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谁？”
躺在地上的人终于发声，用手臂努力撑着身体，半坐起来，再使膝盖顶着地面，在一群人震惊的目光里，晃着站起来，顶着满脸的血，平静的又问了一次：“你们是谁？”
“小子，”领头的人不怒反笑，挑挑眉，凑近席易生耳边：
“有人花钱请我们告诉你——走得太快，是会被绊倒的。”
席易生没说话。
那人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退后一步，对着席易生的胸口又是狠狠一拳，看着他“轰”地又摔回地上，踹了脚，笑得更是得意，领着身后的一帮兄弟扬长而去。
最后面的一个人看到了席易生一直仔细护在身前的礼品袋，不怀好意的笑了两声，一脚把那东西踹进了不远处的一个脏水沟里。弯腰把席易生身侧被打出的工资袋捡起来，颠了颠，揣进自己口袋里，猫着腰去追前面走远的人。
.......
席易生这一次在地上躺了很久。
很久很久，才缓过来。
刚刚那个人把脚踹在他胸口的一刹那，他真的以为，自己会死。
好在，还活着。
他费力地从满是冰雪的地面上爬起来，看了看身下被自己的血然后的一大块地方，晃了两下，挪到脏水沟边，俯身，撑着膝盖，捡起被丢在里面的礼包。
拆开，里面的布娃娃已经完全被脏水溅透，又脏又臭。
可是他所有的钱已经在刚刚被抢走，他没钱再去买第二个了。
.......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
连为她买个生日礼物，都做不到。
垂着眼睛，失神地看着自己手上脏臭的娃娃良久，直到睫毛都被雪打湿，他才像是终于回了神，身体控制不住的一晃，连退几步，这才勉强稳住身子。
眼前全是血红的一片，他费力辨别的许久，才终于找到去地铁口的路。
身上还有几个硬币，够他回家的车费。
他浑身是血，再三跟安检员保证自己没事之后，才好不容易被允许上车。
到车上时，他已经撑不住了，扶着墙，慢慢挪到一个小小的角落，蹲下。
身上一直在出血，头晕得厉害。加上浑身没有一处幸免的疼痛，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是被人撕扯着，四分五裂。
车上不时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却没有一个人来问。
一个浑身是血的外国男人，看着自然十分危险。
失血感越来越重，就在席易生觉得自己应该下一秒就会晕过去的时候，突然有人递了瓶可乐来。
他一愣，抬头。
看长相，对方应该也是个亚洲人。
“可乐，喝一口吧，你失血很多。”开口，居然是中文。
席易生眨眨眼，接过他已经拧好递来的瓶子，低低道谢：“谢谢。”
那人笑了笑：“你果然也是中国人。”
席易生喝了几口可乐，缓了缓，眩晕感微微低了些，这才低声开口：“你怎么知道？”
“呐，这张卡片上，写得中文。”那人指了指他怀里。
是他刚刚在礼品店写给今笙的生日贺卡。
他看着卡片上的名字，微微笑起来，费力又抬头看了眼身侧的男子，再次道谢：“多谢。”
“没事，不过......我想你该去医院。”
席易生收回目光，又喝了口可乐，才垂着眼睛说：“不用。”
“为什么？你伤的这么重。”
“我没钱去医院。”
很平静的声音和语气，仿佛只是在叙述今天下雨了这样平常的事情，没有任何自卑和不堪，像是话中人不是他自己。
林路一愣。
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目光复杂的看着地上浑身是血的男人：“可是你这样会死。”
席易生沉默。
良久，才又低又慢地吐出两个字：“不会。”
“啊？”
“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不会让自己死掉。”
林路：“.......”
林路：“你是医生？”
“不是。”
“........”
“那你说个屁不会让自己死啊？！”
席易生没说话。
林路原本站起来想走，不准备管自己自大到神经失常的人，可目光扫到他浑身都在打颤.......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走过去把人扶起来。
席易生皱着眉看过来。
“看什么看？我拿钱，送你去医院！行了吧！”
席易生抿抿唇，没说话。
“不过说好了啊，这钱算你借我的，以后要还的啊！”
“......好，若有以后，十倍奉还。”
“行行行，我又不是放高利贷的，用不着你十倍......再说了，别跟我拽词，我一个学金融的，听不懂。”
席易生一顿：“你学金融的？”
“啊，怎么了？”
站到了，林路把席易生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一步一拖地拉出了地铁。
大站，下的人很多，周围嘈杂的厉害。
席易生的声音在这样的环境里显得很轻，几乎被淹没：“没事，就是觉得......很巧。”
林路没听清，但摸着自己背上的人越来越低的体温，也心急火燎的没心思再问，拉着席易生出了地铁站，打了车直奔医院。
填病人简历的时候，林路犯难了。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一边说，一边一脸无辜的看向医生。
席易生这时已经被推进急救室了。
没法，只好跟医生说好，等病人清醒后再填写。
医生挑挑眉，笑着夸了句林路“good ”，转身进了手术室。
.......
