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了呢。”

平郡王闭目想了想,道,“陛下把秦探花派给了二皇子,近来,二皇子母子那里可有什么事没?”

平郡王妃道,“这个我倒是不晓得,要不,明儿我进宫问一问娘娘。”

“先不要进宫。”平郡王道,“明天让阿岚去找秦探花打听打听。”

平郡王妃道,“二皇子母子素不受宠,难不成,是因着他母子,陛下发作娘娘?”

“这话何其糊涂,就是不受宠,关美人不打紧,二皇子那也是陛下亲生骨肉。”平郡王道,“现在诸皇子都长大了,当差的当差,成亲的成亲,就是看着皇子的面子,待皇子生母也要和气些才是。”

平郡王妃道,“你放心吧,娘娘也不是刻薄人,何况,关娘娘是自小就跟着娘娘的,她们姐妹一般。”

平郡王道,“让阿岚打听一二再说吧。”

平岚与秦凤仪一向能说得上话,平岚亲自来打听,秦凤仪挺想跟平家人念叨一二的,可他在御前当差,想着平岚都来找他打听了,可见是宫里啥都没打听出来。

这事就不好说了。何况,他与大皇子一向有过节,平皇后又是平岚亲姑妈,疏不间亲,也不好跟人家侄儿说人家姑妈的不是。秦凤仪想了想,道,“不是我没义气,我师父说了,御前的事,半句不能往外说。就是我师父来问,我师父也叫我不能说的。”

平岚一听,就知道必是有什么事的,他也知宫中规矩,忙道,“凤仪,我并没有私窥御前的意思。只是想请你指点一二。”

秦凤仪思量半晌,道,“阿岚,你救过我的命,我也不好就叫你回去。这么说吧,合不合适的,你听一听。”

“凤仪请讲。”

秦凤仪琢磨了一番,方开口道,“像先时大公主与柳家的亲事,陛下自是好心,觉着,降公主于侯府,天大恩典,柳家必然对公主恭敬以待。但后来,柳家认为,当年德妃娘娘是柳家的侍女,公主固然尊贵,也不过是柳家侍婢之女。听说,前几年柳伯夫人还时不时就要与公主说一说当年对德妃娘娘如何的大恩大德。”

秦凤仪虽然个性奇特,但他能在御前盛宠不衰,就必然有自己的本事。他是个极会说话的人,他这话一说,平岚当下就愧的了不得。平岚欲辩,“平家可万不敢有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我知道。我也只是一说,阿岚你一听便罢了。”

平岚坐也坐不住,略说几句,心惊肉跳的辞了秦凤仪而去。

第205章 生隙

秦凤仪这话,虽则只是淡淡风句, 却是惊心动魄、如降惊雷啊!

平岚回家私下与祖父说了, 平郡王轻声道, “瞧见没,这就是秦探花的本事。大殿下非要与他交恶,如今可不是吃了亏。”

平岚道, “凤仪这话,真是厉害。”

“朝廷里多少人, 都盼着在御前露头,这些人, 没一个是无能之辈, 却是叫秦探花能占了先。非但占了先, 人家还牢牢的占稳了。”平郡王道, “先时我就看他不错, 没想到, 他厉害到这般地步。”

平岚道,“难就难在, 大殿下与凤仪关系一般,想叫凤仪替皇后说话, 怕是不易。”

平郡王道,“太迟了,先时太后千秋宴两人已是撕破脸, 秦探花要是个会轻易低头的, 当初根本不会与大殿下冲突。”

祖孙俩一时也没有什么好法子, 其实,秦凤仪肯提醒平岚,这真是给了平岚天大面子。要不是与平岚关系不错,而且,平岚救过秦凤仪的性命,这样的皇后在马公公那里都打听不出来的事,秦凤仪如何肯隐讳提醒呢。

人家能隐讳的说一句,是人家的情分。

平岚特意上门,李镜还问丈夫平岚来有什么事呢。

秦凤仪道,“不能跟你说。”

李镜道,“我可是什么事都与你说的。”

秦凤仪想了想,“等睡觉时再说。”

李镜便知是机密要事了。

李镜与秦凤仪商量道,“揽月与琼花的亲事定在了六月,琼花总得备几样婚嫁物什,他们成亲的屋子,揽月家已是预备好了。琼花娘家也不在这里,我想着,就让她从府里出嫁。她服侍你一场,而且,我嫁过来这一年,多亏她帮衬,我给她预备了十台嫁妆,她这些年的东西,也全都叫她带走。这是单子,你瞧瞧。”李镜一向有条理,什么都是拟出单子来的。

