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 作者:随轻风去

第一集 初来乍到
引子
引子()
光线不是很好的大堂里,李佑淡定的跪石地板上,前面几步的台阶上搁置着一方两头翘的桌案。视野转向桌案后,李佑看到个面貌白皙俊逸的青年小生,头戴乌纱,身着青蓝『色』样式的圆领袍子,胸前绣着飞禽图像,神『色』严毅,目光如电直视着自己。
穿越了…李佑麻木的想,这分明是一个什么古代衙门公堂,而他似乎穿越到了一个衙役身上。依照网文穿越惯例当务之急是…
“啪!”台上官员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大喝道:“尔这『奸』猾贱胥!五日一比,期限已到,你一无所获,分明偷懒耍滑,虚应差事!两边与我拉下去重打!”
这是跟谁说话?我怎么半懂不懂的,李佑呆呆的尚未反应过来,两边皂役一声喝喊,上来把他按地上,几根棍棒高高举起。
原来是要打我…剧痛…李佑果断地昏过去了。
佛家曰:一念为九十刹那,一刹那中有九百生灭。昏『迷』之际,李佑神识深处好一番风起云涌,虚幻世界里不知过了多少沧海桑田,终定格此时此刻——大明朝景和六年三月十二日。
李佑疼醒了,趴床上默默着进行自我认知。他本是二十一世纪的文科宅男,灵魂穿到这个时空,估计也没法子回去了,可叹不会造枪造炮造玻璃造水泥造钢铁,唐诗宋词这时都已经被写出来了——幸亏还有纳兰『性』德词这个明穿终极大杀器,可是他这个身份有机会去当文抄公么。
思路转回目前这个时代,同名同姓的李佑是大明朝南直隶苏州府虚江县的一名快班衙役,俗称捕快。今年十七岁,本县西水镇人,上有一爹一妈一兄一嫂,下有四岁侄儿一个。今天因为办案不力挨了一顿板子。
他父亲乃是县衙快班上代头目,先后历经三任县官的捕头,如今年事渐高,以积年所蓄本乡买了二十亩田,归家颐养去也。而这李佑便子承父业,今年留县城里充役做了捕快,衙门附近某巷赁了间巴掌大的院落独自居住,每月租金一钱银子。
他那哥哥,与人合了伙西水镇临近太湖码头处开了家客店。这虚江县位于苏州府城之东,濒临太湖,水通运河,或许比不得府城,但也是江南繁华之地,县里七八万户人家,客商云集,舟车往来,所以李佑这哥哥开的客店生意称得上兴隆了——当然,店里的几个娼『妓』粉头也功不可没。
话说回来,今日衙役弟兄们给李佑打的板子显然手下留情了,虽然疼,倒还能起身活动。对这个时代街景还有一定好奇心的李佑勉强起得身来,看着鸟笼样的房间憋气,院子也大不到哪里去,一丈多见方。
忍痛出得院门到了巷口,入目处一片青砖素瓦,各式房屋墙落星罗密布,树木枝繁叶茂点缀其里,小河枝枝杈杈流淌其间,空中雨雾蒙蒙,远处可见山丘隐隐。仔细看去,沿街多是店铺,门口大都立有各『色』招牌,河上扁舟无不载货,街面人群川流不息,衣式或短襦、或长衣、或袍衫,颜『色』用料缤纷不一。
李佑目眩神『迷』,前世文科生的文青气有点发作起来,要『吟』诗作词,却是抄无可抄了。只好长叹一口气,念叨两句“东南形胜,三吴都会”聊以自慰。
只听旁边冷笑一声:“鄙俗小子,也敢装模作样。”李佑闻声看过去,却是几个穿戴着襕衫唐巾,手持扇子的秀才相公,他们笑完李佑便毫不意的走过去了。李佑平白被骂,正要生气,却被一股潜意识压了下去——万恶的封建社会等级意识。
似乎还有什么地方不对…今年是景和六年?李佑惊奇得想道,我好歹也是熟读明史(其实就是《明朝那些事儿》)的人,明朝什么时候有过景和这个年号?这是公元几几年?!
