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昨儿个与内阁商量事情,没在太后宫里。”

“我就说嘛,要是陛下在的话,肯定得帮我说句公道话的。”秦凤仪见先时景安帝不知情,心里就更圆满了,秦凤仪道,“陛下,秋狩你可得带我一道去啊。”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景安帝笑问。

“当然是补偿啦。”秦凤仪道,“您就没瞧出来,宗室这是想法子要对付我哪,不然,他们干嘛在太后跟前儿说我坏话啊。太后又是个妇道人家,帮亲不帮理的,我跟顺王又不是昨儿打得架,一个月前的事了好不好。我就不信,太后娘娘不知道我们打架的事,偏生昨天就发作了,还打发内侍云训斥我,这一看就是在给顺王出气啊。太后上了年纪,老太太都这样,偏着自家人。陛下,您可不是这样的人,再说,咱们虽不是亲戚,可咱们的感情,比亲戚还亲哪,是不是?”

景安帝听他这巧言令色的一席话,笑问,“这么想跟朕一道秋狩啊?”

“当然啦,先时陛下说带我去,我还去找岳父要了把好弓哪。要是陛下真不带我去,我岳父说不得得把弓箭再要回去。”秦凤仪央求,“带我去嘛。陛下要是累了,我就给陛下这样揉揉肩,松松背。陛下要是渴了,我就给陛下烧水煮茶。陛下要是饿了,我就腰挎宝刀,手张宝弓,给陛下打猎去。您说说,我这不去成么?”

“不成。你要不去,朕岂不是要饿死渴死了?”

秦凤仪自己都一边说一边乐,“我是说,陛下您应该带上我,我用处可大了。我还能陪陛下下棋、聊天,给陛下研墨、铺纸,而且我还满腹才华,陛下有什么烦心的事,也可以告诉我,我虽不一定能帮陛下解决,起码能帮着出出主意什么的,是不是?”

景安帝叫秦凤仪逗的龙心大悦,便应了他随驾秋狩之事。

秦凤仪把这事拿回去一说,家里人才放下心来。

秦老爷难免又带着儿子给祖宗烧了回香,求祖宗保佑儿子在官场上顺顺利利的。而李镜回了一趟娘家,也打听出来裴太后忽然这样反常的原因所在。

第235章 吃土

李镜一向不是个干吃亏的性子, 尤其是,丈夫当差当的,命都要当没了。裴太后突然打发人来训斥丈夫一个月前对藩王无礼之事, 这也忒欺负人了吧。要是秦凤仪与顺王打架当天,裴太后着人来说上两句, 估计李镜都不会多想,可这都一个月前的事儿了, 现在才发作, 也有些牵强了。李镜在宫里长大的, 对裴太后的性情也知道些,想着怕是不只这一件过了时的事。

李镜素来细致,就到娘家打听了一回。

这事儿吧, 其实是景川侯猜出来了,也只告诉了女儿, 景川侯道, “那天, 就是阿凤遇刺的那天, 天上打了个极大的雷, 你还记得吧?”

李镜点头, “怎么不记得, 我在家正吃茶,那雷来得突然, 我险跌了手里的茶盏。相公说, 连刺客都叫那雷吓了一跳, 方剑锋一抖,下移寸许,刺中了我送他的小玉坠。不然,真是生死难料。”这事李镜记得清清楚楚,现下说起来都是心有余悸,为丈夫担忧。

“听说,那天,就是那个雷,落在慈恩宫,把慈恩宫偏殿屋檐上一角的瑞兽给劈了下来。”景川侯道,“阿凤是个大嘴巴,他在外说自己说什么‘凤凰大神在上’引来天雷。你说,这天雷怎么没劈死刺客,反是把慈恩宫偏殿给劈了呢。他本就已把宗室得罪完了的,宗室正愁没个说事的引子,太后偏殿坏了,总得寻内务府来修。这事,瞒不过宗室去。宗室得了这个引子,钦天监那里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起码,这宫室被雷电所击,不是什么好兆头。再有阿凤自吹自擂的话,现成的眼药,有的是人给他上。昨日宗室藩王国公进宫给太后请安,顺王便没进宫,太后必然要问的。几宗室凑在一处,太后便发作了。”

