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景安帝的计划中,便是秦凤仪负责把此事捅破,秦凤仪的职责,也已尽到了。哪怕宗室要针对他的小探花,景安帝也会护住秦凤仪。不过,秦凤仪的表现,远远比景安帝预计中的更好。怎么说呢,这孩子的潜质像是一座待你去挖掘的宝藏,便是以景安帝的眼界,都认为,他平生所见的出众人物,秦凤仪年纪虽小,却是不比许多前辈年轻时逊色了。

待用过早膳,景安帝与秦凤仪道,“你这就去宗人府当差吧,待有事,朕再叫你。”

秦凤仪应下,行一礼,便退下了。

接下来的事,就不只是朝堂上的唇枪舌剑了,更多的是利益上的交换。就像秦凤仪说的,朝廷要动宗室这样巨大的利益,总要拿些什么来安抚宗室。秦凤仪虽则与往常一般与二皇子在宗人府当差,但现下,他是真的闲不住了。

二皇子与秦凤仪相处的时间不长,却是极信服秦凤仪,二皇子私下同秦凤仪说了,“有人来找过我。”二皇子不好提那人姓名,接下来的话,他却是不知要怎么与秦凤仪说。秦凤仪看二皇子有些犹豫又有些为难,却还想与他说的模样,秦凤仪先道,“让我猜一猜,我想,必然是宗室的某位长辈私下同殿下说了些什么。尤其是,殿下以后也是要做宗室的。今日裁撤宗室许多粮米,以后殿下的后代,一代代的爵位传承,到最后,怕也有人难免沦为寻常宗室。像眼下的寻常宗室,又有哪一位不是太祖皇帝的子孙呢。是不是?”

只看二皇子那不可置信的眼神,秦凤仪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二皇子不掩讶意,“秦探花,你怎么猜到的?”

“若我是宗室,我也会联合几位殿下,在御前进言,说一说宗室的不易。”秦凤仪觉着,这实在太好猜了,不过,他好奇的是,“殿下您的意思呢?”

二皇子道,“宗室大比什么样,我也是眼见的。我虽无能些,可做的文章还是比他们要强些的。只要宗室大比成定例,只要祖孙知道努力,我并不担心。要连努力都没有,我也只有随他们去了。”毕竟待子孙无爵起码是五六代以后的事了,二皇子也不是那等杞人忧天的性子。

秦凤仪先道,“二殿下这话,我赞同。”

“你赞同?”

“当然啦,殿下忘了,当初为了宗室大比,我都把礼部得罪成什么样儿了。”秦凤仪笑。

二皇子似是松了口气,心里又很高兴,笑道,“我就晓得,秦探花你是个好人。”

“那是!”秦凤仪大言不惭的收下二皇子的赞美,悄声问,“那二殿下可以与我说了吧,是哪位藩王来你这里请你来探我的口风的?”

“探口风?”二皇子摇摇头,“并没有啊。就是康王叔昨儿下午过来,说起宗室不成器之事,也是痛心疾首。只是,宗室越是如此,越是要好生管,越是要让子弟上进。想让子弟上进,就得有考校子弟们的方法。康王叔很是赞同宗室大比,我心里,也觉着宗室大比很好。不然,你说你学问好,他说他武功高,到底好在哪儿,到底有多高,一比也就知道了。不然,只听人说,终是不可靠的。”

“殿下这话很是。”

二皇子是个老实人,二皇子笑道,“多是康王叔说的,我心里觉着有道理就同你说一说。”

秦凤仪诚恳道,“我也觉着,宗室大比是应该保留的,而且,宗室大比就应如每三年一次的春闱一般,每三年考一回,宗室子弟,择优录用,给实缺,让他们做官,为百姓谋福祉。”

