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自己随时会气血冲心而死。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就怕流氓有文化,遇见这样一个美得不像话的男人,而且又如此义正辞严不可理喻,我已经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遥小声嘀咕了句什么,我没听清,他拍拍我的头。
“喂,小夏,在听吗?”
“在,在听。”
“你愿意到这里来打工吗?”
“打什么工?店员?”虽然脑子里一团糟,但我神智还是非常清醒的,看这间店里,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杂物堆积成山,书架上落满灰尘,角落里甚至还有蛛网,一点儿也不像有生意的样子。
这年头,新品都未必有人买,何况旧货,难道是让我来打扫卫生吗?
“嗯,勤杂人员。”遥笑得像只狐狸,眼都眯成了条缝。
“不要!”
我断然拒绝,好歹我也是一介重点大学毕业,才不要在这种万年没人来的旧货店里受人管制打扫卫生呢,有这功夫不如多接几张设计图。
“你真的不要?确定?薪水是很丰厚的哦。”
遥凑到我的耳边,小声地说了句话。
“我可以…哦。”
算你狠…

因为这句话,我答应了留下来打工。事实证明,以后看到笑得一脸狐狸样的人,最好离远点,你绝对绝对算计不过他的。
除了交待我必要的上班时间之外,清明就没有再说过话。继续隐没在那一堆书的背后装空气。然后笑得一脸谄媚的狐狸遥,把我送到了门外。
回头跟他挥手的时候,居然看到了清明,站在遥的后面,静静地看着我,不可思议的是,他那时的表情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温柔。只是在看到我转身的那一刻,马上转变为严肃状。
翻脸比翻书还快,我在心里嘀咕着。
管他呢,折腾了这么久,现在只想赶快回到家里睡一觉。

街上很安静,我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本想问下秦记的地址,没想到在那家店耽误了这么久,结果忘了问秦记的地址。
下次吧,反正以后要在里面打工。
这家怎么看都很可疑的店,以及让人火大的店主,倒也并不让人讨厌,不过稀里糊涂的答应在里面打工,而且还是夜班,说不后悔是骗人的。
攥着遥给的所谓门卡,是条不知道什么材料制成的手链,一颗颗玉似的珠子光溜溜的,接头处是把银色的小锁,上头镂着红月形状的纹样,煞是好看。
这门卡,还真够豪华。就当个装饰品好了,我把手链戴了上去。
顿时,大量的声音像潮水一样涌了过来,叫卖声,笑声,大声讲话的声音,车轮声以及远远的狗叫,就像堵住的耳朵一下子被放开一样。
街上人来人往,仿佛一下子到了闹市区。
我突然想起了刚进店时清明的话:“从刚刚起,外面就吵死了,你来得好慢!”吵死了?的确,吵死了。可那时明明很安静,刚刚也是,这条街一直都很安静,但是现在,街道上的确很热闹,多出了很多我不认识的店,以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热闹的人群。
明明只是老城区的小街道,此刻看起来就像闹市区的夜市一样。这是…哪里?
这里真的是我平时走惯了的街吗?
我只是戴上了手链而已…
难道说,是这个的问题吗?
我下意识的看着手腕上的手链,迟疑着是不是取下来比较好。
之后我发现一个令我毛骨悚然的事实,这串手珠居然取不下来了,无论怎么扯,都扯不下来,紧贴着皮肤,原本冰凉的珠子微微地发着热,是错觉吗?觉得珠子里头好像变成了水一样,晶莹剔透的,隐隐地可以看到红月在里头浮动。
我心里一寒,这是什么?不会这么倒霉的吧,回想起清明好看得过分的脸,回想起笑得一脸奸诈的遥,以及他出来时,后面那面诡异的墙,回想起店里的灰尘和蛛网,那绝对不可能是半个月前刚搬来的新店会有的,按照我这二十年来无数倒霉的经验,只有一种可能性,我又惹上什么麻烦了。
可是无论是遥还是清明,都不像我以前遇到的那些东西,他们没有一点邪气。又或者是高明到我根本看不出来,如果是后者的话,我不敢想下去,身上越来越冷,他们是什么?这里又是哪里?
