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镜笑道,“他们可真是打得好主意啊。”

“谁说不是呢。”大公主也觉好笑,这些宗室以往与秦凤仪又有什么交情呢?竟这么大的脸来打听建外城的工程事。

李镜道,“咱俩都统一口径,她们再来,咱们也只含糊着便是,这原是外头男人们的事,咱只哪里晓得呢。就是做坏人,也叫他们做去才是。”

大公主不由一乐。

秦凤仪也未料到,他这外城图纸都没出来呢,宗室就打上了外城的主意。

秦凤仪直接一句话,“要是这主意,叫他们只管滚回去便是。”

秦凤仪仍旧把建外城之事交给赵长史负责,不过现今正在风季,雨水亦多,并不是建外城的时机,但,提前安排下去无妨,风水师兼图画大家,精通建筑、风水,自从来了南夷,建了凤凰城后,秦凤仪还赏了他一套五进大宅,身兼五品职,就在秦凤仪身边行走。

李镜与秦凤仪道,“他们又没直说,你只当不知道便是。这并不影响咱们什么。”

秦凤仪道,“我有正事要与你商量。”

“什么事?”

秦凤仪道,“我想着,巡视信州。”

李镜皱眉思量道,“是为了互市之事么?”

秦凤仪点头,“一则为了互市,二则,信州到底怎么样,非得我亲自去瞧瞧方晓得。还有,信州现在人口不足,各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如果实在是人口太少,就得考虑直接驻兵,然后,兵屯了。”

李镜道,“现下信州刚打下来,你可得多带些人手。”

“放心,我带着冯将军与潘将军,还有,叫阿衡跟我一道。”秦凤仪道,“文官便是傅长史、薛重、孔宁,再加是易风水、阿朋哥这五人。”

李镜道,“不要只带阿衡,把京城里跟着来的豪门子弟都带上,叫他们先熟悉一二。”

“这也好。”秦凤仪拉住妻子的手,“只是,我这一去,又得你看家了。”

李镜笑,“这有什么,信州这里你心里有个数,巡视一圈,也能再靖平一下信州境。另则,待信州安稳,不妨想想征桂地之事。”

秦凤仪说是要巡视信州境,只是一时也走不得,出巡不是小事,兵马上的各种安排,原本,秦凤仪想着,带着潘将军过去信州,再由冯将军带一支千人卫队,也便够了。不想,阿泉族长听闻秦凤仪要出巡,死活要跟着护卫。秦凤仪只好再加上一千土兵,心下想着,看来,没能参加信州战事,阿泉族长悔的不轻啊。不过,信州多年为山蛮所占,阿泉族长是土人出身,带些土兵未为不可。

秦凤仪先要与赵长史、章颜商量出巡之事,先是说了一回政务,之后,章颜建议道,“这回随着殿下来南夷的宗室不少,殿下要不要带几个宗室一道出巡。”

秦凤仪有几分讶意,道,“你们不是一向不喜宗室的么。”

赵长史笑,“殿下说话,就是太实在了。我等也不是不喜宗室,我等不喜的是无才无德之人,这么些宗室跟着殿下南下,固然有无礼之人,但想来也不乏有能吃苦耐劳的宗室。如今,他们见到了咱们凤凰城的繁华,也不妨看一看信州那些需要治理的地方,倘有一二可用之人,我等绝非不能容人之辈。”

秦凤仪道,“我先见一见他们再说吧。”

打发了那些个刺头,剩下的起码都是识时务的,固而,秦凤仪请他们到王府坐一坐时,大家都很和气,也没人再在秦凤仪跟前摆什么宗室长辈架子了。

秦凤仪道,“前儿听王妃说,你们如今都安顿下来了,我便放心了。哎,本来想着,没什么好说的,老章老赵他们都说,有些话,不说不明,倒叫人误会了我。我想着,也是这个理。先时,雍国公带头过来,说是我的祖父辈,过来指点我怎么治理南夷,还说,你们这么大老远的来了,我不给宅子给地给官职就很不像话…唉哟,这要是不知道的,还得以为是哪路祖宗下凡了呢。我实不知,你们是怎么想的?”

