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窥/窒息在爱里的鱼 作者:凌霜降
他,偷窥他美丽妻子的出轨;她,偷窥他隐忍的坚强;他,偷窥她交待的目标;她,偷窥她设下的圈套;你,即将偷窥到这一切精彩的演出…
情感?权力?出轨?金钱?压抑?谋杀?
这本书里,有太多人们想知晓的隐秘…
三个偷窥者中,周晚生不自知的寂寞,比如苏维拉与顾海洋亦不自知的寂寞。你读着读着,就会不自知地想起,你是否也是其中的一个寂寞的人。或者你的寂寞比他们多一些或者少一些,但这不影响这些文字对你的打动。我们真正爱上的,总是那些某一方面与我们相似的人。很多人猜测,作者就是书里那个作为线索人物的作家。也有人说,小说的创作素材是作者与网友的亲身经历。 
下班前五分钟,周晚生在和女网友“深海长眠”聊天,对方是一个写手,或者说是一个杂志撰稿人,专门卖字吃饭的。周晚生觉得她挺行。一个女子,选择这么一个寂寞的职业,或者连职业都不算,仅仅只靠文字,就养活了自己,不仅养活了她自己,还有钱买花戴,买狗养,十分的快活。周晚生是佩服这么一些人的。不似他自己,应酬公文公文应酬,生活无处不枷锁。生意场上的事情其实有时候也很简单,练得一双看得见机会的眼睛,舍得花钱自然就会赚钱,他31岁,作为全省十强房地产公司蓝岸的副总经理,可谓年轻有为,春风得意。
当然什么都得讲究手法。比如拍马,也得拍高明了才有好处。幸亏这些年周晚生早已经学会了在这些方面如何如鱼得水。
知不知道埃及那些船叫什么?我记得不是叫船呀舟呀的,有个特别的称呼。深海长眠问。
周晚生沉吟了一会,一时也想不起来:非要写谁在什么船上么?
那边呵呵地笑:我就是要写男人从船上掉下去了。
周晚生说:那就写风景,写水,写他看到的人,写他看着看着,就看到自己在水里头挣扎窒息,不也一样?其实死亡是一件最为容易做到的事情。
那边又呵呵着笑:你呀,感觉就是那么一条不着边际的鱼儿,永远不会无路可走。
周晚生说:下班了。88
下班后,周晚生本来是要去应酬的。才打了电话回家给妻子,就接到了应酬改期的电话。在办公楼下站了好几分钟,周晚生才打了个电话:我是周晚生,八点钟后我要902房间。
海洋酒店902是周晚生的第二个家。光是衣服,他都有两套可换洗的由一个熟识的酒店服务员代为安放。那个叫大黄的酒店服务生是真的周到。周晚生一打开房间门,便看到床上早已经睡了人,从那截露在被单外的小腿来看,无疑还是一个没穿衣服的年轻女人。
周晚生某天在回答深海长眠问的关于喜欢什么样的女人的问题时是这样回答的:脱光了衣服躺在被窝里,马上就会湿的女人。深海长眠说周晚生属于欲望动物。
周晚生觉得自己就是欲望动物。人也是动物。甚至是比生存在野外的动物更接近动物的动物。野生动物不外于生存与繁殖两种欲望。而人这种动物,自诩更为高级,于是欲望便更多。生存。繁殖。财富。权力。感情。有感情和没有感情的肉体快感,都是欲望。强烈的欲望。