景川侯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阿凤的性子,沉不住气,你知道就算了,不要再与他说。这事已是过去了,亦不要再提。”

李镜道,“陛下那里…先时陛下说让相公随驾秋狩的,后来,相公也没在秋狩单子上。”就怕陛下入了心什么的。

“陛下不会为这些神叨事所动的,定是阿凤自己哪里得罪了陛下。”景川侯道,“有太后这事,阿凤秋狩反是八九不离十了。”

果然,李镜从娘家回到自家,就见丈夫欢欢喜喜的说了随驾秋狩的事儿。

李镜还问呢,“如何陛下就允了。”

秦凤仪道,“昨儿我就说你们都想错了陛下吧,太后那事儿,陛下根本不晓得,他当时不在慈恩宫,不然,一定不能让太后打发人来训我的。陛下也说了,到时秋狩让我一道去。唉哟,我得把弓箭操练起来啦,我跟陛下说了,介时打个老虎狮子熊的,给陛下烤来吃。”

秦凤仪兴致勃勃,还说,“爹,到时我给你做床虎皮毯子。娘,给你做个黑熊皮的褥子。媳妇,你要什么皮?狼皮还是虎皮?”

“什么皮都好,只不要是兔子皮就行了。”李镜正有身孕,不能食兔肉,更不要兔皮使。

秦太太虽则为儿子能伴驾秋狩而高兴,可一听儿子要猎什么豺狼虎豹,就开始担心了。秦太太直道,“我儿,娘啥都不要,你又不会弓箭,去了随便凑个热闹就行了,咱们可不真打啊。”万一叫猛兽伤着,可不得把为娘的心疼死啊。

李镜讶意,“相公你不会弓箭啊?”跟她吹牛时,仿佛自己后羿转世一般。

秦凤仪道,“这还不简单啊,现学也会。我马骑得就很好啊。”

“骑马跟弓箭是两码事好不好。”李镜给他一句,秦凤仪干脆命揽月去花园里置个靶子,他要练习箭术。

结果,跟岳父景川侯要来的大弓都拉不开。秦凤仪绷着弓弦,凭将吃奶的气力都使出来,仍是拉不满,秦凤仪直道,“这弓怎么这样难拉啊?”

李镜在一畔道,“这是牛角一石弓,你哪里拉得开。”打发人去娘家要个五斗弓来便罢。

“我刚拿回来时,你怎么不说啊。”秦凤仪正兴头上,结果,弓使不了,那叫一个扫兴。李镜过去取了秦凤仪手里的牛角弓,随手三支箭,手似是只在弓身上轻轻一抹,那弓便拉至饱满,秦凤仪几乎听到了箭矢破开空气的迅疾声,三声钝响,正中靶心。李镜挑眉,“你用不了,我可以用啊。”

秦凤仪看得眼都直了,缠着媳妇商量,“待一会儿要来新弓,媳妇你可得指点我一二啊。”

“那你得拜师。”

“拜什么师啊,要是做了师徒,咱俩是乱伦。”

李镜给他这贫嘴逗笑,含笑道,“不拜师,束脩却也不能少。”

秦凤仪悄悄在媳妇耳边贫嘴两句,李镜笑着捶他一记。待又从岳家要来一柄新弓,这五斗弓,秦凤仪就用的很顺手了,他一直练到吃晚饭才停了。景川侯还打发人说,“要是亲家家里没有练弓箭的地方,让秦女婿过去侯府练习。”

景川侯这话,秦家是一点儿没客气,秦太太就说了,“你明儿就去亲家那里练吧,我的天哪,你这技术不行啊,刚厨下的五婶子过来跟我说了,她出来进去的,就听嗖的一声,一支箭钉到她头顶的门板上了,把她吓个半死,现在心还扑通扑通跳哪。什么时候不脱靶了,再回家练。”