秦凤仪正色道,“殿下,昨儿我说了革了普通宗室粮米之事,并不是要逼宗室入绝路,也不是与宗室有什么仇恨,我与宗室有何相干呢。实在是,宗室若是不改,朝廷已是供应不起了。而且,国家荣养宗室这些年,可养出什么惊才绝艳,为国为民的宗室子弟了?一个都没有。宗室大比就能看出现在宗室是何境况了。宗室要改制,就是为了让宗室子弟上进。他们只要肯学习肯习武,一样做官,一样有出息,而且,能有益江山社稷。更重要的是,如果再像以前那样恩养宗室,便是寻常宗室子弟,不必做事,每月都有粮米可领,殿下想想,眼下宗室已是这般,再过百八十年,不说朝廷能不能供养得起宗室,就是宗室自己,怕是连如今的景象都没有,真要落到‘不堪入目’四字去了。”

二皇子在宗人府当差的时候比秦凤仪在长,颇知一些宗室年度开销,二皇子叹道,“是啊。你们今早朝拿出的,不过是户部的银米开销。每年除了户部,就是父皇的内库对宗室也有诸多赏赐呢。”

宗室那里,显然是与几位皇子有所接触。

二皇子既然做了传声筒,眼下秦凤仪与宗室的关系是掰的不能再掰了,索性就将自己对宗室的种种担心也与二皇子说了。只要二皇子能明白,传给宗室那边知晓也无妨!

像传声筒这样的差使,也就二皇子这样的好性子能做。譬如三皇子这样的硬人,就做不来的,因为三皇子的脾气,自宗室大比后,他就不大看得上宗室子弟,便有藩王过来游说,三皇子就一句话,“要是以后我的子孙这般不争气,不要说粮米,都不配姓景!”

过来游说的藩王叫三皇子险些没把肺叶子顶出来,私下都说,“怪道诸皇子里,三皇子人缘儿最差,不是没有理由的!”

如四皇子五皇子,他们年纪尚小,还未到参政的年纪。六皇子更不必说,更是不懂这些事。倒是大皇子,这位所有人认定的储位之位的唯一侯选人,将来的皇帝陛下,对宗室的态度很是温和,哪怕就是宗室改制,在京的宗室意见不小,大皇子也都耐着性子一一听取了。

当然,听闻意见的同时,大皇子也不忘在宗室们说起秦凤仪时再拱两句火什么的。

秦凤仪对于自己在宗室里现在的人缘儿如何是完全不关心了,反正也好不了,而且,他现在与清流一伙了。

清流们对于秦凤仪还挺重视,卢尚书都私下与秦凤仪说过不少清流对于宗室改制的意见,卢尚书道,“宗室必要提出条件的,若是宗室想要实缺,断不能应的,知道不?”清流们可不愿意把自己的饭分给宗室吃。

秦凤仪倒没想到宗室提出的条件是用实缺来交换,秦凤仪道,“这事说得容易,瞧瞧宗室现在的模样,就是朝廷有实缺,他们接得住吗?”

“就是这话!”此话大合卢尚书之心。卢尚书的性子,一向就很有些瞧不上宗室的。

“所以,如果宗室要用实缺来换改制之事,反是容易。”秦凤仪的意见则与卢尚书不同,秦凤仪悄声道,“就宗室今年考得这惨不忍睹的样儿,能有什么好实缺给他们?再说,他们这里头,矬子里拔高梁都拔不出几个来。要是实缺,只要不过分,先以宗室改制为主,大人不妨先应了他们。待改制的事成了,实缺不实缺的再说呗。”

卢尚书一乐,拈须笑道,“你小子倒是挺滑溜啊。”

“我这还不都是受大人您的指点吗?”秦凤仪颇会顺竿儿爬。卢尚书笑斥,“你少奉承我,我可指点不了你,净让我生气了!”

秦凤仪笑嘻嘻地道,“咱们这就叫,不是冤家不聚头啊,非得有先前的不对付,才有如今的好感情啊!”

卢尚书正直了大半辈子的人,实在听不得秦凤仪这肉麻兮兮的话,一面搓着手臂上给秦凤仪麻出来的鸡皮疙瘩,一面问他,“老实说,是不是御前经常这样奉承?”不然陛下咋这般看这小子顺眼哩~

“哪儿啊,我就这样奉承您老人家。”秦凤仪端盏茶,笑嘻嘻的奉给卢尚书。

卢尚书接了,还是正色与秦凤仪道,“你是清流,还是要正直做人的,知道不?”

