仪与李镜道,“可我实跟你说了吧,大皇子那字,不过学了个皮毛,他跟陛下差的远哪。我今虽是玩话说三皇子的字好,其实大皇子的字真不如三皇子。三皇子的字,有真意,欠的是火侯。他的字,不过是模仿陛下而已。你以为别人说他字好是夸他哪,那是拍陛下马屁。就跟以前我家掌柜见我总拍我马屁一个理。”

第131章 点评下

秦凤仪这人吧, 你说他二愣子一根筋啥的, 他虽然入官场时间不长,但还颇有些自己的见解。看他那一脸得意样,李镜含笑听了,又问他,“那太后是怎么说的?”

秦凤仪道,“太后说, 三皇子的字锋芒毕露,若不加收敛, 难成大家。说大皇子的字好, 内藏锋芒、外具圆融, 很有些样子。她一老太太, 知道什么啊,大皇子的字哪里有内藏锋芒了。不是我说狂话,太后评字的眼光, 远不如我。”

李镜道,“你说的倒不是狂话,只是, 你说的是字, 太后说的是人罢了。”

秦凤仪坐直了, 问,“这又如何说?”

李镜叹道, “三皇子的生母是过逝的吕贵嫔, 听说, 当年吕贵嫔也是颇得圣宠,但后来陕甘之战时,吕贵嫔的父亲兄长均是前线大将,却最终死于北蛮人之手。当时救援吕大将军父子的就是平郡王世子,这要怎么说呢,曾有人质疑平世子救援不利。吕贵嫔因父兄之死,于宫中对皇后有不敬之举,陛下训斥了她。谁也没想到,她就想不开的自尽了。那时候,我在宫里与大公主做伴读,三皇子与我同龄,也是记事的年纪了。后来,三皇子年长,与皇后大皇子颇为不睦,就是平家,他也是从不来往的。陛下也开导过他,可他依旧如此,也就都拿他无法了。”

秦凤仪道,“可我看陛下待三皇子还好啊。”

“你想想,三皇子本就失母,倘陛下再冷淡于他,他在宫中可如何立足呢。”李镜道,“三皇子是陛下的第三个儿子,再有吕贵嫔之事,陛下难免要多顾惜他一些。”

“那啥,吕家父子之死,到底与平家有没有关系啊?”

李镜道,“这谁知道,不过,父亲说,这怕是吕贵嫔想多了。平家虽则势大,但老郡王并不是那样的人。”

秦凤仪还是很相信岳父的判断的。

秦凤仪道,“我看,大皇子在太后那里话也很少,还不如六皇子欢腾呢。太后待大皇子很不错啊。”

“也就你这眼神,觉着谁都不错。”李镜道,“在宫里,尤其是宫里,说一个人,内藏锋芒,这都不是上等称赞,知道不?”

“为什么?”

“因为不论锋芒外露,还是内藏锋芒,都是说这人是有锋芒的。”

“有锋芒有什么不好,我看皇子们都很年轻,大皇子也只比我年长一岁,这么年轻的皇子们,没点儿锋芒,像话么?”秦凤仪都不能理解他媳妇这话了。

“宫里夸人,不会这样夸,你有锋芒,你藏锋芒,不会这样夸。宫里夸人,最好的夸人的话,说晚辈,至纯至孝。说奴婢,忠心不二。这才是真正夸人的话。”李镜正色道。

“我了个天哪。还有这种门道?”

李镜点点头,“所以,其实,太后对大皇子、三皇子,都不是非常满意。”

“这不都是她亲孙子么,那她对谁满意啊?”秦凤仪做官有些日子,对几位皇子也有所耳闻,道,“我听说,六皇子的生母裴贵妃是太后娘娘的侄女,是不是,太后娘娘偏爱六皇子一些?”

“宫里的事,不是这种单纯的利益喜恶。”李镜道,“就像大皇子没有嫡子,太后娘娘虽有些着急,但太后娘娘并没有插手大皇子侧妃之事,而是让皇后娘娘去选。”

此时,就体现了出身不同引起的看法不同了,秦凤仪就说,“人家大皇子,那可是皇后娘娘亲生的儿子,给人家亲儿子娶小老婆,不让人家娘说话,难道,她一个做祖母的去做主?”