这些强烈的欲望,缠绕着这红尘里的男女,有些人在享受它们,有些人在逃避他们,有些人在它们中间挣扎。每个人的内心,都在因此而张狂。
张狂的内心。只是内心而已。所以周晚生并没有马上扑到床上去。结婚已经两年的他并没有那种急色的习惯。他进了卫浴间,慢吞吞地洗了个澡,还换了睡衣,才走出来,却看都没看床上的女人一眼,站在窗户旁边抽了两支烟,还是没看床上的女人一眼。女人见他没吱声,倒也识趣,没沾过来。做她那种职业的人,什么样的奇怪男人没见过。快要睡着的时候,又听到周晚生进了卫浴间。没等他出来时,她已经睡着了。难得有个客人不见面就直接折腾她,她睡得挺香。
她醒来的时候,大概已经十点多,见周晚生指指桌上的外送餐:吃饭吧。
她披了毛巾被去吃。她似乎喜欢吃鸡肉,津津有味的。吃着吃着,猝不及防的,周晚生便从床那边扑过来,像饿急了的虎狼。她倒是看不出,这个一直没动作的男人做起来有如暴风骤雨般。
才刚刚完事,周晚生的电话便响了,她识趣地翻过身去,听他说:嗯。正要打车回去的。饿吗?我给你带夜宵吧。
她想:这就是男人呀。
可他是什么样的男人有什么关系,只要他放在床头的钱有足够的厚度,什么男人都是不错的男人。
深夜,周晚生才回家。
周晚生自己开车。车是宝莱。公司新配买的车。深蓝色的流线型车身很是漂亮,车慢慢滑入小区绿化车道的时候,周晚生觉得自己就好像坐在一颗深蓝色的眼泪里,柔软,冰冷,幽深,没有出口。
但幸好,没有出口。有尽头。他美丽的妻子正站在车库旁边等着他。像刚刚从楼上下来,也像刚刚从外面回家。车灯掠过她的腰身,很长,很细,那些线条起伏不定,相当的诱人。
周晚生下了车,微笑着过去,搂住她的腰,吻她的柔软黑发:夜凉,怎么不上楼去?
周晚生的妻子卢美雅,其实是一个美人。出身将门,才华出众,温婉而知书达礼。卢美雅搞艺术,在本城开了一间画廊,生意虽然不算好,却也不坏。她喜欢穿着紧身或者宽松的,可以在下摆扎个结的各色衬衣,黑色长裙,看起来很有些艺术风骨,因而知交满天下。天气好的早晨,小区里的人们,总能看到周晚生,和他那穿着白色运动服的显得越发俏生生的妻子去跑步。然后,两人提着豆浆油条牛奶什么的手拉着手回来。商界年轻才俊与艺界美丽佳人,恩爱眷侣亦不过如此,让看的人好生艳羡。
周晚生是极爱妻子的。对妻子温柔入骨。像对一件宝贵的瓷器。这种呵护,连他的岳父都不怎么看得过去,有次对周晚生的岳母说:你教美雅好好待晚生,一个男人这样待一个女人不容易。周晚生的岳父早年也曾经是C城叱咤风云的政坛要员,但而今只是一个刚刚退休的老干部,已不是像外人所猜道的那样可以攀附的权势。所以,周晚生对待美雅的好,才算难得。
其实美雅除开偶尔有一些任性,也是极好的妻子,会亲自下厨给他做饭,记得他的生日,请了钟点工,把家头细务事事帮他打理得当。也会在他晚回家的时候到楼下等他。一切完美得像小说里的爱情一样。
而太完美的东西,在这偏偏缺乏了完美的现代社会里,总是一种缺陷。
人人都不完美,你们为何就能完美呢?
