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味记 作者:熙禾
一朝穿越入农家,花小麦表示,奔放的人生无须解释。
朝起炊饭香,晚来烹鱼虾,日子有色又有味,节操什么的,都是浮云。
二姐说,遇见好男人,便要果断扑倒之,花小麦摩拳擦掌,某男倒退三步。
“娘子莫急,这种事,还是放着我来。”
小说类别:种田经商
第一话 女厨子的穿越
入了冬,日头落得早,不过申正时刻,天色已然暗了下来。暮色四合,衬得远处山峦愈发苍茫。花小麦背着小半篓野蘑菇从一片矮林子里钻出,径直进了村,拐到西边第五间农舍前,在院子里稍稍停了一下,接着蹑手蹑脚蹭到东屋门口,悄声无息地将耳朵贴在门板上,毫不意外,听到了一阵异样之声。
“泰和…”女人的声音甜而腻,从嗓子眼里哼出来,意犹未尽地在空气中转了好几个弯,方才隔着薄薄的门板荡漾而出,“哎呦,你慢点…”
女人的吟哦饱含热情而富有张力,一声拔得比一声高,妩柔娇媚,直冲云霄,奔至最高点时陡然变得尖厉,简直让花小麦怀疑,自己的耳膜会因此破掉。然而须臾间,那花腔一般的吟唱却又落了下来,变得千回百转,有一声没一声的,慵懒妖娆。
花小麦向来识大体、有见地,深谙听窗根儿会生耳疮的道理,当即便冲着灰扑扑的天空翻了个教科书般精准的白眼,退后两步,在门前的台阶上坐下,叹了一口气。
这是她穿越到火刀村的第十天。
当花小麦还不是花小麦的时候,她也曾对自己的未来拥有无数期待。
从赫赫有名的某全国连锁厨师学校毕业,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被分配到一间五星级大酒楼实习,旁人抢破了头的机会,她却唾手可得。酒楼中那比教室还要大的后厨,各种只在课件里存在的高科技现代化厨具,闪着夺目光彩的灶台和水槽,还有不沾一丝灰尘、洁白无瑕的厨师袍…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几乎是忍不住地嘴角上翘,整个人好似堕入了云雾。
恍惚中,她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光明之路。升任总经理,当上CEO,嫁给高富帅,一切尽在掌握,可是…
她怎么能想到,五星级大酒楼的厨房,居然也会瓦斯泄漏?
封闭了一整晚的厨房里充斥着浓重的瓦斯味,肥白胖大的二厨掩着鼻子一脚踏进去,一边指挥“花小麦”四处检查,一边好死不死地伸手去摁电灯开关。然后,“砰”地一声巨响,“花小麦”被卷入一片热浪之中,眼前白光一闪,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父母早亡,因家乡闹饥荒,万般无奈下来到火刀村投靠二姐的小孤女。
花二娘寒夜里将昏倒在院子外的花小麦捡回家,彼时,花小麦已经饿了四五天,浑身上下只剩一把骨头,嘴唇皴裂,脸色白中带青,眼看着是不成了。花二娘也没请大夫,只狠狠给她灌了两三碗姜汤下去,又熬了小米粥一点点往嘴里喂,那边厢却也着手替她准备后事,不想三日之后,花小麦竟缓了过来,便就此安顿在了姐姐姐夫身边。
花小麦后来想,幸好那天事发之时,自己因为想要挣表现而到得格外早,酒楼里除了她和二厨之外,再无第三个人,酒楼虽受重创,却没有更大的人员伤亡,这也是她唯一能觉得欣慰的事。眼下她总算是凭空捞了条命回来,但是,身处这不知何年何月的时代,以后又该怎么办?
坐在门前发了一会儿呆,屋子里的动静断断续续,始终不曾停下来,花小麦就有点没了耐心,索性站起身,晃晃悠悠出了院子,漫无目的地往村里闲逛。刚走没两步,迎面便遇上了住在隔壁的潘太公。
“麦子、麦子,你站一下!”见到花小麦,那潘太公顿时笑逐颜开,冲她招了招手,脚高步低颤颤巍巍地扭了过来,花小麦赶忙伸手扶了他一把。
潘太公往花小麦背后的篓子瞟了一眼,乐颠颠道:“你这是进林子采蘑菇去啦?”
“嗯。”花小麦就点点头,“太公你要不要,我给你一些好了,反正漫山遍野都是,我随时能去采…”
“不用,不用!”潘太公忙将手摆得好似风车,“你和你姐姐姐夫,平日惯来很照顾我们老两口,做了甚么吃的都不曾忘了我们,我哪好再要你的东西?”
