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尘埃 作者: 妖
纪桑夏在学校里声名狼藉,男朋友走马灯似的换,没有人知道,一切都只是因为忘不掉一个人——宋楚予。
纪桑夏与宋楚予青梅竹马,她喜欢了他整整十年,曾以两人会一直一直在一起。却因为好友许纯水的出现,令两人的关系出现裂痕。
高三那年,纪桑夏的父亲惹上官司,她四处求助时结识了律师卓良,自导自演了一场“美人计”,却不想,她的小伎俩早就被卓良识穿,并对她穷追不舍。这招来了与卓良青梅竹马长大的殷若的嫉恨,使桑夏一度失去最好的朋友,和至亲的人。
卓良的不离不弃,成为桑夏绝望中指路的灯塔,从而珍惜起卓良对她的感情,也敞开心扉接受了他。一切看似风平浪静,实则不然,她发现卓良的举动越来越怪异,而更让她吃惊的是,自己的好姐妹骆蔻蔻竟然上了卓良的床…
背叛让她渐渐看不清前方的道路,而当一切明朗起来,当她知道卓良背叛的真相,不得不选择放弃卓良,烧掉卓良的日记本,远走台湾。
楔子
在墨脱的第七个夜里,大雪夹杂着雨纷扬而落,这个被称为“地球上最后的密境”的地方,也只有在这一刻才真正展现出她的美和神秘。
从参加这次登雪山的活动开始,团长对我表达了无数次的赞叹,尤其是在他知道这竟然是我第一次参加户外探险活动。
团长是个有着五年登雪山经验的老驴友,一路上,他不断告诫我们,在雪山行走的一大禁忌就是午夜出行,因为此时的能见度仅有一米,再加上骤降的气温,若是迷路的话,生还的可能几乎为零。所有人都奉为箴言,一行人驻扎在避风处,等待天明。除了我,选择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深夜悄悄脱离众人独自向雪山深处走去。
深夜的墨脱有着如天堂般美好的模样,白与黑恰如其分地交融,应该是我所见过的最纯净的一抹颜色了吧,像是梦境中丝丝缕缕的光亮,越过几千几万光年的距离,带着所有温暖与污秽,从心底深处开始,一点一点,沿着血流的路径,走向无声的深渊。
在这片静谧洁白的大地上,唯一不协调的是我手上发出微弱蓝光的手机,我看着上面那几张年轻的笑脸,钝痛像是寒山寺古老的钟,敲响深埋的记忆,在我的身体里轰鸣不休。
越来越高的海拔让我的呼吸渐渐急促,思绪也变得混沌起来。我捂着胸口,妄图阻止倾闸的悲伤。
圣经上说,时间停止的时候,就到了永恒。我双手合十,默默祷告。万能的主啊,请你用无上的仁慈接受这一场救赎。
我似一个虔诚的教徒,怀着颗赴死的决心,一步步踏向尽头翩跹的白。
好像当年,我途经安宁巷,遭遇一场盛大的悲欢。
而这些,我知道,它都将随着这来势汹汹的雪,夹杂在猎猎的北风中缱绻呼啸,直至湮没。
尽如尘埃
无数个冗长繁复的梦中,我看见你的脸,渐渐消失在弥散的雾气中,再也寻不见。
001
大约过去了半个小时,面前的历史系才子才从贞观之治的宏伟大论中收回来,唾沫星子横飞地又开始了孔子的论语典故。那高潮迭起的手势加上闷骚的小眼神,倒和龚琳娜唱《忐忑》时的样子有几分相似。
自从我自作主张地点了两杯卡布奇诺后,他就从男女平等问题谈到女德,又从女德谈到唐玄宗的长孙皇后。我一度以为他会从孔子追溯到地球的起源,没想到说到激动处的他突然话锋一转,扶了扶眼镜正色问道:“纪同学,你认为呢?”
正端着咖啡往嘴里送的我愣了半晌,然后尴尬地冲他呵呵地笑起来,他该不会以为我有听进去他那段长篇大论吧。就在我僵着笑容不知道如何接话的时候,骆蔻蔻如天降神灵般顶着小寒风,风风火火地冲进咖啡厅来,四处张望着。
我蹭地一下跳起,冲她挥手:“蔻蔻,我在这里!”
骆蔻蔻闻声望来,一看到我,圆圆的大眼立马凛成一条缝。她朝我大步走来,一手拎起我的包,一手拽住我的胳膊说:“我操,纪桑夏你还有闲情在这红杏出墙,你那个小情人顾潮声就快死了!”
