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没有。扬州本土菜偏清甜,因为扬州水质好,扬州的船菜,就是在京城也是有名的。不过,扬州商贾繁华之地,各地商贾都有,有许多菜,其实便混杂了各地风味儿。像烧猪头,就是浓油赤酱,味道偏重,其实有些偏北方菜了。扬州主要是守着长江,吃的是江菜,长江是淡水,咱们南夷守着海,吃的便是海味儿了。这螺狮啊,我看有水的地方就有这东西,吃起来蛮好吃的,以前听小秀儿说,她小时候常去小溪里摸来喂鸡喂鸭。自己家也吃,我就特喜欢吃,尤其吸螺狮,阿灏嘴就笨,怎么吸都吸不出来。”秦凤仪说着就夹了一个螺狮吸出来吃了,笑眯眯的问,“老范你是不是吃不大惯鱼虾?”

范正道,“早是吃惯了。”

秦凤仪坏笑,“咱们做庶吉士时,每天在翰林吃饭,但厨下烧了鱼虾,你从来不动的。当时你谋南夷的缺,我还想着,你这么不喜欢吃鱼虾的人,怎么就往海边儿谋差呢?不过,谁叫你庶吉士正好压我一头,我就没提醒你。”

范正板正着脸,“我是为了自己的志向,男子汉大大丈夫,焉能耽于口舌之欲。”

秦凤仪笑嘻嘻地,“是是,你说的都对。”然后,与章颜、冯将军、罗朋道,“老范在庶吉士时就这样,一开口就是圣人大礼,说得仿佛他就是世间真理一般。有一回,我们晚上偷着吃酒,数他吃的最多,一边吃一边还说,学里不允吃酒,不当吃的。然后,就左一盅右一盅的把酒吃光了。”

秦凤仪说话,既快又有趣,冯将军险些喷了米粉,范正气的,“那是谁带来的酒,还不是你带来的酒!”

“是啊是啊。”秦凤仪简直是把范正气个好歹,范正心说,我怎么命里就与这小子有缘了。大家笑着吃米粉,秦凤仪吃过一碗,又叫了一碗,还与他们几人道,“你们不够吃只管叫啊。”

一行人里,也就章巡抚年纪最长,也不过三十出头罢了,最后,冯将军吃得最多,吃了四碗,秦凤仪与罗朋居第二,三碗,章巡抚范正也吃了两碗。吃过螺狮粉,又喝了一回茶,秦凤仪命揽月结过账,之继续往番县里逛了。

小地方的人,没见过世面的居多,但见一行人皆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尤其秦凤仪,那真是神仙样的相貌,路上之人,纵不认识他,也不禁多看了几眼,只觉是见着天上神仙下凡了。

秦凤仪一路走一路看,相对于南夷城的两条正街,番县很对得起他县的地位,就一条正街,秦凤仪道,“这是怕咱们走累了啊。”

范正道,“所以,还需您指点。”

秦凤仪笑看范正一脸,范正还是一脸板正样,秦凤仪道,“咱们再去旁的街看看。”其实,并不是地方小,只是破败了,人少。该有的街道还是有的,只是不比正街热闹,但也有些人气,秦凤仪道,“比我想的倒要好些。”

范正道,“近来来县里的人多了,码头那里还有搞测量的之类的事,再有就是来县里乡里收东西的商贾们,我们县光饭馆子就新开了三家。”

“一会儿咱们去尝尝。”秦凤仪笑,“对了,你这里的码头,也量一量,到时给我个数字。介时招商时用。”

这是正事,范正正色应了。

中午吃饭时,秦凤仪坐下还想点菜呢,结果,发现,饭馆里根本没有水牌。一时,掌柜听闻是知县大人过来,连忙出来招呼,结果,一眼见到秦凤仪,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砰砰的磕头,秦凤仪摆摆手,“免了,起吧。”

掌柜的激动的,满脸泛红,浑身哆嗦,秦凤仪都担心他一个激动厥过去。秦凤仪道,“我们过来吃饭的,你这里都有什么菜,怎么也没见水牌儿啊。”

掌柜立刻道,“小店,那啥,比较小,所以,也没水牌儿。不过,今儿早上刚宰了一腔羊,有肥鸡肥鸭,还有小野猪!”

