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凤仪这人吧,很有个毛病。你要是有什么话实实在在的告诉他,他反不郑重,倒是景安帝这般半遮半掩,云山雾罩的,让秦凤仪很是向往。

秦凤仪大为佩服景安帝的智慧,拍景安帝马屁,说景安帝是天下第一聪明人。

待景安帝给柳大郎判了二十年的大狱,外加流放三千里的刑罚,还有恭侯府降爵的旨意传来,秦凤仪为认为,皇帝陛下非但是天下第一聪明人,更是古往今来、天下第一公道的皇帝。

景安帝宣召秦凤仪时,说到恭侯府,不,现在得是恭伯府了,说到恭伯府之事,景安帝还考较了秦凤仪一回,“明白了没?”

“明白啥?”秦凤仪完全没明白皇帝陛下这话自何而来啊。

景安帝看他一幅小白痴的简直模样,叹道,“亏你往日还称京城第三聪明之人哪。”

秦凤仪一向是不明白便要问的,偏生不论他如何问,景安帝都不肯告诉他。秦凤仪回家跟媳妇说起此事,李镜道,“这都不明白?陛下是问你,自恭伯府之事上,可有学习到些什么?”

秦凤仪眨眨一双漂亮的大桃花眼,一幅美貌无敌样,说出的话却是蠢到不行,秦凤仪道,“这有啥可学习的,我觉着陛下断得挺好的。”

“怎地还不明白?”李镜曲指敲他脑门儿,因夫妻俩素来无事相瞒的,李镜对于秦凤仪和景安帝的来往亦是一清二楚,李镜道,“你先时与陛下说,规矩与现实,其实两者偶尔是相矛盾的,那么,当两者有矛盾时,要如何解决呢?”

秦凤仪点头,“对对对,我是说过这意思。可陛下当时也没回我啊?”

“如今陛下处置恭侯府,你就没觉出什么来?”

“觉出来了,活该!”

李镜微微一笑,“这便是了,陛下给你的答案就是。当规矩与现实冲突时,先按规矩来,你按规矩把事办了。但,一旦遭遇现实之事,那些才不堪用之人,自然就会有把柄、做错事,介时,你依旧可以按着规矩把他们给办了。如今,既不妨碍规矩,也不会令无能之人占据高位。”

秦凤仪此方恍然大悟,对媳妇的智慧愈发信服。他这人,一向存不住事,待得再进宫,就把他媳妇给他总结的这一套与皇帝陛下说了,景安帝笑,“唉哟,这回家定是冥思苦想了吧?”

“没想!”秦凤仪答的爽快,“我一问我媳妇,我媳妇就告诉我了!”

景安帝此方知晓,原来自家探花的答案都是自媳妇那里学来的。景安帝心说,这傻小子还真有运道,景川家的闺女不是不错的。就听秦凤仪给京城智慧排了个名次,秦凤仪道,“陛下是第一聪明智慧之人,我媳妇是第二,我是第三。”

景安帝心说,你有个屁的聪明智慧,就知道拾人牙慧。

第177章 可还记得此语?

秦凤仪半点儿不觉着拾人牙慧、跟媳妇学习有什么丢脸的地方, 而且, 他还很大方滴把自家媳妇排成世间第二聪明人哩。

秦凤仪自觉又跟皇帝陛下、媳妇学了一手,心下十分得意。

而且, 虽则这回没能大庆生辰, 但在家一家子吃过寿面,媳妇还单独给他过了生辰, 过得秦凤仪十分美妙, 秦凤仪抱着香香软软的媳妇, 同媳妇商量,“能不能咱们把一百年的生辰,都提前过了。”

李镜给他一下子,“闭嘴,睡觉。”

秦凤仪央求,“媳妇,成不成嘛。”

媳妇道,“看你表现!”