还好是识字的。按着脑里的印象,李佑寻『摸』着找到家书铺,问了问店家,以两钱银子的价格购得《国朝史略》全本三册。收银子的掌柜奇怪的很——这本书多是科举士子购买,写策论参考的到,算是必备书籍。你一个衙役买这书有何用,两钱银子节省点够你吃大半个月白米饭了。
《国朝史略》第一册、第二册全无用处,都是些前世已知的历史。而这第三册,专讲崇祯皇帝煤山上吊之后的军国大事,李佑看的是目瞪口呆:甲申之变崇祯皇帝自挂东南枝后,废柴南明小朝廷这个时空强力雄起,用了十年功夫轰杀了“我大清”,并还都北京,继续天子戍边;而女真人自废帝号,退居关外,与大明以辽河为界,至今已经七八十年了。其间还有些开海禁、地丁银之类政施行。眼下这个年头大约是公元十八世纪三四十年代吧…
这真是一个似是而非的明朝,很多情况都和记忆里不一样了。
景和六年春,这是一个美好的年代,经历战『乱』又休养数十年,很多昔年弊事都已革除;这也是一个继续崩坏的年代,亦有种种痼疾缠绵不绝无法根除。这是一个欣欣向荣的年代,大明天朝国库岁入折合白银五千八百七十二万三千一百六十四两;这也是一个风俗败坏的年代,四方府县有德君子无不切齿怒斥民心不古,崇尚奢侈,肆意享乐,『淫』风炽烈,恬不知耻。
李佑只是一个或许能欺压良善、借事弄权,收原告被告一点好处费,但士大夫眼中与倡优无异的粗鄙贱役,以本朝制度,他和将来的儿子连进入科考之路的资格都没有。

第一章 要认清这个世道
第一章 要认清这个世道()
又勉强休养一天,睡过一觉后李佑两世为人的灵魂融合的越发紧密了,虽以前世灵魂为主,但也沾染了今世很多不良习气。毕竟他从小胥役圈子里长大,这儿可没什么正人君子。常言道,车船店脚衙,无罪也该杀。
闲话不提,三月十四日清早李佑穿戴整齐,无非是箭袖青布长衣,方形平顶帽,帽上『插』着几根鸟『毛』,身边佩一把腰刀。都是标准的公差打扮,唯有这腰刀乃是他父亲传给他的,当初也是花了些银子用上好的料仿制绣春刀式样打造,既轻便又经用,父亲笑称这叫仿春刀。这很值得炫耀的,别的公差有把铁尺就不错了。
出得家门,左邻右里看到李佑,俱都招呼一声李小官人,问问伤势。依照制度,李佑这种身份如何当的起官人的称呼?但这年头风气俗滥,大夫敢叫太医,理头的人称待诏,倒茶的都叫博士,什么相公、老爷是『乱』叫一气,世情大都如此。
李佑来到县衙斜对面的班房,里头闲坐了五六个同班的捕快,看到李佑纷纷问道:“你那案子查的如何了?”
李佑花了一秒时间,从记忆里把这件事挖了出来。原来穿越前,李佑接了桩案子——本县有个严秀才来告官,说是他家娘子要回娘家,出门后走失了,娘家夫家均不见人。知县大老爷将这人口失踪案交给李佑查访,勒令五日一比,限期查案。穿越之日的这顿板子就是因为李佑五日来一无所获,县官大怒,所以就赏了李佑大板子以示惩戒。
李佑拱拱手:“多谢几位兄长挂念,若无其他事,小弟我再出去访访。”
记忆里,李佑那几天其实没偷懒,从严秀才家到西关外秀才丈人家来来回回走了数遍,问了许多人,只是没一点线头绪。这年头的上官不跟你讲理啊,李佑哀叹道,大板子挨的好冤枉,本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谁让差事落我这里呢,李佑没奈何。来到严秀才家,找到秀才家的小厮又仔细盘问了一番严家娘子的平日情况,直到小厮不耐烦了。
随后沿着严家娘子回娘家的路进行走访,连续问了数十人,弄得自己口干舌燥嗓音嘶哑,眼见得太阳西去还是一点线也没有。只好找间茶摊,连喝了几大碗,只丢给茶博士一个铜板,却惊得茶博士高呼:“可不敢要官人的钱!”
