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凤仪摸摸胖儿子的小脸儿,心疼地道,“阿泰那小子,平日里瞧着挺老实,咋这么不知道让着咱儿子啊!”

“你这也是做舅舅说的话。”李镜笑,“阿阳这也不是善茬,他把人家阿泰屁股咬了肿了。”

秦凤仪知道儿子没吃亏,顿时大乐,笑道,“真是好样儿的,没白吃那些个东西。”

秦凤仪又问,“怎么打起来了?”

“孩子家,哪里有不打架的。就为个布虎头,是张嬷嬷做的,其实,有两个,张嬷嬷做了俩,一个给阿泰一个给阿阳。结果,这俩人就相中了一个布虎头,反正,我是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的,一个没留神就掐起来了。”

秦凤仪听的直乐,粉儿大方道,“打就打吧,咱大阳不吃亏就成啦。”

李镜直瞥他,还提前打了预防针,道,“孩子们不过是一道玩儿的时候,难免掐一把打一把的,你可不许拉偏架,知道不?”

“知道知道,我一准儿不拉偏架。”于是,坚决不拉偏架的秦凤仪第二天偷瞧过阿泰被咬的肥屁股,心下乐好久。

大公主还与李镜道,“阿阳这虽还没出牙,倒真像他爹。”

李镜也想到秦凤仪当初咬穿北蛮三王子小腿的事,不由一乐,“总要像一些的。”

而阿泰与阿阳这对宝宝,昨儿还一个挠一个咬呢,今儿又在一处玩儿了。

而秦凤仪,今天也见到了自己的同科加在翰林院的同窗范正范同窗。范正当初庶吉士毕业,并没有如同窗们一般留在翰林或是去六部转任为官,甚至,依范正庶吉士出身,他原可以谋个好些的县城为主印官或是去府衙里做一些辅官,结果,范正谋了出了名儿的穷地方南夷州的一个县城为知县。

反正,范正这个选择,秦凤仪当年就觉着,范正虽则有些个执拗,其人品眼光都是一流。好吧,眼光这个,主要是,秦凤仪也早就相中南夷这个地方了。他觉着,跟自己眼光一致的人,就是眼光一流啦。

秦凤仪初来南夷城,却是没见着范正的,这也不稀奇,出城迎他的是南夷城的官员,而范正在下头县里为官,无谕不可擅离职司,故而,当秦凤仪在南夷城安置下来,此方周边近些县里的知县过来相见。

范正便是其中一员,范正所在的县是番县,这话听着名字好似不大好听,其实,这县以前是个州来着,原叫番州,因着人口越来越少,后便改县了。因范正是庶吉士出身,又是谋南夷州的缺,因南夷州这地儿荒僻,且路远,在户部谋南夷州的差使,都不必给户部郎官儿送礼的。户部只愁没人愿意去,但有人愿意的,他们恨不能给这人送礼。尤其范正这出身,当年春闱第五,庶吉士考试第三,户部还格外优待他,给了他个大县的知县当。

南夷城周围的几个县里的知县,还就范正的精神面貌比较好啦。更让秦凤仪吃惊的是,在翰林时的死硬派,还特瞧不起自己、认为自己探花有水分、庶吉士考试死活跟自己较劲的、脾气又臭又硬的范正范同窗,竟然学会送礼啦~

秦凤仪不禁感慨,“阿范你这来了南夷州,人情世故上进步不小啊。”虽然送的就是南夷城点心铺的二斤蜜糖糕,但秦凤仪也很感动啦。

范正非但送了二斤蜜糖糕给秦凤仪,他还一脸亲近的道,“虽然此方知殿下身份,但想着曾与殿下同科同窗,也是下官的福分。能在南夷城见到殿下,下官不由想起以往翰林同窗之事,殿下一路可好?”很是问候了秦凤仪一回。

秦凤仪笑嘻嘻地,“我都好,阿范你可好。”