花小麦仍旧从篓子里抓了一捧蘑菇,给他兜在衣襟里,一面问道:“太公叫我有事?”
潘太公面上出现了片刻的茫然,少顷猛地一拍额头,笑道:“人老啦,记性都叫我家那大黄吃得干干净净!前两日你二姐做了白糖糕,不是给我送来一些?如今那碟子还在我家,你且等着,我去取来给你。”
说罢便转身入了屋,很快拿着一个粗瓷碟子复又走出来,递到花小麦手里。
“家里还剩下些糯米粉,我二姐说,过两日还要做那白糖糕,到时候,我再给你和太婆送来。”花小麦顺手将碟子丢进篓子,笑着道。
孰料那潘太公闻言,脸上竟露出极恐惧的神色,朝后退了一大步,使劲摇头:“不要了,不要了,你家好容易舂了点糯米粉,自己留着慢慢吃才好,不可再给我们老两口送,万万不可啊!”
花小麦喉间一声笑差点冲口而出,忙死死闭住嘴,忍了老半天,方正色道:“潘太公,你不要这样客气,我二姐和姐夫常说,他们刚搬来你隔壁时,全靠你和太婆两个照应,如今他们日子宽松了点,回报二老也是应分的。”
“总之你记得我的话,不管你二姐做了什么吃食,都不必再给我们送了!”潘太公朝后再退一步,瞪大了眼睛,语气斩钉截铁,绝不容质疑。
“可是…”花小麦还想说话,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细碎急促的马蹄声,她赶紧回过头去,就见一匹通体油亮漆黑,只额前覆着一丛白毛的高头大马,以极快的速度踢踢踏踏冲了来,瞬间已逼到近前,眼看是收不住势,要撞将上来。
花小麦这一下吃惊不小,本能地朝旁边闪了闪,慌乱中抬眸,却发现潘太公仍站在原地,连忙伸长了胳膊将他扯了过来。
人年岁大了,反应就会变慢,腿脚也不灵便,潘太公被这突发的一幕唬得两腿发软,跌跌撞撞歪到花小麦身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马上的人低喝一声,紧拉缰绳,大黑马两只前蹄腾空而起,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在花小麦和潘太公身侧咫尺停下,那人迅速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奔过来。
花小麦粗略地检查了潘太公手脚,见他应是没受伤,便松了一口气,扶住他胳膊想要将他拉起来,却因人小力弱,反倒被拽了个趔趄。忽闻身边脚步声愈来愈近,胸臆中那火腾腾的怒气便冲上头顶,偏过头去张嘴就骂:“你是撞了邪了还是怎地,眼睛被鬼迷了?不会骑马还要学人摆阔,有钱没处使了吗?”
话音未落,目光已落到那人身上,登时便怔了一怔。
那是个二十二三岁的年轻男人,宽肩窄腰身量极高,大冷天的,只穿一件蟹壳青的单袍,袖子还挽到肘弯。那衣裳也不知是小了还是怎么,紧紧绷在他的手臂和脊背上,甚至通身上下每一块筋肉的形状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男人长了张刀刻一般的脸,棱角分明鼻梁高挺,然而眉眼却是细长的,无端令整张脸显得柔和了许多。他大步走来,花小麦立刻觉得身畔卷过一阵冷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听见花小麦的斥骂声,男人偏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径直在潘太公面前蹲下,沉声道:“太公,实在对不住,可有伤到哪里?”
潘太公彼时正抱着自己的膝盖天啊地啊满嘴嚷疼,冷不丁听见那人的声音便抬起头来:“你是哪个杀千刀的?若是把老头子我撞出个好歹来,你赔得起吗?”
男人嘴角几不可查地一抽,语气却依然平淡:“太公,是我,孟郁槐。”
“啊,是郁槐啊…”潘太公觑着那双昏花老眼紧盯他瞧了半晌,脸色就有所和缓,“你几时回来的,怎么赶得这样急?吓得我呀,心都要从腔子里蹦出来啦!”