秦凤仪接过看了,见上头衣料子、首饰、箱柜什么都是全的,秦凤仪笑道,“这就很好。从我的压岁箱子里挑一对大金元宝给琼花姐姐压箱底,算是我的意思。你介时再问一问咱娘,她定也有添妆。”又说,“琼花姐姐不容易,咱们得多照顾着她些。”

“你放心吧。”李镜把单子交给小方收着。

秦凤仪还很一碗水端平的道,“介时,小圆小方出嫁,都按此例。”

把俩丫环喜的了不得。

秦凤仪是晚上睡觉了才跟媳妇说了平岚过来的事,“皇后娘娘近些天在宫里不大好过,他过来找我打听。”

“这事儿稀奇,你是正经朝中大臣,后宫的事如何能知道?”

“我跟你说了吧,不是为别个事。”秦凤仪低声道,“是因着二殿下的事。”

“二殿下怎么了?”

“你看看二殿下都长成什么样儿了,不论干什么都是看皇后母子的脸色。这事当然不好怪皇后,皇后虽是嫡母,可二殿下也有生母。只是,他略与我走得近些,我请他参加你的生辰宴,关娘娘就装病绊住二殿下的脚,没叫他来。难不成,二殿下母子与咱家不睦?陛下又不傻,我寻思着,是陛下冷落皇后了。”秦凤仪与媳妇道。

“陛下怎么知道关娘娘装病的事,关娘娘一向不得宠,二皇子也不是个会冒头的。”

“我跟陛下说的。”秦凤仪完全没有半点告状不好的意思,秦凤仪叹道,“你不晓得,二殿下当真是个实诚人,我初时也没多想,拿药材给他,他觉着对不住我,都哭了。我这才知道关娘娘装病的事,二殿下与我说了好些话,哎,他这人,软弱是软弱了些,心里到底是个明白的。”

“要是不明白,就知道凡事跟着大殿下走呢。”李镜道,“你素来爱发个善心,可我得提醒你一句,二殿下跟大殿下可是二十年了,跟你才多少功夫,你别叫人哄了去才好。”

“放心吧。我也只是奉陛下之命辅助二殿下,二殿下的性情,只要大事明白,小事就算了。说到底,以后江山还是大殿下的,我知道他不敢得罪大殿下。只是,堂堂皇子,也不能忒窝囊了,这叫人看着不像。”秦凤仪搂着媳妇软乎乎暖乎乎的身子,道,“陛下在一日,我在朝中一日。哪一日,大殿下坐江山了,咱们就辞官回老家。”

李镜什么都不说,只道,“我听你的。”

秦凤仪看媳妇如此温顺,还趁机跟媳妇提意见,“你以后可得对我温柔些,陛下总是笑话我被你打的事。”

“唉哟,陛下怎么知道啊?”

“这谁晓得,他还知道我哭到城外找岳父做主的事呢,有事没事就拿出来笑话我。”

李镜忙安慰丈夫,“你放心吧,咱俩下半辈子也不能再吵架的。”

秦凤仪点头,“我也这样想。”媳妇武力值太高,打也打不过啊。

秦凤仪真是提点了平家,平家不知怎么商量的,眼下是再无捷径可走的,只得是平郡王妃进宫与皇后说,让皇后善待二皇子母子。

平皇后真是冤死了,“我何曾刻薄过他们母子,什么东西但凡我这里有的,何曾少过他们母子的?”

平郡王妃安抚皇后闺女,“娘娘,你是个爽俐性子,直来直去惯了的,但以后,得多留心了。关娘娘的确是陪娘娘嫁进宫来的,可如今,她也是皇子之母了。二殿下,这是陛下的骨肉。别个不说,有一事,你父亲早就说不妥了,我先时也与娘娘提过。”

“母亲说的是何事?”

“兄弟间,便是要好。可二皇子但凡说话,皆是以‘大哥如何如何’开头,这就不大好。”平郡王妃道,“天下父母心,就是我自己的儿女,我也是希望他们虽然要听取兄弟的意见,但也要各有各的主见才行。”

“我不是没有说过二皇子,可他又不改,我有什么法子?何况,现在二皇子已经不这样儿了。”平皇后轻哼一声,道,“母亲不晓得,二皇子但凡再说‘大哥如何’,秦探花就嗓子不舒服,咳来咳去的。二皇子如今已不这样说了。”说到这个,平皇后就一肚子的火。这个姓秦的,简直是八字与她凤仪宫不合。先时寻她儿子的不是,害她儿子被陛下训斥,如今二皇子也跟姓秦的好得什么似的。就李镜的生辰宴,你秦家什么出身哪,你家媳妇的生辰宴,就要皇子参加,好大个脸!