“南夷地大物博,虽则不很富裕,百姓也不淳朴,下官很是喜欢这里。”说着,范正叹了口气,“就是一样,下官苦恼多年,治下百姓亦是苦恼多年。原本,下官想着上表知府大人,今殿下既到,下官便与殿下说了。”

秦凤仪眼珠一转,笑道,“我说你怎么给我送礼啦,原来是有事求我。”

“不仅是我求殿下,是我们番县的百姓求殿下。”说着,范正正色道,“要说穷,南夷是真穷,可要说苦,百姓倒也能填饱肚子。这几年,我在番县做知县,县里的山山水水也走遍了,我们这里,有平原有山地,有河有水,离海也近。山上有树,田中有米,河里有鱼,海里也有鱼虾,便是年景不好,也饿不死人。而且,山上果子多的很,田中稻米收成也不少,可为什么还这么穷?没路啊!我骑马过来,便走了两天。山里的果子,熟了吃不掉便烂了。田里的稻米,百姓们除了自己吃,便是往外卖,也卖不出几个钱,粮商不乐意去,百姓们往外送粮,用独轮车、用牛车,可到了难走的地界儿,都是一袋粮一袋粮的往外扛,扛过粮,还要扛车牵牛。可就是把稻米送到了县里,送到府城,仍没什么价。我听说你要修路,就连忙过来了。不论如何,殿下看在咱们同窗一场的面子上,把我们县的路也修一修吧,乡间的路不劳殿下,我可征用百姓慢慢修,自县里到府城的官路,殿下帮我们修好就成!”

秦凤仪听后也是感慨了一番,道,“老范你莫急,这路我定会给你们修。县里什么情况,细与我说一说,听说你们那边儿山上土人也不少哩。”

“是。”范正与秦凤仪说了一回土人的情形,还跟秦凤仪打听了一回,“听闻殿下带了不少饥民过来,下官也想为殿下分忧。”

秦凤仪大笑,“好你个老范,非但打上修路的主意,连我的饥民你也盯上了。”

范正一幅老实可靠脸,道,“殿下刚来南夷,怕是有所不知,南夷城周边儿的田地,多被城里的几家财主买去了。我们番县,离南夷城并不远,不过两日车程,这还是咱们南夷的咱不好走,才要走两日,倘以后殿下把路给我修好,一日便可到南夷城。而且,我那里有可开荒的田地和山地,随他们的意思。开荒前三年,咱们免税,就是他们盖屋舍啥的,我也可以给他们便利。”

秦凤仪笑,“饥民的事儿,二斤蜜糖糕可是不够的。”

范正十分灵光,第二日又买了二斤蜜糖糕送秦凤仪,秦凤仪此方让他写个安置饥民的规划来。待这规划写好,再说安置饥民的事。

第273章 吃海鲜的好地方

范正是与秦凤仪同过窗的, 秦凤仪自认为对范正很了解啦, 但秦凤仪发现,人真的是多面性的。秦凤仪就跟他媳妇说, “唉哟, 就是那个老范, 范正, 你还记得吧?”

“记得,就是与你同科的传胪,你们同做庶吉士时,晚上让小厮去看你屋里灯几点熄的那个同窗,是吧?”李镜的记性一向很好。

秦凤仪拿块蜜糖糕掰开半块递给媳妇, 自己拿了剩下的半块吃,秦凤仪道, “他现在可不是以前的犟驴了。现在可机伶啦, 都会给我送礼的。这蜜糖糕就是他送的。”

李镜听秦凤仪竟说别人是“犟驴”,心下深觉好笑,嘴上却是道,“你们以前是同窗, 如今你过来做藩王, 他自然带二斤点心给你也没什么啊。”

“你不晓得, 他现在都会做生意啦。”秦凤仪这才跟媳妇说, 原来,人家范正除了修路除了想弄些饥民过去,之外, 范正还带了县里的好些个百姓与商家过来,这些人,带来了县里的粮食、水果、土酒、土布,反正是啥都有,就是听说现在南夷城热闹,来做生意了。秦凤仪道,“以前我看他怪笨了,没想到现在做几年官儿,人机伶许多。”