“今日刚回来,听说家里出了点事。”孟郁槐皱着眉头道。
“哦,是不是你娘又…”潘太公露出了然的神色,“那你赶紧回家去瞧瞧,我没伤着,就是给唬了一跳,让麦子扶我一把就行。”说着便朝旁边指了指。
花小麦见那男人跟潘太公是认识的,站在一旁就觉得有点尴尬,忽然听见自己的名字,赶紧点点头:“太公没受伤就好,我送他回去。”
孟郁槐又看了她一眼,匆匆点了个头,对潘太公说了两句抱歉的话,翻身上马。这一回却是不敢疾驰了,只一溜小跑朝着村子南边而去。
潘太公在地上喘了一会儿,定了定心神,便撑着花小麦的手站了起来。
“太公,那个人是谁?”花小麦替他拍打身上的土,顺嘴问了一句。
“你说郁槐?”潘太公往孟郁槐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兀自有些惊魂未定,“他可是火刀村里的头一名的好儿郎!你别看他年纪不大,已经是咱芙泽县连顺镖局里,最年轻有为的镖头啦!难得的是为人也好,平日里最是沉稳,就是他那个娘,隔三差五总要闹一回,搅得他不得安生。你刚来火刀村不久,他又时常出去走镖,想必你还不认识…”
花小麦“哦”了一声,还想说话,背后忽然窜起一股凉意。紧接着,左后方就传来一声穿云裂石的爆喝。
“花小麦,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老娘打断你的狗腿!”
第2话 白面馒头
更新时间2013-12-26 20:06:27 字数:2396
花小麦脑门上一滴冷汗落下,战战兢兢转过身,就见花二娘单手叉腰,气势汹汹地站在自家院子门前,柳眉倒竖像是要吃人一样,手里擎着金光闪闪一样神物——正是那锋不可当的擀面杖是也。
其实花二娘长得很好看,杏核眼柳叶眉樱桃口,身段儿更是婀娜有致,随便凹个造型往哪儿一站,活脱脱就是火刀村里最千娇百媚的一枝花。只可惜,她那性子实在太过凶煞彪悍,喉咙又敞亮,嚎上一嗓子,整个村子都要抖三抖,竟有龙吟虎啸的气势。时间一长,威名远播,颇有几分人人谈之色变的味道。
此刻她身上穿着一件半旧的银红袄子,领口理得不太齐整,露出一大片白腻腻的颈子,头发也有些蓬乱,更添两分凶恶之气,简直要吃人一般。花小麦就狠狠打了个哆嗦,小声叫她:“二姐…”
“姐个屁!”花二娘身手了得,扑过来一把揪住她的耳朵,狠命一扭,劈头盖脸骂道,“你要作死便死远些,来了我家,就得守我的规矩!我是怎么跟你说的,日落之前必须回家,你都给我忘到脚后跟儿去了?我今天不收拾你,你便不知马王爷有几只眼!”
花小麦心想:我倒是想早点回去来着,但你们在屋里战况激烈,我贸贸然去打扰,恐怕不大好吧?
这话终究是没能说出口,花二娘扯得她耳根子生疼,耳朵都像要掉下来了,只能毫无意义地不断发出“哎呀,哎哟”的惨叫声。
“二娘,莫动手,莫动手哇!”潘太公忙赶过来阻拦,一叠声道,“怪不得麦子,是我刚才跌了一跤,她好心想送我回家,这才耽误了工夫,你…”
“潘太公。”花二娘回嗔作喜,笑吟吟地扭头道,“你瞧她这面无二两肉的薄命相,手脚又粗蠢,倘或把您磕着碰着了,那可了不得。你在这儿稍等一下,我让泰和来扶你啊。”
说罢,扭着花小麦的耳朵一径回了家,潘太公果然站在原地不敢乱动,就听得里面传来一声甜腻腻的呼唤:“泰和,潘太公跌了跤,也不知是不是伤了腿脚呢,你赶紧去瞧瞧呀!”
潘太公一阵恶寒,只觉得从头到脚起了密密实实一层鸡皮疙瘩,哭笑不得,摇了摇头。
花二娘将花小麦带回家里,也没真把她怎样,将人往堂屋里一丢,便提了那小半篓蘑菇,径直去厨下张罗晚饭。
这间小院,是两年前花二娘两口子从火刀村东头搬来时新盖的,拢共只有三间屋,厨房修在院子里,花二娘和她的夫君景泰和住在东侧的大屋,西侧的小屋原本是堆放些杂物,花小麦来了之后,便腾出来给她睡。院子不算大,所用之物也十分平常,甚至有点寒酸,却收拾得很干净利落,人住在这里,还算身心舒泰。
花小麦讪讪地在椅子里坐了一会儿,想起潘太公说到那白糖糕时如临大敌的表情,心中跟着就有点发愁,思前想后,终于站起身来蹭到厨房门口,探头探脑地小声道:“二姐,我来帮…”
那个“你”字还没出口,花二娘便瞬间转身,急赤白脸高声道:“你这笨蛋,我可不要你帮!打碎了盘子碗碟,你赔得起吗?把你卖了都赔不起,趁早给老娘滚远些!”