襄阳侯连忙道,“殿下可切莫误会我等,我等只要略懂些道理,再不能有这样荒谬的想法的。”

余人亦是跟着附和,道,“简直匪夷所思啊。”

“是啊,真是匪夷所思,当初,你们去京城,也没跟陛下要宅子要地的呀,到我这里,就这般拿大,我先时都寻思着,你们是不是欺我年少了。”秦凤仪说着。

大家又是一番表白,襄阳侯暗道,真不愧是曾把闽伯王气晕,跟顺王兄干过架的强人哪,这位殿下的口齿,也忒凌厉了些。秦凤仪笑道,“如今见着你们,咱们彼此的误会也解开了。虽则宗室一向对我颇多误解,当年宗室改制,我也是参与人之一,革了宗室的银米,想来,也有不少人恨我,怨我。但,京城宗学亦是我主持修建,我还曾任过大半年的大执事。包括宗室考试授爵授实缺之事,亦是我的倡导。今日,诸位到我南夷,不知你们是个什么想法。若是过来做客,我热烈欢迎,我们南夷,四季如春,最最养人的地方。若是过来想谋实缺,南夷虽不比京城繁华,但我这里,只要是想任事,能任事之人,我绝无二话。”

襄阳侯道,“只是不知我们能做些什么了?”

“襄阳侯问我,其实我也不晓得,便是我身边之人,亦是要先行遴选,或是先得个差使试一试方好。”秦凤仪笑道,“是这样,过几日,我去出巡信州,你们若有意,不妨与我同去,也赏一赏南夷风景。”

诸人见秦凤仪虽则词锋锋锐了些,却不是个会糊弄人的,直接就邀请他们同去出巡,于是,大家纷纷应了。秦凤仪便与他们商定了出巡日期,然后,当天设宴,请诸宗室吃酒宴乐,一日热闹下来,皆十分欢喜。

然后,诸多宗室经历了这辈子抬娘胎里出来后,最为艰险的一次旅程。

什么是坑,这才是坑啊!

第353章 坑二

此次出行, 秦凤仪并未带张羿, 而是将凤凰城防的事务交给了张羿。不过,张羿向秦凤仪推荐了十二位少年随行, 这是自童子军里挑出来的, 先时那些随着秦凤仪来到南夷的乞儿们, 秦凤仪多是让他们从了军, 说是在军中,因彼时年纪小,训练虽是艰苦了些,但他们与寻常兵士不同的是,他们还有文化课, 也就是说,这批孩子们, 自小都是念书识字的。如今挑出来的这十二位, 皆是童子军中的侥侥者,秦凤仪也认得他们,因为秦凤仪一向重视军队,有事没事的都要各军营溜哒, 自然落不下童子军这里。

打头的这位少年姓邵, 以往还不是孤儿时在家排行老大, 便叫邵大郎。秦凤仪令邵大郎做这十二人的头领, 便与他一道去信州巡视。

秦凤仪出行前,照例将家交给了大阳看着,大阳虽则芳龄三岁, 但对于看家的重任都习惯了,他带着大臣们把他爹送出城,还会叮嘱他爹在外头好好吃饭,早些回家。把他爹听得一脸感动,抱着大阳亲好几口,看得大阳他舅唇角直抽抽。秦凤仪道,“好儿子,把家看好,爹估计一两个月就能回来了!”

大阳点着小脑袋,“爹你放心吧!我一准儿把家看好!”

父子俩又互亲几口,秦凤仪此方依依不舍的挥别肥儿子,带着由宗室、豪门、地方官、亲卫军、以及土兵们组成的队伍,往西而去了。

秦凤仪去往信州,潘将军等人都没觉着如何,因为信州就是他们打下来的。阿泉族长亦是精神弈弈,神清气爽,暗道以后一定要跟紧亲王殿下的脚步啊。这回因阿泉族长死活要随行,留待凤凰城守城的便是张羿与阿花族长所属军队了。张羿倒没什么,阿花族长不大满意,不过,先时信州之战,就阿泉族长这支没有参加,阿花族长也比较体谅阿泉族长啦。当然,背地里也没少笑话阿泉族长这支人胆小就是。

