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里有种说法,只要带够钱,亚历山大·布宁能卖给你一切,核原料、洲际导弹、浓缩铀离心机……这些东西可不是AK系列步枪,落到坏人的手里,它能摧毁一个国家!但我们一直没有抓到他这方面的证据,他很谨慎,只跟他信得过的买家交易,而且很可能这些交易就发生在西伯利亚的无人区里。此时此刻,格鲁乌特种部队的高速列车正尾随我们!西伯利亚境内所有的雷达都锁定了我们!格鲁乌部队最高长官戈东诺夫准将说,他会全力支持我们这次的行动,无论亚历山大·布宁在政府里有多少保护伞,这都会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趟旅行!”克里斯廷娜一路慷慨激昂,把自己的行动计划全都卖给路明非了。

  “可关于布宁在西伯利亚的交易,你们只是猜测,格鲁乌特种部队之所以还没有行动,是在等着你的证据。”路明非托着腮,看着这威风凛凛的傻妞。

  他大概听明白了,亚历山大·布宁的军火生意很可能分为黑白两层,他在公开市场上卖卖突击步枪和榴弹炮,在地下市场里卖卖核武器,靠着小心谨慎和重重的保护伞,一直都没露出马脚。这一次联邦安全局和格鲁乌特种部队盯上他了,决心要拿下这个军火集团,但他们必须有证据在手,否则布宁的保护伞依旧会稳稳地撑在他头上。

  “这有什么可怀疑的?”克里斯廷娜瞪大眼睛,“亚历山大·布宁那样的败类,只要给他机会,他是一定会作恶的!”

  路明非耸耸肩,“克里斯廷娜少尉,这种事来找我说真的没问题么?我也是布宁先生的客人,布宁先生的朋友圈要真是邪恶集团,那我也是邪恶集团的成员不是么?”

  克里斯廷娜冷冷地一笑,“布宁一定跟你讲过一个故事吧?他们是个很封闭的小圈子,但每年都会邀请一位新朋友加入,而罗曼诺夫家族,就是今年的新朋友。”

  路明非愣了一下,“难道是假话?”

  “不假,每年都会有一位新加入的客人,这位客人也一定会被邀请登上这列火车,可是回来的时候,他就消失了。”克里斯廷娜幽幽地说,“就像是在西伯利亚举行了一场野餐会,大家把他吃掉了似的。”

  路明非愣了片刻,悄悄打了个寒战。

  倒不是因为克里斯廷娜说的那个恐怖的比喻,克里斯廷娜摆明了就是要吓唬他。但他忽然想到了布宁家的大餐桌。每张餐椅后面都有一幅画像,画像上的人佩戴着苏联时代的勋章,坐在画像前的应该就是他们的子女,从相貌上依稀可以分辨。一把椅子不多,一把椅子不少,他们三个所坐的椅子属于那些没能赶来参加晚宴的人。布宁没有给“新朋友”准备位置,因为“新朋友”并不会参加第二年的晚宴。

  就像落难的人在荒岛上遇见了食人族的篝火晚会,饥肠辘辘的他被邀请参加晚餐,却发现篝火上空空如也,也没有摆他的餐具。

  不过再一想他有啥可怕的?就算这列火车上载满了食人魔,他路明非可不比食人魔可怕多了么?食人魔碰到他,那是食人魔倒霉。

  “那你呢?”路明非问,“你不也是第一次接到邀请么?”

  “我能来这里是代表我父亲。苏联解体之后,为了换外汇买粮食,他把一个大型的武器仓库交给了布宁。”克里斯廷娜的气势略微低落,“布宁卖空了那个仓库,交付了美元。”

  不过她立刻又强调,“如果他不那么做,很多婴儿和老人都会死在那个冬天!”

  路明非思索片刻,点点头。

  这个军火组织的结构是如此地严密,就不难理解联邦安全局为何不得不启用克里斯廷娜这只菜鸟,克里斯廷娜的父亲可以说是这个组织的反叛者。

  “我只是罗曼诺夫家族的秘书,我对您能有什么用呢?”路明非摊摊手。

  “虽然我不清楚布宁在西伯利亚卖什么,但我知道它的形式是拍卖。”克里斯廷娜双手抱怀,“只有财力足够的人才能进到最终的拍卖场。”

  “拍卖会?”路明非一愣。

  “我们每个人都准备了大量的现金,存在苏黎世的银行,入场之前这笔资金会被核实,拍下货物之后通过卫星电话安排支付。我们这些人也未必都能进入最终的拍卖场,但罗曼诺夫家族是一定可以的,你们的资金雄厚,全俄罗斯都知道。”克里斯廷娜又说,“如果我进不去最终拍卖场,就靠你在场内给我情报了。”