秦凤仪道,“羊的话,红焖吧。鸡取了鸡脯子做鸡丁子,添些这里的香蕈爆炒。鸭的话,吊汤有些腻,有没有酸笋,但个酸笋炖鸭。小野猪烤来吃,把皮烤得脆脆的,再抹些蜂蜜。其他的,再添上几样。”

掌柜听得都呆了,讷讷的看向范正,范正道,“你看着做吧,实惠就成。”

掌柜作一大揖,连忙下去张罗饭食了。范正与秦凤仪道,“你说的那个,饭铺子不会做。我们这里都是乡下厨子,可不懂那些个花样。”

“这有什么花样啊。”他说的都是简单的菜,又没有让饭铺子去吊高汤。

范正道,“这已是花样繁多了。”

秦凤仪只好入乡随俗。

然后,上一桌子炖鸡炖鸭炖羊,一大盆米饭,秦凤仪悄悄问范正,“咋没鱼啊,昨儿蒸的那些个虾啊贝的也很好吃。你这儿不是守着海吗?怎么连这个都没有啦?”

范正立刻吩咐掌柜,“去码头买些个海货来,要活的,蒸上一锅。”

掌柜有些个为难,道,“大人,小店海货倒是有,不过,那些个都是煮来给伙计吃的,岂不唐突了贵人。”

秦凤仪:…

范正正色道,“殿下此次微服,就是体查民情,有好吃的,都与我们吃,殿下自己吃些海贝虾爬之类,再有肥鱼清蒸几尾,别个一概不放,就洗干净,用姜葱清蒸,蒸熟后,浇上一碟上等秋油便好了。去吧。”

掌柜怀着对亲王殿下深深的敬意,下去给亲王殿下准备吃食去了。

秦凤仪看向范正:…

范正就着肥鸡大鸭,吃了三碗米饭。

第284章 见闻

秦凤仪一面吃着自己的海鲜大餐, 一面不由感慨, “果然是实缺锻炼人哪,我这么聪明的人, 竟然叫老范看笑话了。”

范正忙道, “不敢不敢, 您从来都是这样的性情, 喜欢什么就是什么,并不看物什贵贱,只看合不合心。”

这话,秦凤仪倒是听着挺顺眼,秦凤仪的确也是这样的人, 他就很喜欢吃鱼虾啊,当然, 他也爱吃狮子头。基本上, 秦凤仪不喜欢吃的东西很少啦,只要东西做得好吃,他不大挑食的。像大阳口壮,就像秦凤仪。秦凤仪自己俐落的剥着虾, 醮着香醋来吃, 道, “我是觉着虾很好吃啊。”

“要是年景不好, 日子过得贫苦,县里百姓们就只得吃海货度日了。渔民更是如此,成天介虾啊蟹啊鱼啊螺的, 我们沿海的百姓,都吃伤了。大家拿着鸡鸭猪羊牛稀罕,就这一只鸡,够买一车海货了。”范正与秦凤仪道。

秦凤仪心眼儿也多,他又是个爱挑剔的,便问范正,“说实话,昨儿晚上是不是故意的。”

“真不是,我们晚上也不是吃得蒸鱼。只是你突然来了,我一想,这可怎么招待你,杀鸡宰羊也来不及,便命人去码头买了两车海货。反正在翰林时,你就爱吃鱼虾,果然蒸来你很喜欢。”范正一五一十道。

秦凤仪道,“老范,你家不是京城的么,看你在翰林时也还可以啊,你怎么来番县都吃不起鸡鸭了?是不是俸禄没照实发啊?”就说范正在翰林,一样有小厮使,而且,挑鱼挑虾的样儿,也不像家境艰难的的啊。

范正道,“那倒不是。我家里是还可以,不过,庶吉士散馆后,家里原想让我在六部谋缺,我不爱在六部,我喜欢做实职。当然,六部也不是虚职,只是,我想离百姓近些,非得知道百姓过得什么日子,才知道怎么做官。不然,庶吉士转六部,直接就在六部熬个十来年,再外放个一两任,再回六部,继续熬。我觉着,那样做官,不大接地气,就背着家里谋了南夷的缺。我爹气坏了,我带着媳妇来南夷前,一分银子也没给我,我娘给了些私房钱,剩下就是媳妇的嫁妆银子。来了番县,百姓真是太苦了。尤其番县临海,许多百姓都是靠捕鱼为生,可捕了鱼,县里先时,拢共一个饭庄子,还一天没个几口人吃饭,他们捕的鱼,到南夷城去卖,也卖不到什么价钱。可你说饥荒,那也不至于,最差也有鱼虾吃。我再往各乡里村里去,有的地方,一个村也没有一头牛。我去府城,章大人能给的钱都给拨下来,革了许多个杂税,现在好多了,以前鸡鸭都不敢养,现在养牲口都不收税了,百姓们也敢养了。你要是早两年来,这饭庄里都不一定有鸡鸭吃。”