秦凤仪叫了薛重一车和阿泉族长在身边,与他们说起先时征信州之事来,沿路上的地理,哪里是哪里,秦凤仪一清二楚,再加上他口才好,便是一路皆是山野景致,也令人听得颇是神往。

宗室们便不同了,他们一路自京南下,便是自江西入南夷,一路上也是车来船往,颇是热闹。待到凤凰城,更是觉着,地方虽则小些,更不好与京城气派相比,但,这座小小新城,却是建的极是精致漂亮,城中亦是繁华不让淮扬。更较他们先时各自封地老家强上许多的。结果,这一出凤凰城往西去,沿路多是荒野之地,心便凉了半截。及至天黑,秦凤仪命军队就地扎营,便是襄阳侯也颇是觉着不可思议,想着焉何不寻个驿站安置?不过,他们都见识过秦凤仪的性子,连秦凤仪这堂堂亲王都不挑住宿,他们自不会多言。

秦凤仪还与他们道,“你们怕是没吃过这样的苦,可还受得?”

襄阳侯等人便道,“殿下这般勤勉朴素,我等自当向殿下学习。”

秦凤仪出门在外并不饮酒,但,秦凤仪是个财大气粗的,他手下将士的吃食很是不错,再加上有运粮的商队,还有各式肉蔬供应,虽则多是些腌肉,也是每有都有一份腌肉,一份菜蔬,只是,米饭不大好,吃着有些粗糙。襄阳侯原还以为秦凤仪给他们的下马威,结果,秦凤仪也是吃这个,再往外一瞧,全军上下,都是吃这个。襄阳侯真是服了,秦凤仪纵不是在皇家锦衣玉食的长大,听说少时在盐商家也是金珠玉宝一般的,难得秦凤仪能吃得这个苦,襄阳侯便把一肚子的话悉数压了下去,看儿子几乎没动那些饭食,也没多说。

待得第二日,依旧是露营住宿,襄阳侯便晓得,秦凤仪并不是刻意不想在驿站休息,看来是没有驿站。

秦凤仪已是在与薛重道,“这路上原是有两个县城,结果,在先时山蛮来犯时,两个县城的人都被山蛮劫掠。我思量着,今信州已平,这两个县城,还是要迁些人口过来的。”

薛重道,“臣看,这往信州的官道,似也不能与凤凰城到南夷城的官道相比。”

秦凤仪道,“这条官道还未修整过,先时不是山蛮来犯,就是我征山蛮,又有建凤凰城的事,这条路便没顾得上。其实本是有水路可走的,水那边儿码头也未曾修呢。”

秦凤仪问风水师易风水道,“易大师看看,这一路上重建县城可好?”

易大师道,“待南夷城至信州的官道畅通,路两畔当会人烟鼎沸。”

秦凤仪笑,“借你吉言啦。”

一直行军五日,方到信州城。

傅长史等人早已闻信接出城外,秦凤仪见到他们几人,笑道,“多日不见,诸君安好。”诸人郑重行礼,秦凤仪扶起傅长史与冯将军,嘴上还道,“不必多礼,严大姐那里,阿金你替我扶一下。”

严大姐起身笑道,“殿下一见到臣等,必要打趣几句的。”

“不是打趣,是好几个没见,我心里想着你们哪。”秦凤仪自小便深谙甜言蜜语的本事,与臣下等人说起这些话来,丝毫不费力气,也半点儿不觉尴尬。

傅长史等人请秦凤仪登车进城,秦凤仪出巡向来是骑马的,不过,入城不同,秦凤仪便换了傅长史等人带来的马车,同时吩咐道,“老傅老冯,你们两个上来。”

二人上车,秦凤仪问了些信州城的情形,傅长史笑,“大事就是几场战事了,这上头,还是让冯将军与殿下说吧。”

冯将军因与傅长史共事这些日子,颇是相宜,冯将军便先说了几场战事,除了在山蛮向导的带领下进行各县城的武装解除外,桂地山蛮竟然组织人手过来攻打信州城。冯将军道,“约摸来了两千余人,留下了一千多,余者逃回桂地去了。”

秦凤仪道,“桂地山蛮很自信哪。”

冯将军道,“大概是信州之失令他们不安了。”

秦凤仪淡淡,“不安还在后头哪。”问傅长史,“这些天城中如何?”

