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秦凤仪不信啊。

阖着,你们口空白牙的,你们说在就在,你们说不在就不在!天底下有这样道理的!

秦凤仪心说,这些家伙可真够笨的,他不过是碍着万一之可能打听一下景安帝。若景安帝在你们之手,我还有些挂碍,今知他不在你等之手,我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于是,战火继续!

至六月末,秦凤仪带着劫掠在手的北蛮两位王子三位部落亲王回朝,完全可以说是大胜而归。

在北疆战事胶着大半年的情势下,皇帝陛下御驾亲征便大破北蛮王庭,可见皇帝陛下当真是战神转世啊。

尤其是劫掠北蛮王庭,颇有收获,今大胜还朝,当真是各种马屁如潮。秦凤仪还一道把平郡王带回了京城,这么一把年纪了,若还叫老郡王在北疆,秦凤仪心里怪不落忍的,便把老头儿带回来了。秦凤仪的话,“辛苦差使叫阿岚干就行了,老郡王随朕回京吧,郡王妃很是记挂你哪。”

待秦凤仪还朝之日,以郑相为首的百官奉太子出城相迎二十里。大阳见着他爹极是欢喜,他非但带着百官,他连弟妹们也一道来了,还有一道读书的寿哥儿、阿泰、大妞姐等人,大阳行礼后便亲亲热热的凑到了他爹跟前,满眼孺慕,“我们可想爹你了,爹,你还好吧,没受伤吧?我听说,北疆可冷可冷了。”大阳去岁在京城过的年,见识过的京城冬日的大雪,听说,北疆的冬天比京城更冷,更难熬。虽则他爹过去时已是仲春时节,大阳仍是很担忧父亲。

秦凤仪摸摸长子的头,望着满眼儿女,极是欣慰,笑道,“我没事,很好。你们在家可好,你娘可好?”

大阳道,“都好。娘也很好,正在家里等着爹哪。”大阳一面说,弟妹们一面点头,大美还道,“爹,你瘦了。”

双胞胎也说,“晒黑了。”

小五郎很实诚地,“不如以前俊了。”

秦凤仪的玻璃心险些碎一地,心下很有些懊恼怎么忘了回程时用几个美白方子敷脸才是。哎,媳妇最爱他的美貌啦。

还是李钊这位大舅兄看懂了皇帝陛下眼中的郁闷,李钊温声道,“陛下风采,更胜往昔。”

秦凤仪此方稍稍回血。给了大舅兄一个赞赏的眼神。

大舅兄还以微笑,因为知晓景安帝并不在北蛮王庭,李钊推断,他爹肯定是与景安帝在一处的。反正,不论是在哪里,只要未陷敌手便好。

故而,李钊心情亦是极佳。

秦凤仪挨个与孩子们说过话后,看向郑相,笑道,“京里辛苦郑相了。”

郑相笑道,“陛下凯旋而归,臣等职责所在,并不辛苦。”

秦凤仪一一见过内阁诸臣,君臣相见,自是有说不出的喜悦。

秦凤仪率百官回宫,大军还京,朱雀大街上更是人山人海的喧嚣热闹。诸武将与有荣焉,秦凤仪带着孩子们坐在御辇之上,御辇窗帘掀开,双胞胎与小五郎正是爱热闹的年纪,高兴的透过车窗同街两畔出来迎接大军的百姓们挥手打招呼,还听到有百姓说,“唉哟,那是太子殿下吧。”

小五郎便高兴的与他爹道,“爹,人家在说我锅哪。”

他哥正端端正正的会在自己的坐位上哪,坐姿端正,极是有范儿,很是不同于以往的活泼好动。秦凤仪还奇怪呢,“咋这么斯文了?”

大阳纠正他爹道,“爹,我本来就很稳重的好不好。”

小五郎道,“郑相给我锅讲学问讲的,要我们坐如钟站如松,端方有礼。”

“郑相说的也有道理啊。”大阳说着,将个小胸脯挺的更高了。

秦凤仪说五儿子,“先别说你大哥,小五你怎么官话也说不好了,大哥不是大锅。”

大美笑道,“翰林里一位蜀中籍的翰林在给我们讲经学,苏翰林说话就这样,大哥叫大锅,他们那里,还管爹叫老汉儿。”大美说着还学着苏翰林的口音说了一回,自己也笑了起来。

待一家子回到宫里,秦凤仪让闺女先带着孩子们回后宫给媳妇报信,然后,他带着大阳去与百官说话。主要是,先表扬了留守人员的工作,再表扬了武将们的军功,之后,便令大家各回各家休息,武官都有三日假

打发走了百官,秦凤仪便带着长子去了后宫。

李镜自然也是深盼丈夫的,夫妻相见过,自有一番话说,只是,一群孩子围拢着,也只好话些家常了。倒是大阳忍不住问,“爹,祖父如何了?”