秦凤仪立刻表示,他一准儿好好表现,争取明天就把明年的生辰提前过了。

显然,柳家的问题解决后, 秦家人也轻松不少, 便是京城里那些闲汉们也俱是消停。其实, 不消停的主要是那些没家没口的, 倘是妻儿老小都在的, 嗯, 这样的估计也做不成闲汉。但,京兆府着意清理过后,京城治安的确好了不少。不过,秦凤仪身边的人依旧没少,他爹娘他媳妇还有他岳父他大舅兄等人都让他出入小心着些,多带些人,以防万一。

其实,那些个被柳大郎收拢的闲汉杀秦凤仪的事,也不只是柳大郎一人的主意。这次朝廷就处置了不少人,除了柳大郎外,还颇有几个跟着扇风点火出坏主意的。刑部何等地方,纵愉老亲王说刑部办事效率低什么的,但审柳大郎一案,而且,皇帝陛下亲自盯着,刑部完全是事无巨细,将此案审的清清楚楚,多少不为人知的细枝末节都审出来了。

包括柳大郎那些个阴暗心理,更包括那些在一边扇风鼓噪的小人。

有些还是秦凤仪的翰林同窗呢,其中,一个柏楠一个周远,这俩人以前说过李镜闲话,还导致了秦凤仪李镜夫妻的第一次争吵,李镜亲自到翰林院,一人给了两记大耳光。这两人还算与秦凤仪有些过节,此次借机落井下石、要秦凤仪倒霉,不是没有道理。不过,还有几个翰林院的翰林,平日间秦凤仪都不大熟的,却也夹杂其间。另则就是柳大郎自己相熟之人,秦凤仪更是认都不认识,问他们为何要害秦探花,他们也说不出什么原因。如果硬是要找出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在家都因秦探花挨过父母长辈的臭骂。

当大舅兄与他说起这些事,秦凤仪都傻了,不能理解道,“我根本不认得他们,他们也没得罪过我,他们家里干嘛要因为我去骂他们啊。”

说到这个,李钊也无奈了,李钊打趣,“还不是因着你太出众了,你二十岁弱冠之年就中了探花,京城读书人家说起来,恨不能家中孩子个个像你才好哪。”虽是打趣,却也是实话。秦凤仪一向在京城很有些名声。

秦凤仪虽则也觉着自己比较出众啦,但他其实颇有些自知知明,道,“大哥又不是不晓得,我那探花是运气好才得的。再说,大哥做传胪时,才十九,比我中探花时还小一岁呢。而且,大哥你的传胪是实实在在的。要这么说,大哥岂不是比我更招人恨。”

李钊道,“我是自小念书就好,人家都知道我是数年苦读方春闱得中,有何可恼恨之处。你不一样,你以前又不念书的,突然之间改邪归正,还得了探花。有许多人家认为他们自家子弟也该如你这该,随便念上几年就中探花的。”

秦凤仪大叫,“什么叫随便念上几年?我可是狠狠的念了四年,从早念到晚,一天都没歇过!累得我头发大把大把的掉,要不是我娘给我买首乌炖汤,我现下怕都掉成个秃子了!大哥你说话也忒随便了,你跟我这样熟,难不成,在你看来,我是随随便便就能中进士的?探花虽是靠运气,我会试可是实打实的贡生的。”虽则是个孙山,但也是正经贡生啊。贡生再殿试,这才是进士。而且朝廷有例,向来不会黜落贡生的,所以,一中贡生,只要去殿试,那就十打十绝对是进士名次了。秦凤仪一向认为,探花是运气,但贡生他完全是凭实力的。

李钊一笑,“我知道有什么用,他们便知道你是用功的,怕也不肯用这份功。于是,家中长辈便有骂‘你们学学秦探花’什么的。”

秦凤仪听闻此事,竟还颇觉荣幸,心下暗喜,想着本探花不知不觉,原来竟成当今年轻人的楷模啊。秦探花还做出一脸虚伪的谦虚模样,笑嘻嘻地,“这也过誉啦,大哥也知道,其实主要是我天资过人哪。不然,你以为,人人都是秦探花哒~”

李钊看他那一脸虚伪的谦虚,真正的得意,给他泼一大瓢冷水,与他道,“所以,以后不要总觉着自己如何如何的招人疼了,多的是人看你不顺眼!你瞧瞧,一个柳大郎发昏,多少人跟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他们那是嫉妒我,难道,怕那些无能的家伙们嫉妒我,我就不能再继续发光发热啦~”秦凤仪哼一声,道,“他们哪,纯粹眼气。就因着我以前不如他们,因为我自己用功,现在有了功名,也做了翰林老爷。那些个见不得人好的,心里就嫉妒我。其实,这哪里是他们父母长辈责骂他们的缘故,这种人就是天生的心窄,还犯有一种眼红病,他自家不知上进,却又见不得别人比他强。要是大哥你这样的,侯府嫡长子,生下来比他们都强,他们抬头仰视你都习惯了,自然不会恨你。可我不一样啊,我以前不过扬州城盐商家的小子,论出身论才学都不如他们,在他们心底,我该是一辈子不如他们的。可谁知,我自己用功,现下都比他们强了,还娶了阿镜这样的好媳妇,所以,他们即便不认得我,也是不能看我顺眼啊。哪里是父母长辈责骂他们的缘故,天生的妒贤嫉能势利眼、心胸狭窄没器量。不然,有他们嫉妒我对我使坏的心思,把这些心思用到念书当差上去,怕他们早是状元了。”