李镜道,“范知县也是正经二甲传胪出身,哪里就笨了。”

“以前挺笨的,现在机伶的不得了,你不晓得,在我跟前还声情并茂说自己个儿从县里出来,路如何难走走了两天,其实,他是因为带有人和东西太多,才耽搁了行程。”秦凤仪笑,“那家伙,来的时候带着车马队进城,守城的兵士就不会收他带的那些个东西的税了。”

李镜道,“这位范大人倒真是为百姓着想。”

“那是。不然依他那犟驴样,能亲自带着这些百姓商家过来卖东西么。我估计,他是先看看南夷城的情形,若是形势好,少不得还要组织的百姓过来卖东西的。”秦凤仪巴唧巴唧的吃了半块蜜糖糕,拿起一畔的茶水喝了半盏,道,“现在南夷城的商贾多了,真是各种物什价钱飞涨,连房舍的价钱都涨的飞快。就这么,还供不应求呢。”

“现在米价多少了?”

“一两银子有八石米了。”秦凤仪道,“你不晓得,南夷的东西便宜,先时刚来的时候,本地大米一两银子有十石的。忽啦啦来了这么些人,粮米肉蔬都紧张,米价才涨了起来。其实,即便是涨,较之扬州也不贵,我记得有一回听娘说,寻常白米一两银子七石。虽不知现在的米价,可见,纵本地米价略涨了些,却也不离谱。有两湖粮商不停的往这里送呢,两湖是鱼米之乡,他们的大米一到,粮价估计还能降些。”

李镜点点头,秦凤仪不知道的是,现在当地南夷人都把好大米不吃了,以前是好大米自家吃,主要是,卖也卖不出价,索性就自家吃了。现在不是,现在当地百姓都是把好大米卖出去,自爱换了陈米来吃。反正只是味道上差些,当年的新米可多卖银子。除了卖米的,每天推车进城卖菜的,挎着篮子卖水果的,卖小吃的,反正是各种小生意都火爆起来了。

秦凤仪先把城里的城门收费制度给改了改,挎篮子走路进城做生意的便算了,不必再收进城的银子。那些赶车的,继续收费便好,反正收费也不高。

另则,做小生意的多了,有些比较有财力的商贾便在城中开起店铺来。秦凤仪与章颜再一次精简了城中商税,一些个小本生意便罢了,像那种街头摆摊卖早点的,无非就是每天收个摊位费算了。像些个针头线脑的小生意,直接将税减到每月三百钱,算是每天十个大钱的治安费便罢了。有些规模的生意铺子,介时再接利收商税。至于农税,秦凤仪也分了三等,别个苛捐杂税,一庆废除。

秦凤仪这一明列税费的举措,更是鼓励了城中商贾,因为,亲王殿下收税收的,实在是太优惠了。当然,秦凤仪也不完全就是个菩萨,小商贾那里收也收不了多少钱,亲王殿下是盯着大头哪。譬如,城中大粮商、大布商、茶商、酒商,这些,才是亲王殿下税收的大头,而且,亲王殿下还问章颜,“咱们这里,盐课收入如何?”

章颜,“殿下,咱们南夷临海,大家吃盐,在海边晒些也就有了。”

秦凤仪:…

秦凤仪感觉就是当头一盆冷水浇下啊,秦凤仪道,“那这么说,咱们这里没有盐课收入啦?”

“也可以把沿线海滩都圈为殿下私产,殿下再高价卖盐。”章颜道,“不过,我劝陛下莫要如此?”