虽然觉得骆蔻蔻拿人命开玩笑的行为很没有公德心,但我还是应景地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抱歉地朝历史系才子道了个别,就同骆蔻蔻一起跑出咖啡厅。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推开玻璃门的刹那,我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一道凌厉的目光,等我反射性地回头寻找时,只来得及瞄到一个穿着浅色衬衫的背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重,还有,莫名的熟悉。
没有细想,骆蔻蔻就拉着我坐到出租车上。
“师傅,去人民医院。”
听见骆蔻蔻向司机报出人民医院的地址后,我才噗嗤一下笑起来,晃着脑袋说:“骆蔻蔻啊骆蔻蔻,你还真入戏。”
她瞪着眼莫名其妙地盯着我:“入什么戏?”
我白了她一眼:“都甩掉那个话痨了,你还装什么装。”在那个历史系才子兀自说得欢畅的时候,我偷偷给骆蔻蔻发了个求救短信,十分钟不到她就出现在我们面前,演了场戏,顺利把我解救出来。
瞧瞧,多敬业啊,要不怎么说电影来自于生活,人人都有拿奥斯卡的潜质。
我正乐着呢,骆蔻蔻一掌就朝我头上拍过来:“说你没良心你还真没良心,姓顾的那小子再怎么粘人,也是因为你才进医院,人家现在昏迷不醒,你奶奶的还笑得跟朵喇叭花似的。”
她这番话可把我懵住了,我皱着眉问:“你不是收到我的短信为了将我从那里解救出来才编的?”
骆蔻蔻说:“放屁,我压根没收到什么劳什子短信,再说了,谁有空拿这个开玩笑。”
我狐疑地拿出手机,这才发现屏幕上写着“发送失败”四个大字,回过神来的我大喝一声:“我靠,你不早说!”
002
赶往医院的路上,骆蔻蔻向我叙述了顾潮声进医院的始末,大抵是我的第前N任男友在背后诋毁我的时候,刚巧被前去找我的顾潮声听到,于是视我为水仙花般纯洁的顾潮声就冲上去一个过肩摔和他扭打起来,本来占下风的是前N任男友,可是戏剧性的是,打完人后的顾潮声,一边笑一边咳出了血,然后两眼一黑轰然倒地,被人送进了医院。
听骆蔻蔻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
骆蔻蔻是我结交的第一个同性朋友,初中时的某日,我们分别因迟到被罚到操场跑步。熊熊烈日下,骆蔻蔻在跑了半圈后,就拉着我来到学校外面的小卖部,请我吃了一根盐水冰棒。
我和骆蔻蔻一见如故,很快就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拿骆蔻蔻的话来说就是干柴烈火可以燎原直冲云霄一发不可收拾,骆蔻蔻在文学上的造诣一直是我不敢恭维的,虽然,她自己浑然不觉,张口闭口就是一连串的成语。我曾想要阻止,只是这个念头还没说出口,就被她扼杀在摇篮里,她说:“纪桑夏,我又不像你,学啥精啥,这十几年来就被我妈逼着背成了一本成语字典,这点东西你都不给我显摆,我还要怎么混啊。”
我惶恐地点头,在心底默默感叹起骆蔻蔻她妈的伟大。
所以,以我对骆蔻蔻的了解,顾潮声顶多只是破了点皮划了点小伤口流了点血。
可是当我看到顾潮声时,心却倏然收紧,我第一次见到人的脸可以白成这样,紧闭的双唇更是没有一点血色,如果不是他的胸口有规律地起伏着,我真会以为躺在我面前的,是个死人。
我转过头小声问骆蔻蔻:“他睡了多久了?”