李镜反问他,“要是太后娘娘做主了,能怎么着?”

秦凤仪想了想,挠下脸,“好像也不能怎么着啊。”

“这就是了。”李镜道,“太后娘娘能做主此事,却不去多言,可见,侧妃一事,并不是为了让小郡主难堪,只是,大皇子需要一位出身尚可的侧室。”

秦凤仪真是大长见识,道,“就给大皇子纳个小老婆,就有这多讲究啊。”

李镜道,“你以为呢。”

秦凤仪道,“这皇帝老爷家的事,还真够复杂的啊。”

李镜含笑看他,“现在知道啦?”

秦凤仪还挺八卦,拉着媳妇道,“媳妇,再跟我说说其他几位皇子。”

“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李镜道,“二皇子的生母关美人,原是皇后娘娘的陪嫁婢女。四皇子五皇子的生母均有了年纪,不大受宠爱,不过,一为淑妃,一为贤妃,怕是孕育皇子有功,得以在妃位罢了。”

秦凤仪问,“永寿公主的生母是哪一位娘娘?”

“永寿公主的母亲是过逝的德妃娘娘,在公主很小的时候,德妃娘娘便因病去逝了,公主是在太后身边长大的。”

秦凤仪问,“那你小时候给公主做伴读,也住慈恩宫啊?”

“对呀。”李镜道,“我与公主,最初是两个房间,后来因着要好,就在一处起居。”

“那你跟太后娘娘挺熟的啊。”

“还成吧。”李镜道。

秦凤仪笑,“你可真是憋得住,要我跟太后娘娘这么熟,我早说出去了。”

李镜笑道,“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嘴上没个把门儿的。”

夫妻俩八卦了一回皇家事,待得用晚饭的时候,秦凤仪说起在太后宫里吃螃蟹的事,秦凤仪还说呢,“娘,我估计外头的螃蟹也下来了,我不在家,你们也买些好蟹吃。”与媳妇道,“买时多买些,给祖母送些过去,她老人家也爱吃的。”

“知道了。”李镜笑应了。

休沐只得一日,秦凤仪去宫里半天,晚上用过饭就早早与媳妇回房休息了。

恩爱绵缠自是少不得的,两人恩爱后去浴室沐浴,要说秦家,真不愧豪富之家。当初给侯府聘礼,除开那半尺长的礼单,现银还有五万两。如今秦家这浴房休的,房下早就烧起地龙来,故而,进去就暖的很。那一个楠木的大浴桶,两人用都绰绰有余的。李镜初嫁为人妇,也是洗过几次后,才适应了与丈夫洗鸳鸯浴的事。

秦凤仪一向不喜欢丫环服侍沐浴,都打发了出去,俩人你给我擦擦,我给你擦擦,再说笑调戏几句。当然,会不会再赏一回秘戏图,那就不晓得了。

李镜给秦凤仪擦背时,见他脊背正中有块拇指大小朱红的胎记,道,“你这是块胭脂记么?”

“什么叫胭脂记,我这叫凤凰记。咱娘说,我出生时,半身都是红胎记,我们老家的风俗,就管这叫凤凰胎。还有一种生下来浑身青色胎记的,就叫青龙胎。说这样的孩子,生来必有大福。当时娘还怕长大后半身胎记呢,没想到后来都褪掉了,就留了后背那一小块。”秦凤仪说得有鼻子有眼,其实他也没见过自己胎记啥样,秦凤仪与妻子说起老家事来,道,“你知道爹娘为什么没在老家,而是离乡背井的到扬州落的户不?就是当年我出生后,也不知怎么那样不巧,我二月的生辰,老家就发起大水来,一下雨下了好几十天,河道都冲垮了。那些没见识的家伙们,我刚出生时,还都说我是凤凰胎有大福呢,结果,老家发大水,请了神婆来卜卦,硬说我命里应了龙王爷的座前童子,也不说我有福了,非把我拿去祭了龙王爷。唉哟,你说把爹娘给吓的,也不管下不下雨了,连夜带着我就跑了。咱娘那会儿,还没出月子呢,啥都顾不得,就收拾了些爹行商时得的一些金银细软,从此再没回过老家。咱娘就是那会带着我逃命,落下的病根,自此就再没生养了。要不,别家都三四个,五六个孩子,咱家怎么就我一个呢。咱爹也有良心,知道娘当时受了罪,也没纳小啥的。”

李镜笑道,“我说你怎么取名叫凤仪呢,原来还有这个缘故。”

“叫凤的人多着呢,其实,开始咱爹一看我生来凤凰胎,想给我取名叫凤凰的。可老家族里说是有个族姐叫凤凰了,爹就说,那就叫凤鸣吧。可又一查,又有个族兄叫凤鸣了,后来,还是爹花了一百钱,请族里有学问的长者给我取的名,叫凤仪。好听吧?”