于是,秦凤仪见天落衙就去岳家苦练箭术。

为此,秦凤仪还买了好几个玉石啊、犀骨啊、牛骨啊,各式各样的扳指。他非但自己买,他还给旁人买。景安帝就收到了小探花送的翡翠扳指,秦凤仪道,“我手指细,戴不了这扳指,可我一眼又相中了。陛下您看,翡翠虽不是贵重宝石,可这水头,多好啊。我觉着陛下戴着肯定合适,就买了下来,陛下您试试。”

景安帝伸手,秦凤仪给他把那翡翠扳指戴上,景安帝活动下拇指,笑,“还成,不大不小的。”

“那是,我一眼就觉着很配陛下。”秦凤仪把自己戴的白玉扳指给景安帝瞧,道,“还有个青玉的,我买来送给我岳父。”

景安帝还说,“我看看给景川的那个什么样?”

秦凤仪拿出来给景安帝瞧了,景安帝一看,不如自己这个好,遂夸赞小探花,“你这眼光倒是不错。”

“那是当然啦。”秦凤仪臭美兮兮的,“不是我说,我看城里好些人觉着玉石不贵重,然后买什么铜烧蓝的扳指,有些年扳指上还嵌上宝石,或是刻上花纹,雕出各式人物,刻上几行字什么的,都不如一块儿好玉石,就这么素雅的雕出个净面儿扳指好看。素雅素雅,大素便是大雅。”秦凤仪生得好,爱打扮,也会打扮,他一向不是什么跟风的人,对于审美很有自己的一套。

景安帝:朕就有好多嵌宝石、刻花纹、雕人物、刻诗词…的扳指好不好~

景安帝看他对秋狩如此上心,还问他,“弓箭练得如何了?”

秦凤仪信心满满,“我岳父都说,幸亏我没从武啊。”

景安帝道,“到时,你与朕一道,如何?”

秦凤仪喜的眉开眼笑,“那可说定了啊。”他早听说了,猎物最多的猎区就是陛下的猎区。

秦凤仪为了参加秋狩,又做了一套铠甲装不说,他还做了许多骑猎的衣裳,那简直是各式花样,靓瞎人眼。出发的时候,秦凤仪衣裳用品这些琐碎就收拾了两车。因为秦凤仪是七品小官儿,他没车可坐,就是骑马。骑马他倒不发怵,秦凤仪自己也不喜欢坐车,但,衣裳啥的得带啊,按照规制,他这品阶只能带一车。好在他有个侯府岳家,这些东西,便是跟着侯府的车队一道走。

景川侯每次必然随驾,他还带了妻子和母亲随行,李老夫人还与秦凤仪说哪,“要是在外头骑马累了,就到车上来,咱们俩一车,正可说话。”李老夫人其实不过六十几岁的人,老人家身子骨不赖,精神头儿也好,就跟着儿子一道外头逛逛。

秦凤仪应了,秦凤仪道,“到时我还是要在翰林群里,要是累了,我就去寻祖母歇着去。”

李老夫人还让秦亲家夫妻只管放心,再有就是自家孙女,李老夫人没少叮嘱李镜,在家好生安胎。秦凤仪道,“明年咱们就能一道去了。”

李镜笑,“你就放心吧,把祖母服侍好,无需记挂家里。”

秦凤仪点头,“介时我写信回来。”

小夫妻俩历经四年苦恋方得成亲,自成亲后,哪里分开过一夜,如今秦凤仪要随驾秋狩,李镜嘴上不说,心里却是舍不得的。秦凤仪也是一样,跟媳妇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宿的话,还跟儿子大阳说了半宿话,待天明方眯了一会儿。早上丫环叫起时,秦凤仪俩大黑眼圈儿,李镜忙令厨下煮了俩鸡蛋,给秦凤仪滚了滚,此方略好了些。

秦凤仪总算见识了一回这秋狩的景象,四字可形容:盛大!气派!