李佑正直青春年少,哪里耐得住『性』子,案子没头绪就是没头绪,也不这里耗费精神了。他摇头想道,实是没辙,叫我到哪里去找这个女人,没准早被拐到外地卖了。且把案子放一边去,拖着吧,拖到日子久了县官苦主都没指望就行了,死活找不到,他们也没脾气。
惰『性』上来,他还真不管了,连着三日走街串巷,到处闲耍,遇到些老相识听曲抹牌无所不玩。前世里挺喜欢越剧、黄梅这些南方戏的,这时代遇到了这些戏的老祖宗,倒是走马观花听了几出,可惜好多名士们写的戏太文绉绉了,听不懂。
此外,下象棋赢了几百文钱,不过学会了马吊、叶子、双陆这些时下流行的东西后,把几百文钱又输了出去,只赚了个乐子。
除了没有电脑,这个时代娱乐还是很丰富的,作为天下富庶的地区,少不得有吃喝玩乐的项目,李佑暗自感慨,有空发明个扑克牌,赚点银子花花。他玩的兴起,若不是囊中羞涩,秦楼楚馆都要闯一闯。其实李佑早穿越之前被同班的衙役们带进过些下等土娼的门,花费便宜的不过夜也就几十文钱,只是现融合了前世记忆后,实看不上那些土娼姿『色』了。
说起来虚江县衙役比起别县同行待遇还算不错,每月县衙发给银子一两。但李佑去年攒下的几两银子都被老父亲拿走买地了,前些日子又大手笔花了两钱银子巨款买那《国朝史略》,玩到目前手头里委实只有几百文的生活费了。
五日期限又到,这天是三月十七日。李佑来到班房等着知县升堂。却见一个皂隶慌慌的跑进来对着他喊:“严秀才又来催案子了,知县大老爷急着传你上堂!”
李佑起身走进公堂给知县跪下等待问话,之前早到了一位书生,个头不高,长相还算清秀,正是县学里一等一的廪膳生员、坊间都说将来要中进士的严秀才,号称虚江第一才子。严秀才对着县官拱拱手,开口道:“县尊上,若案子久拖不决,冤屈不得伸理,学生只好去府城另行投状,老大人休怨我。”
这知县姓陈,也是很年轻,被严秀才这话说得心里不爽,谁也不喜欢上级那里被打小报告。他面『色』不愉道:“贤生可晓得,为防『乱』诉滥讼,我朝是不许越级告状的。你且回去,本县必给你一个结果。”严秀才拱手告辞了,从头到尾没看李佑一眼。
看着严秀才的风采,李佑这个前世文科生心里其实是很羡慕的,文人士子见官不用像他这样子磕头,将来中进士、入翰林那就成了百姓嘴里的天上文曲星。同时心中也暗喜,这秀才话头上居然威胁知县,看来知县也不会给他好处,案子似乎可以缓缓了。正想着,但见知县对他呵斥道:“你这狗才!这几日案子访得如何?”
“禀大老爷,实是一无所获。”李佑又『舔』着脸笑道“这酸秀才一点也不懂事,何苦为他辛劳,不如结了案发广捕文书吧。”他想趁着知县不爽严秀才,把案子胡『乱』结了,他就没啥事了。
“啪!”陈知县疾言厉『色』,怒拍惊堂木:“好刁奴!视官法如无物耶?五日又五日,你也是本地老人,一点头绪也不曾访得?想必是要偷『奸』耍滑,糊弄本县。两边给我打十五大板!”
李佑大惊失『色』,怎么看着像是知县把火气撒到他头上。我和你是你一伙的啊,打我有什么用…
皂隶看着县官火大,不敢玩弄虚玄,这下可是有点真打了。直打得李佑皮开肉绽、屁股开花。打完念着香火情,找了两个人把李佑抬回家里,还请了大夫来上『药』。
从小顺风顺水的李佑委屈的无处可诉,想来想去也是埋怨自己:之前的心态太轻浮了…这不是二十一世纪,这是等级分明、尊卑有别的封建时代,一个县官来了『性』子能把你整死而你根本毫无反抗能力的时代!这几天抱着玩游戏的心态待人处事,怎么能有好下场?
想靠着所谓小聪明偷懒取巧有什么用处,县官眼里你和条狗差不多,他才不管你死活,不会和你讲道理,严秀才让知县不爽,那也不是你这贱役可以居间挑动的。
真以为是穿越来的就有优越感啊?心态要摆正啊…前些日子实是太轻佻了,什么都不当回事。打的好!现打醒了总比以后杀头强。
思来想去,李佑反省的差不多,又开始犯愁,这案子怎么办?寻不出点线,知县还是不会放过他的。李佑喊了邻居,请他跑腿去西水镇请老父亲过来。父亲干了这么多年公门勾当,总该有法子,请过来学学也好。
日上三竿时候,李佑父亲施施然过来了。几日不见,李佑差点认不出来父亲了,只见他头顶东坡帽,身上罩着对襟员外袍,团团一个和睦乡邻的富家翁扮相,哪里看得出是做过捕头的。李父看了看伤势,摇摇头道:“不长进的东西,如何犯了县官?”
