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秦凤仪让揽月去成金铺子按着各人身量大小,连带着还有阿金的,一人一身小毛衣裳,也不必上好,照着他们身上的材质置办就是。这些族长们收到衣裳,再一次的表示了对秦凤仪的感谢,觉着秦大人果然是好人,还送他们新衣服穿。虽则他们也有新衣,但这表示了秦大人的善意啊。尤其阿金,他格外的谢了秦大人一回,因为,所有跟着长辈过来的子侄里,阿金是唯一一个收到新衣裳的人。

阿金心下暗暗想:果然语言改变人生啊~

秦凤仪招待得这些南夷人很好,景安帝的眼光完全没有错,秦凤仪简直天生适合这种外交类工种。但,因为秦凤仪招待得太好了,南夷人没啥事,倒是北蛮人提出了抗议。

北蛮使臣大为不满,向鸿胪寺卿提出抗议,认为自己受到了轻慢!

凭什么那些南夷土人就有这样骑着白马路上还有人扔鲜花的俊美大人接待,而他们只是个糟老头子接待!他们的接待规格竟然不如南夷土人,这是对他们北蛮王庭大大的蔑视好不好!

他们不服!

这实在太侮辱人啦!

他们不干啦!

收到北蛮人抗议的鸿胪寺卿.糟老头子.陈大人,当下险没一口老血喷出来!你们这些没见识的土鳖,那秦小子不过是个七品芝麻小官儿好不好!本官可是正四品!

啥?

七品小官?

以为俺们不懂行啊!人家穿红滴,看人家那红穿的,比你身上的红还气派哩!

鸿胪寺卿.糟老头子.陈大人这回真是要气吐血了!

第147章 天上最有学问的星星

陈寺卿倒不能直接说对秦凤仪不满, 实在是鸿胪寺抽不出人手来招待南夷几个族长,当然,也有去岁这些土人们挑三挑四,六品主簿接待,还嫌规格不够高。天朝人亦有天朝人的傲气啊,想你几个土鳖, 我们鸿胪寺六品主簿接待,你都不乐意,行了,今天忒忙, 没人接待了。

如此,景安帝一想,这几个南夷族长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想着秦凤仪平日里说话做事倒也还成,尤其吃吃喝喝啥的,这小子都能给纨绔分等级了, 这事儿秦凤仪就合适啊, 便点了秦凤仪。

事实证明,景安帝委实是慧眼识英才啊, 秦凤仪简直太合适了有没有。

那些土人们,觉着今年的接待比去年要好啊,深觉受到了天朝的尊重, 身心皆觉荣耀。

可这下子, 却是害苦了鸿胪寺。

事实是这样的, 这些土人,不仅爱挑三挑四,什么接待他们的官员穿绿衣,他们觉着受了怠慢。今年秦凤仪接待的好,他们又到处穷显摆。

南夷的几个族长与北蛮的使臣都是住在同一处驿馆,离得也不远,还有个会说汉话的阿金。北蛮使臣比他们还要高级些的,人家本身汉话很流畅,对于汉土文化自称精通的。这两家叨叨起话来,南夷族长们根本不用通译官,如果有通译官,遇着个机伶的,还能帮着圆圆场啥的。南夷族长们就让阿金做翻译,那简直是跟北蛮使臣各种显摆。

先是夸赞接待他们的秦大人身份高贵,看衣裳就知道啊,比接待你们的官员亮眼多啦,出门还有女娘扔鲜花丢香帕。再说秦大人相貌也好,用南夷人的话说是“凤凰大神一般的美貌”,再接着臭显摆秦大人对他们有多好,见着俺们身上穿的新衣裳没,都是秦大人送给咱们哒。你们有吗?没人送衣裳给你们吧~

这一通显摆下来,北蛮使臣就不干了!

他们认为,他们受到了轻慢,就如同他们的王受到了轻慢。

凭你鸿胪寺的官员如何解释,就是不信,北蛮使臣还道,“你们当我傻哪,你们天朝的官员,四品以前才能穿红!那位秦大人,你们说他七品小官,如何能穿红的!而且,他的红,比你们的红,好看!好看!上面还有金线!”人家也不是凭空就提出抗议的,人家已做过侦察啦!