秦凤仪站得笔直,神色肃穆,大声道,“听尚书大人的话!”

卢尚书给他吓一跳,险些碎了手里的茶盏,挥挥手,“行了行了,记得不能对宗室心软就成啦。去吧。”

秦凤仪肚子里憋笑,见卢尚书没什么别个吩咐,便一幅恭恭敬敬的模样告退了。

总得来说,卢尚书对于秦凤仪近来明辩是非的行为很是满意,想着,年轻的孩子,便是一时走了歪路,只要能拐回正路上来,也是好滴。为此,卢尚书特意去了老恩相方阁老那里一趟,以往他去都是告状的,这回不同,这回是去夸老恩相收了个好弟子的。卢尚书一脸忧国忧民状,道,“自秦翰林入朝,我每每见他就没有不堵心的,不论行事还是谈吐,皆不合时宜。如今总算是捋顺了,他也走到正路上来了。我过来跟老恩相说一声,老恩相以后不要担心了。秦翰林还是个明白人,没辜负老恩相的栽培。”

方阁老笑道,“是个好孩子啊?”

卢尚书点头,“小事毛糙,要改的毛病还很多,但大是大非上头,清楚明白,真不枉老恩相这几年的教导。”

方阁老颇是自得,难得不谦虚的显摆了一回,道,“当初我就看中他这份大事明白,心术纯正。”

在清流看来,一直在邪路上徘徊的邪教分子秦凤仪总算是被清流感化着走回正道皈依正派了。但,宗室改制之事,清流们是做梦也没想到,宗室竟提出这般合乎情理,却又让清流大为头疼的条件!

那就是,清流们你们不是嫌我们宗室子弟不学无术吗?

好啊,我们接受你们的批评。我们也想自家子弟好啊,自家子弟不成器,我们比你们急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是,宗室子弟是该上学,但,这也得有学可上啊?

既然你们让我们宗室子弟念书,那就先得建宗室书院啊!于是,宗室光要求各地的宗室书院的修建,就不下百所,而且,还要求京城建一所大大的宗室书院。当然,宗室马上就要革粮米了,宗室没钱,就得有劳朝廷为我们出钱了。

而这笔钱,户部算下来,程尚书的脸直接就黑了。

第224章 准备就序

甭看宗室大比, 这些宗室子弟考了个乱七八糟,但, 只要有脑子的, 便不会小看宗室。只看想要宗室改制, 景安帝绕多大的弯子,内阁想这事多少年, 都没人捅破,还是叫秦凤仪这愣了巴唧的七品小官儿说破之后, 内阁趁此东风,将宗室改制之事提到朝上来。

其实, 不论景安帝还是朝中大员, 抑或秦凤仪这愣子, 大家心里都明白, 要动宗室这样大的利益,必然要给宗室一些好处的。

哪怕宗室想多要几个实缺, 如卢尚书这样有些刻板的大员, 都被秦凤仪劝着, 愿意默许了。可谁都没想到,宗室提出的不是实缺之事,而是请朝廷盖书院, 供宗室子弟念书!

而且,宗室的理由简直是正当的了不得, 为了让宗室子弟上进!

而且, 清流大员们, 你们也说过我们宗室子弟文不成武不就吧,皇帝陛下,咱们都是姓景的,您肯定也是盼着咱家孩子能改了坏习惯,认真读书习武,一意上进的吧。

非但如此,宗室还进宫给裴太后请安时,同太后娘娘说了这事。便是裴太后,不知内里如何,却也觉着给宗室盖几所书院不算过分。不过,裴太后何其政治素养,裴太后笑道,“读书明理,我盼着不论皇家还是宗室,都是多念书的好。”这位娘娘深知现在朝中正说宗室改制之事,倘是旁时,这事她应了无妨。可在这宗室改制的关头,裴太后便是以太后之尊,亦是极为谨慎,不肯多说一句,更不会应承什么。

平皇后比起裴太后,自然是要差上一些的,但平皇后得了景安帝的叮嘱,景安帝就明说了,“宗室改制正是要紧的时候,宗室怕要是来你这里说情,不论什么事,虚辞拖着他们就是,凡事有朕在。你莫要应承什么,不然,倘以后朝廷法令与你当初应承的不一样,宗室或有微辞不说,你面子上也不大好看。

故而,平皇后亦是有所准备的。

宫中其他妃嫔皆非正位,宗室便是到她们那里说话也没什么用啊!