秦凤仪还真想把海滩圈起来卖盐,他道,“说说看。”

章颜道,“一则海边有不少渔民,便是靠海为生。先时他们活得苦,如今咱们南夷城热闹了,他们把家里存的些海里的干货带过来卖,刚能收入些个,殿下便要圈了海,这便断了他们的生计。他们世代为渔民,便是迁他们到内陆,授田授宅,可他们祖祖辈辈都是打渔的,根本不会种田。这是其一。其二便是,殿下初来南夷,当行仁政行仁术,南夷百姓原本吃盐便宜的很,殿下刚一就藩,便驱散渔民,大生盐财。如此,眼下大好局面顷刻逆转,于殿下声誉有碍。”

秦凤仪道,“世间行商四大利,盐茶丝酒,盐照你一说,咱们这里就别想了。茶,也没听说南夷有什么名茶。丝,我只听说过湖绸湖丝;现在开的几家酒行,我看就是在卖土酒。略好些的酒,还是我过来时随行的商贾们带过来的。难不成,就指望着收这些商税过日子。”

章颜一时也没什么好主意,章颜来南夷两年,他也知道南夷穷,也知道圈起海滩卖盐能赚钱,但这些百姓平日里够苦的,章颜实在做不出圈海卖盐的事来。只是,秦凤仪问他生钱之道,他也想不出来。章颜道,“咱们南夷的茶虽不出名,但味儿也不错。下官还命人将一山野茶认真打理,只是,名气尚小,咱们南夷本地人吃一吃还罢了,想卖大价钱,怕是不易。便是商税,殿下怕也要等一等了。待南夷更加繁华后,商税方能初见规模。”

也就是说,一时半会儿的,商税也有限的很。

“活人还能让尿憋死。”秦凤仪道,“茶行丝行酒行,皆要各征其税。尤其酒行,要记住,外地来的酒便按酒行的税征收,若是本地酿酒,需要买扑。”秦凤仪这话,并不过分。因着秦凤仪是商贾出身,他对于世间商事了解的极为清楚,盐茶丝酒,的确是世上四大利润最高的生意,如扬州之富,便富在盐上。秦凤仪原想着来南夷也靠盐发一笔,却是忘了,南夷临海。秦凤仪犹是不死心,道,“难不成,南夷百姓吃盐都靠晒的,我听我爹说,晒盐可慢了,要是用海水煮盐卤,则多费柴薪,反是更贵。”

章颜道,“晒盐虽慢,他们只是自家吃,是足够的。再者,现在南夷的盐便宜,他们不会自己晒盐。可我前任巡抚,曾实行过盐课专卖,他们便自己晒盐了,便是晒盐慢,南夷没主儿的树多的是,山上砍些柴来,自己煮盐卤,也不必去花大价钱买了。而且,弄的百姓怨声载道。”

章颜这样一说,秦凤仪也便死了这心。

秦凤仪琢磨道,“便是如今咱们城里人热闹了,可即便收税,也不能收重税,这个时候,得优容着些,不能涸泽而渔啊。便是商贾多了,一时的商税怕也就是个三瓜俩枣,得想个法子,生出些银子来。”

秦凤仪左手无意识的敲击着膝盖,道,“我从南到北,再由北到南,就觉着,各地有各地生财的法子。京城自不必说,这是皇城,官员权贵都在那里,自然穷不了。自京城往南,先是晋冀二地,晋地商贾最是有名,因为经商的多,所以,晋是财主最多。冀州是沾京城的光,也是军政重镇。再往南就是豫州与鲁地了,这二者,皆有盐铁之利不说,沃野千里,日子很是过得。继续往南,湖北、安徽、淮扬,一个是产粮大户,起码饿不着,徽州的徽商、徽纸、歙砚,皆极有名声,更不必说淮扬,你在扬州两任知府,我是在扬州长大的。就是江南道以西的江西,还有个烧窑的浮梁,人家的瓷器好啊。连闽地那要的穷地方,靠着泉州港过得顺风顺水的——”

说到泉州港,秦凤仪眼神蓦然一亮,问章颜,“你知道泉州港不?”

“自然知道,泉州港虽则低调,闽王一直说泉州赚不了多少钱,实际上,泉州极是富庶。下官有个同窗在泉州任知府,书信往来时,他便说过,泉州之富庶风流,不让苏杭。”章颜见秦凤仪两只眼光散发着金子一样的光芒,心下一动,道,“殿下莫不是想建港?”