狠下心,死命地去扯手链,疼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珠子仍然在原来的地方一动不动,炫耀着自己的流光溢彩,仿佛在嘲笑我,下午的遭遇,此刻奇怪的街道,积压的情绪汇聚成一团,我缩在角落里,终于忍不住,抽泣起来。
面前的人流因为我的哭声而停滞了一下,远处有几个人朝我看过来。
我拼命忍住声音,在这满街不知是人是鬼的地方,引人注目无疑是最蠢的行为。
但是已经晚了,有很多的人朝我这里张望,在他们眼里,也许我更奇怪。
我停住抽噎,打起精神。
一只手伸到了我面前,“你没事吧?”
那是只十分苍白的手,瘦骨嶙峋,指甲根处隐隐泛出青色,伫立在我面前的两条腿细脚伶仃,一双样式古怪的鞋子崭新新的,一丝尘土都没有。
我慢慢地抬起头,眼前是个很普通的男人,一身白衣,斯文瘦弱,冲我伸出手,脸上带着一丝木讷的笑容。
“你没事吧?”
“…没事。”我一时语塞,“谢谢你…”
有哪里,不对劲。
“你没事吧?”
“我没事,谢谢。”
“你没事吧?”
好像完全没有听到我的话一般,面前的男人仍旧伸着手,微微地笑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机械的话语。
他的眼睛根本没有看我,空洞的目光穿过我的身体,定格在后方,干瘦的手向我抓来。我想我应该逃跑,事实上我的确打算这么做,但是我发现,我的脚动弹不了。
整个人像被强力胶水粘在原地一样。
周围的空气开始凝结,吵闹的声音一下子消失了,街上的人都不见了,我被热闹的街抛弃了。
粘在原地的我,眼睁睁地看着那双干瘦的手向我抓来,一点办法都没有。
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像任人宰割的鸡一样被人掐着脖子,喘不上来气。
据说人临死之前都会看到走马灯,我看到了自己的,从小到大,乏味的场景飞快地在我眼前快进,最后定格的是清明面无表情的脸,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还真短暂。我下了一个结论。都到这时候了,还有闲心评论自己的人生。
真乐观。我又下了一个结论。
脖子上的力量加大了,我已经没有理智再欣赏走马灯电影了,缺氧的痛苦整个儿支配了我。眼睛变得模糊起来,浑身的感觉都集中在掐住脖子的那股让人窒息的力量上了。
好难受,好难受,想要挣脱它的想法占据了我的一切。
右手变得很热,戴着手链的地方燥热难当。
我被人轻轻推了一下,脖子上那股力量忽地消失了。双腿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空气重新涌入,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从来没有觉得可以自由呼吸的感觉这么好过。
我努力想要看清眼前的情景。木讷的男人仍旧维持着掐住我脖子的姿势,只是手腕被另外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苍白得几近透明的手,修长的指节节节暴出。黑发在风中飞散着,露出英气逼人的脸庞,另一只手稳稳地扶着我。
是清明。
意识到这一点的我放下了心,然后毫不客气地晕了过去。

被手机铃声唤醒的时候,已经上午十点钟了。
头有点隐隐的疼,真是好长的一个梦。
熟识的编辑发来信息,上一单稿子全部通过。真是个好消息。
虽然时间还早,我还是磨磨蹭蹭地从被窝里爬起来了,初秋的阳光很灿烂,拉开窗帘,房间里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我盘算着要不要大扫除一下乱成一团的房间。
斜对面的空置房子好像又租出去了,搬家公司的人正在热火朝天地朝里搬东西,我暗暗猜测,这次的住客可以坚持多久。那幢房子里面有什么存在着,日久生成的陈旧、坚持、腐朽,处处洋溢着不容侵犯的气息。
每次从外面经过,都会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漂亮的雕花窗户后面,有双眼睛淡漠地注视着外面的一切。
直觉上那是无害的,我也不想探究那是什么。存在的东西都有它的意义。
这房子很有些年头了,一砖一瓦都很有派头,处处散发着陈旧的味道,虽然房子漂亮,地理位置也不错,租价也合理,但是房客,总是住不长。我记得最长的一位好像住了两个月,搬出去的时候已经精神失常了。
不知道这位能坚持几天。我默默地为未曾谋面的邻居祈祷。
说起来,对面的邻居也是个怪人,对面是幢三层小楼,一二层的房客我都见过,唯独正对着我的三楼,从来没见过主人的面。一度我都以为没有人住,但整理得干干净净的窗台,生气蓬勃的盆栽,一切都表明着这里的住客是个手脚勤快的人。晚上有时甚至还传来悦耳的钢琴声。
收回猜测邻居的闲情逸致,哼着歌儿打开水龙头,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自己的手腕,看到了挂在手腕上的手链,挺漂亮的,嗯?等等…我什么时候买过这种东西?