傅长史道,“我军从不侵扰百姓,便是城中百姓家财地产,该是多少还是多少,只是到衙门重办个文书便是。这些天还在修城墙,因着每天有工银可领,山蛮也很乐意干。他们这里山上亦有茶树,我从凤凰城请了几个懂行的茶农教他们管理,再者,与他们说了三年免税之事。现下城中虽远不能与凤凰城相比,但他们的日子较之先前信州左亲王主政时,要好上不少。百姓们么,只要是太太平平的日子,且较先时要好,他们便只管自己过日子的。倒是抓了一些不大安生的一些山蛮族中的小头领。”

秦凤仪微微颌首,与他想的差别不大,问,“孔宁这些天可还安稳?”

傅长史道,“颇是安稳。”

傅长史不禁道,“此次,殿下身边倒是多了不少生面孔。”

秦凤仪道,“我去京城这一趟,有些人是我请来的,咱们打下信州,原不是想着交趾互市之事。阿重是我自户部挖过来的,互市之事就由他来主持,这回我带他来信州走一走,也让他熟悉一下。另则还有些亲朋、宗室,咱们南夷正是用人之计,我带他们一道看看。除了信州城,余下县城,我也要走一走。”

秦凤仪补充一句,“他们的住宿得安排一下。”

傅长史道,“王宫里屋子有的是,知道殿下要来,臣已令人提前打扫出来的。”

秦凤仪点点头,便不再多言,掀起车窗纱帘,一路看车外街景,见虽有军队巡逻,百姓们来往出行并未有不便之处。而且,城中还算热闹,秦凤仪道,“就是破旧了些。”

傅长史笑,“这已是不错了。”

秦凤仪问,“山蛮中有没有选出个有德望的明理之人来。”秦凤仪说的明理之人,就是说,肯归顺于他的人了。

傅长史道,“有一位长者,名唤李长安,很是通情达理,在山蛮平民中亦有威望。”

“他们的名字与咱们汉人一样啊?”

“是,他们其实都是汉姓,名字亦与汉人无甚差别。”傅长史道,“山蛮虽则是以族群聚居,其实,也经过了一些汉文化熏陶,故而,名字多是从了汉姓。而且,山蛮中也不只是一族,这里头,又分了许多种族,臣看下来,光是咱们信州城,山蛮若是细分,足有三十多个种族。”

秦凤仪抚额,“听着都头晕。”

“他们纵是同一族,也有不同分支,这个说来便复杂了。”傅长史不愧才子出身,不过两个月,便对山蛮的文化有了相当深入的了解。

秦凤仪不由问,“这么多族群,就这么一位乐于归顺的长者么。”

“那倒不是,先时山蛮左亲王那一批的亲贵倒灶后,如今他们日子好过,都乐意归顺殿下。还有几人,只是不如李长安稳重。”傅长史道。

“你记着提醒我,回城后见一见这些山蛮的新头领们。”秦凤仪道。

待回到王宫,秦凤仪只是略说几句,便令大家各去安歇了。秦凤仪这几天亦是车马劳顿,到了王宫,先泡了个澡解乏。秦凤仪洗澡出来,傅长史已是在外侯着了。秦凤仪一看便知是有要事,擦干头发令傅长史进屋说话。傅长史还给秦凤仪使个眼色,秦凤仪打发了侍从,问傅长史,“什么事?”

傅长史还谨慎的出门瞧了瞧,见侍从站的挺远,即便如此,他也没有直接说,而是取了案间笔墨,悄悄写了一行字。秦凤仪一见这行字眼睛就亮了,原来,秦凤仪走后,傅长史整理山蛮王的机密文书时发现的,山蛮王在大山里竟然有一处银矿,还有两处铁矿。

傅长史发现这事,都没敢跟第二个人说,一直憋到秦凤仪自京回来,此方亲自过来秘禀秦凤仪。

秦凤仪看过这行字后,取了傅长史手时的笔,写了一行“暂莫声张”。

傅长史点了点头。

秦凤仪算是知道为什么在大军打下信州城后,桂地山蛮还要着人强攻,试图夺回信州城,怕为的也不只是这座城,恐怕还有这几座矿的事吧。

秦凤仪极力平复着呯呯直跳的小心脏,轻声问傅长史,“我走时让你查的凤凰纱的事,可查清楚了?”