光是队伍能排出十里地去,先是御林军,接着是执着名色旗子仪仗亲卫军,之后便是陛下御驾、太后、皇后、皇子、藩王、公府侯门以及朝中重臣,然后秦凤仪这七品小官儿排最末。真的是他最末,七品小官儿里还有能伴驾秋狩的,便是秦凤仪了。

于是,秦凤仪跟着吃土吃了一道。

第236章 御前

秦凤仪头一回参加秋狩, 尽管吃了半日土, 也是兴致勃勃。皇帝陛下是下午才想起了他,召来小探花说话。秦凤仪先跑到岳父车驾那里找出身干净衣裳, 带着衣裳过去的, 景安帝以为小探花对他有什么不轨的目的哪, 结果, 小探花道,“我这半日净在外骑马了,外头灰大,陛下爱洁,我换身衣裳再跟陛下说话。”

陛下心说, 那你还不换过衣裳再过来。

小探花仿佛知道陛下在想什么,小探花道, “我岳父那里, 坐人的车只有四辆,一辆是我岳父岳母的,一辆是祖母的,另外两辆是丫环婆子的, 没地方换, 我就借陛下个地儿换了吧。”他非但在陛下这里换了衣裳, 还要了水洗了把头脸, 擦了擦头发,对镜子臭美了一回,这才坐下同陛下说话。

陛下看他这一身藕荷镶黑色绣花宽边的猎手服, 原也是京城贵胄子弟常穿的样式,只是,他们哪时有秦凤仪的相貌,景安帝不吝赞美,“这身衣裳不错。”

“我做了好些哪。”秦凤仪道,“陛下这次要带我一起打猎,我特意做的新衣,不能丢陛下的面子。”

景安帝一笑,问他,“觉着如何?”

“简直是壮观极了。我在后头,一眼望不到头,找陛下的御辇也找不到,就觉着壮观的没办法形容。陛下,您出门都是坐这样大的车吗?”秦凤仪往这辇车里看了又看,惊叹连连,道,“以前在扬州,我们那里曾有人用金丝楠木打造了一辆马车,外头抛光后,金光闪闪的不说,我没坐过,可偷偷看过,人家的车里,宽敞极了,里头有小桌子小榻。后来我来了京城,长了见识,就觉着,那种车的大小,也不过跟我岳父家的马车差不多,还不如愉爷爷的马车哪。天哪,今天陛下宣召我,我过来一看陛下这御辇,我当时惊的,嘴巴都要合不拢了!陛下,您这哪里是车啊,您这就是个小屋子啊。”秦凤仪说着还站了起来,道,“上马车上惯了,一到车里必然要低头的,陛下这车可真高,我都能站直啦~”他望着景安帝这御辇,大发感慨,“还有书架、长榻、几案、茶具,陛下,我可真算是长见识了。”

景安帝听得直笑,秦凤仪说了一大通,马公公递上茶,笑道,“秦大人且歇一歇,润润喉再继续说吧。”

秦凤仪接了茶,笑道,“老马你少打趣我,我真想跟你换换差使。我在外头骑马,半天就是一头的灰,你在陛下身边儿多好啊。你干的差使,我也都能干啊。”喝口茶,秦凤仪道,“而且,陛下您不会忘了吧,我其实就该在您身边当差的。当初你叫我去帮二殿下的忙,都这么久了,也不叫我回来了,是不是忘了我了?”

“你成天在朕这里聒噪,朕还能忘了你啊。”景安帝笑道,“眼下宗室改制与宗室书院的事都要个细心的人盯着,愉王叔上了年纪,二皇子年轻,朕还就放心你。”

“现在又没在宗人府,可惜二殿下叫您留在京城主事了,陛下,您就暂时把我调回来吧。我知道,您就是出来了,这每天也得批折子,心里还是牵挂着国事。老马上了年纪,我在陛下身边,服侍笔墨,多好啊。”

马公公实在不能不发声了,马公公道,“秦大人,老奴与陛下同龄。”什么叫上了年纪啊~

秦凤仪一惊,“啥?你跟陛下一样大啊?”瞅瞅马公公那一脸褶子,秦凤仪安慰他,“其实,老马,你这样儿也挺好的。以前我家有个邻居,他跟我同岁,我们一道出门,人家都以为他是我爹哪。你们这类长相,年轻时不显年轻,可老了也不显老。”