秦凤仪最后优越感十足的总结一句,“如果他们非要嫉妒,也只好让他们嫉妒去啦。我天生就是光芒万丈的人啊,哪里能因着几个小人就不发光啦。”

秦凤仪说话吧,有道理时还有几分道理,可要是神经病起来,便是李钊也听得一身鸡皮疙瘩。想着他爹还让他与秦凤仪说说,叫秦凤仪以后行事低调着些,可看秦凤仪这德行,哪里低调得起来哟。

秦凤仪非但同大舅兄这般说,他从大舅兄这里得知内情后,得皇帝陛下宣召时,他还与皇帝陛下说了一回自己的理想,秦凤仪还问皇帝陛下,“陛下,您比我聪明,您说,是不是像我这样才貌双全的人就不招人喜欢啊?我觉着,我自己挺好的。”

皇帝陛下忍笑,“你少对着别人夸自己才貌双全就是了。”想着秦凤仪年纪尚小,而且,一向有咱啥说啥,不大通人情世故,皇帝陛下还提醒他一句,“这些话,当是别人夸你,你怎好自夸?这也忒不谦虚了。”

“我哪里有自夸,这本来就是事实啊。再说,我也没有光夸我自己,我也夸陛下您啊,我就觉着,陛下您比我有智慧。”秦凤仪说着,还一幅咱家是一国的自己人的模样。

皇帝陛下听这话简直哭笑不得。秦凤仪继续道,“而且,在陛下你同龄人中,我觉着,真没人能胜过陛下您。在我同龄人里,也就是我媳妇比我强一些啦。你看,我媳妇比我强,我也是承认的。”他认为自己非但才学好,还很有心胸哩。

可任谁说,便是一向看秦凤仪顺眼的景安帝,也认为秦凤仪不是什么心胸宽阔如大海的人,相对的,这小子颇有些睚眦必报的意思,但秦凤仪有一样好处,如秦凤仪说的,“我就愿意与比我强的人在一处,我觉着,就像我跟陛下,哪怕我一时间还赶不上像陛下您的智慧,可我能学一点是一点啊。就算一辈子都赶不上,我不跟陛下比,跟以前的自己比,也强也很多啊。我头一回知道,别人比自己好,不是要向别人学习,而是要给别人使坏,盼别人倒霉。”

这便是景安帝喜欢秦凤仪的地方,一般来说,出众的人容易刚愎自用,但秦凤仪虽然自信得有些过头,有许多性子肃穆些的大臣,还对他颇是不喜。但,秦凤仪当真不是个嫉妒的性子,秦凤仪如今想想都颇觉稀奇,道,“要不说京城地方大,什么人都有,倘不是来了京城,我还真见不到有这种人。”

景安帝心说,你在扬州时就是个四等纨绔,纨绔圈里垫底,谁还嫉妒你不成!不过,看自家小探花那一幅稀奇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景安帝道,“天下之大,什么人没有,你这才不过见识了几个小人而已。怎么样,怕了没?”

秦凤仪嘿一声,挺直了脊背,拍着胸脯道,“我能怕他们!当初那些人想法子害我,有好些朋友都劝我在家歇几天,省得出门,给人可乘之机,我翰林也没少去一日!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岂能怕几个小人!”

秦凤仪倒真是有胆量,而且,他年轻,完全是那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当然,也有些二百五是真的。不过,景安帝就喜欢他这份气势,与秦凤仪道,“凤仪,不知二十载后,四十载后,可还记得此语?”

秦凤仪道,“我记性好的很,不要说二十年、四十年了,就是我八十七上,也不会忘!”