陈寺卿气个半死,想着秦探花你瞎出什么风头哟!

陈寺卿却是不知,这个时候,秦探花对于这些土人也是无奈了,已是到了陛见的那日,秦凤仪原本送他们的新衣,就是想让他们陛见时穿的。结果,这些人在陛见当天又都换上了来时的那一身破烂。凭秦凤仪如何说,你们换上新衣,人家就是不换,阿金拍拍自己身上他爹给他的前年来京城时得的皇帝陛下赏赐的半新不旧的衣裳,同秦凤仪道,“这是皇帝陛下给我们的恩典!我们要穿过去给皇帝陛下看!”

秦凤仪也无法,他也不能强压着这些人换衣裳,秦凤仪索性破罐子破摔,“要穿你们就穿去吧。”带着一群破烂进宫去了,不知道的,还得以为他秦探花升级为丐帮帮主了哪。

结果,到了行宫,秦凤仪方明白人家这些土人们的用意,人家可是半点儿不傻啊!这身破烂往身上一穿,又说还是皇帝陛下去年、前年、大前年、还有十年以前赐的衣裳,长度不够还连接带补的,景安帝先是感慨了一番这些族长们的忠心与情义,然后,一人又赏了一身衣裳。这些族长们欢欢喜喜的得身衣裳,很高兴的感谢了皇帝陛下一回。

秦凤仪看得直翻白眼,他们还很有些小聪明,当着秦凤仪的面,对着皇帝陛下表示了一番对秦探花的满意,说是今次秦大人接待他们接待得很好,明年他们再过来,还希望能由尊贵俊美的秦大人接待。

景安帝一笑,“成。”赐宴之后,就打发他们回驿馆了。

当然,这些族长还要求多住几日再回去。

大老远的来了,人家说要多住些时日,景安帝也不能不让,就同意了。

秦凤仪还与景安帝说呢,“他们一来就穿得这一身,我看实在不像样,还买了几件新衣给他们换了。前几天穿得高高兴兴,今儿来陛见,立刻都换成来时那身旧乎乎的衣裳了。陛下,这些人,瞧着土,可有心眼儿了,他们故意穿着旧衣来,非但能搏你的欢心,还能得您赐他们新衣哪。待得回去,必然又得是一显摆。”

景安帝一乐,“他们惯来如此的。”

秦凤仪陪景安帝说了几句话,有大臣禀事,他就退下了。

如今这接待差使,算是完成了一大半。

结果,没想到,眼瞅着这差使就要圆满结束,南夷族长们与北蛮使臣却是发生了争执,还险些打将起来。两拨人,一直吵到了行宫,他们要求面见皇帝陛下,请皇帝陛下给主持个公道。

吵架的事,发生在晚上,那会儿秦凤仪已回家睡觉去了。陈寺卿更是不知道,结果,第二天早上一大早,驿馆留守的鸿胪寺的官员,那个李小官儿就跑秦凤仪家里报信去了,李小官儿是满脑门子的汗,道,“昨儿晚险没打起来,我们解劝着,这才好了。今儿一早,两拨人都气哄哄的出城去行宫了,要陛下给他们主持公道,”

秦凤仪还没起床呢,听说驿馆有人过来,还十万火急,心知必是有事,连忙起了,穿戴好脸都没洗就出去了。

秦凤仪问,“为什么打架?”

李小官儿就把原因给说了,“那些南夷人,很会夸耀,说这次朝廷招待他们的规格比北蛮使臣要高。说大人你官职高,人长得好,还送衣裳给他们,原本,北蛮使臣就有些不乐意。他们还不是一天说,天天这么说,把北蛮使臣惹毛了,北蛮使臣说您不过是七品小官,南夷族长们不信,说大人您衣裳比陈寺卿大人的都好看,还说北蛮使臣受骗了。昨儿就一通吵,我们以为都劝住了,结果,这南夷族长们,早上起来就唱歌,还穿上陛下赐给他们的新衣袍,北蛮使臣正憋气哪,这下子简直是气爆了,必要拉着他们去找陛下论个公道。他们如今,已是往行宫去了。”

“你们怎么不早与我说,他们先时吵架,就该把他们分开来住,如何还叫他们住在一起?”