不过,裴太后还是私下问了儿子此事,裴太后道,“如果宗室只是要求建几所书院,倒也无妨。”

景安帝道,“不是几所,是一百所宗学。”

裴太后眉梢一挑,这就有些跟朝廷较劲了,裴太后眉峰一动,道,“这也不怕,又不是一下子建一百所,先略建几所做做样子,待裁撤宗室粮米之事办下来,余下的书院慢慢修建就是。”

因是母子俩私下说话,身边连马公公都去外头守门了,景安帝低声道,“朕倒不是吝惜建书院的银子,建几所,还是建一百所,于朝廷而言,时间拉长一些,没什么不同。只是,宗室书院一旦开建,必是要先建诸王所在藩地的宗室书院。”

裴太后心下一跳,明白了儿子的意思,“这倒真是不可不防了。”

要是景安帝说,与其建几所,倒不如建一百所,若只有几所,必然要在藩在镇藩之地建宗室书院,这样,周遭大小宗室的子弟,岂不是都要在藩镇念书、上学…不是景安帝小人之心,若天下十万宗室集中几家藩王所在州府,初时还好,可在这裁撤宗室粮米的节骨眼上,景安帝怕是要睡不好觉了。

景安帝沉声道,“宗室书院便是修建,也只能建在京城!”

裴太后道,“你这想法自然好,只是,怕如今的藩王宗室不乐意。”择宗室子来京念书,自然是好。只是,这要是想得多的,就如同皇家不愿意宗室学院建在藩镇之地一个理,人家藩王宗室难道不会多想吗?好啊,建个学校把咱们的孩子都圈京城去了,你什么意思啊?宗室可不是傻子,只看他们上折建书院就能叫天家至尊母子都要发一回愁,便可见一斑了。

景安帝道,“一件东西,卖家要出高价卖,买家却不愿意出高价买,不一定是东西不值这个价,怕是没想对吆喝的法子。”

做皇帝的,并不一定如何天才卓绝,也不一定要上知三千年下知五百载。

一位皇帝,做对一件事,就是难得的好皇帝了。

那就是,会看人,会用人。

景安帝这事先是与郑老尚书商量的,这是景安帝的首席心腹,君臣二人秘议此事,马公公依旧去外头守门。宗室的奏章,郑老尚书也看了,这位老尚书年纪一大把,说话也不急不徐,先道,“恕臣直言,宗室书院可以建,但除了京城的宗室书院,地方上的略缓一缓,也是无妨的。老臣去程尚书那里问过了,今年西北大旱,赤地千里,民不聊生,户部的银子紧张。不如就先建京城的宗室书院,如此,待书院建好,可以先挑选些出众的宗室子弟过来念书,省得误了宗室子弟的上进之心。“

郑老尚书实不愧景安帝的首席心腹,这话虽然是把西北大旱的事都扯了进来,说朝廷没钱,但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那就是,地方的宗室书院暂且不修建,先建京城的宗室书院。

景安帝道,“藩王们俱是明理之人,朕想着,朝廷的难处,他们都能理解。只是,若是几位藩王知道朝廷困难,定会亲自掏腰包,先在各藩镇建宗室书院了。”

郑老尚书笑道,“这是朝廷仁政,怎能令宗室出银子?老臣们脸皮还没有这样厚,先建宗室书院,也不独因眼下户部不宽裕,还有就是宗室书院先时谁也没见过,这是头一遭开办,建在京城,先让子弟过来就读,看看可有何不足之处,也可改进。待得京城的宗室书院万无一失,在开办藩镇的宗室书院,亦是一样的。不然,忙忙的建一大堆书院,不是这里不好,就是那里有碍,白花了银子钱不说,也委屈了宗室。”