马公公都不想说话了,景安帝大笑,斥秦凤仪,“你少拿老马打趣。”

“本来就是,我先时以为老马比您得大十几岁呢。”秦凤仪道,“其实,老马这样也挺好的啊,长得就特别可靠。”

马公公:…

景安帝笑,“你这张嘴,也就老马不与你计较。”

“我知道,马叔叔是个好人。”秦凤仪笑嘻嘻地,“陛下,您可就答应了啊,那我明天一早就过服侍笔墨。”

“来吧来吧。”

秦凤仪道,“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跟陛下在一起。就像我第一次来京城的时候,那是我头一次离开父母来这么远的地方,来之前,我爹说跟我一起来,我没让。可等我来了京城,在岳父那里碰壁碰的鼻青脸肿,我就特别的想有个依靠,就想,要是有个长辈在身边儿多好啊。我这回,又是头一回参加秋狩,这么威严的队伍,好几里长,我在最后头,比我再靠后的就是禁卫军了。周围除了我带在身边的小厮侍卫,也没有别个认识的人了。我就特别的想亲人,想我岳父,想陛下您。”

听着秦凤仪说得可怜兮兮的,景安帝心生怜惜,道,“明儿一早就过来吧。”

秦凤仪点头,“一看到陛下,心里就安定了。”

景安帝笑,“甜言蜜语。”

“我这真是真心话!”秦凤仪强调,“我从来不说假话的,像老马在您身边,谁不拍他马屁啊。我说话就很实在,如果有个爱拍马屁的,肯定不会说老马长得老成,肯定说,今年四十,明年三十。那才叫甜言蜜语哪,我说的都是实在话。”

马公公:…请秦探花以后莫在我面前说实话了,秦探花这实话,忒伤人~

秦凤仪又问,“陛下,咱们这么多人出来,晚上住哪儿啊?”

景安帝道,“就地扎营。”

“我还没睡过帐子哪,肯定特美吧。”秦凤仪眼睛亮晶晶地,又问,“陛下,这得走多少天才能到猎场啊?”

“半个月就能到了。”

“到了猎场,也是住帐子么?我听说,猎场是有行宫的。”

景安帝笑道,“行宫离猎场还有些路程,先到猎场,待打猎完毕,再到行宫休息,休息好了,咱们再回京城。”

秦凤仪道,“陛下的生辰,要在猎场过了。”

景安帝笑,“什么寿不寿的,朕本也不在意这个,每年折腾,反是劳民伤财。去岁因是整寿,太后、皇后、皇子们非要过,也只得过了。”

“也只有陛下这样圣明的君主,才会这样想了。古时昏君,只恨不能日日酒池肉林。”秦凤仪非但会拍马屁,关键是,他还有文化,这马屁拍起来,简直是成套的。君臣二人正在说话,外头耿御史求见,景安帝宣耿御史进来,耿御史一进御辇,眼睛落在秦凤仪与景安帝身上,秦凤仪官职低,按规矩,耿御史一进来,秦凤仪便起身致意。

景安帝问,“什么事?”

耿御史道,“是今年秋闱的事,礼部送了折子过来,卢尚书未曾随驾,臣想着,秋闱不能耽搁,臣跑个腿,送来陛下御批。”说着自袖中取出个折子奉上。

马公公接了折子呈上,秦凤仪上前为陛下找开墨盒,又取了笔醮好墨,景安帝一目十行的看过,现成批了,马公公又递还给耿御史,耿御史这才恭敬告退。待卢尚书走了,秦凤仪笑道,“耿御史与卢尚书是真的关系很好,卢尚书的折子,他还特意送过来。”

景安帝轻哼一声,秦凤仪疑惑的看向景安帝,景安帝道,“你就是觉着,世上都是好人。”

“好人占大多数。”秦凤仪道,“也有坏人。不过,我平日都是多想想好人,这样心情就会很好。”