李小官儿道,“我们也想劝他们分开来住,南夷族长们死活不换房间,说这房间是您帮他们挑的,换了就是对您的不尊重。北蛮使臣一向嚣张,他更是不要换的!”

秦凤仪问,“陈寺卿那里有人过去知会他这事没?”

“我们方主簿过去了。”

秦凤仪道,“这一大早的,我还没吃饭哪。”起身转两圈,心下有了主意,道,“你等我一下,我换身衣裳,你与我一道过去行宫那里。”

李小官儿连忙应了。

秦凤仪回去洗脸换衣裳,顺带把这事与媳妇说了,李镜道,“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还是赶紧去吧,相机行事。”

“你说这些土人也是一根筋。那北蛮土鳖更是,简直不可理喻。”

李镜笑道,“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南夷族长们难道不是存心挑衅。那北蛮使臣更不必说,他今次来一个多月了,怎么还没走,无非是要谈的事还没谈下来罢了。他不见得是不知道招待他们的规格比南夷族长们高,说不得是心里憋气,要借机闹一闹呢。”

秦凤仪问,“他们是过来谈什么事的?”

李镜道,“既不打仗,只能为钱了。”

秦凤仪道,“钱上头能有什么事,难不成也是想陛下多赏赐他们一些。”

“北蛮的眼界还是比南夷要宽一些的,我是说,这世上也就两件事,一件是权,一件是钱。打仗其实也是为的钱,如今过来,应该还是利益纠割。具体我不晓得,你这次过去,要是便宜也打听一二。”李镜把他衣衫打理好,将宝剑双手送上,打趣道,“盼君凯旋。”

秦凤仪手持宝剑一拱手,“必不负卿望。”凑过去,对着媳妇刚涂的朱唇啾一口,秦凤仪便转身去了行宫。

秦凤仪与李小官儿骑马,到城门口勒马问,“可有看到使团的人过去。”

那守城的兵士道,“大人,这走了有好小半个时辰了。”

秦凤仪是死追活追,硬是没追上这些人,他到的时候,陈寺卿正喘气呢。陈寺卿看秦凤仪一眼,叹道,“这叫什么事啊。”

“可不是么。”秦凤仪过去行了个下官见上官的礼,问,“老大人,北蛮使臣那边如何了?”

陈寺卿下巴往行宫里头一示意,“他们已是进去了。”

秦凤仪道,“这遭事了,我让南夷族长们换个住的地方,看好了他们,再不叫他们私下来往。”

陈寺卿点头,“成。”

陈寺卿心里也明白,这事怪不得人家秦探花,陈寺卿笑,“这事归根到底,就是秦探花生得忒俊了。”

秦凤仪悄与陈寺卿道,“我是听说去岁他们挑三挑四,唧唧歪歪,想着穿绿的反叫他们聒噪,就穿上探花衣裳。现在满朝上下,见我这衣裳,没有不笑的,就那群土老帽还挺欢喜。”

陈寺卿亦知此事,闻言一笑,与秦凤仪低声道,“这事闹到御前,咱们难免要担个办事不利之罪,一会儿进去相机而言吧。”

秦凤仪点头应了。

景安帝没叫他们在外久等,不一时就把俩人叫进去了。

俩人恭恭敬敬的行过礼,景安帝道,“好了,这事就这么着吧。陈卿,你带着北蛮使臣回去。秦卿,你带着南夷族长们回去。”

俩人都没意见,只是,秦凤仪一抬头,就收到了一群南夷族长们愤愤的目光,有一个脾气爆的,还直接就在御前呜哩呱啦的对着秦凤仪说了起来,秦凤仪现在已能听懂些南夷土话了,但这人说得忒快,他只听懂“骗子、欺骗、官职、凤凰大神、烧死”等话,便看向阿金。阿金也是满面不悦,对秦凤仪道,“阿火叔叔是说,秦大人你原来是七品小官儿,为什么穿红色的官服骗我们,你可太不应该了。”当然,阿金因为学过一些汉话,也学来了一些汉人的委婉,那位阿火族长说的是,秦凤仪你欺骗了我们,谎报官职,凤凰大神必将降罪于你,把你给烧成灰,直接火化!