景安帝大笑。

第178章 南夷巡抚上

秦凤仪自认为是个有大志向的人, 这存不住事的家伙, 把自己志向到处说去,自然不会落了他师父方阁老。

他跟他师父说了, 他要做京城年轻人的楷模。

秦凤仪还臭美兮兮的同他师父道, “师父,你知道现在京城人家提起我都怎么说的不?”

“怎么说的?”小弟子前些天屡遭暗杀, 连他这里都来得少了。倒不是秦凤仪不想来, 秦凤仪是怕自己来方家来得太勤, 着了那些个小人的眼,万一到方家做恶,可如何是好?故而,前几天他就没过来。今日见着小弟子神采奕奕的模样,方阁老心下亦是喜欢,便接了他这无聊的话,还装出一幅很感兴趣的模样。

果然 ,秦凤仪更得意了,道,“人家都说,要跟秦探花学哩。”

方阁老觉着, 自己对小弟子的课程中, 独独少的, 便是谦逊这一项了。

秦凤仪根本不晓得自家师父现在都想到对自己教导上的不足了, 在秦凤仪看来, 师父对他的教导没有半点不足之处啊, 简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秦凤仪一向认为,自己就是因师父的教导方有今日的。故而,他今有大志向,第一个不能瞒的就是师父了。秦凤仪与师父说了自己的志向,以后还要更上进,更好,给京城这些纨绔不纨绔的,都做一个好榜样。让他们越发眼气,嫉妒,还没法子赶上他。

别看景川侯希望自家女婿低调些,方阁老这一把年纪的,并不做此想,他还顺势鼓励了小弟子一回,让小弟子愈发努力才好。

秦凤仪高高兴兴的应了。

他在翰林念书越发用功,用秦凤仪的话说,庶吉士散馆考试什么的,他必要争一争第一名的。还问他家阿悦师侄有压力不,方悦笑,“小师叔放心,我还好。就是这春天风大,你说话小心着些才是。”

“干嘛,我穿得多。”

榜眼陆瑜笑,“阿悦是担心你风大闪了舌头。”

秦凤仪气道,“阿悦你学坏了。”竟然对小师叔不敬。

为了不使秦凤仪这家伙得意过了头,庶吉士们那叫一个用功啊。连骆掌院见到庶吉士们这般用功念书,都很高兴,亲自在陛见时夸了这届庶吉士一回,夸他们有向学之风。

景安帝听到此话自然高兴,毕竟,这一届的庶吉士可都是他做的主考。因庶吉士们时常有考试,景安帝也会偶尔出个题目,叫庶吉士们做,做来后他亲自判卷。看过庶吉士们的文章,便是景安帝都得说,这届庶吉士的确不错,还把庶吉士们的文章拿给其他近臣来看。卢尚书也很满意这届庶吉士,尤其秦凤仪这素来不得卢尚书喜欢的,不想竟然文章也大有长进。不过,卢尚书依旧是不喜秦凤仪的,他笑道,“陛下亲自主持大考,所选出的,尽是博学之士。”

景安帝很从容的收下这一马屁,“主要是,心性好,有些个人,一登金榜便懈怠了,朕看他们很好,如今都入了翰林,依旧勤学不绌,有这样的心性,以后当差为官,守住本心,皆是朝廷栋梁。”

大家都称是。

郑老尚书说了南夷州巡抚年迈致仕之事,景安帝也看了南夷巡抚岂骸骨的折子,七十五了,委实不算年轻了,也到了该致仕的年纪,景安帝总不能真让人家为朝廷死而后矣,便准了这致仕的折子,只是,这南夷巡抚一位,一时间没有合适人选安排。

内阁选的几个,景安帝都不大满意。

景安帝私下问大皇子对此事的意见,大皇子看过内阁递上的人选,见内阁拟的是三个人,大皇子道,“这位岺安抚使,也是在南夷有好几年了,他对南夷的情形该是最为熟悉的。桂按察使年纪最轻,今不过四十岁,儿臣记得,去岁豫州大水,就是他主持抗洪之事,他在堤坝上与手下同吃同住,颇是尽心。薄按察使,先时一直在两湖为官,听说是个学识渊博之人。”

景安帝当时也没说什么,只是问了问大皇子的意思。

当然,虽则大皇子说得也算公允,但不难听出大皇子是偏向桂按察使的。

景安帝再问二皇子,这位素来是大皇子的复读机,要不是为了二儿子的脸面,景安帝真不想问他。及至问到三皇子,三皇子就一句话,“都不熟,不知道。”

不熟还有理了!景安帝瞪三儿子一眼,“那你就去户部熟一熟,再来与朕说!”

