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件事。”景安帝道,“我看你不论是粮税,还是商税,都很喜欢用银号来结算。”

“主要是方便。”秦凤仪道,“我把银子存到凤凰城的银号里,直接开好银票,打发人到了京城提现,能省不少人力。”

景安帝道,“银号的便利性,我也知晓,只是,你既要用他们,便要把他们调理好了。毕竟,银票是他们开的,你存多少,他们开多少。若是有朝一日,不以库银为本根开银票,必然是天下一桩大祸事。”

“这件事我也想过,眼下还无虞,慢慢看吧。现下银号还只是做有钱人的生意,如果他们把生意做到平民百姓身上,便不能由他们了,这里必然要有个大规矩的。”

景安帝沉声道,“有那一日,银号必要为朝廷所掌,不然,国基不稳,明白吗?”景安帝的目光那一瞬间的威压,秦凤仪竟不由自主的点了下头,“我晓得。”

景安帝此方不再多说,转而与秦凤仪说起贵地的事,“贵州自古以来也是贫僻之乡,这里也多是山民,倘能收拾,你便一并收拾了吧。”

秦凤仪对贵地兴趣不大,他道,“我们那里东面儿还好,凤凰城、南夷城,再至义安、敬州等地,皆是汉人居多。往西桂信之地,便是山蛮为主了。我想着,迁些汉人过去。”

“你这真是想的挺好,你想迁哪儿的人?”景安帝听这话都要笑了。

“哪儿都行,我又不挑。”秦凤仪道,“你刚可说,有什么难处朝廷都会支持的。”

景安帝道,“行,你去迁吧。只要你有本事,把京城的人迁南夷去,我也没意见。”

秦凤仪气的,“这还得有朝廷的谕令吧。我空口白牙,怎么迁?”

景安帝简直也拿秦凤仪没法,这还不如要点儿银子省事呢。景安帝还得跟他讲道理,“人一家人,在自己老家住的好好儿的,亲朋故旧,都在一起,无缘无故,谁愿意迁哪?你做事前得想想民心。你想想,百姓们就是强制迁过去了,心里能没怨气。再者,一个搞不好,还要偷跑哪。何苦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呢,是不是?”

“你就没有叫百姓们心甘情愿迁过去的法子?”

“暂时还没有。”

秦凤仪心说,合着啥啥没有,就等着沾好处呢。

秦凤仪忍不住讽刺道,“您可真会过日子啊!”

“过奖过奖。”景安帝一幅心情很不错的样子,秦凤仪瞧着就觉刺眼,便刺了景安帝一句,“去岁你特意叫章尚书去我那里押解人犯,那些是什么人哪,竟用堂堂一部尚书出马。”

景安帝面色转淡,淡淡道,“这个就不必你操心了。”

秦凤仪眼睛微微眯起,说景安帝,“你操那个心做什么呀,我看他们无非就是先帝时的一些旧人的。这些人能有什么用呀,无非是拿些旧事挑拨,可你这做皇帝都二十几年了。不要说他们这些个旧人,便是先帝突然活过来,难不成还能抢走皇位?”

景安帝面色微缓,问秦凤仪,“你就没审一审他们?”

“都沦落到跟桂王同流了,有什么可审的。他们一叨叨你们那年头的事,我就知道他们大概其什么人。”秦凤仪道,“不过,你大张旗鼓的专门派个尚书把人提走,我就特后悔没审一审。”

景安帝问,“想不想知道有什么秘密?”

“说说看。”

“不告诉你。”

秦凤仪气的,出宫前又摔了景安帝个茶盅。

第374章 凤凰鸟下

秦凤仪在京城的行踪一向引人注目, 甚至,许多人觉着,这位镇南王委实狡诈多端了些。譬如, 平琳就在家说过, “既是拒绝了入住昭华宫, 如今这一趟一趟的, 进宫就是与陛下密谈。”

“天家父子说话,还要请你旁听不成。”平郡王讽刺了一句四儿子这无脑的话。镇南王一年回京一趟,倘没有陛下私下召见, 这才稀奇呢。

平琳顾不得老爹话中的不满, 与父亲道,“爹,我听闻镇南王去了鸿胪寺。”

平郡王倒有些意外, 秦凤仪去六部不稀奇, 鸿胪寺向来不是什么要紧衙门, 秦凤仪竟然亲自去, 可见必是有事,而且,还得是有关外族邦交之事。要不说平郡王是积年老臣呢,他略一想就明白,道,“现下南夷靖平,镇南王到鸿胪寺,所为约是云南土司了。”

“爹你真是神猜。”平琳直白的拍了父亲一记马屁, 道,“镇南王非但调取了云贵土司的有关文书,还有吐蕃的。爹,你说,吐蕃与南夷还隔着云贵呢,镇南王调取吐蕃的资料做甚?”