秦凤仪心说,他儿子就是实诚心软的好孩子。

其实,李镜也正好想问,李镜接了宫人奉上的荔枝饮,道,“太上皇无碍吧?”

“哎,能有什么事,我就说不大可能在北蛮。”秦凤仪呷一口,清凉甘甜,解暑散热,秦凤仪喝了一盏荔枝饮,去了些暑气方道,“根本是子虚乌有,都是北蛮人编的。甭看那些蛮子生得五大三粗,瞧着不似精细人,其实,心眼儿委实不少。陛下那方印章倒是真的,他们那里,很有几个咱们这里逃去的人,其中一个还是汪家人。汪家以前毕竟是尚书府第,有些御笔存留倒不为奇。就是这主意,也是汪家人投奔到北蛮王庭时为了显露自己本领献给北蛮王的。”

“当真是没有内贼引不来外鬼,这样的人,倒比北蛮人更加可恶。”

“谁说不是。”

李镜仍有些不解,道,“只是,好端端的,怎么北蛮王突然要用计了?北蛮兵马也一向以彪悍著称于世。”

“咱们赶上了好时候,北蛮王病重,底下王子与诸部落汗王各自拥兵,北蛮内部不大稳,不然,此次战事焉能如此顺利。”秦凤仪道,“算是捡了个便宜。”

大阳问,“爹,这回把北蛮王打死没?”

“反正据说北蛮王逃命的时候,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孩子们闻此消息,都很高兴。

李镜道,“大美过去跟你曾祖母说一声,别叫她老人家记挂。”

大美领她娘的命过去给曾祖母裴太后送信去了。

裴太后知道儿子不在北蛮,一颗石头老心终于落了地。连带着裴贵太妃等人,虽则现下已是太字辈的妃嫔了,也是盼着景安帝平安的。

待百官晓得太上皇并不在北蛮时,亦是放下许多心事。

秦凤仪借北疆之战在朝中竖立起了绝对威信,而且,军功封赏之后,大皇子案的相关涉案人士也进行了宣判。裴家裴焕这一支,成年男女皆处死,未成年发配流放。平家平琳这支亦然,另则族中有涉案人员,因事关谋逆,故而,这些人亦多是从严处置。及至裴平两家,虽则裴焕、平琳之事与各自的爹不相干,但,裴国公与平郡王未免有教子不严之过。

故,裴国公降爵至伯爵位。平郡王府除王爵,降为公爵。

大皇子一案,未曾株连,这样的处置,已是秦凤仪厚道至极。而且,平家虽除王爵,仍有公爵在身,且,此次北疆之战,平郡王二子一孙战功卓著,平岚已积功至伯爵位。再者,因平郡王嫡长子忠勇公战死沙场,秦凤仪大方的把平国公世子一爵也给了平岚,还允他的伯爵为流爵,以后可另传予子孙。

这对于平家,已是恩赏。

平国公亲自进宫谢了回赏,秦凤仪笑道,“此次北疆大捷,多是老国公调度有功。”

平国公谦道,“实乃陛下用兵如神。”

秦凤仪微微一笑,心下却是有数,他于北疆地理形势只是泛泛了解,论北疆用兵经验,远不及平国公。要说秦凤仪的最正确的决策,就是对平国公的信任了,正因为秦凤仪采用的平国公的出战计策,再加上秦凤仪赶上了北蛮王病重的时候,才有此北疆大捷。

秦凤仪认为平国公此言为谦逊之语,平国公却是实打实说的是真心话。北疆之战,秦凤仪几乎通盘用的是平国公制定的军略军策,所以,有人瞧着,好似此战仍是平国公的战功。但,平国公十分明白,倘没有秦凤仪亲到北疆,碍于北蛮人拿出景安帝的信物相威胁,一日没有景安帝十成十不在北蛮人手里的确定,他们一日不敢放开手脚对北蛮用兵。何况,秦凤仪的到来安定的北疆军心。而且,君王能对正确的决策加以信任,这便是君王最大的好处了。

其实,秦凤仪安的不仅是北疆军心,还有平家之心。如今,虽则是降了爵,平郡王倒感觉较以往愈发安适了。

有此北疆大捷,秦凤仪的帝王生涯开展的极为顺遂。似乎连上苍都格外偏心这位俊美的藩王,秦凤仪登基以来,大景朝都跟着顺风顺水,风调雨顺起来。

唯一让人心系挂念之事便是:太上皇,究竟还在不在人世?