三皇子便去户部打听这三位官员的履历了。

便是南夷巡抚致仕在际,不过,景安帝也没急着做出决定。他闲来还寻秦凤仪赌了两盘棋,赢了秦凤仪二十两银子。

总得来说,景安帝心情很是不错。

秦凤仪虽则输了陛下银子,不过,他心性也不错,因为,他见到了罗朋,这位在扬州的旧相识,秦凤仪的少时同窗,好朋友。罗朋一向与秦凤仪交好,秦凤仪定亲成亲,罗朋都来了。而且,罗朋去岁能在他爹健在时就从家里分出来过日子,多有赖秦凤仪之力。

自从罗朋要分家,罗老爷恼怒了长子,啥都没分给长子,直接就把人撵了出去。罗朋如今是自己做生意,他这次回京城,也是同李镜交账来的。

秦凤仪还懵懂着呢,问罗朋,“阿朋哥你什么时候跟我媳妇做生意的?”

“弟妹没与你说么。”罗朋有些惊讶,继而同秦凤仪说起此事,道,“去岁你成亲后,我就想离开京城到处走走。你也知道,我那些老底都给我爹收缫了去,秦叔叔原说给我本钱,叫我做生意。我那时刚回家里出来,脸面嫩,没要。还是弟妹私下命人寻了我,开导了我几句,拿出银子说是入份子。如今自外头回来,自然应当过来同弟妹交账的。”

秦凤仪这才知道此事始末,反正罗朋不是外人,而且,当初秦凤仪让他爹给罗朋些本钱做生意,就是知罗朋怕是手中积蓄没有多少了。没想到,罗朋反是拒绝了。秦凤仪倒是没想到,他媳妇私下还有这么一手,心下越发觉着媳妇能干,想着回家可得好生夸一夸媳妇才好。秦凤仪又很关心罗朋这大半年的去向,忙问,“阿朋哥你这一走大半年,都去哪儿了?”

罗朋笑,“北上王庭,南下夷州,还顺道去了回泉州港。”

秦凤仪大为赞叹,直道,“阿朋哥你这回可真是长了大见识。”

不同于先时俊郎面容上始终带了丝郁气,如今的罗朋,面色微黑,双眸明亮,态度平和,却又有一种让人不会小瞧的气势,可见这大半年必有自己的一番际遇。罗朋笑道,“大见识不敢说,心胸倒是开阔不少,想到先时矫情,很不好意思去见弟妹,就先来见你了。”

秦凤仪大乐,拍手道,“难得阿朋哥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俩人说笑一回,秦凤仪又细听罗朋说了这大半年的经商行程,罗朋的意思是,“我带了些海外的货物回来,还有北地的毛皮,南面的好木料。我想着,不若让弟妹在京城开个杂货行,这些东西都是好东西,京城贵人多,好找销路。”

秦凤仪一听便道,“她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生意上的事,要说做生意,她还不如我呢,出去跟人买东西都不会讲价。而且,既是我媳妇当初入的份子,你把那份子钱再还她就是。”

罗朋正色道,“要商言商,哪里有这道理?既是入份子,自然是待货清之后,按份子来算的。”

罗朋又道,“还有一事,我这两个月一直在想。你也知道,这做生意,没个靠山是不成的。在扬州如此,到京城更是如此。阿凤,咱们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我做生意,总要找个官场上的人的。阿凤,咱们是自幼的交情,你要是不要份子,这生意就算了,我另求人去。你要是愿意,你也知道我这人的性子,不如咱们两家合伙,做些个本分生意。这样,你做官虽则体面,毕竟俸银有限,你又不是那等贪鄙之人,秦叔虽是为你置下不少家业,但一朝做官,便不能经商的。以后儿孙多了,多个进钱的路子,没什么坏处。再者,我也能借着你在京城站稳脚跟。”

秦凤仪知罗朋与他说的是正经合伙的事,他虽素有决断,但这事不好不跟媳妇说一声的。秦凤仪便道,“成,我问问我媳妇,介时,咱们再商量出个章程来。”

罗朋十分高兴,笑道,“那我先去牙行打听一二,看可有合适的铺面儿。”