有这般好的妻子,周晚生为什么还要去找别的女人呢?可见所有的完美都不是完美。
完美不完美,一天又即将过去。
下班前半个小时,周晚生又在和那个写字为生的女网友深海长眠聊天。
深海长眠说:上次那个稿子,多亏了有你的提示,那段处理得特别好。实在要谢谢你。有空要请你吃饭。
周晚生呵呵地笑:那你以后要写什么,与我讨论,不定写得更精彩。
深海长眠也呵呵笑:那是,就怕你帮不上忙。最近我在写偷窥。偷窥这回事,怕是阁下不屑于做的。
周晚生想,网络可真是个好东西,让你想变成什么人就能变成什么人。就像他在深海长眠面前扮演的,就是一个有些才学、一身正气的教授。而网名,则叫“窒息在爱里的鱼”。深海长眠说,这是一个绝望的充满挣扎的名字。
什么教授,要知道他周晚生只是一个白手起家的普通大学生,硕士文凭倒是有一个,不过是上班后用钱买来充场面,世间幻相,不过是鼠标一点。
在电脑上打下88的时候,周晚生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打给妻子说晚上有应酬。一个打到海洋酒店订902房间。应酬是真的要去,只不过可以早早结束。然后,他想去902睡一觉。只是想去睡一觉,今天不想做爱。
周晚生打开房间门看到小红的时候,些微有些愣怔。上次他觉得她识趣,给了五百块,也给了服务生大黄两百,怕是人家觉得他是满意了,一听说他再订房,又帮他叫了上次的人,当是讨好。
周晚生苦笑一下,说:你睡觉吧。我洗个澡。
等他洗好出来的时候,女人已经呼吸平稳,是睡着了。周晚生也便倒头睡。一夜竟然无梦。
天大亮周晚生才醒,小红从卫浴间出来,像是刚刚洗了头发,脸红润得很,看起来跟一个邻居家的女孩差不多,谁又想到,她是做这个的呢?
周晚生从皮夹里抽了一百块,想了想,又多抽了两张,放进她放在床上的衣服口袋里:吹干头发后,就回去吧。
哦。谢谢。小红却也不吹头发,手脚麻利地穿上衣服,便走了。
从902房间出来的小红,在电梯里遇见了大黄。大黄有些焉,电话里在跟人吵架。
小红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电梯上那些跳动的数字,没有说话。大黄有些赌性,但运气总不太好。所以喜欢结交有钱的有些年纪的女人。
大黄挂了电话,说:你有空吗?陪我去吃点东西吧。
去了一个大排档。每次大黄去大排档的时候,就是他手头紧的时候。
大黄也不说话,整瓶整瓶地喝啤酒,十几瓶下来,便有些高了。小红跟过他一年,是了解这一点的。拿了刚才周晚生给的钱付了账,扶着大黄上了出租车。
大黄租的房子在这个城市最乱的一个地方。是个城中村,这里住的是梦想被城市的现实不断打碎的人们。他们脆弱而顽强,以一种不败的野草一般的姿势,屈辱生长。
大黄的房间在三楼,十几平方米大的地方,地上全都是旧报纸和脏衣服。大黄倒在床上,鼾声大起。小红想了想,放下手里的包,开始收拾房间。
如果忽略小红的职业和学历,她将是一个具有中国传统女性美丽的女人。安静,隐忍,善良,懂得退让而安分。她并不觉得,前男友变成为自己的皮条客有什么太屈辱。她的老家很穷,有三个妹妹一个弟弟。父亲瘫痪三年了。母亲是一个瘦弱而没有主见的农村女人。三个妹妹中两个大一点的,为了得到礼金给父亲看病,都已经早早嫁人了,在夫家都过得不太如意。弟弟和小妹妹一个十六岁一个十五,都在读高中。还有很多需要用钱的地方。大黄跟自己在一起,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拖累他。现在他这么做,也是间接在帮她。小红工作的美发中心,名气不小,生意很好,根本不用洗头妹做这些事来增加营业额。但洗头那点钱是远远不够支付家里的开支的。还能养家,小红觉得自己还算是幸运的。
大黄的窗户边,竟然有支起一架看起来很不错的望远镜,镜头对准了隔壁楼的二层,小红呆了一会,还是凑上去看了一眼。那边大概不知这边有这么一架望远镜在偷看,没关灯,连窗帘都没有拉上,一个女孩子在床上睡觉。薄床单下露出来的两条小腿非常修长且光滑,想是一个相当年轻的美丽女子。小红把眼睛从镜头前移开,轻轻地把原来挂在上面作遮掩的衬衣照原样挂好,拿起包,轻轻地关上了门。
到楼下的时候,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看隔壁楼二楼的那间房间,那时的灯还在亮着,不知那女子是否在等着谁。没事喜欢看一些青年文摘之类的杂志,里面的文章,经常说一些温暖的事情。比如妻子总为雪夜回家的丈夫亮一盏灯,小红觉得,这是一个很温暖的场景。
如果有一天,自己有可以为一个人深夜亮一盏灯的机会,那应该多幸福。
只是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这样的幸福,很遥远,像一个午睡时做的美梦。
小红在这时还想起了周晚生,那个斯文俊秀眼神平静得很过分的男人,他去酒店召妓,却在电话里对妻子百般深情。
他的妻子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呢?会不会也在这样的夜色亮着一盏灯等待他的回家?而周晚生此刻,又在酒店里做什么呢,和另一个女人做爱么?