人们这么关心太上皇,倒不是有什么别个想头。主要是,如果太上皇还在,咋依旧是找不见呢?如果太上皇不在了,那么,咱们得准备给太上皇破土发丧准备谥号啊?

其实,不仅是朝臣们记挂着太上皇,景安帝一直没有音讯,连秦凤仪都有点怀疑自己的感知了,私下同媳妇道,“难不成,是我感应错了?不大可能啊。而且,我可不只是有感应,明明是有实实在在证据的。”

李镜先时不好打击丈夫,如今太上皇的事都快过两年了,丈夫的帝位稳若磐石,李镜便把心中的疑惑说了,道,“你那证据,到底准不准啊?毕竟 ,你见着太上皇时,太上皇已经故去好几天了,身体多少总有些变化,何况是那个部位。”

“我能连这个都不知,当时我寻了个死囚,照样炮制了一遍,然后,测量了尺寸变化。我不可能弄错的,而且,我的感应一向超级准的。”

秦凤仪一定要这样说,李镜只好道,“那便再等等吧。”

秦凤仪再一次见到景安帝是在第二年的八月了,八月初一是景安帝的生辰,秦凤仪以往对景安帝各种不待见,但,自北疆一战,秦凤仪当时完全奔着即使景安帝在北蛮也不管此人死活的打算的,那时,秦凤仪觉着,两相算是扯平了。

故而,景安帝寿辰的日子,秦凤仪带着大阳去天祈寺给景安帝烧香。

大阳正是少年,烧过香,默默的为祖父的平安祷告了一回,就由知客僧引着,去寺里赏玩风景了。秦凤仪有些累,去禅房小憩,正睡梦中,秦凤仪就隐隐听到有人唤他,朦胧中,秦凤仪睁开眼,便见白雾隐隐中,一个熟悉的身形缓步而来。秦凤仪吓的,当即一屁股坐了起来,不敢置信道,“我的妈呀!你怎么来了?难不成真出事了!过来给我托梦?”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第416章 番外之覆巢之十三

秦凤仪以为见了鬼。

这委实怪不得秦凤仪,看那惨白的面孔,看那虚幻的白烟,看那若隐若现的身形…倘不是秦凤仪还有些胆量,换第二个人非吓瘫了不可。秦凤仪倒还挺的住,反正景安帝不是外人,便是做了鬼,也不会对他如何。

景安帝听到秦凤仪的话,依旧面无表情着一张惨白的脸道,“朕来看看你。”

“你是不是不放心江山社稷啊?”秦凤仪过去两步,景安帝后退两步,轻声道,“今阴阳两隔,你身上天子之气,离得过近,朕受不住此纯阳之气,怕会烟消云散。”

秦凤仪连忙不敢再上前,景安帝看他赤脚站在床畔,又担心地上冷,怕冻着儿子,道,“凤仪,你回床上坐着吧,朕这样与你说说话便好。”

秦凤仪便又回床间坐着了,问景安帝道,“哎,你是不是地下钱不够花了?”他一直以为景安帝没死,所以,这些日子,除了先前在南夷作作戏,委实没给景安帝烧过纸钱。秦凤仪是真没想到景安帝死了,不然,说什么也不能叫景安帝在地下穷困着啊。

景安帝木着脸不说话,秦凤仪就絮絮叨叨的跟他说开了,“哎,江山社稷不用记挂着了,都挺好的。虽然你留下了个烂摊子,我也都帮着整治好了。哎,我一直以为你没事呢。你怎么真出事了啊,到底叫谁害了啊?不会真的就叫大皇子害的吧?他能害了你?快跟我说说,到底是哪个下的手,我好给你报仇去!”秦凤仪虽则一直与景安帝不睦,但,如果景安帝这么枉死,秦凤仪也不会坐视。

景安帝的声音虚虚实实的传来,“朕,一直想你。”

秦凤仪心里也很有些伤感,景安帝这人,在世时,秦凤仪对他是没有半点儿好感,但,知道景安帝去了,秦凤仪心里又很不好受。秦凤仪道,“我以为你还活着呢,没想到你真的出了事。哎,如今虽说阴阳相隔的,你要是想我,就来看看我吧。我也怪想你的,大阳也总念叨你哪。”

对着景安帝的“鬼魂”,秦凤仪难得心软了。秦凤仪又问,“到底就叫谁害了,快点跟我说一说,我也去帮你报了仇!”

