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沉璧 作者:浅雪轻寒

文案

一句话文案:架空南北朝的寻爱穿越,彼岸姻缘,花落谁家。

文艺版:
俗世小儿女的红尘情事,或浮光掠影,或缱绻尽染。
山河如梦,南北离歌。
晚雪映瑾瑜,逐月栖云轩,凌霜染烟墨,吟风人已非。
白首不相离,谁人与共?

她的故事,抑或是他们的故事。
相伴于江湖,相忘于朝堂。
爱情,只是输给了永远。

剧透版:
乱世南北的江南小镇,于落花时节,启动一段承转命运的山水相逢。
悲欢离合浮生梦,谁是谁的错,谁又是谁的伤。
于他,描一卷血染江山的画,到头来,却换不回她嫣然一笑的刹那芳华。
于她,谱一朝君临天下的曲,人散时,方知他是万乘之中的那一缕阳光。

搜索关键字:主角:沉璧 ┃ 配角:程怀瑜,慕容轩,韩青墨,沉非
缘定何生

喷泉。白鸽。尖顶教堂。
天空偶尔飘过薄薄的云纱,树荫筛下点点细碎的光斑,形同无数金翼小蝴蝶,栖在修剪整齐的草坪上,风过翩跹。
高大的木制拱门上,挤挤挨挨的百合花。
“林先生,你是否愿意娶姚佳小姐为妻,从今往后,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於她,直到离开世界?”
“我愿意。”
林楠说完,冲姚佳眨眨眼。
披着洁白婚纱的女孩纯净而恬美,在她身后,绚烂的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铺陈开斑斓的幸福。握紧熨帖在掌心的柔软小手,林楠的喜悦没办法内敛。
姚佳一愣神,忘了及时回头,直到神父轻咳提醒。
“姚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给林先生为妻,从今往后,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於他,直到离开世界?”
“我…愿意。”
“请双方交换信物。”
“佳佳,你心不在焉。”林楠为姚佳套上戒指时不忘低声控诉。
姚佳哭笑不得:“你故意勾引我!”
铂金花盏嵌着一粒小小的钻石花蕊,衬上玉葱般的手指,怎么看怎么完美。
林楠笑得异常无辜,牵起姚佳的手轻轻一吻。
“现在我宣布,林楠先生与姚佳小姐正式结为夫妇,新郎现在可以…”
神父话未说完,林楠已经温柔的吻住姚佳的唇,煦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佳佳,我爱你。”
满世界都是甜蜜的花香,这个夏天来得有点早,却又是那么的美妙。
姚佳是唐山大地震后的孤儿,沐浴着党和国家的关怀,在福利院长大。除去对父母毫无印象的遗憾,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不幸,相反,在遇见林楠后的每一天都有种淡淡的幸福。林楠说了,淡淡的才能细水长流,他把预备给姚佳的幸福攒好了,花一辈子时间来支出。姚佳初听很陶醉,后来仔细想想,觉得这说法有点像吊着胡萝卜赶驴,于是郑重提出。林楠坏笑着凑过来,亲爱的,被你发现了?没关系,必要的时候,我也可以在下。姚佳顿时无语,遂强烈鄙视之。
既然是里程碑似的日子,理当追溯一下历史。两人的相识比较戏剧化,用林楠的话说,叫一碗黑米粥引发的爱情。大二期末的学生会联谊,他不敌某位自称林楠头号粉丝团团长的山东学妹热情相劝外加一帮损友的摇旗助威,英勇的喝趴了,回宿舍后倒头就睡,直到次日黄昏才被饿醒。身为单身汉,哪怕是黄金级别的,照样没人怜惜,他只好浮肿着一张猪头脸自己去打饭。才走到东三楼,远远的一股黑米粥的甜香就已蹿进鼻孔,林楠的浑身细胞顿时被刺激得倍儿振奋,正准备甩开步子往食堂冲锋,却撞上吃饱喝足出来的老四,意犹未尽的冲他咂着嘴:“老五哇,学三食堂限量供应的黑米粥卖得那叫一个壮观,哥们就抢到最后一碗,本来给你留着,结果被老大霸占了。你慢慢挑拣着吃,我去图书馆帮你俩占座。”