秦凤仪回头跟媳妇商量与罗朋合伙做生意的事,秦凤仪因是商贾出身,家里做生意做惯了的,没觉着有什么不好,秦凤仪认为此事可行。

李镜虽则不懂做生意的事,但她一向极有眼光,李镜便与秦凤仪说了,“罗大哥与你自幼相识,你与他极好,他自然是再可靠不过的。只是有一样,不可做粮食生意,另则,不要做官府的生意。”

秦凤仪想了想,“不做官府的生意,我倒是明白。毕竟,以后我是要做官的,倘罗大哥去与官府做生意,很容易为人所乘。但,粮食生意怎么了。”

李镜道,“粮食是安民抚民的根本,乱世自不必提,粮草便是性命。今虽是太平年间,但粮食的生意最好也不要碰。前番豫州大涝,粮商哄抬粮价,被官府连斩十一颗脑袋,这粮价才降了下来。世间发财的路子多了去,要不是罗大哥的确可靠,我都没想过做生意。”李镜出身的缘故,她嫁妆丰富,秦家也不是没钱的,故而,对钱财一向看得不重。

秦凤仪则是愿意与罗朋合伙的,秦凤仪道,“眼下咱们自是不愁银子,以后儿孙满堂,哪个不得有一份嫁娶之资,一想到百子千孙的,我就发愁。”

李镜道,“你不是说只能说到八十七么,还百子千孙,放心吧,你看不到那个时候。”

“那也得为孩子们留些产业啊。”

李镜完全不是秦凤仪这种鸡婆性子,她十分看得开,“把孩子们教导好了,自己知道上进,就是不留产业,他们终也不会过得太差。若孩子不争气,留下天大产业,一样是个败家祸。”

秦凤仪道,“咱俩的儿女,怎么可能是败家货?必然是个个聪明,人人伶俐的。”不得不说,秦探花对于自己的血统很有信心啊。

既是要合伙做生意,自然得有个章程,还有两家如何分账、寻铺面,派伙计啥的,很有的忙。秦凤仪倒是挺想帮忙,奈何他现在又恢复了翰林院的住宿生涯。说来,骆掌院十分铁面,柳家之案一结,立刻就让秦凤仪回翰林住宿了。所以,这生意之事,都是李镜、秦老爷俩人在与罗朋商量,根本也不需要秦凤仪帮忙。

秦老爷的话,“你把官儿做好,就是帮大忙了。”秦老爷叱咤商海多年,深知靠山的重要性。要说做生意,不论秦老爷还是罗朋,都是一把好手。但,最要紧的还是秦凤仪得把官儿当好,只要秦凤仪做官做得稳当,生意还怕不稳当吗?

一想到自己竟成了家里生意的靠山,秦凤仪心下简直是充满了自豪感啊,原本秦凤仪念书就很用功,如今在用功前还要加个更字。他这样的奋发,进步也是显而易见的。

景安帝喜欢什么样的人哪,虽则秦凤仪个性奇特,人亦生得好,方入了景安帝的眼。但,景安帝这样的君主,能将父亲失去的土地再从北蛮人手里夺回来的帝王,漂亮的人,性子独特的人,他都见过。秦凤仪虽是其间翘楚,可要说能让景安帝始终对他颇为喜欢的原因,还在于秦凤仪的奋发。

景安帝喜欢的,自始至终,都是有本事的人。

尤其是有本事的少年人,更得他的心。

秦凤仪愈发如鱼得水,而在此时,又有一件令秦凤仪欢喜,那便是,扬州前知府章颜任满还朝,来京陛见。他与秦凤仪在扬州时就相识的,此次回京,自然是要见一见的。

秦凤仪一向是个爱热闹的,从来希望朋友们都在身边,如何能不欢喜,亲自在家设酒款待。

当然,如果章颜有前后眼的话,估计他宁可装做从来不认识秦凤仪这个人了。因为,秦凤仪委实是把他给坑惨了啊!