“啊?从送进来到现在,差不多六个小时吧。”骆蔻蔻正饶有兴致地打量顾潮声的睡颜,罪恶的手甚至还朝他的胸口伸了过去,“我估摸着,这小子外表是假象,铁定是内伤。”
我一掌拍掉她的手:“去你的,我看是你武侠片中毒太深。”
“哎,我好歹也是个学医的,专业的!”骆蔻蔻不满地控诉。
我呵呵地笑了两声,骆蔻蔻的确是学医的,兽医。两年来,惨死在她手下的小白鼠小白兔不计其数,我曾想过劝她换个专业,但是转念一想,好强如她,若是遭到别人的质疑,指不定就叫她继父出钱给她换到医学院去了。
我想,这也是即使骆蔻蔻每年补考的科目有一长串,兽医学院也不开除她的原因,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估计是我和骆蔻蔻声音过大,一直沉睡的顾潮声竟醒了过来,清亮的眼睛眨巴了下,对我露出个大大的笑容:“你来啦。”语罢,便直起身子亲昵地挽住我的胳膊。
我盯着他浮肿的脸没说话,骆蔻蔻见状,借口有事离开了病房,临行前还朝我暧昧地挑挑眉。门刚关上,顾潮声立马整个人从被子里钻出来,双手揪着耳朵,可怜兮兮地说:“桑夏,我下次再也不打架了。”
那副小媳妇样瞬间浇熄了我一肚子的火,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于他,我从来就是这样毫无办法,只得板起脸零零碎碎地数落他几句,直到值班的护士来询问我是要离开还是留下过夜。
“留下!留下!”
还没等我回答,顾潮声就嚷嚷起来,腆着脸对我说:“桑夏,我很不舒服,你能不能留下来陪我。”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顾潮声的脸色要比方才苍白许多,我突然不放心起来,便应允了他。
顾潮声欣喜地拉着我的手躺下来,又和我叽叽喳喳地聊起来,言语中明显透露着深深的疲惫。我打断他,问:“你不是不舒服吗?早点睡吧。”
他怔了怔,眼里的光黯了下去,声如蚊蚋:“我怕我睡着了,就醒不过来了。”
我呸了声,伸手就去戳他脑门:“说什么胡话呢,放心睡,明早有我叫你。”
顾潮声点点头,乖巧地闭上眼。没多久,偌大的病房里就只剩下他浅浅的鼾声。我走到阳台,推开窗户,点燃一支烟,边吸边回头看他。
这个十八岁的少年,就像是一个谜,突如其来地出现在我混乱不堪的生命里,除了他的名字年龄,以及每个月都会消失一个星期,其他的我一无所知。
更让人猜不透的是,对于他,我始终都有种强烈的熟悉感。
而当我把这样的感觉告诉骆蔻蔻时,她笑了半天,最后总结出“我和顾潮声,在上辈子有一场孽缘”纯属扯淡的结论。
那段时间的骆蔻蔻正沉迷于一部关于前世今生的纪实片中不可自拔,甚至每晚都听着催眠大师的录音入睡,企图探知自己的前世之旅。
我却不以为然,因为比起这些,我更愿意相信,顾潮声或许曾出现在我空白的八年里。
003
——你的记忆是从哪刻开始?
是还挂着鼻涕时上蹿下跳的样子?还是偷偷打碎了妈妈心爱的水晶盒?不管怎样,十三亿人就有十三亿个不同的答案。
我的记忆,始于八岁那年,我在嘈杂的病房里醒来,懵懂地看着面前的女人,脑海里和窗外纷扬落下的雪一样,一片空白。“我是你妈妈,他是你爸爸。”女人指着坐在窗前抽烟的男人这样告诉我。
妈妈?爸爸?我的脑中自动搜寻起有关这两个词的画面,却一点也记不起。我捂着隐隐作痛的头,哭着把这样的恐惧告诉母亲,她只是淡淡地说:“记得和记不得又有什么要紧,总有一天会忘记的。”
父母从不喜欢我问过去的事,所以我想,或许掩下自己强大的好奇心,他们就会多喜欢我一点吧。八岁,是个尚且懵懂的年纪,独独对爱有种强烈的渴望。
可是,从搬到安宁巷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与其他小孩是不同的。别说父亲不会像小宝他爸那样给骑大马,母亲不会给我织半条围巾,就连最普通的微笑,他们,都不愿给我。
时至今日,年少的记忆已然模糊,可想到那些独自行走的日子时,我还是会感到彻骨的寒冷。
我掐灭了烟,抱紧了自己。
夜,仿佛更凉了些。
我就这样靠在阳台抽了一夜的烟,天亮的时候在顾潮声的坚持下给他办了出院手续,目送着他坐到出租车上,才返回宿舍,一沾到枕头,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我做了许多关于安宁巷的梦。
我又梦见了八岁那年的夏天,彼时的我正坐在高高的槐树上捉知了,橘色的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分割成大小不一的矩形,在微微掠起的风中发出燥热的气息。
那只我注意好久的亮壳知了在我接近的刹那,突然飞起,我惊呼一声,顺着它飞行的弧度望去,眼睁睁地看着它撞在一个少年的白衬衫上。
他怔了下,捡起被撞晕的知了,抬头的瞬间,目光同我的撞在一起。他没有像安宁巷的其他人一样,看我的眼中总带着嫌恶与同情。我的心口陡然滋生出暖暖的热流,于是,我竭力朝他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
可是,他却淡淡移开了目光,带着有些傲娇的表情牵着身旁老人的手路过我栖身的槐树,随手把知了放在树下的石桌上。
我的笑僵在脸上,盯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难过了许久。
梦境的最后,我从树上跳下来想去追上他,不想,原来的水泥地面变成了冰冷的湖水,他站在岸边冷冷看我,我拼命挣扎呼救,直至惊醒。
“做噩梦了?”