景安帝道,“朕以为,你还怨着朕呢。”

秦凤仪别别扭扭道,“人死百事消。你这都往那头儿去了,我怎么还会记着那些事。再说,哎,当初,北蛮用你来威胁朝廷,我也没顾得你是不是真在北蛮便出兵了。你不会就死在北蛮吧?”秦凤仪说着,脸都有些泛白。

景安帝摇摇头,“朕就是不放心你…”

“我挺好的。”秦凤仪道,“你这好不容易来一趟,多呆会儿,等会儿大阳就回来了。他可想你了,你也见一见大阳。”

“朕就是不放心你…”

“我挺好的。”

“朕就是不放心你…”

“我挺好的啊!”秦凤仪想着,这阴阳两隔,人就变笨还是怎地?景安帝这说话就很不如以往明白了,不过,秦凤仪想着,景安帝大概往阳间来一趟不容易。而且,到了地下还这么牵挂自己,秦凤仪心里还是有些小感动的,秦凤仪问,“你不放心我什么啊?”

“朕想听你叫声爹。”

秦凤仪:…

秦凤仪不说话,景安帝就惨白着脸,直勾勾的盯着秦凤仪。秦凤仪叫景安帝看的有些不自在,景安帝继续嘟囔,“朕就是不放心你…”

秦凤仪有些张不开嘴,“这也从来没叫过,怎么叫得出口啊?”

景安帝很机伶地,“你以前难道就给景安叫过爹,不也叫得顺嘴儿的不行。他那不过是岳父,你都能叫出来。朕这亲爹,反是叫不出来了?”说着这话,便是一直与景川侯君臣相宜,景安帝也禁不住有些微微醋意。

秦凤仪嘴巴嚅动两下,实在叫不出来。秦凤仪干脆道,“行啦,心里知道就行了呗。难不成,还要大叫大嚷不成?”

“不用大叫大嚷,朕耳朵又不聋。”

秦凤仪原也没怀疑,他当真是以为景安帝从地府来了阳世,可这么说着说着的,秦凤仪就觉着不对劲了。主要是,景安帝脸虽则白,那白烟也飘的悠悠荡荡的挺有气氛,但是,阳光正好,秦凤仪也不瞎,他定下神来,见着白烟笼罩的景安帝竟然拖出条影子出来。秦凤仪一寻思,不对啊,都说鬼是没影子的。秦凤仪一生疑,他光着脚就跳下了床,向上一蹿,便扑到了景安帝身上。秦凤仪突然行动,景安帝委实没料到,给秦凤仪扑了个结实,秦凤仪两手往景安帝脸上一摸,不对啊,热的!

秦凤仪便是个傻子,也知道给景安帝耍了,何况,秦凤仪半点儿不傻,秦凤仪气的,这要是换第二个人,秦凤仪非动手不可。以前,秦凤仪也跟景安帝挥过拳头,但,自北疆之战后,秦凤仪就有些挥不下去了。可不出了这口气,秦凤仪非憋死不可,他气的脸都青了,低头便往景安帝脸上啃了一口,景安帝大叫,“唉哟,我说,臭小子,唉哟!”

秦凤仪这一口咬了个结实,景安帝拉都拉不开,叫秦凤仪在脸上咬出两排大牙印,景安帝才算把秦凤仪从身上拎了起来。景安帝脸上直抽抽,一面擦着脸,一面道,“看你这激动的,难不成不高兴朕回来!”

秦凤仪呸了一口,哼一声,别开头去!

景安帝拉着秦凤仪坐在床畔,认真道,“朕是真的不放心你,才回来看看你。”

“看我做什么,只管继续装死呗。”秦凤仪冷哼。这叫什么人哪,一国之君,竟然装鬼!