他目送胖胖的老四晃走,琢磨着是去打点残羹冷炙还是回宿舍泡碗面,不经意抬眼,瞅见二楼阳台上有一女生在喝粥。他第一次见人喝粥喝得这么富有哲学意味,女生双手捧着饭盆,整个人却是一种凭栏远眺的姿势,朦胧的目光投向远空,似在思索某个深奥问题,他不自觉的跟着仰头。布满红霞的天空划过一道飞机尾翼留下的痕迹,笔直的白色线段缓缓延伸,顶点没入云层,苍穹高远得令人眩晕,更令人在油然感慨个体生命渺如沙尘的同时不得不对宇宙的广袤与神秘肃然起敬…事后林楠不止一次笑称,倘若不是唇边沾着的黑米糊,姚佳倒是可以冒充一下女沉思者。在被姚佳修理得瑞气千条后,他又改口说那圈黑迷糊其实无异于抽象派艺术大师的神来之笔…
真实情况是,他当时什么都来不及想就做了一个决定——
“嗨!”他忍不住打招呼,等那女生真的看过来时,一向口齿利落的他忽然有些语无伦次:“哎,同学…我说,你那粥还喝么?要不咱也分点?”
就这样,姚佳稀里糊涂的用半碗粥换来了全校女生都为之艳羡的桃花运,尽管她当时还不知道那个套着汗衫短裤有点腼腆有点傻的男生就是她欣赏已久的校电台播音主持,更不知道他有着多么威风显赫的家世背景。她不过是在侧耳聆听校电台节目,久经岁月的古董喇叭挂在十几米外的院墙上,不甚清晰的播放着一首沧桑老歌——滚滚红尘,而林楠前天为大四学长们离校而赶录的道别散文诗就伴着忧伤的旋律娓娓流泻,在弥漫着栀子花香的夏日傍晚传遍校园的每个角落…
林楠每每忆起自己那拙得不堪回首的泡妞开场白时,全身血液就会自动倒流三圈,倒流完了,他还是忍不住回味,他甚至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天的佳佳穿着件白色连衣裙,普通的棉布剪裁,不新潮也不飘逸,但她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将她和周遭的喧哗隔离开来,她让他想起那个独居玫瑰星球的小王子,孤独而灵慧。她低头看向自己,干净的短发被风吹乱,巴掌大的小脸上嵌着双黑宝石般的眸子,比星辰还要明亮。短暂的错愕后,她笑起来的样子很淘气,梨涡浅浅,像孩子,更像一只误堕红尘的小精灵。她大大方方的捧着饭盆走到他面前,他却还在傻傻凝望。于是,接下来的故事顺理成章,那个暑假他也没有回家,北方的夏天闷热少雨,但满校园都飘洒着细雨般的槐花,铺在林荫路上,薄薄的一层,别样的淡雅。他白天陪她去图书馆研磨上下五千年,晚上带她潜进校电台播音室,闲置在角落的破旧风琴和掉漆吉他同样能合奏出美妙的旋律。对她了解得越多,就越觉得她像极了开在峭壁上的雪莲花,坚强而美丽。她是他心中独一无二的至宝,容不得别人轻视,高傲的父母对她的身世颇有微词,他便头也不回的带她离开。放弃了留学波士顿的机会,放弃了养尊处优的环境,他相信自己有能力给她幸福的未来,一如眼下,那些在风雪夜里从城市两端赶着末班地铁回租住屋只为一起吃碗加蛋泡面在江滩上仰望豪华CBD幻想以后买栋小公寓做窝的日子都成了过去,随着林楠在业内不断提升的知名度,生活终于对他们绽开了笑脸。
林楠搂着姚佳走出教堂,满头彩带迎风飘扬,身后跟着群嘻嘻哈哈的老友。
“老五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总算修得正果,不容易呀不容易,话说回来,老大你真够偏心,当年宿舍里六口兄弟,你干嘛只抢他一个人的粥,害我到现在还是个光杆司令!”
“得,老四你减减将军肚先,冲你这体格,抢你的粥不等于虎口夺食么?而且你小子贼精,见我过来就蹭着碗沿舔了一圈,啧啧…自作孽么!”
“你俩谁也别争了,缘份懂么?没文化!哎,我说佳佳,要是老五敢对你不好,千万别忘了咱这群强大的后备军团啊!”
“去去去,”林楠笑着一个旋腿:“我老婆谁都别打主意,蜜月完指不定就是三口人了,自家兄弟不必客气,别忘了提前节衣缩食备好红包!”
“哦哦哦…”
众人的起哄声中,姚佳羞红了脸,暗掐林楠的胳膊。
“大伙儿歇歇。”老大比划着手势镇场子:“小两口子打算自驾西藏玩浪漫,赶早出发为好,闲杂人等把闹洞房的劲儿蓄一蓄,花样多多益善,统统都给老五留着。作为今天最后一道大礼,我来倒计时,一…二…三…”
“砰…砰砰…”
数只炮筒魔法似的出现在他们手中,汹涌喷薄的却不是火花,而是新鲜的玫瑰花瓣,浓香馥郁,爱的天使徜徉在漫天祝福中快乐起舞,映红了每个人的笑颜。
过了很多很多年,林楠和姚佳仍记得那一场花雨,以及,那一刻,印证在彼此眼中的幸福。
穿越了时间和空间。
刹那,永恒。