秦凤仪调取云贵资料还能理解,但,吐蕃实在太远了,而且,那地方,又高又穷的。平郡王道,“镇南王雄才大略,从兵法上说,远交近攻,这也不甚稀奇。”

“爹,你说,是不是镇南王还要攻打云贵土司?”平琳说来也是将门出身,这些年干的,也是武将职司。对于战事,还是相当敏感的。

平郡王不大认可儿子的这一推断,道,“不大可能,镇南王并非好战之人。”

“他还不好战?”平琳道,“这才就藩四年,大战便有四五次,小战更是不计了。当年在京时,便爱打架。爹,这不是我偏颇,如今太平盛世,镇南王有穷兵黩武了。”

“你这话说的,桂信之地,本就是镇南王的封地,先时山蛮窃居此地,难不成,镇南王就一直坐视不理?”平郡王一向眼光卓著,偏生有这么个蠢儿子,却又不能不教导于他,不然,只怕会一蠢再蠢。平郡王缓声道,“你说镇南王穷兵黩武,我问你,他穷谁的兵了?难道是请求朝廷调兵,还是劳民伤财了?这几年战事下来,南夷兵损耗不过七八千人而已,何况,便是粮草都未请朝廷调拨,朝廷无非就是给南夷兵配上兵械罢了,其他的事,都是南夷自筹。阿琳,朝中六部,有哪一部因南夷战事说镇南王穷兵黩武了?便是御史台都不敢这样说。”

“爹,可我就是不明白,就拿镇南王征桂地来说,好几万大军,这一路,人吃马嚼,这得多少抛费啊。若悉数由南夷自筹粮草,这可不是小数目,南夷得多少钱哪。”平琳显然也细琢磨过南夷战事的。

平郡王道,“我听闻,镇南王每餐用膳,也不过六菜一汤。他但有征战,向来与将士同食,将士吃什么,他便吃什么,连王府的厨子都不带一个的。阿琳,你可能做到?”

平琳道,“倘儿子随军,自然也是如此。”

“你呀,你就嘴硬吧。”平郡王道,“你在柳枝巷里刚纳了个外室,以为我不知道呢。”

平琳面儿上一窘,道,“爹,那也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

“所以,你就别眼红人家南夷有多少钱了。镇南王亲王之尊,身边除了王妃,半个姬妾都无。而且,殿下行止从无奢侈,手里有银子就用在百姓与将士身上,所以,才有今日大功啊。”平郡王不吝赞美道。

“听爹你说的,我都以为您说的不是镇南王,是圣人哪。”

平郡王脸色一凛,语气却是舒缓的,“我这话,你兴许不爱听。阿琳,且不论殿下的出身,便是从人品本领上,他亦胜你远矣。”

平琳急道,“我自不能与他比,这我早晓得的。”复低声道,“爹,你不晓得,陛下待镇南王极厚,远胜诸皇子。”

“我也不是为了大殿下。可爹你想想,柳王妃之事,纵咱们自知清白,可镇南王能不怨恨平家么?能不怨恨大姐姐吗?”平琳道。

平郡王看四儿子一幅神秘兮兮又推心置腹的模样,心下一声叹,淡淡道,“阿琳,只有你会说这种话,镇南王绝不会说这种话的。我读史书,东汉末年,三国分立,魏吴乃对立之国。魏武帝都会说,生子当如孙仲谋,可见对吴王孙权的欣赏。你乃堂堂男儿,为何总是将眼睛放在这些事情上。”平郡王摆摆手,“你去吧,好生想一想我的话,想明白,是你的福。”

平琳自从挨了他爹的一顿家法,就很怕哪里不小心把老爷子惹毛,当下不敢多说,小心翼翼的退下去了。

平郡王直叹气,人自是有亲疏,难道平郡王不盼着大皇子好吗?可人家镇南王平定南夷后,又开始关注云贵、吐蕃了,这里还在琢磨着先时旧事呢?旧事已然如此,再忌讳又能如何!正经该拿出皇长子的气派与风度来,而不是纠结于这些个旧年往事。

偏生平郡王这做外公的不好多说,毕竟,大皇子是皇室长子,凡事自有陛下做主。只是,每看到大皇子心胸不广,眼光偏狭,平郡王也不禁叹气,想着柳王妃虽过世的早,却是这样的有福,有这样有本事的儿子,还怕没有日后的尊荣么?