第179章 南夷巡抚中

章颜任满回京, 自然是先求陛见, 陛下有空呢,就见一见, 倘是陛下没空, 那就去户部侯缺。一般,外任官回京都是这样。

不过, 章颜如今也不过是三十出头的年纪, 还是自扬州知府任上回来, 且他当年是状元出身,在官场上称得上年轻有为了。景安帝见他一见,问了些扬州之事,便令他回家休息去了。

章颜回家与父亲说了说陛见之事,见过家中长辈们,之后就是亲戚朋友的走一走。章颜在扬州连任两任扬州知府,当年秦凤仪考秀才,就是他的主考。秦凤仪是个开郎的性子,章颜做扬州知府时正是年轻,便是秦凤仪尚未考秀才时,他便已知道扬州城的凤凰公子秦凤仪了。不过是, 先前章颜为扬州父母官, 秦凤仪是盐商子弟, 二人交集有限。但自秦凤仪中了秀才, 两人的交集便慢慢的多了起来。

章颜自己当年便是少年俊才, 虽然秦凤仪于人情世故上略微的有些与众不同, 但秦凤仪一直很喜欢这位章知府,他又是个会讨人开心的性子,章颜在任上时就对秦家的印象不错。秦凤仪先前虽是纨绔,那会儿年纪小,男孩子,除非家里管得严的,像秦家那般宠爱孩子的,秦凤仪少时纨绔太正常了。可突然间,纨绔走了正路。

这人吧,有一种特别奇怪的心理,像有些人,自小到大,勤勤恳恳、努努力力,长大了也出众。但,这样的乖乖牌似乎就是没有浪子回头金不换那一款讨人喜欢。

秦凤仪这人吧,其实,没有为家里挣过一文钱,但,因他浪子回头,转走科举之路,直接将秦家一介商贾门第提到了官宦门第。更何况,秦凤仪还结了这样的一门好亲事。

章颜回京,自然要见一见秦凤仪的。

章颜这些年在外,并不知秦凤仪住处,还着人出去打听呢。倒是他娘章太太一听说儿子是想去找秦凤仪,章太太道,“这不必打听,秦探花我就知道。”

章颜笑,“娘你也知道他?”

“满京城去打听,谁人不晓得秦探花?以前人们都叫他神仙公子,现在都叫他猫九命。”

章颜当下就笑了,“叫神仙公子不足为奇,在扬州,人们还叫他凤凰公子哪。他的确是生得好。只是,如何又叫他猫九命?这叫什么雅号?”

“雅号不雅号的,说得是秦探花命大。”因儿子回京,章太太很是欢喜,笑与儿子说起这些京城逸事来,道,“你不晓得,前些天,秦探花得罪了恭伯府的大少爷,那柳大爷,就是前大驸马,往日间可真是看不出来,端的是心狠手辣,不晓得派了多少人去杀秦探花。秦探花被人当街捅了一刀,又叫人在饭菜里下了毒,天上掉铁球,茶里下药粉…”

章颜听得脸梢都变了,“秦凤仪不会出事了吧?”

“没有。要是出事,还能叫猫九命么。”章太太中老年妇女,尤其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事,道,“你说多悬啊,就这么多刺客,秦探花生是什么事都没有。”

章颜此方放下一口气,他与秦凤仪虽交情不深,但秦凤仪毕竟扬州出去的学子,为人又很有趣,章颜着实是盼着秦凤仪好的。接着听他娘絮叨了一回秦凤仪如何命大的事,基本上就是,这些刺客都成功的捅了刀、下了毒、砸了铁球,下了药粉,但,秦.猫九命.探花.凤仪都是险之又险的躲了过去。章太太絮叨了一回,章颜算是对猫九命有了大致了解,章颜想知道的是,“怎么我这才三年没回家,恭侯府就降了爵,大驸马也变成前大驸马了?”

章太太自然要另为儿子说一番柳家与大公主之事,以及秦家与大公主要做亲家的事。章太太道,“大公主现在也被削了公主尊位,倘不是柳大郎要死要活的对秦探花下手,大家还不晓得秦探花是与大公主结了姻亲呢。说来,这秦探花当真是个再机伶不过的。当初大公主出了那样不雅的事,谁都不敢沾手,秦大奶奶曾做过大公主的伴读,秦探花很能豁得出脸去,求了不少人,为大公主把张大郎保全了。听说两家都约定好了,以后必要做儿女亲家的。你说,这秦探花怎么这样机伶啊,一下子就攀上了皇室。”

章颜笑,“娘你也说了,先时没人敢沾大公主的事,凤仪这样帮忙,他媳妇又与大公主交好,两家做亲也不足为奇。”秦凤仪虽则有些天真,却绝对不傻,自他还是纨绔时就能得了景川侯府大姑娘的倾心就能看出一二。

章太太一笑,“这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