我傻瞪着面前的骆蔻蔻半晌,才缓过神来。初春的风从敞开的窗外徐徐吹来,脸上突然传来一阵不自然的冰凉。我慌忙摇了摇头,转身跑进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盯着镜子里满脸潮湿的自己,深深吸了口气。
从卫生间出来时,我已换上了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假装没有注意到骆蔻蔻探究的目光,拿出手机和她讨论今天约会的对象。
“我算是认识到了,找男朋友一定不能找学历史的,各个都是唐僧,喏,这个艺术系的就不错,说不定还会唱两句二人转呢,多喜庆啊,就他了…”我兀自说的开心,手已经按捺不住地准备按下拨号键。
“梦见宋楚予了。”骆蔻蔻开口,语气平静的像在述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我的动作倏然僵住,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纪桑夏,你也就这点出息,以前这样,现在和他离了十万八千里还是这样。”骆蔻蔻越说越有气,索性大步走了出去,丢下我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宿舍里对着已经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发愣。
三年了。
即使我和骆蔻蔻从不谈起他,避免想起他,他却还是像个梦魇,纠缠于我每个梦境中,不得安生。
宋楚予。这三个字,是我心底永远不可触碰的伤口,因为温暖,所以不能愈合。
004
顾潮声的电话打来时,我正和躲雨时新结识的帅哥在甜品店里眉来眼去,他底气十足地在电话那头嚷嚷:“纪桑夏,你在哪儿呢?”
我总不能实打实地告诉他我在和别人打情骂俏吧,于是装模作样的捏着嗓子说:“上课呢,等下课了我打给你…”
“骗子!”话还没说完,顾潮声的嗓门立刻放大了十几倍,炸得我耳朵嗡嗡作响,我揉着耳朵抬头,就看见顾潮声站在我对面的玻璃落地窗外瞪着我,眼睛和骆蔻蔻经常带回来做实验的小兔子一样,红通通的。
倾盆的大雨打在他的身上,让本来就瘦弱的他显得更加单薄,好像随时都有倒下去的可能。
我愣了几秒,旋即一个箭步冲出去拉住他就走,默默在心底哀悼了下夭折的艳遇。古有云:帅哥诚可贵,生命价更高。以顾潮声这冲动的性子,再搁这待下去,指不定他又会上演一幕中国功夫。
还没走几步,顾潮声就猛地甩开我的手义愤填膺地说:“纪桑夏,你怎么就这么作践自己!”
我冷笑着看他,一手搭在他肩上,说:“我怎么作践自己关你屁事?还是你也想和他们一样,和我牵手接吻搞暧昧?”
顾潮声躲开我的手,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咬着牙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我突然有些自责,我说的话会不会太重了些。
我拍拍他的肩:“回去吧。”
“不是这样的…”
转身的时候却被顾潮声一把抓住,我回头看他,他苍白的脸上写满倔强,眼里带着我读不懂的痛楚,一字一顿地说:“我只是希望你好好的。”
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隔着重重时光看见了多年前的自己,也是和顾潮声现在这样,有着柔软的内心,信奉“他好,我就好”这样的话。只是那些,到头来却成为我最致命的伤。
我的心慢慢沉了下去,挣开他的手,抬手招了辆出租车,一头扎了进去。
“T大南校区。”我一边向司机大叔报出地名一边抹去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眼泪的液体。
司机大叔透过后视镜打量我,意味深长地说:“小姑娘,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我说:“大叔你真爱说笑,人家都叫我伐木员呢,大兴安岭我都光顾过了,下一个目标是征服亚马逊雨林。”
司机大叔的脸明显黑了黑,手一晃,把车开得飞快,很显然,他一定不会觉得我是个好姑娘,所以,原本半个小时的路程,他只用了十五分钟就到了目的地,然后在我风情万种地目送下迅速消失。
回到宿舍,骆蔻蔻正在上网,一看见我,立马合上笔记本。我眯着眼凑近她:“你刚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骆蔻蔻呵呵地笑,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是吗?”我怀疑地看她便秘一样的脸,每次骆蔻蔻出现这样的表情,就是在纠结要不要告诉我某件事。
就像初二那年,我们还是不谙世事的小萝莉,对女性生理知识的了解屈指可数。骆蔻蔻第一次来月经时,正好在上政治课,她就带着这样便秘的表情看了我半节课,就在我忍不住要冲到厕所看看我的脸上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的时候,她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吼一声:“妈的,我流血了!”