但曾经那一段过往,平郡王心中未尝没有犹疑。

只是,平郡王何等老辣之人,当今正当盛年,再如何也到不了四儿子那危言耸听的地步。

平郡王有一点烦忧,景安帝却正是含饴弄孙,景安帝一向喜欢大阳。除了大阳很会说甜言蜜语讨人喜欢这一点外,主要也是大阳不在身边,并不能常见,故而,大阳一来京城,景安帝总会抽出些时间同大阳玩儿。

这一日,大阳就说了,“祖父,我听说你有两只凤凰鸟,是不是真的?”

景安帝笑问,“你听谁说祖父有凤凰鸟的?”大阳还是个孩子,又天性纯真,就是要什么东西,直接便说了,不会问出“是不是真的”这样的话来。

大阳眼珠转一转,想到他爹的交待,大阳道,“祖父,我能叫我爹陪我一起来看凤凰鸟么?”

景安帝哈哈一笑,顿时明白了,“原来是你爹交待你的啊。”天下也只有秦凤仪有这样大的好奇心了。

“嗯。”大阳看瞒不过去,便实话说了,“我爹可想来看祖父的凤凰鸟了,他叫我帮他问问祖父,能不能过来看。”

“他怎么不自己问啊?”

“我爹说,嗯,他说,他脸没我脸大。”大阳想了想,奶声奶气道。逗的景安帝大乐,景安帝笑,“应该是说,他面子没你面子大吧。”

“嗯,可是面子,不就是脸的意思吗?”大阳道。

“是。大阳可真聪明。”景安帝笑赞孙子一句。

大阳问,“祖父,那我爹能来看凤凰鸟吗?”

“叫他来吧。”景安帝爽快道。

大阳见祖父应了,心下十分高兴,景安帝叮嘱大阳,“回去就跟你爹说,是祖父邀请大阳过来看凤凰鸟,你爹是陪你来的。”景安帝还是很顾及秦凤仪的面子的。

“嗯嗯!”

大阳办好他爹交待的事,晚上回家就跟他爹说了,“祖父请我去看凤凰鸟,爹,明儿你陪我去啊。”

秦凤仪还不晓得儿子说漏馅了,见儿子如此能干,果然把事情搞定,抱儿子亲两口,“我大阳就是能干,明儿爹就陪你去看。”

大阳对凤凰鸟兴趣不大,点点头,“好吧。”

秦凤仪则是第二日早早起床,顺便把儿子打扮的油光水滑的,然后,便扛着儿子进宫看凤凰鸟去了。秦凤仪一向有些孩子性情,不然,他不能好奇凤凰鸟好奇这么些时候,到了京城还要借儿子的嘴进宫看一看凤凰鸟到底啥样。虽然桂安抚使说了,不是腾云驾雾的凤凰样,但秦凤仪还想过,如今特别好看,说什么他也要去云南弄两只自己养。结果,一进珍禽园就见到了景安帝,秦凤仪那叫一个扫兴哟,景安帝笑,“过来,给你看看朕的凤凰鸟。”

秦凤仪主要是太好奇了,凤凰鸟啥样哩。他只当景安帝不存在,过去看向养在园中的两只…五彩鸡…秦凤仪忍不住嘲笑了景安帝一回,道,“什么凤凰鸟啊,这叫五彩鸡,南夷也有的。我在南夷巡视时还吃过呢。”

大阳立刻问,“爹,好吃不?”