景安帝叹道,“朕当年,委实没料到他会真的对朕下手,朕当时,几番凶险…”

秦凤仪才不信这鬼话,秦凤仪道,“江西有三皇子,有严大将军带的十万禁卫军,你找哪一个,不能平安?”

景安帝沉默片刻,方轻声道,“这话,朕只与你说。朕当时,不能确定究竟是谁下的手?朕毕竟在江西,毕竟身在禁卫之中,仍是遇袭。朕当时,除了你岳父,无一人可信。”

秦凤仪瞥景安帝一眼,“这么说,你连我也不信了?”南夷就挨着江西,景安帝再信不过别人,到南夷来总能保得平安。

“最不信的,便是你。”景安帝此话一说,秦凤仪险些当即翻脸。景安帝握住秦凤仪的手,温声道,“凤仪,当初让你就藩南夷,既有保全你之意,也有要看一看你才干的意思。你若是不能治理南夷,封藩在那里,因南夷荒僻,想必后继之君也不会多做计较。你若是能将南夷治理好,这便是你的根基。后来,你收复山蛮,打下交趾之地,夺云贵土司之权,这里头,有你的治世才干,也有朕的纵容。”

“当然,这里头,有朕的私心,也有朕的公心。”顿一顿,景安帝继续道,“天下兵马,为首者便是北疆十万强兵,其次为京师禁卫军,但,禁卫军鲜少战事,尽管强兵利甲,朕却是心知,论战力,禁卫军远不如北疆兵。朕是盼着西南能出一支强兵的,一支能与北疆兵抗衡的强兵。你以为你令柳宪私炼军械的事朕不知道么?朕早便知,不过做不知罢了。”

“你一直认为,朕当年在交趾说的话是试探你。”景安帝望向秦凤仪,眼中既有欣慰也有些说不清的黯然,“朕的确是在试探你,却不是试探储君之位,朕是试探你有没有可能与朕和解。你没有丝毫犹豫便回绝了朕,凤仪啊,你回绝的并不是储位,你是在告诉朕,你不打算以和平的方式登上帝位,可是?”

秦凤仪自不会承认,秦凤仪命梆梆道,“也就你把皇位当成命根子,不怕告诉你,我还真没放眼里。我与你说,我就是率兵来了京城,当时大家都说你死了,我就认定你没死。我当时,也没有去登基做皇帝。是后来,北蛮那事儿,我才登基的!”

“可你与朕说,你不为储君,但你权掌西南半壁,你外有海贸、北有与天竺等国源源不断的贸易往来,西南之地赋税占国税泰半。你告诉朕,你不为储,以后朕传位给谁,哪位皇帝能容下你这样权掌半壁江山的藩王?”

秦凤仪毕竟早已不是当初懵懵懂懂的少年,竟叫景安帝问了个正着,秦凤仪没的话答,只得翻个白眼道,“随他们容不容得下!难不成,为着他们痛快,我就得活到泥里去不成?”

“是啊,你能不想,你随他们怎么办?反正你是实权藩王,你兵强马壮,你带兵还有点本事。你不怕,是因为,你比他们都强。”景安帝道,“但,朕身为一国之君,不能不想。朕可以削你的藩,可以限你的权,甚至,可以在你回京陛见时将你扣在京师…为后继之君扫平障碍。”景安帝一双眼睛望入秦凤仪眼睛深处,景安帝温声道,“你是朕一手教导出来的,朕看着你,一步步的走到今日。有你这样出众的儿子,朕多么得意,朕,怎么舍得折掉你的羽翼…朕,舍不得…”

秦凤仪心里滋味怪怪的,有些热,又有些发酸。

“你又不肯与朕和解,不肯接下储位。你成长的这样快,又长得这样好。”景安帝似是感慨,又似是欣慰的一叹,“朕与你说过,自朕登基之日起,朕这一生便只有两件事,一件是将江山治理好,不愧祖宗。另一件便是,为咱们大景朝的江山寻一位有为的继位之君。这话,并不是假话。你不慕帝位,这很好。你以为,朕就把帝位视为身家性命么?朕生在皇家,朕当年,为着帝位,也做过许多有违良心之事,但,在江山已有了合适的储君人选,朕并不贪恋这天下至尊权柄。朕所希望的,一直便是,江山能有更好的归属。朕所期冀的,一直都是,这江山,这天下,能被比朕更出众的人所掌。”