秦凤仪拍拍范正的肩,道,“以后让百姓们天天肥鸡大鸭,吃腻了才好。”

范正笑,“这话我可记住了。”

“你只管记着就是。”秦凤仪这一天,腿就没闲着,就往番县逛了。说来,他脚力当真是好,只是晚上回到县衙,吃了两碗鲅鱼饺子,还喝了一碗饺子汤。范正还说呢,“我自小就不喜吃鱼,但是来番县就爱上了这鲅鱼饺子,尤其是用韭菜来配,再剁上些肥猪肉,香!”

秦凤仪也吃得很高兴。

接下来几天,又在范正的陪伴下,去了饥民们安置的地方,秦凤仪当初许下的,一家一个四合院,给饥民们建四合院来不及了,与范正打听过这里建宅子的费用,秦凤仪一家给了十两银子,便让他们与范正去了。如今,各分了田地。屋子建得有大有小,但也都有了安身之所,饥民们见了秦凤仪,都是感激的直磕头,秦凤仪笑着让大家起来,看他们村里也举荐了村正,村里也有几头耕地的牛马,只是,现下看着,青壮不多,秦凤仪问过后才知道,原来青壮们去城里卖菜去了,也有去城里打工的,现在城里需要的人手多,便是出去做工,也能赚一家子的花销。

秦凤仪看他们能自己自足,心里便很高兴,道,“把地守好了,只要勤劳,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秦凤仪一连走了几个乡,有时路不好走,或是赶上下雨,也只好在哪个村近便在哪个村里休息了。秦凤仪这种吃苦耐劳的精神就很让几位官员赞叹了,便是范正也觉着,秦凤仪比起在翰林的娇生娇气,委实变化不小。

待走过番县,秦凤仪一并将平乡县、三界县都走了个遍,这一出门就是将将一个月的日子。之后,便自三界县直接回南夷城了。

秦凤仪回城后,人虽略有些瘦,精神头儿却是极好的。

就是大阳,盯着自己爹看了会儿,才认出他爹了。秦凤仪抱着大阳稀罕了一回,啾啾的亲了儿子好几口,大阳一向跟他爹很亲,也伸着胖脸,在他爹脸上叭唧叭唧的亲好几下。

秦凤仪搂儿子在怀里,“好儿子!”

大阳高兴的啊啊直叫唤,李镜道,“可算是回来了,我在家里,没一天不记挂的。”

“都说了这回得多出去几日。”

李镜笑问,“这回出去如何?”

“颇得见识啊。”秦凤仪道,“穷是真穷,但,地方是好地方。这回我把乡里村里都看过了,村里便有不知多少年的荔枝树,也有荔枝田,诸多果树,多的很。只是没人认真打理罢了。饥民们安置的地方也看过了,范正说,这批饥民已是安置好了,再要一批安置。我让他过来找张大哥,不知他来了没?”

“已是来过了,这回带了两千多人走。听赵长史说,好几个县的县令都跟知府大人说,想要帮着安置饥民。”李镜笑道,“只是,你没回来,知府大人不好做主。”

“这有什么不好做主,自然先捡着好地方,离府城略近些的地方,能安置便安置了。”秦凤仪道。

李镜道,“你惯是个爱做主的,下头的官儿可不一样,你这刚来藩地未久,他们还不晓得你的性子,自然要谨慎行事。”

秦凤仪一笑,未再多说杜知府的事。

秦凤仪与李镜说着他在乡下的见闻,“有的地方,穷的人心酸,有些地方,便还可以,起码吃穿是不愁的。我还叫蚂蝗咬了,你知道蚂蝗不,咬在腿上吸人血。”

李镜忙问,“要不要紧,我瞧瞧!”