政治老师是个刚毕业的实习小伙子,那天是他第一次以老师的身份站在讲台上,短暂的沉默后,他红着脸脱下自己的外套围到骆蔻蔻腰上,拉着骆蔻蔻走了出去。十五分钟后,骆蔻蔻一脸铁青地回到座位上,任凭我如何询问,她打死都不说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得知真相的我,固执地认为,那个政治老师之所以在实习考核通过后还毅然决然选择离开,完全是因为骆蔻蔻带给他的阴影。
如我所料,半夜我睡得正香时,骆蔻蔻突然摇醒了我,丢出句可以媲美原子弹的爆炸性的话:“宋楚予要来了。”
我还处于混沌状态的脑子在短暂的怔仲后清晰了起来,下一秒,我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胡乱往包里塞了几件衣服,夺门而出。动作之快,连骆蔻蔻都没反应过来,等她意识到我跑路了后,只来得及站在阳台上中气十足地对我霹雳侠一般矫捷的背影大吼一声:“纪桑夏,我操你大爷!”
就这样,我纪桑夏,唯一一次被全校大范围的讨论,是因为我大爷被操了。
005
宋楚予是谁?
浅显点来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若说得深刻点,他为我头破血流,我为他生不如死。
我一直以为他是这世上最懂我的人,甚至,在他如大力神附体般狠狠地把我扇进湖里,在我扑腾着泅水时绝尘而去,我依旧将他的话当做唯一的信仰。他说:“纪桑夏,你让我觉得脏,我不想再看见你。”我便灰溜溜地滚到他看不见的地方,把自己变得更脏,在无数个不眠夜,揪着一颗冰凉的心,想他想得找不着北。
虽然我从小沐浴在冷暴力的阳光下,但我本不是一个自虐的人。所以,我便立誓忘记他。
忘记一个人最快的方法是什么?十个人中有九个人会回答,开始另一段爱情。骆蔻蔻常说这是个傻逼才用的方法,而我更是被她视为傻逼中的战斗机,因为人家好歹也是在一起过,而我仅仅只是单恋了宋楚予十年,本质上根本不符合条件,所以比起“开始另一段爱情”这个方法,她由衷认为我还是站在马路上认准一辆车撞上去,走奈何桥的时候多喝几碗孟婆汤比较靠谱。
我婉转表示这个方法太过血腥,不符合我安详老死的梦想。骆蔻蔻甩给我一记白眼后,又给我分析,据权威数据表示,百分之七十的人在撞车后会死亡,百分之十五会残废,百分之十变成植物人,百分之五会失忆。我觉得她纯属扯淡,从小到大我没中过半毛钱东西,所以根本不可能会有幸成为那百分之五中的一员。
于是,在经过慎重地考虑后,我决定好死不如歹活,说不定还会瞎猫撞上死老鼠,遇见一个不那么爱的人,结婚生子,在两鬓斑白的时候,和我的孙子或孙女说年轻时的凄美爱情。
我太清楚自己若是在这个时候见到宋楚予,那些好不容易筑起来的决心,顷刻间便会溃不成军。
所以,我选择了三十六计里的番外计,落荒而逃。
我抱着行李在路边拦车,那些原本正常时速的车在快靠近我时总会加大马力呼啸而过。此时正是半夜两点,我又只穿了睡衣,在这样一个什么狗血事件都有可能发生的时代,换做是我也不会随便把车停下来。
春寒料峭从来都和冬天不相上下,没多久,我已经冻得牙齿直打颤了,再这么下去,我恐怕真要去奈何桥走一遭了。我一边跺着脚做高抬腿一边给明天报纸的头条想标题,“T大女生冻死于校门口,疑似为情自杀”,我越想越觉得憋屈,索性往马路上一跳,张开双手,呈大字型的蹦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