傅长史道,“唐宁乃山蛮左亲王心腹,我问过他,他说来是桂地山蛮王打发人送来的,的确也找到了这纱的记录,我又提了几位左亲王近侍问过,唐宁所说,的确为真。这纱,我悄悄的同方宾客打听过,方宾客说,凤凰纱向来是皇家专用,便是咱们织造局里,也从不敢织这样图样的纱的。”

秦凤仪垂眸思量片刻,便道,“此事暂且按下,以后再说吧。”

秦凤仪道,“细与我说一说,现下城中山蛮的情况,尤其是几位山蛮中比较有威望的。他们先时都是做什么?”

傅长史道,“先时臣与殿下说的,山蛮里亦有不同的种族,他们这几支,多是不得势的,在左亲王主政信州时,做的是些低下劳碌的差使。”傅长史一说,基本上都是,活干得最多,然后,还最受欺压的那一群。

秦凤仪唇角一翘,“这也是风水轮流转了。”又问他们现下都做些什么事。现下城里也没什么工作,最主要的工作便是修城墙,因着每天干活管两顿饱饭,还有几十个铜板拿,山蛮现在干得很是起劲儿。

秦凤仪想了想,“这还不够,想要他们忠心不二,就要让他们的利益与咱们的利益捆绑在一处。”

傅长史正想细听秦凤仪的意思,秦凤仪却未再多言,只是与傅长史道,“晚上的席面儿丰盛一些。”秦凤仪头一天来信州城,晚上必要开宴的。

傅长史一向是个嘴毒的,道,“刚进城时臣便想说,又担心叫人听到多心,瞧着跟随殿下过来那些个贵人们,面色可不是很好。”

秦凤仪随口道,“他们在京养尊处优惯了的,在凤凰城又是样样便宜,这一路上自然觉着不大适应。我相信,会有改观的。”

结果,秦凤仪这话说的很自信,然后,待他自信州起程巡视各县时,跟他来信州的宗室足病假了三成。都是叫给吓的,老天爷,信州已是不能想像的穷山恶水了,想想信州辖下的县城是什么情形吧!许多宗室便是自己先祖封地寻常地界儿,也没有这般穷山恶水的啊。大家来南夷,甭管是为的什么,总之不是为的吃这种苦头啊!

襄阳侯父子倒是没走,只是,宗室里这许多的病遁,令打头的襄阳侯极没面子,还得硬着头皮给这些不争气的东西圆场,“兴许是头一遭出远门,他们有些水土不服。”

这话假的,饶是依襄阳侯的脸皮都禁不住微微发烫。

秦凤仪却是微微一笑,大度且宽容道,“我想也是,那便让他们留在信州城吧。”

望着秦凤仪这种几乎称得上圣洁的微笑,襄阳侯心下却是不由一凛,暗叹,这位殿下果真好手段,简直是不费吹灰便刷下了这些人去。

第354章 坑三

秦凤仪来信州的晚宴准备的相当丰盛, 傅长史等人瞧着宗室与豪门子弟那一通大吃大嚼,都有些傻眼。无他,这些人因为出身的缘故, 很有些眼睛长在头顶上, 而且, 因国承平日久, 这些家伙们更是各种规矩礼数,行止必要优美,言语必要斯文, 饮食必要食无言, 哪里有这种像八辈子没吃过饱饭的样儿啊。

这要不是他们跟着秦凤仪一道过来的,如傅长史等人就依这些人吃饭时狼吞虎咽的糙样就得说,这是哪里来的骗子吧。

不过, 还真不是骗子。

之所以这般, 吃饭有些急了些, 主要是, 路上太艰苦了。而且,要是在别处,如此艰苦这些人哪怕面儿上不说,心下必然要抱怨的。这此次与秦凤仪来信州不同,路上是吃的不大好,但秦凤仪与大家吃的都一样啊。论身份论爵位,秦凤仪比他们高出三座山去。秦凤仪也是这样一样的伙食,故而, 哪怕这些家伙们都觉着此生从未挨得这般辛苦,却是满肚子的苦楚无处诉去。而今好容易有顿好饭吃,他们倒也想顾一顾形象,只是,闻到这精烹细调的羹食之美,便是心理上想作一二矜持,身体却做出诚食的反应,如襄阳侯都是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