哦,是遥给我的。
遥?清明、差点要了我命的奇怪男人、怪异的街道,脑海中最后的记忆是清明的身影。脖子隐隐作痛,昨夜那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太真实了。
真实得可怕,我鼓起勇气,飞快地朝镜子里瞟了一眼,果然,脖子上有青紫的手印,不是梦。
脖子上的痛感和晶莹的手链处处提醒着我,昨晚的经历不是一场噩梦。只是我单方面地不愿想起罢了。
我已经惹上麻烦了…爷爷。
晚九点后上班,凌晨六点下班。
晚九朝六,乍一听还以为是朝九晚六,很标准的作息时间。事实上,有哪家旧货店会选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间营业啊?除非…除非根本不想让客人上门。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这家店根本不是给正常人开的…
想到这点我觉得脖子更疼了,但是有点怕的感觉远远抵不过遥的承诺带来的诱惑。
遥在我耳边说的那句话是,我可以改变你的阴阳眼体质哦。
对于一路倒霉着长大的我来说,这句话无异于天降甘霖及时雨,遥的确很奸诈,看中了我的死穴。
但是,为什么我签订契约书之后看到的奇怪的东西反而比平时还要多…遇到的危险也已经上升到了实质级的,我不无郁闷地想着,如果不是清明的话,那我现在已经到阎王爷那里去报到了吧。
为什么清明会出现在那里呢,是来救我的吧?之后的记忆断掉了,是他把我送回来的吗?想像力一旦展开就难以停下,想着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弄清对方身份之前,还是先划清界限比较好。
总之,离九点钟还早,难得的好天气,收拾房间比较重要,我不想闲着。
贴在屋子四角的符咒有些松动,是师弟上次来的时候更换的,已经很久了。朱砂的颜色已经有点黯淡了,师弟应该又快来了吧,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来探望我,在某种意义上帮我清理住所,加固结界。
刚开始是爷爷,现在是师弟,没人照顾就活不下去的我,其实就是个废物。
也许是太久没有跟人面对面的接触,也许我实在太想摆脱这种体质,总而言之,我轻率地答应了遥。
无论在哪个世界,契约都是很重要的。
即使硬着头皮,我也不得不去面对了。
清静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眼睁睁地看着外面的天色逐渐变暗,对面公寓已经亮起了灯光,床头的时钟显示着,八点钟了。
检查好了随身物品,我关上了寓所的门。
守时是个好习惯,我更是将这种习惯发扬到了极致。提前了一个小时出门,尽管只要十几分钟就可以走过去,但我不知道路上还会遇到什么,我是保守派,上班第一天就迟到并不是什么好事,尽管只是一个店员而已。
感觉很微妙,我很少会在六点以后出门,夜晚是那些东西活动的时间,在阴影里,有些东西总会变得大胆起来。远远地观望着,胆大点的靠近围在你身边,让人头皮发麻。
路过那幢房子的时候,我朝里看了一眼,灯火通明。被人窥视的感觉消失了。
街上很热闹,是我熟悉的街道没错。但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好像空旷了点。
我小心地沿着大路中间走,这是我长年养成的习惯,避开阴影,尽量避开那些喜欢徘徊在阴影里的东西。我终于发现为什么会觉得空旷了,一路走来,阴影里一直都很干净。魑魅魍魑荡然无存,这真不正常。
习惯是件可怕的事,因为我居然觉得清净的大街反而不正常。
也许我脑袋烧坏了,我决定测下温度,比我行动更快的是另外一只手,冰冰凉的,碰到额头的时候我生生地打了个寒战。
“看你一脸痴呆地站在这里,我还以为你发烧了。”
遥若无其事地把手收回来,绕到我面前。在背光处看,他的眸子是琥珀色的,在暗处微微地反着光,这情形让我想起了某些猫科动物。
我怔怔地看着他,问了一句话:“你是狐狸精吗?”