秦凤仪心下立知这两拨人已经在御前争出个高下了,显然,北蛮使臣一脸得意,南夷族长们一脸愤怒,是知道他七品官的事情了。秦凤仪立刻一拍自己身上的探花服,大声与几位族长道,“探花!我是探花!知道探花是什么意思不?全天下最有学问的人中,我排第三,天上的文曲星!我是天上的文曲星,星星,降临人间!我这衣裳,是皇帝陛下赏赐给我的,只有我可以穿!天上最有学问的星星来接待你们,这是对你们的侮辱吗?啊!凤凰大神在上,我若有半句虚言,只管让凤凰大神来惩罚我!”

秦凤仪叽哩呱啦的一番话,都是用土话说的!虽然说得不甚纯熟,但那些土人也都听明白了!

景安帝诸人都不懂土话啊,他们就见秦凤仪指天誓地,叽哩呱啦一通说,还露出愤怒指责的神色,那些土人们便“啊哦哈”一通叽哩呱啦的互相交谈之后,还问了阿金的意见,秦凤仪说阿金,“你也勉强学过我们的汉话,状元榜眼探花,这个知道的吧?”

阿金是知道的,他就是因秦凤仪是探花,故而对秦凤仪充满敬仰。秦凤仪与阿金道,“跟你这些长辈说一说,什么叫探花!”

阿金与长辈们解释了探花如何如何的有学问这事,然后,族长们立刻就不愤怒了,还一幅与秦大人是好朋友的模样。秦凤仪摆摆手,傲慢的打量他们一眼,用汉话道,“你们的怀疑伤害了我的感情,我对你们表示很失望。”

阿金一翻译,那些人便拉着秦凤仪说起好话来,还求皇帝陛下帮着说说好话。秦凤仪摆足了架子,告诉他们,他们这样冒冒失失的过来皇帝陛下这里,是很失礼的举动,一定让他们同皇帝陛下道歉,他才能原谅他们。

这几个土人商量了一阵,看秦大人那凛然的模样,还辩白道,都是北蛮使臣带他们来的,这事原不怪他们。

秦凤仪道,“北蛮使臣不是我的朋友,你们却是我的朋友。所以,我不管他们,我只管你们。”见这些人还不肯,秦凤仪用土话与他们道,“你们这样炫耀皇帝陛下对你们的赏赐,皇帝陛下原是偏心你们,可你们这样伤害皇帝陛下的好心,皇帝陛下已经决定把你们的衣裳都收回去了。而且,据我所知,凤凰大神可不喜欢知错不认的孩子们。”

这几人一见秦凤仪抬出凤凰大神,再不磨唧,乖乖的同皇帝陛下赔了不是。

景安帝深觉出了这半口气,与秦凤仪道,“好了,你带他们下去吧。”

秦凤仪一路上很是批评了他们的冒失,当然,还批评了北蛮使臣的不良居心,说你们是受了人家的蒙骗,被人家带过来,影响了皇帝陛下对你们的印象。你们别与他们住一起了,我的朋友们,我给你们准备了更好的居所。

族长们完全没意见啦,欢欢喜喜的跟着秦凤仪就走了。

结果,秦凤仪这才出去没多会儿,又被内侍喊了回去。秦凤仪便让李小官儿先与这些族长们回去换院子,过去看皇帝陛下那里还有什么事。

第148章 文武双全的星星

秦凤仪简直是个神人, 被识破七品小官穿探花服,他都有法子把那些族长们忽悠傻了。他刚带着人一走,那北蛮使臣说了,他不嫌秦探花官职低,他也要秦探花招待!

而且,北蛮使臣强烈要求, 他就要秦探花来招待他,他不要陈寺卿招待了。陈寺卿气的,“只要秦探花没意见,老臣甘愿让贤。”

好吧, 把秦探花叫进来吧。

此时,景安帝看那北蛮使臣的目光中已带上了些许怜悯,心说,真是个不知好歹智商低的啊,陈寺卿这样懂礼讲礼的你不识趣,你非把秦探花找来, 你这样儿的, 朕看也就配秦探花来忽悠你了!