不过,襄阳侯还能把持的住,但,襄阳侯之子就很实在的在秦凤仪举杯后,大吃大嚼起来。主要也是,跟随秦凤仪南下的,多是年轻人,像先时雍国公那样充大辈的也不过五十岁左右,当然,这种已是被秦凤仪撵了回去。如现下爵位最高的襄阳侯,现下不过三十几岁,未至不惑之年,他家长子也不过十七岁。路上还曾嫌饭食不好,初时根本吃不下营中饭菜,襄阳侯未曾多理,饿了两日,这位襄阳侯世子就啥都吃得下了,而且,吃得挺香。如今来了信州城,见这满桌鱼肉,原本该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贵公子们,个个吃相堪比饿死鬼。襄阳侯都觉着脸上辣辣的,好在,秦凤仪很照顾他,似是明白襄阳侯心中所想,对襄阳侯道,“孩子们平日里不常出门,怕是头一回吃这样的辛苦,慢慢历练就好了。”

襄阳侯道,“他们一个个,小的也比殿下小不了几岁,殿下在他们的年纪,已是举人功名了。都是在家里娇惯的太厉害,跟着殿下,耳濡目染,便能有所长进。”说着,举杯敬秦凤仪。

秦凤仪与襄阳侯饮了一盏酒,酒宴之后,大家各自安歇不提。

秦凤仪并非直接就从信州起程巡视各县,他这人喜欢逛街,来了信州,必要在城中走一走,逛一逛的。这回,便是苍家兄弟做陪,秦凤仪还与苍家兄弟说了说对他俩的任命问题,秦凤仪道,“知府是正五品,若是提你们,吏部那里得有话说。故而,你二人,一人为通判,一为人同知。待知府到任后,你二人辅助知府,必要治理好信州才好。”

二人连忙正色应了,他二人不过进士功名,不过,投靠秦凤仪投靠的早,当然,算起来也不很早,去岁佳荔节过来的。但相对于当初傅浩的大别扭不同,这兄弟二人,年轻不说,当初就是奔着秦凤仪去的。秦凤仪对他二人亦是不薄,秦凤仪那会儿身边人少,这俩人一到,固比不得赵长史、章颜、李钊、方悦等人,但,征信州之战,秦凤仪便用了他二人。待信州打下来,安民抚民,亦多交待了他们。如今这不,正六品的同知通判都到手了。

苍家兄弟焉能不愿,他俩觉着,虽则不是在秦凤仪身边,但以后征桂州,信州便是大后方,信州的重要性不方而喻,何况,还有与交趾互市之地,亲王殿下也是准备开了交趾境的。今令他二人留守信州,而且授予实官实职,可见对他二人的信重了。

秦凤仪又问起近些日子信州城的事来,苍岳道,“信州城刚刚收复,因要修城墙,颇有些商贾过来。修城墙的事倒没什么,有些道路实在不大成,也一并修了修。只是,也有些商家过来想低价收购山蛮人的茶山桑田。这还是在到衙门办理过户手续时,才知道的。哎,信州城不知咱们那里的消息,现下茶山桑田最是值钱不过,我们与山蛮里一些有德望的长者说明此事,他们方不再轻易出售这些田产了。”

秦凤仪想了想,道,“若我是商家,必然要先立下契约,付出一大笔定金。倘是山蛮毁契,必然要双倍赔偿定金的。”

苍岳笑道,“大人神算,商贾精明,更是无耻,他们契上约定,一方毁约,十倍定金偿还。”

秦凤仪当下脸就沉了下来,苍岳道,“不过,有官府出面,那商贾还是识趣的,只是收了两倍定金,这事便罢了。”

秦凤仪道,“你们做得对。商贾趁着信州百姓消息不灵通,过来收购茶山、桑田、树木,这无可厚非,商贾逐利嘛。但,咱们若是想彻底收信州百姓之心,唯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让这些百姓们过上好日子。让他们明白,跟着咱们,比以前跟着那什么左亲王,更有好日子过。他们自然忠贞。”

苍岳道,“他们虽则有茶山,却多是野茶,以往未当回事。桑田倒是打理的不错,却不通纺织。我们自凤凰城请了些懂行的农人工匠,慢慢教给他们如何打理茶山,还有缫丝、纺织之术,如此,他们以后日子肯定不会难过。”

秦凤仪问,“左亲王的田产山地都整理出来了吗?”