“吊出的汤鲜极了。”秦凤仪道。

景安帝笑着吩咐,“那就拿这两只吊了汤给大阳喝吧。”

秦凤仪还以为景安帝必要羞恼呢,景安帝道,“原本云南土司进上时也没说这是凤凰,朕猜着便该是山中野味儿,只是不晓得能不能吃,况长得不错,便养起来了。说来,很不比你那一百匹马实惠。”

“都是矮脚马,不过,聊胜于无。”珍禽园里不少稀罕的鸟类,大阳爱跟景安帝在一处,他有许多不认得,便叽叽喳喳的问起祖父,这是什么鸟,那是什么鸟来。秦凤仪则去珍禽园旁边的园子里看了一回大白,大白养在御园里,越发的油光水滑了,那大肥屁股,跑起来一颤一颤的。

秦凤仪笑着招呼大白过来,大白似乎还记得秦凤仪身上的气味,还拿头拱了拱秦凤仪,秦凤仪拿干草喂他,拍拍他的脖子,大白便低头优雅的吃起草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问:大白,难道你不恨这个人类么?若不是他,你还在山林中悠游自在的生活哪!

大白:我干嘛恨啊,这是我的恩人哪。自从遇到了恩人,我从此便不愁吃不愁喝,过上了一天十二个时辰有人服侍大爷生活啊~

小剧场2:

凤凰鸟:死不瞑目!

第375章 来日再见

大阳回家跟他娘显摆, “娘,我今天喝了凤凰汤。”

他娘看他爹一眼,心说, 不知道的你把你爹炖了呢。李镜问, “不是去看凤凰鸟了么。”

想到景安帝竟然眼瘸的把两只五彩鸡养在珍禽园这么久, 秦凤仪一脸兴灾乐祸, 抖着腿,摆摆手道,“什么凤凰鸟啊, 就是咱们南夷的五彩鸡, 那鸡生在山里,尾羽拖的老长,还五彩斑斓的, 其实, 还不如孔雀好看。不过, 吊汤极鲜的。我巡视南夷时吃过, 今天大阳也尝了尝。”

大阳点头,“香!”

秦凤仪摸摸儿子的大头,道,“赶明儿咱们回南夷,爹还叫人做给你吃。”

大阳问,“娘,我妹呢?”大阳时常进宫跟景安帝玩儿,还会到裴太后那里去, 大美则多是跟她娘在一处。李镜道,“去你外祖家玩儿了。”

大阳登时坐不住了,道,“那我也去外祖家找阿寿哥玩儿。”

“去吧。”秦凤仪召来心腹侍卫,送大阳过去。

秦凤仪与妻子商量回南夷的事,李镜道,“我算着,咱们也该回了。只是,走之前你再辞一辞方阁老去。”

“我晓得。”秦凤仪道,“亲戚朋友的,都要说一声。”

秦凤仪这里想着回南夷的事,户部程尚书却是对开采金银矿的事很上心,哪怕景安帝说了,那几处矿藏,怕不是什么富矿。程尚书道,“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这种民间俚语都出来了,可见程尚书对此事之热衷,程尚书道,“何况,这金银矿的位置,山蛮们怕是已知晓,倘朝廷不开采,若有些不守规矩的山蛮偷偷开采,岂不养大了他们的心。”

景安帝道,“镇南王那里人手不够,他还想哪里迁些人过去呢。如何能腾出人手来开采金银矿。”若是别个地盘儿,不过景安帝一句话的事,但秦凤仪不同,他要是拒不合作,景安帝也实在拿他没办法。

程尚书道,“事在人为。”

景安帝便道,“那这事,朕便交给爱卿了。”

程尚书:…

程尚书找了个时间过去拜访镇南王,秦凤仪一听说程尚书到了,立刻跟媳妇说,“就说我不在啊。”

李镜拍他一记,“少来这套,程大人说不得有要紧事。”

“能有什么要紧事啊,我与你说,程尚书就是个钱串子,肯定是为银子的事来的。”秦凤仪道,“去岁见他一次,叫我损失上百万。我可不见他了。”

李镜好笑,“你不见,那就没事了。别掩耳盗铃了,去看看,到底程尚书有什么事?”

“金银矿的事,我不用去也知道。”秦凤仪换了个躺姿,改趴着了,“给我捏捏肩,捶捶腰。”李镜给他屁股一下子,问他,“金银矿什么事?”

“就是先时山蛮占的金银矿。”秦凤仪道,“我去瞧过了,要开采可不容易。”

李镜道,“莫不是陛下有开采的意思。”

“我早说了,朝廷爱采就采呗,反正,咱们南夷没那多余的闲人。”秦凤仪道,“不是我说,有采金矿费的那事,还不如多做几趟生意来钱快呢。”

李镜问,“是不是户部不大宽裕?”