“这么说,老家族里排行,你这一辈是从凤字辈上论的。”

“是啊。”秦凤仪道,“要咱们有了儿子,就得从德字辈论了。不过,就那些没见识的族人,当时还要把我祭给龙王爷做口粮,我才不给儿子从德字论呢。我想好了,咱们儿子,以后从鹏字上论。我这都探花了,以后儿子必然得大鹏展翅啊。”

秦凤仪道,“以往我还不信那些神神叨叨的事,不过,你看我现在,还是探花啦。咱娘说,只有天上的文曲星才能中探花哪,说不得我以后真能做大官,媳妇,就等着享福吧。”

李镜不与他打趣,问,“母亲现在还有什么旧疾么?”

“现在好多了,先时腿上不大好,月子里风里雨里的受了寒,后来在扬州,咱家富裕起来后,请了许大夫过来针灸,已是没什么大碍了。”

李镜点点头,此方放心了。

第132章 老实人秦探花

秦凤仪还说呢, 外头有卖螃蟹的叫家里多买些螃蟹吃。

家里人如何不知他爱这一口,秦老爷秦太太唯此一子,把儿子当活宝贝。家里便是买了几大篓螃蟹, 给亲戚朋友的都送了些, 自家蒸了,秦太太还问儿媳妇呢,“这能不能给阿凤送几个去, 也叫他解解馋, 阿凤自小爱这一口。”

李镜道,“送是可以送, 只是送多少呢。他们庶吉士都是一道用饭,送去几个, 光相公一个人吃反是不好。要是送多吧, 翰林院翰林也有几十个,咱家送螃蟹,倒很有些显眼了。”

秦老爷道,“儿媳妇这话有理,过不了几天阿凤就又回来了, 到时管叫他吃个饱。”

秦太太不能给儿子送些螃蟹吃,自己这螃蟹吃得也不香了。李镜也喜食蟹, 只是她不敢多吃,蟹性属寒。嫂子崔氏告诉过她, 让她少吃, 说吃多了对怀孕不利。李镜也便不多吃了。倒是秦老爷, 不愧秦凤仪亲爹,俩人吃螃蟹都是一样的厉害。秦太太李镜婆媳,一个没心情吃,一个是不敢多吃,秦老爷一人吃十来个,而且,吃完后蟹壳子一只只摆的精细。

李镜还说呢,“父亲这剥蟹的功夫可是不浅。”

秦太太笑道,“他这远不及阿凤,待咱们一家子吃蟹你就知道了,阿凤那孩子,剥蟹,又快又好。整只蟹剥出来,蟹壳还是完整的。“

秦老爷点头,“这一点倒是青出于蓝了。”

秦太太自豪道,“阿凤比你强的地方多着哪,这孩子,念书多有灵性。”

秦老爷道,“我是没赶上好时候,我小时候,爹娘早早去逝,吃百家饭长大。可我在窗外听酸生讲书,也是听两遍就记得了。不过,酸生讲书没意思,成天知乎者也的。”

“可别再酸生酸生的了,咱家现在已是。”

“唉哟,一时不留神,说漏嘴了。”

其实,秦家人倒不必惦记,秦凤仪虽则在翰林不缺螃蟹吃,但他又给景安帝召宫里去了。这回倒不是景安帝找他,是六皇子那小屁孩,景安帝道,“给六郎讲史的师傅,前儿多吃了两口螃蟹,身上不大好,昨儿殁了。朕赏了奠仪,想着六郎也不能没师傅,他非要你来做先生,你觉着如何?”