席易生清醒已经是三个小时后了。
林路原本正在玩手机，看他醒了，扔了手机凑过来：“你醒了啊？”
席易生点点头。
“啊对了，刚刚填病人简历的时候，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就没填......所以你叫什么啊？”
“席易生。”刚清醒，他的嗓音还很涩，发出的声音也低。
“啊？”林路没听清。
“我说，我叫席易生。”
“..........”
身边的人突然见鬼一样的顿住，席易生不解：“怎么了？”
“你是席易生？就今天在证券公司一战成名的那个？”
“.......”
林路一时还不敢相信，被定住似的，夸张得顿在那里。
席易生看得好笑，低低“嗯”了声，算是给他答复。
“那、那你怎么会.......”
会在大半夜的被人打成那样？
席易生闻言笑了笑：“走得太急了。”
“.......”林路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摔的？”
“嗯。”
“怎么那么不小心？！”
席易生笑了，眼睛扫到窗外，顿了顿，低声说：“躲不掉的。”
“为什么？”
“因为走得太快，就算你自己不摔，也会有人拌你一脚......这是代价，没什么为什么。”
“你早就猜到了？”
“嗯。”
“那为什么还走那么快？！”林路瞪大眼睛。
席易生却低低笑了起来，扭头过来，看着他，眼睛里是自林路遇见他后唯一有过的温度：“因为，有人在等我回家。”
有人在等我回家，所以，再冷再疼的路，我也不能迟疑，只能向前冲。
因为，我想回家。
☆、生子番外
婚后, 由于某人的肆无忌惮和对某件事的狂烈热衷，今笙两个月后，毫不意外的意识到自己很久没来亲戚了，然后拉着席易生，一脸淡定的去医院做检查了。
席易生原本打算自己开车带今笙去医院的，直到上车后，按在方向盘上, 发现自己手抖。
今笙：“......”
无语的把他拉到后座，拨电话给司机。席易生看她掏手机, 一惊, 一脸凝重的问：“怀孕能打电话吗？”
今笙：“......可以。”
“不对, ”席易生不赞同的看着她, 略微严肃：“我之前看得备产书上明明讲不行，会有辐射, 对孩子不好。”
对孩子不好啊.......
今笙听他这么说, 也怔愣了下，接着下一秒就被抢了手机。
“诶？”
席易生三两下按开她的手机，边找司机的联系方式边叮嘱：“没收了, 怀孕期间这电话归我。”
今笙：？？？
啥玩意？
对于当代年轻人来说, 还有什么比没收手机更可怕的惩罚吗？而且她还是个孕妇！孕妇内心很敏感的！没有手机消遣怎么可以！
她噘了嘴，不高兴的要去抢, “不行！十个月呢！你把手机还我！”
“不给。”
“给我！”
“不给。”
今笙气死了，“那是我的手机！”
“呵，你都是我的！”
“你强权！不讲理！臭不要脸！”
“是是是, ”席总裁十分擅长顺杆下这种事情，当下主动接过话头，“我强权，不讲理还臭不要脸，夫人最善良，最温柔，最善解人意啦！”
今笙：“.......”