“郑相此话有理。”这个解释,起码还算个过得去的解释。

但,景安帝并不如何满意。就是郑老尚书心下也明白,他这个理由,若是遇上软弱肯讲理的,还说得过去,对付宗室,怕有不足。不过,眼下郑老尚书也没有什么好法子,郑老尚书悄声道,“陛下放心吧,只要京城宗室书院开起来,还怕宗室子弟不肯过来就读吗?有人来,咱们就不怕。若宗室提出他们也要在藩镇修建书院,先由内阁诸人辩上一辩。介时叫上秦翰林过来,他是个浑不吝的,只要商量不通,立刻叫秦翰林翻脸,谈不成还怕谈不崩吗?”谈崩了也只好再谈。

景安帝笑,“郑卿也如此促狭了。”

“人尽其才。秦翰林一向机变,而且,他年纪小,又有些莽撞,做这翻脸的事最是合适。只是,如今宗室最恨他恨的紧,若是再叫他来做这翻脸之人,宗室更要深恨于他,这往后,还得陛下多看顾他一些。实是宗室变革之制关乎我大景朝百年气运,不然,老臣断不能让秦翰林做这得罪人的事。”郑老尚书终归是觉着这主意有些难不住秦凤仪的。

景安帝正色道,“郑相只管放心,朕视凤仪如朕子侄一般。”

郑老尚书也知道这位陛下对臣子一向不错,没做过那些过河拆桥的事,不然,他也不能叫秦凤仪过来拉仇恨,倘真的拉个大仇,就是把秦凤仪往炮灰路上引了。先不说郑老尚书与景川侯这些年交情不错,就是方阁老那里,也交待不过去。眼下实在是没法子,需要这么一个人,原本,这个人选郑老尚书是倾向三皇子的,三皇子是出了名的脾气臭,可三皇子在机变上就差秦凤仪一些。

这事,是郑老尚书亲自秘密的找秦凤仪说的。

秦凤仪看老头儿神神密密的,还以为什么事呢,原来就这事啊。秦凤仪道,“内阁与宗室谈宗室改制的事,能叫我旁听?”别看这事是他捅破的,但具体的内阁商量国家大事啥的,秦凤仪还一回都没见过哪。他这个一向好奇心重,让他砸场子啥的倒没什么,主要是,秦凤仪想听听,这样的军国大事,双方是要怎么个谈法儿!

郑老尚书道,“你原就是陛下身边的侍读,如今又在宗人府做事,此事事关宗室,你随着二殿下,自然是可以听一听的。”

“那就成!”秦凤仪一口就应了。

秦凤仪应的这般爽快,郑老尚书反是心中略有不安,道,“凤仪,要不,你再想想?”

“想啥啊,不就是让我过去砸场子么?看你们那边儿谈不下去,立刻翻脸,是不是?”秦凤仪道,“这事儿又不难,还要想什么呀?”

郑老尚书看他都未多想自己安危,更是不忍心,叹道,“朝中要说比你机伶的,不是没有。只是,他们不是位置不对,就是没你那一往无前的气势。可,这事又很得罪宗室。”

“谁还比我更机伶啊?”秦凤仪不爱听这话,道,“不要说比我更机伶了,就是比我聪明的,世上不过两人而已,一个是陛下,一个是我媳妇。”

郑老尚书好笑,“这么说,老夫也不及你聪明了?”