秦凤仪自己先是一阵笑,继而正色道,“我说老章,你也是状元出身,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建港岂是容易的?何况,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泉州港这样的繁华,闽王不痴不傻的,他能坐视咱们这里建港?再者,先时宗室改制,我把宗室都得罪完了的。我要一说建港,他得跟我拼了。”

章颜却觉着这主意不错,劝秦凤仪道,“他管他的闽地,也管不到咱们南夷来!殿下有所不知,泉州港这样的繁华,但,每年泉州市舶司上交朝廷的税银不过百万两左右。若咱们这里建港,倘能多给朝廷上税银,朝廷如何能反对呢?”

“建港的银子哪里来?我与你说,我来的时候朝廷拨给我五十万银子,现下,又要修路、又要建王城,我这里还要建港,朝廷不会再有任何一分银子给我的。”秦凤仪笑眯眯道。

一说到银子的事情上,章颜先是傻眼。

秦凤仪道,“这个先不提了,反正现在银子还够用。对了,咱们南夷的地形图拿出来,我想好在哪里建新城了。”

章颜连忙取出地形图,秦凤仪细细的看了这地形图几眼,笑道,“听说老范知的那个番县,以前是个州来着。”

章颜道,“是,后因人渐稀,便降州为县。”

“正好老范在南夷城,告诉他,番县所有土地房产禁止买卖。同时传谕给番县边儿上的三界县,平乡县,都是如此。本王的新城,若无意外,就在这里。”秦凤仪素白的指尖落在三江汇合之处,南去便是海…

章颜只得做睁眼瞎状的拍马屁,“殿下好眼光!”我看你到时建不建港,你不建港,你把新城建在这出门便到海的地方!

章颜实在受不了秦凤仪这口是心非,便打趣一句,“这地方好,吃海鲜可方便了。”

秦凤仪脸皮八丈厚,仿佛没听出章颜的弦外之音,秦凤仪只是嘻嘻笑,“有理有理,想不到老章你还是个吃货啊~”

章巡抚:

第274章 五百万~

说曹操, 曹操到。

秦凤仪与章知府也不过是说了几句海港的事儿, 秦凤仪并没有同意建港哪。闽王的长史便到了南夷城,给秦凤仪送年礼。长史说了, “我们王爷听闻凤殿下到了南夷, 甚是欣喜。原本王爷就藩闽地, 甚是孤单, 如今与殿下做了邻居,王爷每想至此,便觉着亲切。如今年下将至,着小臣来给殿下送些年货。”

秦凤仪令赵长史收了,笑道, “你们王爷可好啊?”

闽王长史笑,“劳殿下记挂, 王爷都好。”

“哎, 他现在肯定在笑我吧,当初豁出命来宗室改制,如今我自己倒也成了宗室。”秦凤仪问那长史。

闽王长史连忙道,“殿下说笑了, 王爷每想到宗室里有殿下这样出众人物, 备是欣慰哪。”绝不能承认, 当初晓得秦凤仪身份, 然后,秦凤仪还被今上发配到南夷时,王爷连看了三天歌舞、新收了一房小妾的事儿啊。

秦凤仪一幅完全不信的模样, “你就别骗我啦,还不晓得他在家如何看我笑话哪。行了,你一路过来也辛苦了,先下去歇息两天。本王这里不及你们闽地繁华,但也有些个土物,一事不劳二主,过两日你一并带回闽地,算是本王给你们王爷的年礼,祝他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王。”

闽王长史便退下休息去了。

秦凤仪待这家伙下去,方与赵长史道,“瞧见没,我这前脚刚来,后脚细作便到了。”

赵长史笑,“殿下多心了,估计闽王一则着麾下长史过来给殿下送年礼,二则就是在南夷城逛一逛。”

“要不说这是细作呢。”秦凤仪轻哼一声,端起茶呷一口,“随他逛去吧,甭看咱们南夷城如今热热闹闹的,这里头啊,不知道多少别有居心的。只要他们不生事,我也懒得理。”