这么想的时候,小红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体的深处如潮水一般曼延而至,这真有些不寻常不是么?她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一个可以自由安排时间的妓女,她的欲望来得多么的不合时宜,特别是这种欲望,来自于一个看似完美的男人的时候。
小红低头走路,高跟鞋敲打在地面上的声音,在慢慢寂静的城中村街道上寂寞地回响。
小红想,原来自己也是很寂寞的一个人。
一周后。周晚生接到了深海长眠打来的电话:我已在C城,请你吃饭吧。
周晚生其实并不是太想去见她。
他感觉那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他在晚上搜索她的文章看,写得很不错。聪明而有一些才气的女人是很危险的,王朔这么说过:自杀的方法有很多种,其中一种,是和一个女写手结婚。同理,给自己找麻烦的方法也有很多种,其中一种,是和一个聪明而有点才气的女写手见面。
深海长眠说:放心吧。只是单纯见面吃个饭。毕竟聊了这么久,我没有理由来了C城也不找你。太不够意思了。何况我长得相貌平常勉强才够得上不污染了C城风景的标准。
话都说到这个分儿上了,他周晚生再矜持,便显得很没意思。
约在白银时代碰头。白银时代是海洋酒店业下的一个美食城,几乎可算C城生意最好的饭店,没想到深海长眠还真是广交朋友,连海洋酒店的老总都是她的旧识。
你好。我是苏维拉。也就是,深海长眠。
对面的女子,面相清秀,配合相对于北方人而言已然算娇小的一米六几的个子。着了一身粉红绣花旗袍,眼神清透,绝非她自己所说的相貌平凡。仔细看久了,甚至有几分典雅美人的姿色。她的笑容非常出色,似受过专业训练,却又比那些专业笑容多出几分人情味儿。
周晚生款款把手伸过去,握住对方的小手,保养得极好,但想必是长年打字的关系,指头还是生了些许不易察觉的茧。
苏小姐骗了我。周晚生开口第一句话如是说。
哦?苏维拉挑起秀气的眉毛,表情充满了趣味。
若苏小姐这也算是平凡相貌,那我等岂非要退化回恐龙时代去方可不显自卑?周晚生笑言。
晚生你这张嘴,定是哄来了一个绝世美人做妻子。苏维拉大方地笑。
开场便好,一席饭下来,两人倒是相谈甚欢的。周晚生想,和一个聪明有才气且漂亮的女写手网友见面,倒不失为一件乐事。
分手的时候,苏维拉说会在C城呆上一段时间完成手里的长篇小说。
周晚生在存苏维拉的号码入手机的时候,想了想,在苏的后面,加了个“生”字。
苏生苏生。不一定是非要有什么可隐瞒,卢美雅也从来不会去查探周晚生的手机。但周晚生个性中的谨慎告诉自己,这样做,是最安全的。苏维拉很美丽,很风趣,很有意思。但是,伴随着这一些而来的,也可能是一种未知的危险。
不知道可怕的是什么才最可怕。周晚生有很强的直觉。
9点,周晚生到家。整洁的家里很安静。卢美雅今天不会在楼下等他回来,她出差去了。今晚午夜的飞机回到C城。
周晚生倒入沙发,打开电视,调到一个极吵闹的台,然后打电话:美雅呀,几点到机场,我去接你。
那边说:老公,飞机晚点,我怕是得明天下午才会到。