“谁让你说朝中还有人比人机伶的?”秦凤仪认为自己才是朝中第一机伶之人,论机伶,陛下一把年纪,他媳妇是很聪明,但论机伶,也是略逊他一二滴。

“不说这些玩笑话了。”郑老尚书正色道,“凤仪,你也曾叫我一声郑爷爷。今日托你做这事,我必要将此间利害与你分说明白的。”遂将此事有多招人恨同秦凤仪说了。

秦凤仪搔搔头听了,道,“我知道啊。都说没事儿了,原本这宗室改制之事就是我说破了,我还当朝上了折子,宗室现下就挺恨我。我起码还有陛下,还有郑爷爷你们照着,你们要是换个人来,不一定有我命硬能抗住宗室。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哪。这两家谈事情,形势都是瞬息万变,眼下我也不能保证什么,但你只管叫我过去旁听,我自有法子让内阁占住优势的。”

秦凤仪有个优点,甭管什么事交到他手上,从来都是信心百倍的模样,便是景安帝都很喜欢他这自信爆棚的态度,何况此时对胜负都不大有信心的郑老尚书了。

郑老尚书的确没的把握就说服了宗室,但是,他有一个理念,凡事,即便胜负难定,也不能畏惧对手的抛出的任何手段。

有一种输,叫,怕了。

郑老尚书这辈子还没怕过,他看秦凤仪信心至此,不禁一笑,“这事,非凤仪你,我不能放心的。”

“这就对啦!”秦凤仪对于郑老尚书这话就很满意了。

内阁这边连搅局的人都准备好了,可见是准备充分。

宗室也不是好缠的啊,只看宗室此一道奏章便将景安帝君臣难的连一个万全之策都拿不出来,便可知宗室诸王的厉害。

能想出建宗室书院这样让景安帝头疼的法子的宗室,连情报工作都有其过人之处,双方就宗室书院建设的问题尚未展开谈判,宗室就已知道,介时谈判,秦凤仪亦有一席之地。而且,连秦凤仪的用途,闽王都打听的一清二楚。

闽八郎轻声道,“父亲,内阁想用秦凤仪砸场子,那个秦凤仪,的确是个能脸都不要的人。父亲看,要不要先叫此人参加不了宗室书院的谈判之事。”

闽王微微一笑,“八郎,内阁若有万全之策,何需安排秦凤仪砸场呢?可见,内阁对于书院之事,亦是没有把握。我知道内阁在什么地方心虚,明日,我就要看看内阁那幅小人嘴脸的丑态。”

“父亲,恕儿直言,秦凤仪这等浑人,还是要有所防范,他那张嘴,会说出什么,可实在无人能预料。”就像先前,明明是宗室大比后,在说允宗室自由婚嫁之事。这件事,宗室原只想做个略为难的样儿再答应陛下,不为别个,就因为,答应的太容易反叫陛下觉着宗室太好拿捏。故而,宗室只是想稍摆个谱儿。结果,就因秦凤仪在场,这小子不知道是哪根筋不正常了,一张大嘴巴啦巴啦就说到裁撤普通宗室粮米上头去了。这该死祸害,俺们宗室是哪辈子得罪了你啊!是挖你家祖坟,还是怎地呀!

所以,甭看秦凤仪是出了名的有些个不正常,但闽八郎认为,若是正常人的思维,一般是好推测的。哪怕郑老尚书这种,都不放在他父亲眼里。但,秦凤仪这种神经病类型的,正常人哪里能明白神经病是怎么想的呢?

双方谈判之事,容不得半点差池。

闽王道,“让你顺王兄去对付他,上回他对你顺王兄不敬,你顺王兄早就憋着一肚子火想把场子找回来呢。”

于是,内阁安排了秦凤仪做事有万一的搅局翻脸人。

而消息灵通的闽王,则是安排了一心想要从秦凤仪这里找回藩王脸面的顺王,对付秦凤仪!

而这场有关宗室书院的谈判,到底谁输谁赢,在这一晚,在此时此刻,怕也只有天知晓了!

别说,还真有人去找钦天监去算命了!

第225章 戏精~~~

闽王虽然提前获悉了内阁谈判的人员配置, 自认胜券在握。但,就在谈判前夕, 宗室也做了件丢人的事。那就是, 一个迷信兮兮的镇国公, 竟然去找钦天监去问天时。

虽则这位镇国公没有直接问宗室谈判胜负,但这都问天时了, 京城里哪里有傻子啊!如果真有傻子,就是这去找钦天监算天时的傻蛋了!闽王气得, 这还不如去庙里找个和尚问呢。起码,你找和尚不会被清流知道。你这去找钦天监, 可是叫清流看大笑话了啊!