“没事,都好了。”

李镜坚持要看,秦凤仪只好让媳妇看了,一截光洁细白的小腿,看不出半点被咬过的痕迹,秦凤仪道,“我说都好了啊。”

李镜给他放下裤腿,道,“以后出门,还是带着位太医,总归小心些才是。”

“知道啦。”

一时,丫环备好水,秦凤仪就要去沐浴了,他还叫着李镜同去,李镜道,“大白天的,这可不好。”

“大白天怎么了,我都做一个月和尚了,跟老章他们说了,今儿个第一天回来,休息,明儿再办工。”把儿子交给嬷嬷,秦凤仪硬是拉着媳妇一道去洗了。

俩人洗了一个时辰才出来,夫妻俩出来时,大阳还在生气呢,他爹叫他,他也不肯理人了。张嬷嬷笑,“刚哄好,小世子生了好大的气。”

李镜瞪丈夫一眼,打发嬷嬷下去了,秦凤仪弯腰抱起大阳,大阳气的拿大头撞他爹的脸,秦凤仪摸摸儿子的大头,连声道,“唉哟,儿子,把你爹脸撞坏了,你娘要变心不要咱们父子,可怎么办哟~”

李镜捶丈夫一记,这叫什么话~秦凤仪抱着大阳就往床上玩儿去了,李镜亦是乏倦,在床上靠着枕头休息。秦凤仪跟媳妇还说了件趣事,“你不晓得,我在三界县还见到有人做面食了。”

“南夷吃米饭的比较多吧。”

“是啊,不过也有做面食的,他们的面食卖的比米饭还要贵。”秦凤仪道,“是一家面馆,做面的方法很有意思,就是和一块面饼,然后用一根竹子,竹子的一头固定在案板的一边,另一头粗的,由一个人跨坐在竹子的另一头,竹子不是有韧性吗?就这么一弹一弹的压面,把面压出劲道,再撵面条。”

“这种面条很有劲道吧?”

“我没吃。”秦凤仪一本正经道,“我看那个伙计跨坐那竹杆上,就想着,这要是硌着蛋了可怎么办啊?”

李镜一阵大笑,又捶了秦凤仪两下,笑伏在他肩上,好半方才止了笑道,“真个促狭,人家常年干那个,自然会留意的。”

秦凤仪说了许多路上见闻,感慨道,“这是咱们刚来南夷,待以后,我出门都带着你跟大阳,尤其是待大阳大些,定要多带他出门,也让他见一见民生之多艰。”

秦凤仪正说着以后培养儿子的计划呢,突然大叫一声,惊坐起身,指着儿子与媳妇道,“唉哟唉哟!咱大阳会走路了!”

李镜定睛一瞧,可不是他,大阳原本一片芳心对他爹,结果,倍受冷落,他爹就顾得跟他娘说话,也不理他。大阳就自己在床上迈着小步子自己捏着个布虎头玩耍了,人家大阳原本走的好好的,结果,结他爹大惊小怪的一叫唤,叭唧一下子,就趴床上了。

而秦凤仪这一回来,第二日,就继续开展了饥民的移民计划,同时,官道与码头的招商工作,也要开始了。

第285章 一目了然

形势所迫, 秦凤仪现在算是个勤勉的人了。不过, 刚回南夷城的当天,他还是给章颜等人放了假, 然后, 自然也休息了半日, 第二日方正式办工, 先是听取了留守南夷城诸人的汇报,秦凤仪把有些待解决的事,譬如饥民安置的问题,杜知府上前回禀都哪几个县想安置饥民,秦凤仪问, “他们各自有什么安置计划?”

杜知府微露讶意,连忙说了其中两个县的计划, 秦凤仪道, “把这两个县的地形图给我看一下。”

杜知府,杜知府没带…好吧,他根本没想到秦凤仪还要问安置计划,一时不禁面露窘意, 秦凤仪道, “一会儿拿过来, 我看一看。”

杜知府连忙应“是”, 退居自己的座位,额间却是微微冒汗。

秦凤仪心说,就这种做事风格, 不怪人把他放到南夷城来,真是不灵光。接着,秦凤仪就是听赵长史说这一个月的事后,最后是秦老爷说咱们招商的事是不是要开始准备了。秦凤仪道,“爹你看着办吧,寻个宽敞地界儿就成。”

秦老爷道,“我近来在城中转了转,要说能容一百多号人的地方,除了衙门,就是海神娘娘的庙里的了。”

秦凤仪道,“那就在巡抚衙门二门外的搭个台子,支个棚子什么的,爹你看着办,提前一天把会场布置出来便是。”

秦老爷应了。

开了半日会,秦凤仪方打发诸人散了,独留下章巡抚、赵长史二人说建新城的事,道,“这回老赵留家,我与老章去了一回番县,老章你觉着,番县现下如何?”