那你小心点呀。到了机场给我电话。我要去接你的。我想你了。周晚生说着,柔情似水。连自己都感觉特别感动。
挂了电话,周晚生下楼,驱车到了海洋酒店。
开了902房间后,周晚生直接进了卫浴间,坐在马桶盖子上,点了一支烟,用手拧走了挂在墙上那个放卫生纸的盒子,然后把脸凑了上去。
眼睛里便是隔壁房间的风景了。正直的大学教授周晚生当然不会偷窥了,但会去嫖妓的周晚生对偷窥很显然比较在行。
从这个方向看,隔壁房间的女人穿着黑色细带高跟鞋,很是性感,黑色长裙已经褪下,雪白的大腿白皙修长,充满了欲望,它们纠缠着男人的大腿,像传说中的白蛇,灵动,而极具诱惑。那两人很是激烈。甚至都没有到床上,就滚在落于地上的长裙上开始了。大腿交织着大腿,汗水交织着汗水。那些白花花的撞击,那些类似凶狠的揉搓和啃咬。是什么样的欲望,才催生出如此强烈的激情,看得周晚生都很激动,情不自禁地把自己的手往胯下伸去。
从卫生间出来,便看到坐在床沿摁电视摇控器的小红,周晚生上衣也没脱,便扑了上去,动作狂烈。
半夜里,周晚生做了梦。
梦里,鲜血满地,支离破碎。
心里生起许多无端的委屈与伤感,这些东西集结成他在现实中永远不会流露的泪水,汹涌夺眶。一种无边的孤独袭击了他,他很想还做回一个没有懂事的孩子,有母亲柔软的怀抱,忘却这许多年来成长路上所有的艰辛与不如意,忘却爱与不爱,忘却痴迷与背叛,忘却那些隐忍着不能明说的压抑与痛楚。
可谁来拯救他呢?谁来给他一个这样伟大而温暖的拥抱呢?
一切冰冷而黑暗。漫长而没有出口。他在黑暗里缓慢而恐惧地寻找,一直走,一直走,直到风声塞满耳朵,灰尘蒙上眼睛,荆棘缠住双脚。一直到接近绝望的边缘。他忽然发现了一个陌生却温暖的愿意拥抱他的怀抱,这才安然地睡去。
他想,自己一定是太累了。
周晚生在清晨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脸,正埋在一对雪白而柔软的乳房中间。他一定做了很美好的梦,因为他发现自己含住其中的一颗雪白,心里充满了未知的欢喜与满足。
他抬眼看去,小红的双手抱着他的头,还在睡梦中。阳光从厚重窗帘的一角强大地透了进来,清亮地落在有些灰暗的地毯上,这种感觉很舒服,又很不一样。到底是什么地方不一样呢,周晚生没有细想,他想他得起床上班去了。
走的时候,小红还没有醒。周晚生想了想,在床头留了五百块钱。
把车开出酒店的时候,已是中午,周晚生想了想,打电话给自己的秘书,说自己直接到施工现场去了。毕竟不是假期,这么迟才去公司,影响不好。
对于生意场上或者官场上的场面功夫,周晚生历来做得面面俱到,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便坐到这个位置。
转了一圈后,干脆就把车开到了机场,找了一个不起眼的停车位置,在车里小休息一会,便到候机大厅去了。美雅同以往的很多次一样,说:今天很忙吗?都说了忙就不要来接我。
他笑了笑,接过她的行李,说没事。我老是记不住你转机回来的时间,来晚了,对不起。
说这话的时候,周晚生用了不少努力,才压住心里的悲凉。
为何每次都不能准时接到美雅的飞机呢?