“户部何时宽裕过。”秦凤仪道。

外头侍女又来问了一回,李镜拍拍丈夫的腰,道,“程尚书都主动过来了,你就去见见呗。”

“不见不见。”秦凤仪道,“这做人哪,不能忒好说话。”

李镜实在拿秦凤仪没法,秦凤仪要是拿定主意,那是神人都劝不过来的。于是,第一次上门,程尚书无功而返,人都没见着。

京城素来没有秘密,故而,一时间就传开了,都晓得户部程尚书在镇南王这里吃了闭门羹。据说,还有一回,明明俩人走了个对头,结果,镇南王一看前头是程尚书的轿子,立刻打马调头,跑的远远的,根本不见程尚书。

程尚书也非凡人哪,他再去愉王府直接就不走了。

李镜见不得秦凤仪这藏头缩尾的窝囊相,道,“你是藩王,他是尚书,有事说事,怕他什么啊!看这样儿!”把秦凤仪撵去见程尚书。

秦凤仪也觉着,程尚书如此契而不舍,他不能再躲着了。不然,传出去,不知底理的还得以为他做了什么心虚的事了。于是,秦凤仪打扮一番就去见了程尚书。秦凤仪到时,程尚书正闭目养神,听到响动,程尚书缓缓睁开双眸,见是秦凤仪终肯露面,起身见了一礼。秦凤仪摆摆手,“不必多礼,我真是愁的没法啊。”

程尚书笑道,“臣就是来为殿下解忧的。”

“你别说这话,我见你就肉疼。”秦凤仪道,“金银矿的事我早跟陛下说了,朝廷爱采就采,但我们南夷没有采矿民夫的。我们那里,山高林密,人口稀少,我说让陛下帮我迁些百姓过去,他都不肯,哪里有人能采矿啊。”

程尚书听了秦凤仪这一通抱怨,不好对天家父子之事多言,何况,他深知秦凤仪的性情,倘是他偏着陛下说,秦凤仪必然翻脸,这开矿的事就不必再提了。倘是偏着秦凤仪说,程尚书觉着,也不大好。于是,程尚书只说开矿的事,程尚书道,“不让殿下白出力,殿下得三,朝廷得七,如何?”

秦凤仪道,“我是真的兴趣不大,朝廷还缺那几两银子不成?”

程尚书叹道,“每年进项是不少,只是,花银子的地方也多呢。千头万绪的,哪年每年多增一百两银子,也能多干一百两银子的事呢。殿下就当为百姓,操劳一回吧。何况,金矿摆在那里,殿下自然看不上那几两银子,但倘有心人知道,倘是偷偷开采,岂不是要再生事端。”

秦凤仪道,“那你说说,哪里来的人手?”

程尚书道,“论理,百姓们每年都有四十天徭役。”

“这你甭想,我修桥铺路都鲜少征调民伕。”秦凤仪立刻摆手,“难道我不晓得征调民伕省钱?只是,百姓们够苦的了,就少打他们的主意吧。”

程尚书微微欠身,感慨道,“殿下慈悲心肠,臣多有不如。”

“行了,咱们之间就别说这些漂亮话了。你也知道我们南夷,地方瞧着大,其实山地多,平整的地方少,广种薄收,难哪。”秦凤仪道。

程尚书道,“我听闻殿下军中皆是健卒。”

“干嘛,让将士去开矿!”

“殿下听我说,在西北,本地百姓也是人口不多,朝廷便想了个兵屯的法子,将士们忙耕种,闲时戍边,两不耽搁。”

秦凤仪摆手,“这你甭想,就是现在我麾下将士每日训练,我都说他们尚欠火侯,倘是像你说的,抽了健卒去开矿,以后打仗用谁去。这是万万不能的。”

在别的地方的常法到秦凤仪这里都不好用,便是程尚书也得说,镇南王委实不大好说话。秦凤仪无法,道,“我听闻,殿下城中若有些修路之事,必招百姓为工,付予工钱。不若,就仿此法,殿下看可否?”

秦凤仪一双狐狸眼微微眯着,把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凑过去,与程尚书道,“这还算有些诚意。”然后,秦凤仪道,“明天等我合约吧。我先说好,这银子是给招工的百姓的,我一分都不会截留。你们户部要开矿,总不能白使唤我南夷的面姓,是不是?他们日子过得难啊,全靠天吃饭。我那里也难,自从去岁被你敲了一笔,我现在都要喝东南风了。程尚书啊,你也得体谅我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