满肚子气话一下子被堵在肚子里......伸手不打笑脸人啊，有火没地方发。
席易生趁她怔愣这段时间连忙拨了司机电话，三两句把人叫来，然后挂了手机，往今笙反方向一扔。
伸手把还在闹脾气的小媳妇抱到怀里，先调笑着勾了勾她的鼻子，手掌紧接着下移，温暖的掌心温柔的覆到她平摊的小腹上，顿了顿，像是怕压坏肚子里揣着的小东西，平着移开，两秒后，再覆上去。
这里面，有他和今笙的孩子？
席易生觉得神奇，第一次，觉得生命如此神奇。掌心下明明没有一点悸动，他却仿佛已经感受到孩子心脏的跳动。
他这么哄着她，哪怕今笙最近被他宠得越来越有恃宠而骄的架势，此刻也不好意思再闹，任由他轻轻抚着自己的小肚子，跟他一起享受着安宁时刻。
“你说，”席易生盯着她的肚子看了半响，突然抬头，眼睛亮晶晶的问：“这会是男孩女孩啊？”
“......”今笙被他问住，皱着眉头想了想：“女孩子吧......我喜欢给女孩子买衣服，男孩子的衣服......都没有好选的。”
“嗯嗯，女孩子好。”
“可是，”今笙想了想还是皱眉，“要是生个男孩子，长得肯定好看，最好像你，到时候一堆小姑娘追着我们家儿子跑......哇想想就好幸福啊！”
“嗯嗯，男孩子也好。”
“不过男孩子不好教啊，得让他优秀，有能力，聪明，会人情世故......女孩子的话，我只要她可爱就好啦！”
“嗯嗯，女孩子好。”
“......”今笙不高兴了，“我怎么说什么你就知道说好？！”
席易生被她逗笑，忍不住低头使劲亲了她一口：“因为本来就很好呀。”
你给我带来的，哪有什么不好。
————
去医院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是怀了，快两个月了。
进去检查的时候是今笙一个人进去的，席易生坐在诊室外面的凳子上，胳膊拄着大腿。这是vip诊室，周围没有人，一片寂静，他甚至能清晰的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明明不长的时间，却如三秋。
直到身边的门被人推开，他才猛地从凳子上弹起来，两步冲过去，看着从诊室里面走出的妻子，颇紧张的问：“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今笙眯着眼睛笑，一只手温柔的去摸自己还扁平的小腹：“快两个月了。”
她话落，原本还想和他交流交流想法的，结果手腕一紧，就被他又拎进了诊室。
医生还在整理档案，见刚出去的人又被老板拎了进来，一愣：“席总？还有事？”
“有，”席易生说着小心把今笙又放到椅子上坐着，他自己站在一边，掏出手机划开备忘录：“把孕期注意事项跟我说一下。”
“哦......好。”那医生先是一愣，没想到堂堂f.d总裁会亲自来问这样的事情，但转念一想，早就有传闻这总裁夫人是总裁的命根子，一碰就疼那种，这做法倒也不显过分。
她做了几十年的妇科大夫，这种事情还是驾轻就熟的。
条理清晰的列了孕期大小注意事项出来，她说一条，席易生就低头记一条，遇到不清楚，还仔细问得明白才罢休。
“还有，最后一条，也是很重要的一条。”那医生说着别有深意看了今笙一眼，可疑加重了语气强调：“孕期前三个月和后三个月不宜有房事，中间几个月有也不要太激烈。”
席易生手指一顿：“.......”
他抬头，茫然的看了眼医生，求证。
医生非常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他在心里叹口气，收回目光，顺带瞪了眼身边偷笑的今笙，这才不甘不愿的把这条也记在了备忘录上。打完字，还忍不住在后面狠狠加了几个感叹号，避免自己忘记！
席大总裁看着那几个感叹号，颇觉郁闷，闷闷的问医生：“还有吗？”
“没了，”那医生笑眯眯的回他：“在就记得孕期也别一直补身体，吃得差不多就行了，否则孩子太大妈妈也辛苦。”
席易生点头：“麻烦你了。”
“席总客气了。”
**
回家的路上，席易生打发走了司机，自己亲自带着今笙去商场买小孩子的玩意儿。
今笙有点迟疑，“现在买......会不会有点早？”
“不早啊，”席易生边开车边笑着摸摸她的脸，“我们先买，到时候你要是觉得不好看，就再买。”
主要是......他现在需要这种方式来宣泄自己心里满满的幸福感。用购物来宣泄情感，他现在倒终于有些理解女人了。
今笙：“.......”
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嫁了个总裁。
于是她也没客气，跟席易生到了商场直奔婴儿区，看中什么就拿，席易生乐呵呵接过，然后看一眼，再照样多拿一件。
两人进去没多久，差点没包了整个儿童区。
“老婆！”席易生在今笙身后鼓励她：“多拿点！反正是我们自己家的产业！”
其实他完全可以让人每样挑好了送到家里去，但他更希望和今笙慢慢挑着讨论着给未来的宝宝用什么穿什么——他喜欢这样。
今笙也是。
于是两个人幸福的拣完了半栋楼。
吩咐人把他们挑好的东西送到家里后，席易生叫住今笙：“给你买衣服去？”
“啊？”
“孕妇装？不是有那种特别好看的？”
今笙想了想，“这个现在真的早吧......”
席易生拉住她，“都出来了，怎么能不给你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