章巡抚道,“地理自然是没的多,虽则每年都会有海风,偶尔还有洪涝,我瞧着番县很好。只是,要建新城,自城墙到内城,怕是要兴建的地方极多。”

秦凤仪一挑眉,“不是极多,是我要重建一座城池,城墙、街道、连带里面的房舍,都要新建。”

“若是在现在番县的基础上修整,反用花费会少些,若如殿下所言,花费巨大。”

秦凤仪道,“可你想想,番县那城墙,我看多几个人一堆就能倒了,如今为一县城尚可凑城,介时新城里,不论是本王的王府,还是你的巡抚府,都要在新城里面,这样的城墙,断然不中用的。”

赵长史道,“不如先让工房去番县,检验一下墙城,若是有能补的地方,先补结实也是一样的。倘实在不中用的地方,再重新修建,这样虽先期费些人力,倒也能节省人力物力。”

秦凤仪想想,倒也有理,便把这事交给赵长史了。

秦凤仪道,“老章,回头你找出番县的县城图,咱们看看,商量一下新城如何建。”

章巡抚自然领命。

把新城的事情商量出个眉目,秦凤仪便打发他们去了,章巡抚先行告退,赵长史留下,似有话说。待章巡抚走了,赵长史方问,“殿下,为何要把新城选在番县,刚听章巡抚说,番县非但每年海风极大,且又有洪涝之忧。臣看过番县的地理,的确是离海太近了些。”

秦凤仪唇角一翘,道,“这可是秘密,你确定要知道?”

赵长史道,“我家都跟你搬来了,还什么秘密不秘密的,您就说吧。”

“这事儿,我不说,你兴许想不到,我一提,你就明白。”秦凤仪道,“之所以把新城选在番县,就是因为,它离海近,明白吗?”

赵长史联系到秦凤仪这又是修路又是修码头又是建新城的,赵长史不愧是状元脑子,当下一个激灵,压低了声音问,“殿下是要做海贸?”

秦凤仪微微一笑,没有否认。

赵长史道,“这是好事啊,殿下焉何不跟朝廷说一声,朝廷兴许还能给咱们拨点儿银子。”

“我刚还要夸你聪明,如何又笨了?”秦凤仪道,“你想想,当年修泉州港就修了十年,投入银子据说有八百万。朝廷早被泉州港的银子吓着了,再说,就是有银子,能给我这儿修港吗?我朝中有死对头,要是咱们这儿一修港,必然要大富庶的,有人不愿意看到南夷捡这便宜。再者,就是修了港,有泉州港前车之鉴,朝廷必然会在建港之初就派最难缠的市舶司下来,介时,海港收入全部收归朝廷,还有咱们什么事?”

赵长史毕竟状元出身,颇有忠君爱国的思想,道,“可是,这原不就该朝廷派市舶司么?”

“那我买茶园子,你怎么也跟着买,你跟的是哪股风?”

赵长史给秦凤仪一噎,讪讪道,“我是看殿下喜欢吃茶,我投其所好。”

“行啦,咱们认识多少年了。海港的事,你心里有数就成,不要往外说去。”秦凤仪叮嘱一句。

“可是,咱们这要是不跟朝廷说,这叫朝廷知道了…”

“你可真是个实诚人。”秦凤仪道,“你不说我不说,就是朝廷闻了风声,他得调查取证吧?咱们南夷,山高林密,谁愿意来呀。何况,就是调查取证,我就说是给渔民建的,又如何?咱们这里渔民建大船,出深海,捕大鱼。这官司打起来,没个十年八年的打不清楚,有上十年八年,咱们南夷就能富起来,百姓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明白不!”