平郡王妃看闺女脸上不痛快,心下暗叹一声,劝闺女道,“这不是很好吗?娘娘说过的事,二皇子没能改了。结果,秦探花帮着二皇子改了。娘娘该谢秦探花才是。”

平皇后深吸一口气,“是,这事我是该谢秦探花。母亲不晓得,因着秦探花在御前得意,母亲不知道他多大的谱,就他媳妇一个二十岁的生辰,皇子就请了两个去。就是父亲过寿,也不过是大郎二郎过去。他一个七品小官儿,内眷生辰,便有这样的派头,也算京都一景儿了!”

平郡王妃道,“这个我知道,秦探花还请阿岚过去了哪。阿岚回来也与我们说了,三皇子六皇子去了,二皇子在宫里侍疾未去,是不是?”话到这里,平郡王妃可算是稍有些明白症结在哪里了。她就说嘛,二皇子唯唯诺诺也是头一天了,如何陛下突然就恼了。平郡王妃可不是秦凤仪这实心肠的,一听二皇子在宫里侍疾,平郡王妃就知是什么缘由了。

平郡王妃想着,秦探花为人聪明,定是瞧出二皇子是故意不去的。话说,平郡王妃委实高估了秦凤仪,秦凤仪根本没看出来关美人是装病,主要是,二皇子太老实,被秦凤仪感动,然后,啥都与秦凤仪说了。而且,人家二皇子不是故意不去,是二皇子的娘绊住了二皇子的脚。

但平郡王妃有一点没想错,那就是,怕就是因此事得罪了秦凤仪,秦凤仪在御前说了什么。

一想到闺女失宠皆因秦凤仪而来,而自家孙子还特意去秦家打听,想来现下秦凤仪都笑歪了嘴吧!平郡王妃一想到此番,心下便是一阵气恼。

只是,此时断不好再闺女面前露出来,不然,闺女这性子,断然要恼上加恼的。平郡王妃定一定神,继续问闺女,“关娘娘身子不舒服么?”

平皇后道,“那天她旧疾犯了。”

平郡王妃轻声道,“娘娘,我知道你不喜欢秦探花。他这人,性子是有些骄纵了。小户人家出来的,我听说秦探花的父亲就是个盐商,头一回去景川侯府,吓得都不会走路了,抬腿就是同手同脚,张嘴说不出个俐落话来。这样的出身,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也是有的。可现在,他在御前得意,陛下喜欢他,我们又何必去得罪他呢。既然陛下让他跟着二殿下,这是陛下的意思,二殿下能不与他亲近么。这事,怪不得二殿下。”

“我也没有怪二皇子。”平皇后道,“我实话说,我待二皇子自然是比不上大郎,可这些年,凡是大郎有的,自也有他的一份的。我真是没亏待过他们母子。”

“如今朝中小人多,娘娘心下无愧,架不住小人谗言。关娘娘与二皇子都是老实人,又一向与娘娘大殿下亲厚,二殿下这性子,略改些也好。说真的,有时二殿下一说‘大哥如何如何’,我心里,既欣慰他们兄弟和睦,到底也不免担忧。如今面儿上改一改,心下仍旧和睦,那才好哪,倒省得叫人多嘴。何况,二殿下终是要过继给愉亲王府的。记得一个‘好’字,就没有大差子。”平郡王妃又道,“还有秦探花,我知道娘娘不喜欢他。可陛下喜欢他,就当看着陛下的面子吧。陛下身边的人,只要陛下喜欢,咱们一句不是都不要说。况秦探花待二殿下很有些实心意,他既如此,娘娘该赏他才是。何苦要结怨于他?”

平皇后捶捶胸口,她简直一想到秦凤仪就胸闷,都快落下病根了,平皇后咬牙道,“我真不知道是哪辈子与这姓秦的有冤孽,他本是景川之婿,阿镜也算是咱家的外甥女。可看遍满朝上下,没有他们夫妻再叫人寒心的了。”李镜进宫从不登凤仪宫的门儿,都是直奔裴贵妃那里,闹得平皇后在宫里很是没面子!