赵长史看秦凤仪嘀嘀咕咕的,心下啥都明白,只是一笑,便不再多说了。秦凤仪早便有这样好处,心里比谁都明白,却又能心胸宽阔,寻常小事不会动他的心。

秦凤仪把闽王礼单拿给李镜,让她比照着备一份回礼。

李镜笑,“闽王还真是周全。咱们刚来南夷,眼下乱七八糟,我倒没顾上与藩王走动年礼之事,倒是他先打发人给咱们送来了。”

“他不过是借这么个由头,过来南夷城瞧一瞧罢了。”秦凤仪道,“不备礼他,把年礼备好,我就打发他家长史官回闽地了,还叫他长长久久在咱们这里呆着不成。”

闽王的事,秦凤仪只是略念叨一回,他就问起那些个孤儿饥民来,当时跟着秦凤仪他们南下,还有一千多的乞儿,说来可怜,小的还有六岁的,都是被大孩子背过来的。不过,大多是在八岁往上,十二岁往下的,这么远的路,竟也跟了下来。给口粮食,给口热水,那些孩子便如草地上的野草一般,坚韧的活了下来。当然,这其中也少不得秦凤仪令张羿多顾看他们些。男孩子还好说,小些的先去念书,大些的习武,以后服兵役。女孩子的话,秦凤仪便交给媳妇来料理了。李镜的意思,若是有根骨好的,也让她们习武无妨,倘是无此根骨的,便教些纺织刺绣之事,倘有别个上头出众的,再说。

所以,李镜这到了南夷城也完全没有闲着,与大公主一道见各官员的妻室,还要帮着秦凤仪管这些个孤儿孩子们。

李镜道,“都安置好了,先慢慢学些规矩,学着做活吧。”

秦凤仪点点头,道,“养是养不起的,得叫她们多少做些活计,只是,看年纪都不大,也不要太繁重的活计。”

李镜就知秦凤仪这样的心软,一笑,“我晓得。”

让秦凤仪好笑的是,这闽王长史一来,明知道自己不待见他,还特爱往自己跟前凑。非但爱往自己跟前凑,还爱打听东打听西的。闽王长史就打听了,“听闻殿下要新建王城,不知殿下可选好地方没?”

秦凤仪道,“干嘛,本王建王城,还要与你这傻蛋商量不成?”

闽王长史被称“傻蛋”,面儿上很是有些个过意不过,连忙道,“殿下就是会玩笑,小臣来前,我们王爷吩咐了,看殿下兴建王城,不晓得有没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有,怎么没有,差五百万银子,也不要你家王爷白支援,要不,我打个欠条,你把银子给我送来。”

闽王长史吓死了,“五,五百万!”

“你以为哪!建城不要钱的吗?”秦凤仪道,“对了,这事儿你回去与你们王爷那老狐狸好生说说,我这儿可就等他的银子开工啦。我想好了,你们王爷最有钱,跟他借五百万,顺王越王蜀王各一百万。你们各家都给我出点儿,我这新城就齐活啦。”

把闽王长史吓得,接了秦凤仪给的年礼后便忙不迭的跑回了闽地,生怕秦凤仪再跟他提借钱的事一般。

闽王心情好的不得了,尤其是知道秦凤仪就藩南夷之后。就是因心情大好,这不才让长史官过来给秦凤仪送年礼,顺道看看秦凤仪的惨样。

是的,在宗室里一向德高望重的闽王,其实就是这么个小心眼儿。

说来,闽王也是二十年的媳妇熬成婆啊!