赵长史点头,但是,他说句实在话,“您还不如不告诉我呢,我这又不能往外说,情跟着担心受怕。”

“你非问嘛。”秦凤仪把责任都推赵长史这里,赵长史更加心塞。

赵长史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议事厅,心说,打小看秦凤仪就是个胆子壮的,如今这成了一地藩王,真是没这小子不敢干的事啊!不过,赵长史倒也能理解秦凤仪,他来南夷城这么久,知道南夷城的境况,这还是一地府城呢,说起来,还不如扬州下头的一个县富庶。实在是南夷太穷了,百姓们也太苦了。秦凤仪身为一地藩王,要修路要建城要让百姓们过好日子,要养活这么些人,就得有银子!

秦凤仪先时要说干这许多修路建城的大事,赵长史其实挺为他担心的,因为,赵长史明白,现在的南夷没有这样的财力,但,现下赵长史心里算是塌实了,泉州港之富,秦凤仪还只是听闻过,赵长史却是亲自去过的。自朝廷辞官后,赵长史又是个爱写写画画的性子,虽则没有去过远处,但泉州是去过的。一想到秦凤仪要干走私的买卖,赵长史便知道,从此不必再为银子担心了。

但,这事儿当真是犯大忌讳的事,这要叫朝廷知道,再加上秦凤仪这身份,不被人狠咬一口是不可能的。

眼下,银子的事解决了,赵长史却是为秦凤仪将来的政治生涯担起心来。

就在赵长史的担心中,南夷城第一次招商大会开始了。

这一次,两条官路,一条是自江南西道到南夷的大瘐岭的官路,另一条便是自南夷城到番县的官道,除此之外,便是数个码头的招商。

整个招商大会,整整持续了三天才结束。

不说各被亲王殿下选中的商贾,便是没被选中的商贾,经此大会,也深觉开了眼界。整个大会结束,亲王殿下说了,当天便可去两家银号取先期的两成银钱,之后,一个月内必须开工,而且,每个差使那里亲王殿下都会派监察官,严守工程进度与工程质量,同时,还有会有不定期的巡查,看可有违规之处。同时,你们哪些人修的,不要以为修完拿了银子就没事了,二十年之内,如果工程有大的质量问题,还要找你们。

这些条约,本就写在合约之内,诸人早就看过了,自然是纷纷应承。尤其是,亲王殿下这么痛快的付了预付款,而且,当天便可支银子,委实令人心下愉悦啊!

徽、晋两家银号更是置办了重礼,过来给亲王殿下请安。

秦凤仪心情不错,笑道,“你们两家做事稳妥。”

两家的东家自然不敢居功,都说是亲王殿下的指导下,才把这样的大的差使圆圆满满的做好了。秦凤仪道,“《周礼·地官·泉府》:‘泉府掌以市之征布、敛市之不售、货之滞於民用者。’,可见,当时的泉府与你们现在的银号,其实有些像。到唐时,又有‘飞钱’一说,也有类似。如今,便是银号。官府现下还是现银用的比较多,毕竟,官府里人力不惜,运送金银亦是便宜。我少时在扬州,扬州城里,商贾用银号的比较多,平民百姓则比较少,除非是出远门,平民方会兑些银票带在身上。余者,银子还是搁自己家里的多,对不对?”

二人自然称是,秦凤仪道,“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是什么缘故?”

徽商银号的康东家先是开口,道,“多因我们银号做生意,银子存我们银号,是要收取一定费用的。”

晋商银号何东家亦是道,“其实,我们的生意,看着红火,但因我们是按存银数目来收取费用,故而,除了大商贾们的银钱动向愿意用我们,一些中小的商贾也多是存银在家,待到用时,用多少兑多少。尤其现在银号渐多,不懂行的只以为我们赚了多少银子,其实,倒多是空架子。面儿上瞧着好看罢了。”

秦凤仪摆摆手,笑道,“行了,这种外行话就不用与我说了,我要不是为了娶媳妇,根本不会去考什么科举。要是那样,估计现在还要扬州城卖盐哪。你们这行生意,我早就琢磨过,光赚些个存银子的保管费,那你们早该关门大吉了。我爹与我说,当时他存银子的时候,你们有协议,倘这银子可存一个定期,并且允许你们用来做生意,一年的利还不低,是吗?”

二人均是笑了,道,“我们这些小手段,殿下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