花小麦叹了一口气,蔫头耷脑地退了出来。
花二娘不让她上灶做饭,这对于一个厨师学校的优秀毕业生来说,不仅是侮辱,更是一种折磨。若是花二娘手艺好,做出来的饭菜喷香可口,那也就罢了,她勉强还能忍得,坏就坏在,这位“火刀村一霸”那化神奇为腐朽的能力,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
她活了一辈子…不,两辈子,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那一身厨艺,如今却毫无用武之地,那么她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不多时,景泰和从潘太公家里回来了,饭菜也已经摆上了桌,花二娘恩赐给花小麦一枚白眼,俏生生娇滴滴地唤自家夫君上桌。
桌上摆着一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菜,黑乎乎黏答答,样貌十分可疑,花小麦仔细辨认了一下,觉得那似乎是自己从山里采回来的蘑菇。三碗山芋粥清汤寡水,此外还有一簸箕夹了老咸菜的麦饼,至于那四个蒸得有点走样的白面馒头,则放在了景泰和面前。
“小妹,潘太公说今日多亏了你,让我跟你道声多谢。”景泰和唇边带着一抹宽厚憨直的笑在桌边坐下,偏过头来对花小麦道,“你二姐不是故意要冲你发脾气,她只是看天色晚了,你又没回来,心里担忧你出事。”
“我知道。”花小麦神情严肃地点点头,“二姐总是为了我好的。”
“你少做美梦了!”花二娘从厨房走进堂屋,没好气地坐在花小麦身边,“我会担心她?哼,天地良心,我巴不得她走失了才好!家中少一个人吃饭,我多省下些口粮,日子过得更舒坦!别说我没警告你啊花小麦,那白面馒头是专给你姐夫吃的,你也就配吃点这麦饼子了,你若敢把手伸过去,我打死你!”
说着,便夹了一筷子“黑乎乎”送进景泰和碗中,甜甜笑道,“夫君,怎么不吃菜啊,这是特意给你做的呢!”
花小麦暗暗摇头:你别这样,他还想多活两年。
花二娘真是好本事,甜丝丝的山芋,都能被她做出一股子苦涩酸气来,花小麦喝了一口粥便无论如何再咽不下去,又不敢吃桌上那盘不知道会不会有毒的菜,只好拿了一个麦饼,虽是粗粝了些,好在里头的老咸菜盐非常重,凑合凑合,勉强能将饼子吞下去。
她吃完了一个觉得不够饱,伸手想拿第二个,花二娘一筷子敲在她手背上:“吃吃吃,就知道吃!我瞧你瘦巴巴,怎么竟然能吃那么多?喂,你该不会是得了饿痨了吧?”
景泰和就在旁边劝:“你差不多得了,一个饼子值甚么,小妹在老家日子过得苦…”
“被她吃完了,你吃什么?”花二娘抵死不依,摁住花小麦的手不许她动桌上东西。
花小麦抬头望天:我就知道你是心疼我的,宁愿毒死自己的夫君,也绝不伤害妹妹分毫,真谢谢你。
景泰和摇头无奈地和她分辩起来,花小麦懒得多听,索性下桌回了西屋。
饭后,花二娘照旧以怕花小麦打烂东西为由,不让她进厨房帮忙收拾,反倒催着她去洗澡。
“成天往林子里钻,也不知会不会惹虼蚤回来,你赶紧去给我好生洗洗去!”她不由分说将花小麦拱进薄木板搭的简易沐房里,顺手带上了门。
花小麦今天第三度叹气,见浴桶中热气蒸腾,也便慢吞吞走过去。
花二娘已经将她的换洗衣裳拿了进来,叠得整整齐齐地搁在木架子上,最上面那层似乎还摆着一个白白的物事。
花小麦走过去一瞧,嘴角便轻轻翘了起来。
那是一个还冒着热气的白面馒头,形状…唔,十分飘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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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话 塌了半边墙
更新时间2013-12-27 12:16:33 字数:2835
庄户人家歇得早,吃过饭收拾停当之后,聚在堂屋里说了一会儿话,大抵都是花二娘戳着花小麦的额头大呼小叫地斥骂,景泰和在旁边忙着劝说。等花二娘终于再喷不出一星儿唾沫了,三人也便散伙,各自回房中睡下。
是夜,花小麦将脑袋深深埋在被窝里,仍然无可避免地听见了从东屋飘过来的蚀骨之声。
花二娘年方十九,身强力壮而热情澎湃,无法按捺对于景泰和的满腔爱意,无时无刻不在索求。穿越到火刀村的这十天里,不管白天黑夜,花小麦始终被这种恼人的声响所扰,躲又躲不开,想过去提醒花二娘注意点影响吧,又怕落得个手断脚断的下场,唯有强自隐忍。
搞什么名堂,她这具身体的年纪虽然只得十五岁,灵魂却已是个成年女子,每天生活在这种不健康的环境下,长此以往,会不会心灵扭曲,以致做出调戏良家小妇男,伏击中年帅大叔的滔天恶事啊?