一记栗暴落在我头上。
“不要拿我跟那些下流的生物比!”遥板起了脸,“我比它们高贵多了。”
“那你是什么?”
遥没有回答我,因为他手机响了,“都快九点了,再不进去要迟到了。”
他看了手机,一只狐狸精居然会有手机…我着实吃了一惊,看来无论哪边的世界,都在与时俱进啊。
大概是我脸上的惊讶过于明显,他无奈地看着我,“你以为我是原始社会来的吗?”
我摇摇头,“不,只是狐狸精一般都神通广大,根本用不上手机吧。”
我清楚地看见遥头上的青筋暴了出来。
“我才不是狐狸精!”
手机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在我手里。遥头也不回走在前面。
我乖乖地跟在他后面,不敢说话。
识时务者为俊杰。
没走几步,就看到店门了,老远就看到了清明,就那么斜斜地倚着门,玉似的脸上面无表情,灯笼投下柔和的光,衬得整个人都生动了几分。看到我们,他转身进了屋里。
不知道为什么,身边的遥低低地笑出了声。

架子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角落里结满了蛛网,到处都是古旧到不知道何年何月的古董,成堆的卷轴散乱着扔在角落里,纸张大都已经变黄发脆,有些甚至轻轻一碰就会碎掉。到底有多久没有清扫过了啊。我看着这间店面,突然觉得很无力。
要打扫干净这个房间绝对是大工程,已经快天亮了,也只清扫了一大半,遥这个奸诈的家伙,这次是赚到了。
遥像是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一样,缩在身后唯一一张没有堆满杂物的藤椅内,懒洋洋地说:“自上次之后就没再打扫过了。”
“上次到底是多久以前啊,不要说是几年前啊!”看这种情况,搞不好真有几年没打扫了。
很久没有听到回答,我回头一看,遥窝在藤椅上,已经睡着了。
店里很安静,清明从我进店起就没有动过,一直窝在柜台里面,我几乎以为他也睡着了,想要走过去看看的时候,他却突然抬起头来,吓了我一跳。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有点怕他。
不敢再过去,我只好继续埋头奋勇打扫。
果然我努力起来还是很厉害的嘛,这屋子简直变了个样儿,整齐多了,看起来也不那么阴森了,我满意地审视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自我陶醉起来。
“夏。”
“嗯?”
清明在叫我?不会吧?
“夏,过来。”
清明的确是在叫我。
话说回来,凭什么你叫一声,我就要过去啊,简直对待小狗一样。有点莫名的生气,我站在原地没有动。
“我在叫你,没听到吗?”
清明的眉毛挑了起来,声音也变得不耐烦起来,“过来!”
好吧,我输了,在气势上我就输给人家了,更何况我现在还是员工,没错,员工就要乖乖听从老板的话。
我低着头,磨磨蹭蹭地走过去。
“把手伸出来。”
我照做了。
“不是这只。”
在他动怒之前,我赶紧换了只手伸了过去,左手,正是戴那串奇怪手链的手。
清明用两只手指夹起我的手,像研究什么稀奇物品似的看了半天,看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真庆幸是用手指而不是用手术钳夹的,不然我会以为我的手废了。
半晌,他拿出一个印章,没错,就是那种很普通的印章,往我手心里盖了一个印,一弯红月。
我费了很大的劲才控制住自己不用看白痴的眼光去看他。
“天亮了,你可以回家了。”
“噢,好的,那再见。”
走出店门之后,我实在忍不住了,终于爆笑出来。
这个人的举动,像我这种正常人实在是理解不了。往手心里盖印这是什么意思啊,质检么?