就先时那一拨土人,虽则景安帝没听懂秦凤仪那些叽哩呱啦的土话说的是什么, 但秦凤仪那种嚣张傲慢的表现,景安帝可是见到了。虽则土人一向比较好说话,但景安帝心下也不由想:朕的使臣, 就得有这样的风范才行啊。

而且, 后来土人直接给秦凤仪忽悠的赔礼道歉, 景安帝便宽宏大谅的原谅了他们,把他们打发去了。

嗬,如今这北蛮使臣也上赶着受虐,景安帝只得成全他们了。

景安帝一问秦凤仪,愿不愿意招待这北蛮使臣,秦凤仪心说,生意场上抢别人的生意都是大忌,何部官场上抢别人差使呢。陈寺卿又不是不讲理的人,也没得罪过自己,干嘛要抢人家差使?这事儿,办好了,不讨好,办砸了,又是一桩不是。

秦凤仪又不傻,他道,“回陛下,臣不愿意!”

景安帝眉心一动,问,“因何不愿啊?”

秦凤仪瞥那北蛮使臣一眼,大声道,“臣不愿与无礼之人打交道!”又说北蛮使臣,“别不知好歹了!你们知道陈寺卿是何许人不?他可是我们天朝德高望重,智慧过人的长者!你们竟然对长者不敬,且叽叽歪歪,比吃比喝,毫无规矩,不懂礼数,你们还要我来招待你们!我问你,你过来我天朝,是要攀比谁来招待你们的吗?你们要是攀比这个,明日我就在驿馆门前架起三面花棚,让你们游街夸耀,你们就面上有光彩了,就可以回去与你们的王交差了,对吗?”

“如果是这样,我朝这就派使臣去你王庭,问一问你们的王,正四品鸿胪寺卿接待你们嫌规格高,要换我这正七品的接待,看看你们的王庭是何意思吧!”

秦凤仪那种气焰,唉哟,不要说陈寺卿这老掉渣的没法与其相比,便是在列的有一品大员内阁之臣,都不及他嚣张!

北蛮使臣也自知有些胡搅蛮缠,他也颇会说话,道,“我们也是仰慕你秦探花的探花风采!”

“你们仰慕我的风采,我却很不喜你们这般不识好歹!我告诉你们,你们在我朝陛下面前失礼,冒犯了我天朝的威严,明日我们就要派使团去你们王庭,问个究竟!”秦凤仪一拂袖子,气焰三丈三,“还不下去!”

北蛮使臣见人家君臣上下都是威严的了不得的模样,而且,这说话向来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他们一向与陈寺卿这样不急不徐的老人家打交道,哪里见过秦凤仪这等说翻脸就翻脸的,一时气愤,却又担心天朝真的派使团去他们王庭告他状,心下焦急,想说向句软话,却又觉着面子上过不去。

景安帝道,“陈卿带使臣下去吧。”

陈寺卿也不傻,此时也不对他们客气了,便昂着头,带着北蛮使臣出去说话了。

北蛮使臣一走,秦凤仪嘻嘻一笑,大家也都笑了,秦凤仪道,“我看他们就不欠好人招待。”

景安帝问,“你是好人是坏人?”

“臣当然是好人。”

之后,景安帝又召了秦凤仪说话,景安帝问,“你之前与那些土人吱吱哇哇的,说的都是些什么,还有那句——”景安帝学了一下,问,“这是什么意思,你一说这句话,他们就恭敬的很。”

秦凤仪笑,“陛下学的那句,是凤凰大神的意思,陛下不是说过,他们信奉凤凰大神嘛。臣头一天见他们,想着这群人应该好糊弄,又想到陛下同我说的凤凰大神的事,就随口说我小时候身上有半身凤凰胎记,骗他们说我是凤凰大神在人间的化身。那一群土老帽,当真不傻。我这样一说,他们就要我脱衣裳给他们看。我说胎记早没了,可是亵渎了他们的凤凰大神,拔刀就要翻脸。把我吓了个好歹,结果一看,旁的那几个小官儿,比我还怂呢。这也不能都怂啊,我当下抽出宝剑,大吼一声,凤凰大神在上!这才把他们震住了。”把当时的事细与景安帝说了一遍。