平郡王妃劝道,“就是一家子,也有不和睦的兄弟呢。娘娘把心放在陛下身上,放在大殿下身上,放在小皇孙身上,只要陛下、殿下、小皇孙都好,娘娘还有什么不好的呢?”

平皇后压下一口气,“母亲说的是。”

也就平皇后,有这样显赫的娘家,就是一时失了帝心,也有娘家帮她打听消息。平皇后做了二十年的皇后,也不是个笨的。既是知道问题出在二皇子母子这里,无非就是待二皇子母子更和气周全些罢了。就是秦凤仪那里,平皇后与景安帝说了,“我听说,秦探花跟着二殿下,当差很是勤谨。我看二殿下的性子也越发的好了,正有内务府供上的鲜荔枝,这东西,在京也是难得的。不如赏秦探花一碟子,还有大公主那里,她往年都爱这一口。”

景安帝自然说好,“皇后看着办吧。”

见皇后知道改一改这性子,景安帝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毕竟多年夫妻,便又往皇后宫里去了,夫妻俩自然有许多话要说。先说了一番小皇孙逗人的事儿,把景安帝哄得高兴了,平皇后才说起二皇子的事,道,“小时候不觉着,二郎胆子小些,总是大郎带着他玩儿。小时候俩人跑着玩儿,在园子里跌个跤,都是喊大哥。大郎呢,做兄长的,我从小就教他,好生照顾弟弟们。小时候不觉什么,待孩子们大了,我也发愁二郎这性子,凡事都要找兄长拿主意。小时候无妨,可他这成亲了,在外头,这也是顶门立户的爷们儿了。总这样,不是个法子。我有心给他拗一拗,可这孩子本就老实,我就狠不下这个心来。我看,陛下自把秦探花给了他,二郎这性子大有改变。我虽不喜秦探花,二郎却是我儿子,他能与二郎有益,我心里也是谢他的。”

景安帝笑,“凤仪那孩子,你不了解他,待你了解他,就知他是个实心人了。”

“我只看他做的事,倘他能于二郎有益,以后我还赏他。”平皇后又劝丈夫,“二郎性子软,又是刚当差,就是有秦探花帮着,陛下也多指点他才好。”

这话景安帝自然听得顺耳。

第206章 荔枝

平郡王妃回家后自然与丈夫说了自己的推测,推测就是秦凤仪在御前说了皇后娘娘的不是, 才令皇后娘娘失了宠。

平郡王一脸淡定, “若不是因此, 我何必让阿岚去找秦探花打听。”

平郡王妃一惊,“王爷何不早告诉我。”

“告不告诉你也没什么差别。秦探花请二皇子过去吃酒,不过是觉着与二皇子相处得不错。三皇子六皇子也去了, 阿岚也去了,他请的光明正大, 偏生关娘娘就犯了旧疾。为什么关娘娘会犯旧疾,娘娘没同你说?”平郡王道。

平郡王妃倒也不是自欺欺人的性子, 道, “难道就因这么点小事, 他就要在御前说娘娘的不是?”

平郡王反问, “什么叫小事?这叫小事?”

平郡王要是那一意偏袒自家人的性子, 也坐不到今天的位子了, 平郡王道,“二皇子身边的差使是陛下亲自赏的。秦探花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 我与你说,他不是朝中那些滑不溜手的老泥鳅们, 这是个做事的人。当初为着阅兵的事,他就能与正二品大将军翻脸,也要把事做成。陛下让他跟在二皇子身边, 圣心如此, 他没有推托, 势必就要把事做好。请二皇子吃酒怎么了?三皇子六皇子也去了,这又不是什么正经宴会,阿岚也去了。何苦要拦二皇子,你拦了二皇子,秦探花难道就猜不透这其间的猫腻?他既知道,他是常伴御前的,寻个恰当的机会,他就说了,你能如何?”

“你把事做在前头,能怨人家寻机报复?”平郡王道,“他还肯提醒阿岚一句,这就是他的人情。若真是结了死仇,谁会提醒你?大皇子与秦探花不睦,那不过是他们年轻人的意气之争。皇后娘娘何等身份地位,她是做长辈的,她都出手了,难道叫人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平郡王想想就来气,“一国之母,要有一国之母的气度。”

平郡王妃连忙道,“行了,我知道了。皇后不见得就是要秦探花如何,这秦探花近来也的确是叫人寒心,你不晓得,还有他媳妇阿镜,小时候在宫里,皇后如何照顾她的,都忘了。这会儿进宫,只管去裴贵妃那里孝敬。”