闽王一向神机妙算, 这回清流看笑话的事, 也着实叫他给说着了。内阁得知此事, 私下很是嘲笑了宗室一回,卢尚书都说, “有把这算天时的心思用在宗室子弟教养上, 断不能考得那般丢人现眼。”

清流瞧不起宗室这神叨劲, 宗室也看不上清流小心眼,成日间圣人大道的,跟咱们谈事情还要安排个砸场子的, 这可真是满口仁义礼智打的好盘算!

于是,这么互相看不起的双方, 还要在一个桌上谈事。

双方都虎视眈眈, 秦凤仪与顺王这对死对头也都准备好了, 却是有一人,很不乐意秦凤仪这差使。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秦凤仪的媳妇李镜。

秦凤仪有事一向不瞒着媳妇,便把他要去砸场子的事同媳妇说了,李镜当下就不大乐,哼道,“这些老东西们,好事找不着你,这样得罪人的事就找上你了。别看清流成天说自己如何清净洁白,都是鬼话!”

秦凤仪劝他媳妇道,“这可怎么啦,反正我也得罪过宗室啦。”

“得罪一回跟得罪两回也没什么差别,是不是?”李镜反问。

“不是这么说。”秦凤仪拉过媳妇的手,悄声道,“我还没见过内阁是怎么谈事情的呢,何况,这可是朝廷大事。我就是想去瞧瞧,他们到底是怎么个商量法儿,也长些见识。”

“难不成除了叫你去得罪人,就没别个位子给你了?”李镜道,“你一向实诚,这是给那老狐狸算计了。”

“不至于,虽则我是跟陛下不错,可郑老尚书内阁首辅,他难道会算计我个七品官儿?”

“郑老尚书不至于此,可郑老尚书身边的人呢?不见得个个就是干净的。”李镜道,“找你去砸场以备万一,这主意若是旁人想出来献策予郑老尚书,说不得就是要对付你。”

“难道我就是个傻的不成?”秦凤仪觉着自己聪明的不得了,他道,“我是想着,这一来长个见识,二则这事虽是个得罪人的事,可也得看怎么做,难不成,是个人就能把场子搅了?”

李镜皱眉道,“宗室改制的事情上,清流虽则没有袖手,可我看他们终是拿你当个外人,不然,这得罪人的事,不会落在你头上。”

“我也没把他们当内人。”秦凤仪道,“清流也就那样儿,我与人来往,主要看人的性子,哪里就看清流不清流了。他们也是个狭隘的,把宗室当贼防,既要裁宗室粮米,又不想给宗室些实际的好处,这就叫我看不上。把朝廷弄好了,人人都会有饭吃,若是朝廷里鸡飞狗跳,就你自家吃这饭,怕也不是什么好饭。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呢。我干嘛跟他们一伙啊,他们都是讲论资排辈,烦人的很。我是跟陛下一伙的,陛下正是用人之处,这事我怎么好推托。”

李镜也知此事既已应下,便是再推托不得的了,叮嘱丈夫道,“就是要翻脸,也要瞅准时机,莫要给人留下话柄。”

“我晓得。”

尽管知此事没有回旋之地,李镜仍是不大放心,面儿上却是不肯露出来,一大早的亲自送丈夫出门去了。

秦凤仪早朝之后就没再出宫,他依旧是与二皇子一处,此时,三位掌事皇子三位未成年皇子,是的,连六皇子这还不大懂这国之大事的,也被景安帝叫来在一畔旁听。另则就是愉亲王、寿王、闽王、蜀王、顺王、康王等王爵,连带八位在宗室颇有份量的国公,另一方便是内阁诸人,连带着秦凤仪,他是算是宗人府一边儿的。

康王先说了,“秦翰林既是在宗人府当差,便坐我们这边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