“凤仪,你从来不以朕这个父亲为傲,甚至,在心底鄙弃朕的为人。”景安帝眼中闪过一抹流光,似泪光,待秦凤仪细看时,景安帝又恢复了往昔的平静,景安帝认真道,“但,朕以有你这样出众的儿子为傲。你很好,你没有成为朕,你这一生,光明磊落,堂皇正大。你,是注定要成为超越朕的一代帝王。你真的很好。凤仪,朕,很欣慰。”

“凤仪啊,对于朕,这一生最成功的事业并不是成为帝王,而是有你这样优秀出众的儿子。”

“朕将终生以你为傲。”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第417章 番外之覆巢之十四

秦凤仪一直以有景安帝这样的生父为羞耻,但,不得不说,两人之间还真有些血脉相传的意思。起码,这口才上,秦凤仪与景安帝完全是一脉相承。

要是搁十年前,景安帝这话,还当真能感动了秦凤仪。便是如今,秦凤仪听着,心里也不是没感触。不过,秦凤仪到底不再是以往与景安帝亲密无间、全心仰慕的少年探花,好在,他也没再跟景安帝翻脸,秦凤仪道 ,“说这个做什么。你与我实说,这些年到底到哪儿去了?”

景安帝先洗漱了,脸上上了药,还照了照镜子道,“真是一嘴狗牙。”

秦凤仪翻个白眼,“再废话还咬你。”

景安帝纵是巧舌如簧,也受不了秦凤仪这个张嘴咬人的毛病。秦凤仪问,“诶,那个,你这平安了,我岳父呢?”

景安帝往外呶呶嘴,秦凤仪嗖便出去了,就见景川侯正站在一株硕果累累的石榴树下,与景川侯相对峙的便是秦凤仪的近身侍卫。秦凤仪欢呼一声就扑了过去,景川侯眼角眉梢晕染出层层笑意,伸手接住秦凤仪,伸手拍拍秦凤仪已经能为家人遮风挡雨的脊背,笑道,“都做皇帝了,怎么还这样不稳重?”

秦凤仪狠狠的抱了抱岳父,笑嘻嘻地,“就是做了神仙,我也还是我啊。岳父,唉哟,岳父,你可回来了!可是把我想死了!”又抱不够的再抱了回岳父!

秦凤仪跟岳父肉麻了一回,方拉着景川侯屋里去了。景安帝看秦凤仪对景川侯那亲热劲儿,笑道,“景川还没回家呢,先让你岳父回家吧?”

“这可急什么!”秦凤仪说这二人,“你们一走好几年,要是想家还不早点回来啊。”

秦凤仪殷勤的了不得,问,“岳父,喝茶?累不累啊,你说,早来了,你怎么还不进来啊。”给岳父递茶递点心的,种种殷勤姿态,简直是把景安帝气个仰倒。景安帝心说,老子过来这半日了,也没见你给老子递茶递点心的。景安帝心下郁闷的要命,还要故作风度翩翩,醋兮兮的哑忍。

景川侯大概是许久不见女婿,一向冷峻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好了,你就坐下吧,咱们好生说说话。”

秦凤仪就要随便捡把椅子坐,景川侯硬是把他压到床畔与景安帝同坐,自己在下首的椅中坐了,就听秦凤仪问,“岳父,你这几年到底去哪儿了?”

“常听你说起海外风光,我随陛下去海外走了走。”

秦凤仪一声大叫,吓的外头侍卫都跑进来了,秦凤仪摆摆手,令侍卫退下。秦凤仪瞪圆了一双桃花眼,捂着胸口直呼,“天哪天哪!你们去海外了!我说怎么哪儿哪儿都找不到你们!”

秦凤仪连忙又问,“都去哪里了?”

景川侯微笑,“远至欧罗巴,还有一些地界儿,地方是极好的,只是都蛮荒了些。”

秦凤仪羡慕的两眼放光,直搓手,“唉哟唉哟,那你们去了不少地方啊!”

景川侯继续微微笑,秦凤仪已是羡慕的了不得,他还时不时的拿小眼神瞥景安帝一眼,心下直可惜,想着,若不是景安帝人品靠不住,他真是宁可把江山还给景安帝,然后带着媳妇孩子跟岳父一道出海。不过,鉴于景安帝人品,秦凤仪还真不能把皇位还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