李佑将案子如实讲了一遍,愁眉苦脸得说:“知县大老爷严期追比,但委实没有头绪,这可如何是好。”
“这样简单的案子还不好办?我家几代公门中挣饭吃,你怎么一丝本事也没学得?长着什么脑子!”李父怒骂。
李佑极不服气,父亲只听了一听就敢说这样大话?
李父看着儿子神『色』,知道他心里不服,就说:“今天养一养伤,明日随我走一遭,看我把案子办了,学着点。”
一夜无话,到第二日天明。李佑手抚菊花苦笑,穿越来后这些日子,两顿大板子,就没个不疼的时候。侍候了父亲起床,李佑领着父亲重走一遍严娘子回家那段路,李父一路无语。
一直出了县城东关,又走了一刻,见一道小河绕城而去,河上无桥,只有个渡头,三四十岁的中年摆渡人此守着。“那严娘子若要回家,必要摆渡过此河,别无他路。”李佑向父亲介绍说。
李父捻须沉『吟』一番,道:“据我所知,此处只有这于大郎一个摆渡的,已经营生了十几年了。”
“儿子问过他了,他说那日根本不曾见得严娘子。打听左右,此人还算忠厚,里甲也是打了包票的,并非作『奸』犯科的无赖之徒,想来此案不是他犯的事。”
李父突然面『色』一变,『露』出点狠『色』,指使李佑说:“你去给我拿下,带回衙门。”
“一无实据,二无人证,拿他作甚?。”
“哪来如此多废话!你只管去拿下,交与县官大人即可。”李父厉声道。
看来父亲发现了什么我注意不到的破绽,这也太高明了,真是名侦探范儿,不愧是当过十几年捕头的人物。李佑佩服的想道。上了渡头,掏出绳往于大郎头上一套,捆住了脖子,抽出腰刀道:“与我走一遭吧。”
“青天白日!小的犯了何事?”于大郎虽不敢反抗,却急的不住嚷嚷。
李悠无言以对,难道说因为我老爹看你不顺眼么。直管抓了绳子,拽着于大郎往县衙走去。另一边李父先回住所去了。
此时恰好知县堂上,倒也不用等待了。李佑将于大郎丢到公堂,禀报说:“将严娘子走失案嫌犯带到了。”
于大郎当然不肯招供,大喊冤屈。那知县却不管不顾,打了于大郎三十大板。见还不肯招供,就上了夹棍,皂隶一发力,于大郎剧痛钻心登时昏过去了。一桶冷水泼醒了于大郎,仍喊:“小人实天大冤枉啊!”
赶紧招了吧,大家早点下班,这些刑具可不是摆着看,李佑看着于大郎想。
知县大喝:“你这『奸』人,死硬不改,本官今日暂不与你计较,给我枷号入狱,严加看管,来日再审!”说罢一甩袍袖退堂了,今日有个户部郎中路过本县,陈知县要去接风,哪有空和犯人纠缠。
李佑看着于大郎惨状十分不忍,对前来拉人的牢役说:“牢里看顾一下,不要弄坏了他。”几个牢役诧异的看了李佑一眼,只道是李佑收了犯人银钱。
李佑回家寻着父亲问道:“父亲你有何证据或者推断么,早早呈给县官了结此案,也省得那于大郎死扛不招,徒受拷打。”
“为父哪里有什么证据,随便抓得一个丢给县官罢了。”
庐山瀑布大汗…李佑非常无语,就要我学着这样办案么…
“不明白?”李父微微一笑,“你要对县官有个交待,县官要对苦主有个交待,交待来交待去,寻不着人就只好自己弄一个人当交待了。这样你县官面前也算办了事,县官对苦主也是有话可讲,上司考核也可应付了。”
这…这…这…好黑暗的潜规则啊…太冷血了,这时代办案难道就是“自由心证”么,前世的好青年李佑有点接受不了。
李父又叹道:“你这板子,挨的也是活该。若是一般苦主,案子也不至于如此严苛。但那严秀才才名远播,是得了本省学政大老爷赏识的,且还拜了大老爷为坐师,只等着后年开科中举罢了。县官纵是不喜他,那也是士林里的同行,总要给几分面子,不打你板子督促一番,如何显得严秀才有面子。我等卑污贱胥也是无奈,你真要不抓个交待回来,那县官能打死你。而你就成了知县大老爷的交待了,只道你不用心办案,罪责全都你身上。”