秦凤仪哪里愿意教熊孩子,连忙道,“臣是万万不能的!臣这点学识,陛下是知道的,年轻一辈子还算可以,但哪里敢跟老师傅们比啊。做先生可不是小事,臣小时候,也拜过不少先生,进过好几个私塾。就遇着一个尽职尽责的,其他的,臣给他们几两银子就能收买了他们。臣就是少时淘气,更兼启蒙先生早早辞去,后头遇到先生都不成,这才耽搁了好些年。要不,臣何止于如今才得中探花啊。这还得亏臣有些运道,后来遇着师傅肯指点我。要叫我跟六皇子玩儿还是成的,做人师傅,岂是易事?臣道行不到啊!”

景安帝笑道,“做人先生要什么道行啊?”

“起码得是胡子一大把那样的道行吧。”秦凤仪坚决不肯的,道,“民间有句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臣尚是需要陛下指点的年纪,哪里敢去做皇子师哪。”

六皇子那叫个不高兴,“我就是不喜欢那种胡子一大把的老师傅们,才想找个年轻的。”

“唉哟,少年,你知道个啥子哟。”秦凤仪道,“别不识好歹了,我小时候就是找了个嘴上没胡子的先生,年轻是真年轻,爬起树来蹭蹭的。可揍起人来,也是啪啪啪的。我跟你说吧,这先生就得找老的,想揍你时,你哧溜一跑,跑老远,他追也追不上你,打也打不着你,多好啊。”

六皇子乐了,问秦凤仪,“你小时候还被戒尺打过啊?”

“岂止被打过,殿下哪里知道民间的事?我念书时,只要是没完成先生留下的课业,都要挨板子的。”秦凤仪说他道,“赶紧叫陛下给你安排个好的。你自己才多大,就会挑先生了?”

秦凤仪突然有个坏招儿,与六皇子道,“你这也没个眼光,我说你还别不服气,你挑我是怎么挑的?放着身边儿有这么个有大学问的人不挑,竟然找我给你讲史?”说着朝六皇子使个眼色,看向景安帝,“陛下学问,不是胜我百倍。”

六皇子闷闷地,“父皇哪里有空给我讲功课呢?”

“殿下还没寻到心仪的先生前,让陛下代几日班也没什么啊。这又不是外人,亲爹教亲儿子,岂不是应当的嘛。”

景安帝笑道,“你倒是把矛头指向朕了。”

秦凤仪道,“这才叫言传身教哪。像陛下有学问的人,才能教导皇子。我小时候念书,有时间念不明白,想找个人问问吧,问我爹,我爹就只会打算盘上的学问,问我娘吧,我娘也就知道外头萝卜青菜几斤几两。我爹那会儿就常说,要是他念过书就好了,就能教我了。陛下,亲自指点皇子,也是一桩父慈子孝的雅事啊。”

六皇子也挺灵光,立刻道,“那父皇就先给我讲。”

景安帝摸摸六儿子的头,笑道,“好,在没选到合适的先生之前,朕先为你讲几节。”

六皇子十分欢喜,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的,模样与景安帝还真有些肖似。不过,最像景安帝的不是六皇子,而是大皇子,那相貌生得,与陛下真是活脱脱的脱了个影儿。

虽然先生没做成,秦凤仪又在宫里吃了回螃蟹。

就景安帝、六皇子、秦凤仪三人一道用的午膳,秦凤仪发现,便是六皇子,在景安帝跟前也比在慈恩宫活泼的多。他看秦凤仪剥螃蟹剥的巧,也不叫宫人服侍了,跟秦凤仪学着自己剥。看六皇子那笨手笨脚的样,秦凤仪招呼他,“你过来,我教你。”

这剥螃蟹也是有技巧的,秦凤仪觉着简单,结果,教来教去,六皇子说话很灵光的人,剥螃蟹却是笨的很,还拿着小银捶险捶手上。秦凤仪看他那肥嘟嘟的小手,只得把自己剥的一壳子蟹肉给他吃了,道,“你还是坐着等伺候吧,各人各命,我看你就是个被人服侍的命。”

六皇子还说秦凤仪,“一点儿耐心都没有。”

“你不说自己笨,这看一遍就能会的,还用人教。”

“好像你自己个儿多聪明似的。”

“我是探花,能不聪明么?”秦凤仪说到自己学历,很是得意。

六皇子回自己席案后坐着,道,“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爱显摆的探花。教我经学的卢先生,还是状元哪,也不像你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