“不要说了。”平郡王的脸彻底沉了下来,“当初若不是大皇子妃之争,阿镜阿钊不见得就与方阁老去江南。彼时觉着阿岚与她也是一桩极好的亲事,如今想来,她怕是不愿意这桩安排的。”

“秦探花虽好,可不是我说,他能好得过阿岚。她不乐意,也是她的损失。”

“莫欺少年穷。”平郡王道,“他要是不好,方阁老这致仕的年纪,怎么会破例再收个关门弟子。阿岚自是不差,便也不要小看别人。”把妻子这里教导了一通,平郡王还是交待平岚,“你与秦探花都是年轻子弟,且彼此性情投缘,多来往才好。”

平岚点点头,又问了宫里姑母的事,平郡王叹道,“沉得住气才好啊。”

平岚道,“依我说,姑母一国之母,不必与凤仪较劲。就是赢了,打压了凤仪,也没什么面子。好不好的,反是落了人眼,叫旁人得意。”

“谁说不是。她这样自己上阵,介时大皇子与秦探花那里,岂不是没个可调和的人了。”平郡王说来都发愁,“秦探花原与咱家交情不错,倘皇后能低些姿势,中间调和,令大皇子与他交好,御前正多一个助力。如今可好,都得罪光了。”

平家祖孙为皇后母子发愁,秦凤仪今天却很是欢喜,先是得了宫里赏的荔枝。他正与二皇子在宗人府做事呢,宫里内侍捧了一碟冰镇的荔枝过去,说是皇后娘娘赏的。

秦凤仪这惊的,真怕皇后给他在荔枝里下毒,不过,这也就是想想,皇后只要还没失心疯,且办不出这事来。秦凤仪谢了赏,接了荔枝,打赏了送荔枝的内侍,还与二皇子说呢,“皇后娘娘如何赏我这个?”

二皇子道,“罗公公不是说,因着你差使当的好,辅助我有功?”

秦凤仪想着,怕是他提醒平岚的事,平皇后知他情,谢他呢。秦凤仪想着,自己真是做好事不留名,好人有好报啊。荔枝这东西,南夷多的很,只是,南夷州离京城路远,且荔枝易坏,故而,运输成本极高,以往就是在扬州,这也贵的咋舌,秦凤仪家盐商出身,都只能是夏天尝个味儿罢了。今到京城,更不是寻常物什。秦凤仪道,“这东西可不得了,殿下,你也吃。”秦凤仪先递了给二皇子。

二皇子笑着摆摆手,“今儿一早宫里就分了,我也有一份儿,与你这个差不离,我已是吃了的。这个东西难得,你送家去,叫你爹娘也尝尝才好。”

秦凤仪吸着口水道,“你不说,我都忘了。”还是二皇子孝顺啊。

不过,送家之前,秦凤仪先去孝敬了愉老亲王一回,愉老亲王也是有的,还比秦凤仪这份儿大呢。愉老亲王笑道,“你有这份心,我就高兴。行了,看那一脸馋样,怕你自己都不够吃的。”

秦凤仪剥开一个荔枝,感慨道,“瞧瞧这雪白的果肉,这芬芳的香味儿,只闻这味儿就知道有多好吃了。”看他都要流口水了,愉老亲王心说,这孩子馋得够呛啊。结果,就当愉老亲王以为秦凤仪还不得赶紧把荔枝吃光的时候,秦凤仪先递到愉老亲王嘴边,愉老亲王笑,“你的孝心我都知道,你吃吧。”

“快吃,这是我给愉爷爷你亲自剥的。”看他这么心虔,愉老亲王便笑着吃了。秦凤仪自己也忍不住尝了一个,秦凤仪感慨道,“去岁急着春闱、入翰林念书,光顾得忙了,也没吃得上这荔枝,今可叫我尝着味儿了,嗯,这可是上等的妃子笑。”一面吃还一面点头。

愉老亲王笑,“你这嘴巴倒是灵光。”

秦凤仪极克制才吸吸口水,把荔枝扣起来,放到食盒里,愉老亲王还问,“如何不吃了?”