苍山取出一幅舆图,另一匣子田契地契,同秦凤仪说起左亲王的产业来。当初左亲王的库大家分了,秦凤仪不过取二成,剩下的八成,大头是军中的,如苍家兄弟这样的文官,也颇得了一注横财。秦凤仪如今看着这些个田地山头,直接给大家又分了分,秦凤仪留下了些田地,要知道,左亲王可不是不懂行的,自从南夷的茶值了钱后,他的产业里颇有几处不错的茶园,这些茶园,秦凤仪一处未留。另则山头、桑田之类,连带在凤凰城守城的的章、赵、李、方、阿泉族长几人,也每人得了些田地,只是不能与参与信州之战的诸人相比罢了。苍家兄弟自然也各有各的产业,秦凤仪与他们道,“这些田地,三年后,该怎么交税怎么交税,别来隐田那一套啊。”

苍家兄弟连忙道,“臣等万万不敢如此,岂不辜负殿下信重之恩。”这二人原以为,左亲王的田产自然要归亲王殿下的,没想到,亲王殿下却是连这个都分了。纵是苍家兄弟出身世宦门第,而且,他们这样的年纪,自然是理想高于物质,但,秦凤仪此举,无疑令他们更生出几分追随之心。

这分田地的事,秦凤仪是交待给傅浩办的,傅浩是个直性子,感慨道,“殿下委实大方的很。”

秦凤仪道,“你们跟我辛苦一场,将士们拿命换来的,待打下桂州,还有更好的。”

分田地不过是小事,秦凤仪虽则没自己做过生意,但自小跟着秦家夫妇养大,秦家夫妇委实是未想过,以后让秦凤仪去恢复皇子身份的。倒不是不想,只是夫妻二人很有自知知明,再者,他二人拿秦凤仪当命根子,断舍不得秦凤仪涉险的。而且,秦凤仪自小到大,也没表现出什么英明神武的个性来,反是越长越纨绔。所以,秦老爷玩命的给儿子挣家业,没少同儿子念叨生意经。秦凤仪没做过生意,于人情世故上却是很有些眼光的,虽则征信州啥的,有不少譬如“为国征战”之类的光鲜口号可讲,可归根到底,得叫手下人得到实在好处,这样,他们方能继续效力。若是指望着朝廷那些个仨瓜俩枣的,谁肯卖命啊!

再者,田地之事,便是秦凤仪都拢在自己手里,这些田地得有人种啊。信州人口委实寻常,这也就勉强叫个州吧,而将这些田产分赐部下,得了田产的想有收益,必然要着人耕种。便是不愿耕种的,随便他们买卖,接手之人,必也要耕种的,反正,这些在籍田产,田税必要有人交的。

再有如茶园桑田之产业,这如今都是金饽饽,分到谁手里,谁能不打发人好生打理呢。

分田地的事情交待下后,秦凤仪与傅浩别有事情商量,秦凤仪道,“这匹凤凰纱,留下一半,另一半,我想着,写个密折,着人给陛下送去。既不是咱们这里的东西,那必是宫里的东西。”

傅浩道,“这也好。如凤凰纱这样的物什,出产、进上、赏赐,都有记录。”

秦凤仪问,“咱们南夷织造局来的不也是有些年头的匠人,他们能认出这凤凰纱吗?”

傅浩道,“有一位四十岁的老织工说,这种九彩凤凰纱便是他们也没织过,现下都是用五色来织。我想着,是不是前朝时的织纱,先帝在位时,颇喜华彩奢侈之物。”

秦凤仪道,“还是让朝廷去查一查吧。”

傅浩也很认同将这纱交给朝廷的作法,秦凤仪道,“你源源本本的把这事写个奏章,写好后我签个名,一并递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