情断如风

“栀子花白花瓣落在我蓝色百褶裙上/爱你/你轻声说/我低下头闻见一阵芬芳/那个永恒的夜晚/十七岁仲夏你吻我的那个夜晚/让我往后的时光每当有感叹/总想起当天的星光…”
车载CD不紧不慢的旋转,姚佳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湿滑,她看了看在副座上打盹的林楠,犹豫着轻唤了句:“木木…”
姚佳喜欢把林楠的名字简化成木木,听起来干燥舒适,适合拥抱。但现在,她的大脑已经紧张成一片空白,两个字带着明显颤音,但林楠没发觉,他太累了。前天下午刚从纳木错回旅馆,林楠就接到了公司总部发来的加急邮件,他手下的团队为一项大型工程提供的设计方案存在安全隐患,施工过半才发现,为了将双方损失降至最低,林楠熬了两个通宵,将初步拟好的改建图发回公司,吃过早饭后便开始往成都赶航班。姚佳替他开车,他几乎是挨着靠垫就睡着了,以致于压根儿没想起这辆半旧三菱越野车在前不久的驾驶中似乎有点需要检修的异常。
刹车失灵,不知道是掉了颗螺丝钉还是总泵漏油,总之任凭姚佳怎么踩,半点反应都没有。
天水路是有名的连环转,出了前方那条穿山隧道,陡坡的护栏外,是终年云雾不散的悬崖。
姚佳几乎快哭出来。
“木木…”
林楠侧卧在副座上,戴着维尼熊眼罩,睡容恬静得像个孩子。在西藏那些大大小小的旅馆里,姚佳每天早晨都躺在林楠的臂弯里醒来,睁眼就看见他的脸,她喜欢伸手触摸他的眉毛,一遍遍描摹着他舒展的眉形,而他的嘴唇就会慢慢扬起好看的弧度,然后把脸埋进她的颈窝,吻着她的脖子含糊不清的嘟哝:“老婆真香…”
姚佳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她尝试过各种挽回措施,山势越来越险峻,心也越来越凉,但她没有放弃希望,仍然疯狂的在脑中搜寻自救方法。
“佳佳,”林楠动了动:“你在叫我?”
“嗯,我也有点困,陪我说说话好么?”她只想听听他的声音,两个人的慌乱不见得比一个人的有用,她其实也算得上镇定,从发现问题到现在,凭着娴熟的车技,已经绕过了大半段盘山路。
“行,那就来聊点什么。”
“木木…你还记不记得…”
再次拉手刹,未果。
姚佳努力微笑:“我们第一次牵手是在哪里?”
“社科阅览室。”林楠还没睡够,懒洋洋的任回味过千百遍的片段在脑海中流淌:“你找不着宋史,我主动帮你,还约定了谁先找着就可以向对方索取一个条件,后来我赢了,要你陪我出去买可乐…快喝完的时候才牵上。别看就从小卖部到图书馆的一小段路,我蓄谋多久了你知道么?”
富有磁性的低语填满小小的空间,姚佳深深吸气,仿佛又闻到了飘满校园的栀子花香。
“那万一是被我先找着呢?”
“怎么可能?”林楠的唇角弯弯勾起:“书是被我藏起来的!”
“你…”姚佳的嗓子里像堵着什么,发不出声音,她想笑,泪水却无声的流进嘴里,咸苦。
“嘿嘿,想不到吧?”林楠的身子往下滑了滑,将睡姿调整得更舒适,维尼熊眼罩上带着熟悉的发香,是她的。六年了,自从牵了她的手,就从没想过要放开。
“你怎么不继续往下问?”他心满意足的笑着:“初牵以后还有初抱,初抱过去还有初吻…佳佳,我第一次吻你是什么时候?”
“大三冬天。”姚佳几不可闻的吸吸鼻子:“下了第一场雪,我们躲在播音室用小电炉煮饺子,葱香引来了管理员,你带我翻窗逃跑,我缺乏犯罪经验,黑灯瞎火的让窗钩子划破了嘴唇…”
“老婆,我那是在帮你止血。初吻么,更早点,秋天,教五楼前可是块背单词的好地方,草皮软阳光足,还有毛竹可以靠,有只小懒猪背着背着就改奔周公,大灰狼看着心痒痒,想起咱老祖宗留下的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古训,于是乎…咳咳,印象深刻啊!”林楠慵懒的调调带有几分调侃,不过,得意倒是真的,不用睁眼都可以想象出他的小妻子娇嗔的俏模样,一如那个风暖云清的午后,睡梦中的女孩被秋阳映红的明媚脸庞。
姚佳终于笑了起来,山谷中的风居然也带着北方阳光的味道,似乎还有他唇齿间淡淡的薄荷清香。
“你还有什么瞒着我,党的政策,坦白从宽。”
最后抢档,失败。
车子进了隧道,无数盏橘色的引灯连成细细的光带迎向挡风玻璃,又流过两侧的车窗。灯河璀璨,车身如舟,梦境般不真实。长长的隧道看不见出口,但也许就在下个转角,如同生命,不可预知。
林楠伸了个懒腰,开始摘眼罩:“那我再想想…对了,我刚坦白两次,都够优待战俘了吧?你就没啥表示?”
“木木…”
“怎么了?”林楠终于察觉出不对,他睁开惺忪的睡眼,他的小妻子却回给他一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甜美的微笑。
“没什么,就想告诉你,你的袜子放在衣柜的倒数第五个抽屉,上个月买的银灰色西装送去了干洗店,记得按时取…”
忽然发现想说的太多,时间却不够。
白茫茫的一片不再是归途,姚佳猛转方向盘,车身撞向山壁的瞬间,她猛地扑向副座,用自己的身体死命护住林楠。