秦凤仪道,“我爹我娘我媳妇,都还没尝过味儿呢。叫揽月送家去。”

愉老亲王心下暗道,真是说不准什么人就有大福呢,想到秦凤仪那结结巴巴、哆哩哆嗦、走路同手同脚的圆滚滚土财主爹,愉老亲王都不晓得这秦老爷如何生出秦凤仪这样机伶漂亮又孝顺的孩子的。

秦凤仪自己馋的要流口水,想到家中爹娘媳妇,还是只吃了一个,就命小厮把一碟子圆滚滚的冰镇荔枝送回家去了。

秦凤仪心眼儿多,只吃一个,哪里能解馋啊。傍晚与二皇子进宫陛见后,二皇子说完这一天的差使,看他爹没什么指示,他就先告退了。秦凤仪不走,他笑嘻嘻地瞧着陛下,一幅很欢喜的模样。景安帝好笑,“什么事这么高兴?”

“陛下知不知道,皇后娘娘赏了我一碟子荔枝。”

“知道。”

见陛下也不问他荔枝味儿好不好?如果陛下问,他就要与陛下说,为了孝敬父母,就吃了一个,都没尝出味儿好不好来。那样的话,陛下一向大方,估计立码得再赏他一碟子。结果,陛下竟然不问。秦凤仪只好继续感慨道,“要不老话都说,好人有好报,我算是明白了。”

景安帝笑问,“你做什么好事了?”

秦凤仪说事情,因他觉着自己的事情机密,向来是要清场的,只叫老马一人旁听。秦凤仪就与景安帝说了,“阿岚找我打听,其实我哪里知道什么事,这些天我不是在跟着二殿下么,我想着,你们老夫老妻的,就是拌个嘴,没几天也就能和好的。但我想着,陛下待我这么好,夫妻失和,总归不好。我就提醒了他二殿下的事,想着让皇后娘娘我照顾二殿下母子些。今天皇后娘娘就赏了我荔枝,您说,是不是我做好事得好报啊。”

景安帝笑,“原来是你这只小信鸽啊。”他还说皇后怎么突然灵光了呢。

“您跟前的事我可是一句话都没往外说的,咱们的事,我连我媳妇都不说的。我是委婉的提醒的阿岚,阿岚这人不错,救过我两次呢。”秦凤仪道,“他们家,我就喜欢老郡王和阿岚。”

“你这还挺挑啊。”

“那是!”秦凤仪道,“以前我也不喜欢二小舅子,但后来发现,他也有优点,我才跟他好了。”

秦凤仪还一脸邀功的模样,“陛下您说,我是不是办了件好事?”做好事,总得有赏吧。陛下要问他想要什么赏,他就说,想要一碟子荔枝尝尝。

结果,景安帝道,“皇后不是赏你了,还来朕这里邀功做甚?”

“不是邀功。”秦凤仪想着,陛下今天怎么这样没默契啊,他便继续道,“其实,我做好事,并不想让人报答,我只要人家知道我做了好事,我就很高兴了。我这心里喜的,一整天都没个人能说,我憋了一整天,才过来陛下这里,同陛下说一说哪。”

景安帝笑问,“你与大皇子,这就算合好了吧?”

“没哪!”秦凤仪道,“大皇子是大皇子,皇后娘娘是皇后娘娘。”

“唉哟,你这分得可真清楚啊。”

“那是!”

秦凤仪主动讨好,“陛下,我陪您下棋吧?”陪陛下下棋,以荔枝为赌注。

“今天不想下?”

“那您写大字没?给我开开眼界?”拍陛下马屁,寻机弄俩荔枝吃。

“没写。”

“看陛下有点儿累了,我给陛下揉揉肩膀吧。”秦凤仪过去给景安帝捏起肩来,景安帝其实从不要求朝臣做这些事,但秦凤仪吧,一则年纪尚轻,二则,秦凤仪天生有一股子爱与人亲近的劲儿。他还给景安帝按过头呢,也按得很舒服。而且,今天秦凤仪颇有些自己的小算盘,服侍起来更是不惜气力。

看他这卖力的捏肩膀,景安帝终于觉出不对了,问,“你这是有什么事吧?”不然,这小子平常可没这么好。

“没事没事,我真心孝敬。”秦凤仪简直是捏肩捶腿的,把景安帝服侍的浑身舒泰,原本心中的些许烦燥也不知不觉消散了去。景安帝真是喜欢秦凤仪,不只是对年轻臣子的欣赏,还带了些长辈对晚辈的意思。

秦凤仪一通服侍,就到了晚膳,马公公问晚膳摆在何处,景安帝一看秦凤仪完全没走的意思。而且,人家服侍他这半日,也不好就这么打发了孩子去。景安帝原想着到皇后宫里用晚膳的,如今便道,“摆进来就是,叫他们添几样淮扬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