李佑瞠目结舌,这世道…难道要『逼』我当这种『奸』鄙小人?我当的来么?那于大郎太可怜了,可是听父亲这一说,不这么办,霉头就要惹到自己身上,目前已经为此挨了前后二三十板子了。李佑心里一时纠结如麻。
又听李父道:“你若有闲心,也不妨私下里暗暗察访,若有真相不妨报与知县大老爷。也算积了一些阴德,日后见了阎王也好分说。”
“这岂不又把自己陷进去了?”心思刚转过弯来,把自己定位为黑暗污浊小衙役的李佑迟疑说:“这样前后不一,到了知县大老爷那里只当你糊弄欺瞒他。若是于大郎受刑不住招了,你又寻出其他真相,县官自觉出了错判岂不恨死你。”
“不会!青天大老爷平反了冤案,那乃是功德无量,万民称颂,官声好评如『潮』的。到时候,分明是你这无知小胥前番抓错了人,亏得知县大老爷赖有神明指点,破你冤案,这样的功德绝不嫌多。”
李父说完点点头,“你且自己好好思量吧,我回家了,再不走天黑前到不了喽。”
多么朴素的小人物辩证法啊…没有冤案哪来的平反…
走到门口,李父又转回来道:“为父还有些话要吩咐你,做这胥役的,到底只是官家的狗腿爪牙,须得心硬手狠,又要会看风头。你未免绵软了些。”
“那为何不让哥哥接这班?”李佑边问边想道,我一堂堂的前世大学生干这种不能要脸皮的差事本来就不适应。
“他怕是连你都不如!”
这夜李佑睡得极不舒坦,一会儿梦见了于大郎被活活打死,一会儿梦见了自己不知犯了什么事被押上了刑场砍脑壳,混混噩噩一直到天明。

第二章 观音庵里斗淫尼
第二章 观音庵里斗『淫』尼()
虽然这个世道不能完全拿二十一世纪的做人标准要求自己,但李佑心里毕竟还是有一丝天良,决定再去访一访。
他自我安慰道:人事听天命,好歹也是出力了,若实找不出真相那也没辙。用这个世界盛行的因果理论解释,只能说于大郎你上辈子做了什么错事,命中该有此劫。
三月十八日,班上无事,李佑离开县衙城东转来转去看看有什么发现。突然天气变幻,下起急雨,看不远处有个支起了顶棚的茶摊,李佑急忙过去避雨。
“小官人又来了,且请入座。”茶博士殷勤的迎上来。李佑坐定了位置,茶博士奉上茶碗,陪着说话道:“近些日子,小人看得小官人这街面来去有三五回了吧,公案还是无头绪么。”
李佑暗叹一声,一边与茶博士闲扯一边漫无目的的望着街景,也不知道这雨何时能停。这茶摊临着河,河对面有条很不起眼的幽静小径,通往何处看不清楚,因为有片树林子挡着视线。“那是什么地方?平日里来来往往的还真没看到这儿还能通行。”李佑指着小径问茶博士。
茶博士抬眼望了望,回道:“那不是什么街巷,极少有人走动的。树林子后有家观音庵,供奉着观世音大士,有个姓田的尼姑那里主事,常与附近各家娘子来往的。”
李佑心头一动,灵光一闪。严秀才家娘子失踪当日,也是下了急雨,她一个『妇』道人家避雨必定不肯与男人『乱』挤的,那离道路不远的观音庵倒是个好去处。李佑下意识猛拍大腿,这桩案子的线要去观音庵寻找了,可恨自己三番五次的都没注意到这个地方,白白挨了这么多板子。
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前日听曲时,同桌的有个湖州贩丝的王客商,与他谈论女人,喝多了就吹嘘自己嫖过城东的尼姑,当时自己却是不信的,因为没听说城东有什么尼姑,现看来…
要去查探,穿这一身公服怕是不妥当。李佑赶紧冒雨回到住所,找出件褐布长衣换下了身上的公服,又随便找顶帽子包了头。返回雨中,一口气奔到那小径处,顾不得泥泞,沿着走到头,果然看见个小小的院落。
李佑上前叩门,没等多会儿,吱呀一声门开了。李佑顺着门扇看去,只见一个俏尼姑与他对视,大约二三十年纪,生的倒是白嫩嫩的,眼角含春,面上隐隐带着几分脂粉痕迹,唯有缁衣宽大略略遮住风流体段,虽不是十分绝『色』倒也妩媚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