“泰和哎,你轻点嘛…”花二娘甜腻的声音就像是一根绷紧了的弦,随时都有断掉的可能,穿过层层叠叠的阻隔,扑进花小麦耳朵里。花小麦紧紧拧了一下眉头,干脆用手指塞住耳朵眼,咬着嘴唇暗自琢磨心事。
眼下她基本处于一种混吃等死的状态,每日里,花二娘除了打发她进林子里找些山货,或者让她去河边摸几只小鱼小虾之外,什么事都不让她做,再这么下去,她只怕是要闷出病来。
花二娘和景泰和的经济条件并不宽裕,如今又添了她这张嘴,日子就更是过得紧巴巴。虽然这种情况并不是她希望看到的,她也很无辜,但花小麦心中总归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好歹她也算是新时代的大好青年,可不是一无是处的废柴,老这么靠人养着,算怎么回事?
花小麦在黑暗中咬了咬嘴唇,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却是没个主意,只得合眼沉沉睡去。
火刀村里住的都是些平头百姓,为了节省口粮,是没有“早饭”这一说的,全家人清晨起床,忙碌一阵之后,张罗一顿饭食,然后傍晚再吃一顿,就算将这一天打发了过去。
花小麦一大早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又无事可做,只能站在院子里,看着花二娘像一只勤劳的小母鸡一样四处奔忙,景泰和则在房后收拾柴禾。上午的饭菜照旧惨绝人寰,花小麦不敢细品,抱着英勇就义的心情囫囵吞下,正预备到林子里转转,看可会找到些新鲜食材,堂屋门口的光忽然一暗,一个人走了进来。
“呀,这不是大圣吗?”花二娘正在擦桌子,抬头瞟他一眼,立刻直起腰来笑着招呼,“你怎么来了?”
那人将手里一口漏了底儿的大铁锅往她面前一送,笑呵呵道:“花娘子,泰和兄弟在家吗?我这铁锅漏了,想找他给补补哪!”
说着话,他便朝花小麦脸上看了一眼:“这是谁?”
景泰和从前在铁匠铺当过学徒,后来攒下钱,便自己也开了一间。村里住的拢共不过就那几十户人家,谁也不会见天儿地找他打造新用具,他便索性也替街坊邻居们补个锅,磨个刀什么的,好歹能赚几枚小钱。
“泰和在房后呢,你等着啊,我去给你叫。”花二娘殷勤答道,见他只管盯着花小麦看个不休,脸色就有点发沉,“那是我小妹,刚来咱火刀村十来天。”
“哦。”大圣了然点点头,“是来走亲戚,瞧瞧自己的姐姐姐夫吧?这样好,亲戚嘛,就是该多多走动走动才亲香。”
花二娘脸色愈加不好看:“…不是,往后她都跟着我一块儿过了。”
“哈?”大圣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一样,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花娘子,你是在说笑吧?哪有小姨子跟姐姐姐夫一块儿过的道理?你嫁了泰和兄弟,就是他家的人了,难不成,还让他帮你养着娘家人?那我泰和兄弟也太吃亏了!”
“你说什么?!”花二娘杏眼一瞪,将手里的抹布啪一声丢在桌面上,浑身上下的凶煞之气立即升到半空中,逐渐凝聚成三个大字:母大虫!
大圣吃了一吓,忙朝后一退,连连摆手:“花娘子冷静,冷静,我是在跟你逗闷子呢!咱火刀村谁不知道你是家里家外的一把好手,我泰和兄弟娶了你,小日子过得别提多逍遥了,让你妹子跟着一块儿住,那还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花二娘脸色稍霁,换了副软声口道:“我也是没办法…爹娘去得早,家乡闹饥荒,我总不能看着亲妹子讨饭或是饿死吧?你别看我妹子年纪小,她很能帮得忙的,家里什么活儿都抓得起来,不知替我省了多少事,若她此刻要走,莫说我,就是泰和,那也不依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