哪怕是景安帝身边的近臣看来,都觉着,秦凤仪简直就是个奇人哪。

这小子不是一般的有本事,这小子是忒有本事啊。

原本太后着内侍训斥秦凤仪的事,在消息灵通人那里,也不是什么秘密,都觉着,这小子要失宠了。结果,原没在秋狩名单上的芝麻小官儿,突然出现在秋狩名单上不说,这出来才一天,他就又混到御前去了。以前在宫里,不过是傍晚到陛下那里陪陛下解闷儿,这一出来可好了,从早到晚的守着陛下,陛下也是,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啊,这么个秦凤仪,也不知这都看一年多了,怎么还没看腻。好吧,秦凤仪能靠刷脸刷来探花之位,当然,这张脸也不是那么容易就看腻的。

而且,瞧瞧秦凤仪这一天一身的衣裳,真是,宫里娘娘怕都没他带衣裳带得多。

太会迷惑陛下了。

要不是咱陛下直得不能再直了,真担心陛下的名誉啊!

当然,也就眼红秦凤仪的人会这样想了。

像与秦凤仪交好的人就不会这样想,尤其景川侯府,李老夫人还记挂着孙女婿哪,晚上安营后就打发人去找孙女婿过来一道吃饭。秦凤仪七品官,例饭简单,李老夫人怕孙女婿受委屈,让他过来吃。然后,打发过去找孙女婿的人还没回来,景川侯先回来了,问侯过母亲是否疲倦,李老夫人笑,“一天都是坐车里,并不累。这一天也没见阿凤,他这头一回参加秋狩,也不知怎么样了,我打发人叫他过来一道吃饭。”

“不用等他,他在陛下那里,估计就一道吃了。”

李老夫人虽有些惊诧,继而就笑了,想着孙女婿可真是得陛下青眼,心下很是欣慰。景川侯夫人直接就说了,“唉哟,这头一天陛下必是陪太后娘娘用晚膳的,大姑爷可在哪里吃啊?”

景川侯道,“我过来时,看他与陛下一道往太后那里去了。”

第237章 路上琐事

景川侯一说秦凤仪跟着景安帝去了太后的帐里, 李老夫人还有些个担心, 景川侯夫人倒是挺高兴,笑道, “先时太后娘娘对咱们大姑爷似是有些个误会, 如今去请个安也好。”

李老夫人想想, 也是这个理。而且, 李家对于自家大姑爷讨好人的本事是很信服的,便是李老夫人,也是自家人看女婿,越看越欢喜。李老夫人笑,“这话是。”

于是, 倒也不等秦凤仪,一家子用了晚膳。

至于秦凤仪, 他原是想着在陛下这里蹭晚饭的, 主要是,陛下这里的饭菜好吃。平日在京里他有事没事还要陪陛下解闷儿,然后,一解闷就解到了晚饭时, 景安帝知道这是个馋货, 也不撵他, 时常留他吃饭。如今这出来, 景安帝这里的供奉自然一如先时,可秦凤仪这七品随驾小官儿,就是大锅饭了。秦凤仪不爱吃大锅饭, 他想跟着皇帝陛下一起吃。要是皇帝陛下不要他,他就去他岳父那里。

皇帝陛下倒没有不要他的意思,但,皇帝陛下是要去太后那里请安用膳的,秦凤仪与裴太后关系一般,前些天刚被这没事找茬的老太太打发人来训斥了几句,秦凤仪就更不喜欢裴太后了。当然,他不喜欢人家裴太后,说得人家好像很喜欢他的样子,裴太后更不喜秦凤仪。一见陛下要去太后那里,秦凤仪就要退下了,景安帝偏生道,“你随朕去太后那里请个安。”

秦凤仪有些担心,悄悄的凑到景安帝耳边小声道,“要是太后娘娘还在生我的气可怎生是好?”