甭看现下闽王在宗室地位极高,那是因为与他同辈的哥哥弟弟的就剩一个愉亲王了,与被留在京城的愉亲王不同,闽王当年被打发到荒僻的闽地就藩,他又不是秦凤仪这等离奇身世,可见当年的闽王多不受自己个儿亲爹待见了了。

当然,闽王自己倒是挺生财有送,到了闽地后不少钱,他便折腾出了泉州港,自此便脱贫致富了。而且,他寿数长,待哥哥弟弟们死得差不离,就剩他与兄弟里最年轻的愉亲王还活着时,闽王竟成了宗室里一等一的长辈。

这事儿闹的,一来二去的,竟赞了些德望出来。

但,辈份再高,也改变不了闽王其实是个小心眼儿的事实。

秦凤仪就与李镜说过,闽王这人心胸不大,不说别个,当年宗室改制,闽王是宗室里一等一的人物啊,结果,他反是先被秦凤仪“气”病,然后,不露面儿的那个。你一带头人,说倒就倒。当然,宗室改制这事能办得顺遂,与闽室“病倒”有直接关系。不过,由此也可见,闽王为人了。

如果秦凤仪的话,自己是个带头的,必然要为宗室争取利益到最后一刻啊,哪里能像闽王这般。

所以,自宗室改制时起,秦凤仪就没将闽王放在眼里了。

因为,在秦凤仪看来,闽王固然身份尊贵,心胸着实有限。

如今更瞧出来了,瞧瞧闽王这个二百五长史吧!

闽王长史走的时候,秦凤仪还与他说了一句,“回去同你们王爷说,我新城就在敬州,便是为了离你们王爷近些。那什么,银子的事儿别忘了同你们王爷说一声啊。”把个闽王长史吓得不轻。

章颜与赵长史见秦凤仪作弄了闽王长史一回,心下皆觉好笑。

闽王长史原还想多在南夷城看一看,结果,给秦凤仪这借钱的事儿,硬是吓得没敢多呆,便火烧屁股的跑回闽地去了。

回去跟自家王爷一说,闽王正在廊下看鸟笼中的小鸟儿,问长史,“你怎么回的镇南王?”镇南王,秦凤仪的封号。

长史道,“这样的大事,岂是属下能做主的。属下自然说要回来禀明王爷,听王爷吩咐。”

闽王道,“五百万两,他倒是胃口不小。”

长史道,“此次,小臣也是奉王爷之命,过去南夷城。那里虽则常听人说极是贫困,这回小臣去,瞧着倒也热闹,人口不少,较一路上别个州府好的多。”

“那毕竟是巡抚衙门所在州府,如何能一样呢。”闽王问,“镇南王气色如何?”

“气色倒还成,就是言语怪诞,无法形容。”

闽王一笑,“他年纪轻,惯常爱作弄人,性子也不大稳重,当年在京城,还与顺王曾打过架。想是捉弄你了。”

“小臣倒是没啥,无非就是叫小臣一声‘傻蛋’。”长史期期艾艾地,“就是,对王爷,言语间不大敬重的样子。”

闽王来了兴致,把个给鸟儿添水的金壶给了身边儿的心腹内侍,转身坐在一把摇椅中,笑问长史,“他怎么说本王的?”

长史道,“说您是‘老狐狸’,还说您打发小臣过去,是去看他笑话来着。”

闽王大笑。

闽王与长史官道,“你不晓得,去岁在京,宗室改制,镇南王那叫一个积极啊。恨不能同内阁穿一条裤子,死怼我等宗室。谁能想到,这才不过一载光阴,他竟是这等身世,不晓得他如今有没有后悔当年他一力主张的宗室改制,而今,自己倒也成了宗室。真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闽王说着,又乐了一回。

长史官也陪着闽王乐一回,闽王又问他秦凤仪新城之事,长史官道,“镇南王说是要建在敬州。不过,他那人说话,下官还不敢轻信。”

闽王想了想,道,“镇南王别看年轻,为人十分狡猾,他的话,的确不好轻信,再看看吧。”

长史官悄悄同闽王打听,“殿下,那,镇南王说借银子的事儿…”

闽王嗤道,“借银子?借他个鸟毛!!老子还想找人借个五百万花花呢!”

就秦凤仪随口一句五百万,闽王私下嗤一回不算,还在给景安帝的折子里提了一笔,话里话外的让景安帝多给儿子些零用,看把镇南王殿下穷的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