木木,我也爱你。
浮生若梦流年转,芳华暗换。
三月里难得的好天气,烟雨泼墨的江南画卷在暖阳下多了几分生动明媚,小桥流水的原汁原味远胜于后世园林家们的精心雕琢。从醉仙楼顶层俯瞰苏州最繁华的街道,商贾走卒接踵摩肩,叫卖声此起彼伏,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一名衣着考究的少女端坐在四楼雅间,姿态从容的烹茶,举手投足间无不显示出良好的家教。
然而,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她便有些不耐了。
“沉璧!”
“在!”
趴在窗边悠然赏景的小婢女立刻应声,转身之前,迅速吐出几枚果核。
抬起头,光影浅浅流淌,似曾相识的一张脸,眉目如画。

前尘忆梦

“程公子怎么还没来?”
“这…”
沉璧为难的皱皱眉,那个程怀瑜确实比约定的时辰晚了很多,可这也不能全怪他。此人拥有富甲一方的显赫身世,与生俱来的俊美容貌,又加上坊间盛传程家与皇室之间颇有牵连,他理所当然的成为备受关注的传奇人物,更成了无数豪门世家争相攀亲的对象。作为万千芳心暗许的金龟婿首选,骄傲或是不可一世,不都正常么?
“小姐稍安勿躁,程公子此行苏州因有生意往来,杂事想必多了点。”
“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沉璧吐吐舌头,识相的溜一边去了,柳二小姐的怒气显然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明哲保身要紧。
脚下熙熙攘攘的车马川流不息。沉璧喜欢站在局外看人来人往,她觉得没准哪次错眼,就能看到另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就像那年在宿舍阳台上,喝着黑米粥发呆的姚佳与敲着空饭盆路过的林楠彼此对视的那一刻,夕霞如绽放的烟花。
她其实记不太清林楠的长相了,人的记忆很有限,再怎么精心描绘的素描画都敌不过时间做成的橡皮擦,所以,当很多年过去以后,烙在画上的无论朱砂痣还是白月光,都会模糊成最熟悉的陌生人。沉璧希望他们还会再见。虽然,就算是对面相逢,也不会再听到他亲昵的唤自己“佳佳”。
沉璧眯眼看了看瓦蓝的天,往嘴里塞了两颗乌梅,咸咸酸酸的味道在舌尖泛开,她忽然有点伤感。
她很早就明白自己不能活在过去,严格来说,姚佳和林楠的相亲相爱并不属于沉璧的过去,眨眼的功夫,还真成了上辈子的事,所以最多只能偶尔想想。不仅如此,她还被轮回司的小鬼给骗了,什么紫气东来花开富贵,害她白做高干子弟梦,哪知到头来连个落难公主都称不上,充其量也就是苏州大户人家的小丫鬟。不过…
沉璧唇边不觉浮上一丝笑意,她也有一笔旁人无法企及的财富——沉非。
沉璧清楚的记得在冰天雪地里睁开眼时见到的第一张面孔,尽管沾满血污,仍掩不住少年的清秀,她当时傻愣愣的盯着他瞧,第一反应竟是——这年头当爹的未免太年轻了点。
紧接着,少年朝她□的小屁股上狠拍了两巴掌,她痛得尖叫,却很郁闷的听见自己发出的婴孩啼哭,惆怅之余,忍不住心酸挥泪。别了,木木。别了,花费19年时间才爬完的教育金字塔。别了,佳佳最心爱的吉他…
“娘,妹妹和您一样漂亮,您听…她哭得多大声…”少年忍泣的呜咽打断了她的怀旧,她噙着泪花看向躺在雪地中的女人——他们的母亲。