景安帝笑,“你这可真是,你还真当他们傻哪。”

“都是陛下先时与我说凤凰大神的事,我心下一动,没多想。”秦凤仪道,“别说,我这回虽是跟土老帽们打交道,经验可真是学习了不少。这接待来使,与平日里接人待物虽有些规矩上的不同,其实差别也不大,必要不卑不亢才好,若他们强势不讲理,也不要姑息他们,不然,反惯了他们的毛病。”

“这话真该叫鸿胪寺的人来听听。”景安帝对鸿胪寺不是很满意,谈判的事又用不到他们,连接待工作都做不好。

秦凤仪道,“陈寺卿这么大年纪了,你看那几个北蛮人长得,虎背狼腰的,他们在御前好多了,起码不挎刀了,在外头都是佩刀的。他们这些人呢,只怕被小瞧,像南夷的几个族长,平日出门也是带着刀的。所以,我平日也都佩剑,陛下没见我佩剑的模样,威风极了!”

景安帝看他一幅得意又臭美的模样就很喜欢,秦凤仪就问了,“陛下,那些北蛮人是来做什么的?我媳妇说,他们一个多月前就来了。”

景安帝道,“谈一些榷场税的事。”

“是不是一直谈不拢?”

景安帝笑,“怎么,对这个有兴趣?”

“我媳妇说,叫我问一问,说必是利益纠割,不然北蛮人不至于这么寻事生非的。”

景安帝道,“你挺听你媳妇的啊?”

“那是,我媳妇的见识,胜我百倍。”秦凤仪得意道,“我跟她讲理,没一次能讲赢的。”

景安帝笑,“怪道上次能把你打哭哪。”

秦凤仪连忙道,“都说了我没哭的,再说,后来她也跟我赔不是了。”

景安帝忍笑道,“朕知道,都是你让着你媳妇,是不是?”

“陛下圣明。”

秦凤仪虽则没接手北蛮使臣这事,但他时常去驿馆,见过些北蛮人如何气焰强横的。秦凤仪自是不惧他们的,秦凤仪气焰比他们的使臣还嚣张哪。但见北蛮人如此,秦凤仪仍是大不为快。北蛮人似是十分好武,时常在驿馆内较量,有时还要拉着驿馆的官兵搏击,当然,他们还不敢将人打伤,但这些官兵落败,也十分丢脸。

秦凤仪一向手面儿大方,好与人交往,他有一回站在驿馆里见着了,驿馆的驿丞端来茶,随口与秦凤仪说了,“也不知吃什么长大的,成天就是斗凶逞狠。咱们驿馆这些兵,不过是看守门户,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秦凤仪觑着眼睛看了一回,道,“你们也够没用的。”

驿丞苦着脸道,“秦探花,咱们可不是那些打仗的兵啊。”

驿丞看秦凤仪收服得那些南夷人服服帖帖的,心里很是敬佩秦探花的智慧,道,“秦探花,你一向有主意,不如想个法子把这些北蛮人收拾的老实些,小的请您老吃酒。”

秦凤仪道,“这还用想法子,找几个武功高的人,直接把他们打趴下就是。”

驿丞道,“您老说的容易,小的哪里认得武林高手去。”

秦凤仪正与驿丞说话,那北蛮使臣就风度翩翩的过来了,不知道这使臣怎么回事,可能天生贱骨头,秦凤仪最不给他面子,他却很喜欢同秦凤仪说话,使臣笑道,“秦探花,我回来方想明白,你不想接待我等,想是不愿意得罪陈寺卿大人,是吗?”

他那语气,很有些挑事儿的意思,不过,秦凤仪想,你丫回家才想明白,脑子可够慢的。秦凤仪懒洋洋道,“唉哟,使臣大人可真有智慧啊,这就想明白啦。”

北蛮使臣并不生气,笑道,“秦探花,你知道我为什么希望是你接待我们吗?你虽然官职低,但你现在已经是探花,而那位陈大人,他已白发苍苍,朽朽老矣,您到陈大人的年纪时,肯定会比他的官职更高。”

秦凤仪心想,这蛮子倒挺会拍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