这边好不容易止住笑,身后又响起遥懒洋洋的声音。
“我送你回去吧。”遥眯着眼睛,呵欠连天的样子。
“不用了,我自己走就好。”开玩笑,要是欠他人情一定会很惨。
“我送你,保证员工安全是我的工作。”
“不要告诉我你是保安…”
“宾果,答对了…”遥结束最后一个呵欠,总算是睁开了眼睛。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副墨镜戴上。
看到我疑惑的眼神,遥解释说是怕光线太强。
“那个,其实我想问啊,你不怕阳光吗?”
遥一脸鄙视地看着我。
“我又不是鬼。”
“可你也不是人吧?”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准备一变就立刻开溜。
“当然不是,我怎么会是人这么普通的生物!我是更美丽,更强大的!”
“那就是狐狸精喽?”
不出所料,我的头上又落下了一记栗暴。
“你那脑袋里的存货就只有这些吗?我说过了本大爷才不是狐狸那种低贱的生物!”
“那你是什么?”
“我是什么?”遥逼近我,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墨镜下看不清他的眼神,只看到他的嘴角好像在笑,又好像没有。
令人难堪的安静弥漫在我们之间不知道多久,正当我以为会继续沉默下去的时候。他说话了,不像他平时调侃的声音,带着几分冰冷。
“我是什么?你以后就知道了。”
一路上遥都很沉默,我很后悔,也许这个话题是他并不想讨论的吧。
经过那幢房子时,我忍不住又朝里面张望起来,却被遥一把抓住,提回公寓。
“不要招惹它比较好。”
把我塞回房子里,他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走掉了。
还真是莫名其妙的人。

多半的时候,遥总是窝在藤椅里打瞌睡,睡得真香,即使拿手指戳他的脸,他也懒得理我。清明也总是不声不响地窝在柜台内小小的空间里看书,看他的专注程度,我真怀疑他其实是躲在里面看十八禁书来着。
不过每当我有这种想法的时候,他就会从柜台里面出来,在店里来回走几圈,美其名曰:巡视。
偶尔会有清明既不巡视,也不窝柜台的时候,这种时候基本只有一种情况,有客人上门了。
如果来的是女客,遥会迅速地从藤椅里弹起来,精神奕奕地招呼客人。速度之快,让我以为刚刚呼呼大睡的他只是幻觉。
我曾经问过,这种时候我需要做点什么。结果得到了遥的一记白眼和清明的两个字“呆着”。
好吧,我知道我没本事没能力,呆着就呆着吧,不就是人肉背景吗?没问题,我擅长得很。不过这间店的生意不是一般的冷清,我短短半个月的打工生涯里,只有那么几次生意,其余时候,基本都在大眼瞪小眼中度过,虽然有些无聊,我倒也乐得清净。
六月的晚上,说不出的闷热。店里那台旧得出奇的古董风扇要死不活地转着,没有一丝风,遥的呼噜声有一歇没一歇的,放下手中那本再翻一下就会散架的旧书,我也开始觉得昏昏欲睡,我把遥朝那边推了一点,挪了个舒服的地方,正想闭眼的时候,门口的风铃“叮铃”一声响了。
有客人上门了,我顿时来了精神。
进来的是个年轻女孩子,长长的头发半遮着脸,斯文清秀的样子。看样子是附近学校里的学生,无意间闯进来了。
送上门来就是客,我开始推销:“同学,看看这个老银簪子吧,民国时期的哦,价格公道品相好,用来盘发很合适呢。”
女孩子看起来对它不太感兴趣,看了一眼就转开目光。
她四处张望了半天,开口问我。
“锁,有吗?”
她的声音低低的,细小得让我几乎没有捕捉到。
“什么?”我不由得反问。
“我要把锁,很结实的那种。”
这次听清了。
锁,作为一间实力雄厚的古董店(遥说的),自然是少不了的。
墙根儿的架子第二层,有一堆呢,从精致小巧的长命锁到沉重敦实的三环锁,各种各样,任君挑选。我把她领到那里,她果然被吸引住了,细细地挑选起来。一把又一把锁被放到一边,最后留在她手里的,是把颜色乌黑的老银锁。
那是把清式的寿字锁,样式十分精巧,但绝对称不上结实,不客气地说,绝对失去了实用价值。虽然已经很破旧,倒也不难看出原来的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