血染的衣衫凌乱铺陈,有如雪地里盛开的红莲,美得触目惊心。她或许有着精致的五官,但惨白的脸已与雪色融为一体,变得不甚分明,唯有漆黑的眼眸灿若晨星。
“璧儿…”她翕动着嘴唇,向新生的孩子伸出手,想要揽进怀中。然而,终没能够。
流星划过天宇,美丽的眼帘慢慢垂下,她投向沉璧的最后一抹目光充满眷念与绝望。
沉璧立刻意识到自己这辈子又成了没娘疼的孩子,前尘旧梦夹杂着怨天悯人,顿时悲从中来,扯开嗓子放声大哭。
彼时的沉非也不过十岁上下,被沉璧哭得彷徨无措,自己反而忘了伤心,对着娘亲磕了几个响头,抱着唯一的亲人逃命去了。
沉璧至今都不知道爹娘是谁,又是为何遭人毒手,沉非用小男子汉并不算坚实的胸膛给了妹妹一方宁静的天地,他将沉璧照顾得很好,哪怕常常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回来,也总能从兜里掏出些好吃好玩的东西,一串糖葫芦或是一个布娃娃,塞进沉璧手里,笑得分外满足。兄妹俩居住的山谷里满是野生的梨树,冬去春来,雪消花开。沉非练剑的时候,就将沉璧放在简陋的木头推车里让她自己玩耍,清香的花瓣掠过沉璧的手,而那双胖乎乎的小手往往正在试图或者已经成功的抓住了颈上细细的红绳,红绳的底端坠着一枚钻戒——虽然也没人看出这稀罕物的价值,但依照民间传说,含金衔玉而生的孩子都属天降祥兆,沉非因此没有把这个怪模怪样的东西摘下扔掉,只充当了妹妹的玩具。
再长大一些,沉非学会了采集药材野果去山谷外的小村镇换回食物和妹妹的新衣服,再加上剑术有所精进,身上的伤痕便逐渐少了,而沉璧也学会了生火做饭,小丫头常坐在山谷口的大青石上等哥哥回家。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七年。
七年后,沉非背着把木剑,牵着沉璧的手走出山谷。他从不将心底埋藏的仇恨透露给沉璧,并不代表他能全然忘却,他想在拜师学艺前安顿好沉璧。在他看来,七岁的妹妹生得活泼讨喜,不难找一户愿意收养她的好人家。沉璧自然能看出沉非的打算,她并不希望和哥哥分开,但她也明白,如果沉非的力量不足以与当年迫害父母的仇家相抗衡,兄妹俩迟会被斩草除根。两世为人,她比谁都清楚生命的脆弱和无奈,能够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于是,她不哭不闹,一路上乖巧的依偎在沉非身边,珍惜着彼此还能给予的小小温暖。
一次偶然的机会,沉非从一伙人贩子手里救下了一个小男孩,小男孩的爷爷柳伯是苏州一家绸缎庄园的总管,乐善好施,为人忠厚,他收养了沉璧,并与沉非定下代为照看的七年之约。
离别的时候,兄妹俩都很坚强的没有哭,沉璧躲在庄园门口的石狮子后面,望着沉非的身影在夕阳余晖里走远。天色一点点暗沉下来,又过了很久,远处的芦苇荡里才传来一个少年的号哭,晚风阵阵,依稀夹杂着沉璧的名字。沉璧的眼泪这才“噼里啪啦”的落下,但她很快转身走进庄园的大门,她要好好活下去,等沉非回来。
又一个七年就快过了,沉非应该正在来苏州的路上,不管这些年里他学了些什么,好歹得传授几招给妹妹作为补偿,说不定一代女侠将会由此诞生…
“程怀瑜要是再不来我可就…”
沉璧的黄粱美梦正做得开心,柳二小姐的抱怨很不是时候的插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