景安帝笑,“所以叫你过去请个安啊。”

秦凤仪又不傻,虽则他觉着裴太后是个帮亲不帮理的偏心眼儿老太,但这是皇帝陛下的亲娘,秦凤仪也不愿意与陛下亲娘交恶。秦凤仪道,“见太后娘娘可得郑重,陛下等我一等,我再换身衣裳。”

景安帝道,“你这身就挺好。”

“这可是给太后娘娘请安,我还有更好的哪。”秦凤仪万般央求,景安帝只好等他一等。今日景安帝穿的是身月白常服,秦凤仪出去吩咐揽月,“把我那身月白常服拿来,快些!”

揽月是自幼服侍秦凤仪的,随着秦凤仪的步步高升,揽月虽依旧是小厮,但也跟着长了不少见识。更甭提如今他家大爷这般得皇帝的青眼,揽月自认为在京城小厮里,他也是数一数二的了。揽月跟着秦凤仪年头儿长,很知自家大爷的性情,而且,就凭秦凤仪这般挑剔又娇纵的性子,揽月还能一直服侍的他妥妥帖帖的,可见揽月亦是个伶俐的。就秦凤仪说的衣裳,揽月一听就知放在哪个包袱里,立刻骑马回去取去,片刻便送了来。景安帝一看,这衣裳颜色与自己这身是一样的,连样式都差不离,就是景安帝这身领子袖口绣的是龙纹,秦凤仪这身绣的是兰草,秦凤仪换了,笑嘻嘻地,“我有时候看到陛下的衣裳很好看,我心里又很祟拜陛下,家里做衣裳时,我就与裁缝说了样式,说他们做了来。”

秦凤仪本就是个人间难得的好模样,要说相貌好的人,景安帝也见过许多,秦凤仪自然是令人惊艳,但景安帝最喜欢的,还是秦凤仪那股子神采飞扬的气势,说话做事都是气势十足,不似别人,总要揣摩他的意思,人一旦有了揣摩的心思,气势便低了。景安帝打量了秦凤仪这身片刻,看他正当华年,人物俊俏,华采风流,且当差做事,均是用心,景安帝心中的喜欢更添了十分,笑道,“这衣裳不错。”

“嗯,我觉着,跟陛下穿一样的衣裳,兴许就多学习些陛下的智慧也说不定。”秦凤仪复欢喜的小声道,“太后娘娘见我跟陛下穿一样的,爱屋及乌,定也能多喜欢我几分。”

景安帝摸摸他大头,带他去了太后的帐子里。

裴太后简直是,原本见儿子来了挺高兴,一听宫人回禀说秦凤仪也跟着一道来了。依裴太后的心机,自然不会露出什么不喜来,但也没有特别喜欢就是了。要说裴太后的身份,自不会将秦凤仪放在眼里。但因着这小子,令她与皇帝儿子两次都不大痛快,尤其裴太后不过是打发人训斥了秦凤仪几句,景安帝私下郑重找裴太后说了秦凤仪的事,虽则说话的内容只这至尊的母子二人知晓,但,自己亲儿子为着个外人跟自己郑重谈话,这叫谁,谁能喜欢这小子啊。

裴太后虽则有着强大的自制力,对于秦凤仪的请安也显得和颜悦色,而且,裴太后十分不瞎,看到秦凤仪连衣裳款式颜色也与景安帝的相同,裴太后笑道,“这是照着皇帝衣裳做的吧?”

秦凤仪点点头,笑着看皇帝陛下一眼,方道,“我心里很仰慕陛下,先时见陛下穿过,我回家也做了一身,沾沾陛下的福气。”

“不错不错。”还留了秦凤仪用膳。

按理,裴太后这态度称得上和气了,但秦凤仪以一种小动物的直觉,总觉着在太后跟前不似在陛下跟前自在,他也知道,裴太后不似陛下和气。于是,秦凤仪少开口,多吃饭,以免讨人嫌。然后,他一口气吃了两碗饭,好些个菜,因着是秋狩第一天,秦凤仪一大早起床跟着队伍出发,骑了半日马,而且,他正当年轻,胃口正好的时候,呼噜呼噜吃得那叫一个香,把裴太后瞧得,简直是啥胃口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