他不想去考虑这个问题。真的不想。因为他知道,一些事情,知道得太多,烦恼也会跟着多起来。有时候,人大多是具有驼鸟性格的。驼鸟在意识到危险的时候,一般只会奋力跑一小会,见个沙堆便把头往里一钻,世界便清净安全了。有的时候人也不得不这样,不能解决,或者不知道怎么解决,于是就干脆把头藏起来,一躲了事。
没什么不好。
这一天周晚生还是再见了小红一次。六点的时候,在机场接了卢美雅后,说好要在外面吃饭。美雅说还不饿,不如先去洗个头吧。便开车到了卢美雅所说的美发中心。
一进门便看到小红走出来,叫了一声:美雅姐。当然没向周晚生打招呼。一打招呼,反而会出事。小红很聪明。但很显然,与美雅,是熟识的。
美雅让小红帮周晚生洗头,她自己叫了另一个姑娘,跑到包厢洗去了。
周晚生是不像其他男人那般喜欢到美发中心什么的去洗头的,总觉得别人洗得不舒服。听说之所以很多人喜欢去美发中心洗头,是因为遇到一个给洗得很舒服的人,洗上瘾了的。周晚生洗了几次,每次不得不陪同别人去的时候,都是随便洗洗了事。
小红的指肚子很暧,柔软得很,力道不轻不重,周晚生觉得,好像那些手指,对他的每一根头发,都温柔到了极致。原来,头发也是需要重视的。周晚生舒服地闭上眼睛,不由自主想起一些画面来,女人修长的圆滑的白皙的大腿,落在地板上的黑色长裙,只是想一想而已,他胯间忽然就躁动起来,他没有睁开眼睛,一时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今天空调开得有些大了,先生你用这块毛巾盖盖腿吧。小红说着,一块厚实的毛巾适时严实地盖住了他的尴尬。
周晚生不禁又多看了一眼小红,小红并不是太好看的女人,五官分开来看都不算很标致,但集合到一张脸上,分明透着两个词,纯真,贤慧。想到这个,周晚生差点笑自己,一个做皮肉生意的女人,纯真和贤慧?
可周晚生闭上眼睛,还是想起了早上在她怀里醒来的感觉,又觉得,这两个词真的很适合她。这个叫小红的妓女。
晚上回到家里后,周晚生如往常般给卢美雅调好浴缸的水温,拿了干净睡衣去叫她洗澡。却见卢美雅在沙发上睡着了。周晚生想了想,还是把她抱到了床上,轻轻替她盖上被子。睡着了的卢美雅依然美得惊人,有点儿像一个孩子。极漂亮极漂亮的孩子。没有了她作为画廊女老板的气质和知性,也没有了作为一个美女的那种冷漠。甚至没有了在和自己做爱时,所表现出来的那种似真似假的激情。
周晚生在这时想起了中学时看古龙的武侠小说,里面说到有一个男人娶了江湖第一大美人为妻子,同行们都很妒忌他,甚至为此想去谋杀他。有一天在决斗中,这个幸运的男人哭得一塌糊涂。对手问他为什么哭,得到了天下第一大美女为什么还那么痛苦。这个幸运的男人痛哭着说:我有你们所不能知晓的痛苦,因为你们不知道抱着一个全身涂满了蜂蜜,从来不笑的女人睡觉,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小说的最后,说那个对手,很同情那个幸运的被妒忌的男人,与他惺惺相惜成为了知交。那时看了,只觉得很可笑,笑女人为了容颜的固执,也笑那个可怜的男人。而今天,不禁要想想自己,美雅很美,但也很冷。她也许看起来也温柔,但是周晚生总感觉到她的心是冷的。像冰川一样冷漠,不管他用多大的热情,多大的耐心,都不可能化得开那种冷漠。即便是在两个人最亲密的时候,周晚生用了自己全部的感官,用了全部的神经线,还是很难感受到美雅的存在,他的妻子面对他的时候,似乎永远都不会激动,他曾经对苏维拉说过,他喜欢马上就湿的女人。可他不能不爱他的妻子,尽管她似乎永远也不会湿。每当这个时候,他就切身地体会了小说里,那个幸运的男人的痛苦。而他自己因为爱着卢美雅,而显得更加痛苦。