  “你没准备够钱,是么?”路明非恍然。

  克里斯廷娜局促了那么一小会儿,沉下脸来,“跟你说了我父亲是个为人民服务的清廉官员!联邦安全局那边也申请不到那么多费用。”她顿了顿,“今年的规格据说特别高,竞争会很激烈。”

  路明非看了看她食指上那颗硕大的黄钻,流光溢彩耀人眼目,看切割的工艺应该是件古物,没准是从某国的王冠上拆下来的。

  “清廉官员的女儿戴着价值上百万美元的黄钻?”路明非随口说。

  “是我妈妈留给我的。”克里斯廷娜愣了一下,眼神黯淡了一瞬间,“我生下来她过世了。”

  “为什么选我?你在火车上不是有很多的朋友么?我看你们关系都很好。”

  这些天来克里斯廷娜一直表现得风情万种,各种冷艳各种性感,路明非觉得有好几个男孩在为她较劲。

  克里斯廷娜流露出不屑的表情,“那是任务需要!本来想着能靠脸争取到一张入场券,看有没有哪个家伙能真的被我迷住,可是一说到最终拍卖场的事,他们就都不说话了。”

  路明非点点头,看来克里斯廷娜对自己的脸还蛮有信心。

  “我一直在观察你们罗曼诺夫家族,那位皇女殿下我看不透,你的兄弟看起来有点蠢,你看起来是个有理性和良知的人。”克里斯廷娜又说,“所以我准备冒个险,跟你谈谈。你给我提供情报,我把你算作污点证人,重罪轻判,轻罪从无。你是个中国人,你可以平平安安地回家,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罗曼诺夫家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别跟这种人混在一起。”

  路明非心里感慨,真是愧对克里斯廷娜小姐姐的信任,还理性和良知,火车上最丧心病狂的家伙应该就数他了。

  “听我的!我保你没事!”克里斯廷娜应该是想要一举攻克路明非的心理防线,身体前倾,死死地盯住路明非的眼睛。

  看着那双绿宝石般漂亮的眼睛,路明非没来由地笑了笑。倒不是被克里斯廷娜的魅力折服了,而是忽然想起说要罩他的诺诺。

  路明非还没来得及回答,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亚历山大·布宁的脚步声,那是他特有的慢悠悠的节奏!

  克里斯廷娜的神情变了,像只受惊的猫。她是偷偷过来找路明非摊牌的,如果被发现,布宁势必会有所怀疑。她和路明非之间就不该有交集。

  她牙一咬心一横,一跃而起甩掉高跟鞋,路明非还没来得及阻拦,这位飞天小女警已经麻利地从车窗爬了出去。她不能算经验丰富的特工,但确实受过非常严格的训练,徒手在飞驰的火车外攀援,一点压力没有。布宁还没走到包厢门口,克里斯廷娜已经爬到了车顶上,路明非探身出去看,只见赤着脚的女孩子在风雪中轻盈地奔跑,半透明的纱裙子飞舞起来,如同缭乱的烟。

  包厢的门被人推开,外面站着布宁和楚子航,楚子航大概是在路明非离开之后又喝了不少酒,走路有点轻微的摇晃。

  “我们的年轻人喝多了点酒,我送他回来休息。”布宁说着扫视包厢,“看见克里斯廷娜了么?到处都找不到她,今晚大家真是喝得太多了。”

  “克里斯廷娜小姐如果在我的包厢里,明晚他们应该会喝得更多。”路明非淡淡地说。

  布宁比了个略猥琐的鬼脸,“是的,围绕我们漂亮的克里斯廷娜,战争已经够多了。晚安先生们,好好休息。”

  布宁转身离去,路明非关上门,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如果布宁走进来要聊几句,就会看到那双晶光闪闪的高跟鞋,路明非已经没有时间收拾它们了。

  他两脚把高跟鞋踢回床底,楚子航已经直挺挺地睡下了。路明非熄了灯,躺回自己的床上,仔细回想克里斯廷娜跟他说的每句话。

  他不知道自己该相信谁,这趟前往西伯利亚的旅途显得迷雾重重,也许最好的办法是接近目的地的时候悄悄地离开这列火车。

  “我不会跟师姐说的。”楚子航闷闷地说,“但这样是不对的。”

  路明非愣了一下,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直到他想到那双床底下的高跟鞋。

  “老子全都录下来了!那贴得叫一个紧!胸都顶上了!”黑暗中,手机恶狠狠地亮起了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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